什么休息室要设在顶层?他直觉不对劲。直到男助理将他引到一个宽敞得惊人的办公室,看见里面那个背对着他坐在办公椅上的身影时,才恍然大悟,这哪里是什么休息室,这分明是江砚的办公室!
又上当了。
江砚听到动静,转动椅子回过身,没什么意外地起身,拉他的手腕往里带:“哥,逛累了吧?坐这儿休息会儿。”
江屿年却猛地将手背到身后,避开了他的触碰,眼神里带着明显的警惕。
那只伸出的手停在半空,江砚不甚在意地收回:“放心,我不会做什么。”
将人引到旁边的沙发,茶几上水汽袅袅升起,带着茶香。他将一盏清澈透亮的茶汤推到江屿年面前。
“尝尝这个,刚送来的新茶。”
江屿年看着那杯茶,没动,“刚才在下面喝过了。”
“这个会比下面的好喝一点。”江砚端起一杯,抿了一口,才不紧不慢地说。
江屿年没说话,眼神不自觉瞟了那茶杯。最终还是端起来喝了一口,确实比接待室的茶多了丝香醇,没忍住默默地又喝了好几口。
身旁某人悄然落座,两人之间隔着一个拳头大小的距离,“喜欢的话,以后可以常来。”
“不了。”江屿年放下茶杯,垂下眼睫:“喝多了晚上容易睡不着。”
不知像到什么,江砚低笑一声,身体微微前倾,意有所指道:“哥那晚不是睡得挺好?”
一边说着,身体靠得更近了些,一点点将人逼到了沙发角落,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耳廓,“结束之后,哥明明睡得很快,留我一个人……难受了好久。”
江屿年听得脸颊发烫,连脖子都染上了粉色,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朵蘑菇藏起来。他被江砚逼得无处可躲,对方还在不断靠近,他忍不住站起身……
“哗啦!”
他手里还捏着茶杯,这一下起身太急,杯里剩余的茶水一下子泼洒出来,好巧不巧的是,全浇在了对方的裤子上,还是那种地方。
江砚:“……”
一时间,空气沉寂,两人所有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深色的水渍在浅色布料上洇开一片,极为刺眼。江屿年尴尬得脚趾抠地,手忙脚乱地抽出几张纸巾,下意识就想往那滩水渍上擦,手伸到一半,看清那块地后又犯了怯,进退两难。只得默默地把纸巾递过去,让他自己擦。
江砚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这副窘迫的可爱模样,没接纸巾,反而握住了他那只手,慢慢朝着自己引了过来。
江屿年吓了一跳,想抽回来,但对方力道很大,他根本挣脱不开。
那团纸巾,沿着那片茶渍缓缓擦拭,隔着薄薄的布料,起伏而过,令他头皮发麻,恨不得原地消失。他想甩开,手腕却被攥得牢牢的,来回擦拭,手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好不容易处理完那些明面上的脏污,对方力道一松,江屿年就立刻把手缩回来,指尖都在发麻,僵硬得不像话。
江砚恶劣地勾了勾唇角,指着裤子上那块虽然擦了但依然明显的痕迹:“怎么办?这茶好像留印了。”
“洗、洗洗就好了……”
对方却说这种布料不能水洗,问他怎么办?新买的,才穿了一次。
江屿年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那我……赔你。”
江砚挑眉,慢悠悠地报了个数:“五万一条,你确定?”
江屿年瞬间倒吸一口气,眼睛睁得圆圆的。五万一条裤子?这不是抢钱么?
他被吓住的小表情实在可爱,江砚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正了正色,指着办公室里面一扇紧闭的门,诱哄道:“哥要是愿意陪我进去换条裤子,这件事就算了”
那扇门后面是他的私人休息室。
明眼人都知道进去会发生什么,江屿年才不可能上他的当,他悲观地想着,二手的裤子怎么也不到三万吧?犹豫片刻,他咬咬牙:“那你打个欠条。”
江砚:“……”
他属实没想到,他哥宁愿背上债务,也不愿意跟他单独待一会儿。脸上的笑淡了些,带着些自嘲:“哥就这么怕我?怕我对你做什么?我都说了,不会做什么。”
江屿年刚才也是一时冲动,说完就后悔了,三万块可不是3块,这谁能不肉疼?听到他这么说,他抬眼看着对方,有些迟疑。
江砚露出一个堪称真诚的表情,甚至举起一只手:“我保证,况且钱诚还在这,我能怎么样?”
想想也挺有道理,钱诚还在楼下,估计也待不了多久,肯定会来找他。江砚总不至于在随时可能有人来的办公室对他做什么过分的事吧?
他犹豫着,被江砚揽着肩,半推半就地带着他往休息室走。
谁知,一进休息室,关上门,江砚就露出狼尾巴,一把将他扑在了大床上。
江屿年吓了一跳,顿觉被骗,心脏狂跳地捂住自己的嘴巴,眼睛瞪得溜圆。
然而,江砚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俯下身,在他捂着嘴的手背上,轻轻亲了一口,仿佛只是为了稍稍疏解一下积压已久的思念。
随后站起身,当着他的面,动作利落地把那条被茶渍弄脏的裤子脱了下来,扔到一边。
江砚的身材极好,宽肩窄腰,肌肉线条流畅分明,一双长腿笔直有力。江屿年眼不自觉飘忽起来,根本不敢往那边看。
江砚从衣柜里拿出另一条裤子,比划了一下,问他:“换这条怎么样?”
江屿年脸偏向一边,假装研究墙壁上的纹路,没吭声。
周围忽然安静下来,他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动静,忍不住悄悄转过头,想看看怎么回事。结果,就在他转头的瞬间,江砚再次像一头矫健的野兽扑了下来,将他重新压在身下!
“嗯……你、你又想做什么……”
不是说好了什么都不做吗?他真是信了这家伙的鬼话。
“别动。”江砚用身体压制住他的挣扎,低沉的声线暗含警告,又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再乱动,万一出了什么事,哥今天可就真走不了了。”
江屿年被他话语里隐含的威胁震慑,不敢再大幅度扭动,但还是不住地轻颤。
见他乖乖不动了,身上的人这才翻了个身,改成侧躺的姿势,但依旧将他搂进自己怀中,抵着他的脑袋眷恋地蹭了蹭,“陪我睡会儿,好困……”
江屿年懵了:“……啊?”
睡、睡觉?
“可是钱……”
话没说完,嘴巴就被一把摁住。
江砚抬起头,眼神危险地眯了眯。
从他眼里毫不掩饰的占有欲,江屿年想到过往的经验,知道他不喜欢自己在他面前提别的男人,顿时噤了声,这种话他是不敢再说了。
捂住他嘴的手随即松开,揉了揉眉心,带着点倦意:“我让人把他支走了,他一时半会儿出不来。”
说完,他重新将人搂紧,低头在他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最后把脑袋抵在他颈窝,慢慢闭上眼。
江屿年僵硬地被他圈在怀里,一动不敢动。鼻息又被江砚身上熟悉的气息侵占,脑子好像也被熏得有点晕乎乎的,一片空白。
他顾不得钱诚,也顾不得想那些烦人的绯闻,在这陌生的环境里被熟悉的怀抱包围着,紧绷的神经变得松缓,竟也跟着涌起一丝睡意……
这一觉睡得格外沉, 江屿年醒来时天都暗了。
意识尚未完全回笼,先感觉到的是搭在腰间的手。睁开有些迷蒙的眼,映入眼帘的是江砚近在咫尺的脸。休息室里没有开灯, 只有傍晚时分从巨大落地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天光, 勾勒出他深邃的眉眼。
对方显然已经醒了很久, 正侧躺着,一只手支着脑袋,一眨不眨地看他。那双总是沉静如墨的眼眸在昏暗中尤为专注, 里面暗含一些江屿年看不太懂, 又让他莫名心跳加速的情绪。
“哥。”静默片刻,江砚开口叫他, 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低低地响在耳边,“好久没这样好好看你了。”
透过昏暗的暮色,江屿年怔怔地看着他,一时忘了反应。这张脸, 这个声音,这个气息……无数个朝夕相处的瞬间, 同床共枕的夜晚,那些被他刻意压在记忆深处的画面, 此刻争先恐后地涌上来, 与眼前的情景重合在一起。他忽然发现,心底某个角落, 竟觉得没有什么比此刻更让他贪恋这份宁静。
他不想承认,之前那些刻意的遗忘,不过是害怕自己会无时无刻不被这种思念啃噬。人总是这样矛盾,越想逃离, 越是深陷。
那双微微失神的眼里,情绪复杂难辨,有迷茫,有挣扎,似乎还有一丝……江砚不敢确定的柔软。他忍不住低下头,一个轻柔得带着珍视意味的吻,落在了他的额头。
这个吻很轻,浅尝辄止,不同于他以往那些带着强烈占有欲和侵略性的吻。江屿年眨了眨眼好似没有察觉,仍是一副呆呆的模样。视线里,江砚额前凌乱地垂下一缕碎发,让他看起来少了几分平日的冷硬,多了些难得的柔和。
江屿年慢慢抬起手,想要把那缕挡视线的头发拨开。指尖快要触碰到的时候,又生生停住,猛然清醒过来,要收回手,却被对方一把握住。
那手心里的温热,传达着不容拒绝的力量。江砚将他的手紧紧按在自己心口的位置,沉稳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敲击着江屿年的意志。
“哥其实也很想我,对不对?”江砚的目光紧锁,声音低沉而肯定。
江屿年没有回答,只是侧过身,把微微发烫的脸颊偏开,额头轻轻碾过他的发丝,沉默着。待彻底清醒过来,身下柔软的床垫,空气中的淡淡香氛,以及窗外那俯瞰众生的城市夜景,无一不在提醒他,此刻他身处的地方,是摩天大楼的顶层,是这个男人的领地。
巨大的不平衡淋漓地展现在眼前,叫人不敢忽视。他低下头,含在喉咙里呢喃一句:“……谁会想到,你来头这么大。”
江砚好像听见了,又好像没听见。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将他的手握得更紧了些,贴紧了心口,试图通过这种方式传递某种信念。他低声说,带着一种承诺般的笃定:“现在的我可以更好地保护哥,不好吗?”
好不好?江屿年在心里苦笑,这哪里是由得他选择。从前的江砚也好,现在身份显赫的祁砚也罢,本质上,还是同一个人,骨子里的那份恶劣从未改变。
挣了挣被攥着的手,没挣开,反而因为这个动作,让另一只原本搭在他腰间的手臂收得更紧。江砚手掌的温度透过薄薄的……皮肤直接传递过来,让他猛地意识到不对劲。
等等,衣服呢?
偏头一看,江砚流畅紧实的肌肉线条在暗沉的光线下清晰可见,他的上身竟未着寸缕。
他一把推开江砚,掀开被子一角,顿时气血上涌,自己竟然也什么都没穿!
江屿年震惊地瞪大了眼睛,脸颊红得像熟透的虾子,是羞的也是气的。
“你……你什么时候……我的衣服呢?!”他竟然睡得这么死,连衣服被脱了都毫无察觉。
江砚被他推开也不恼,跟着坐起身,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眼神有些飘忽地解释了句:“咳……穿湿衣服睡觉,对身体不好。哥睡得太沉了,我就……顺手帮了个忙。”
这倒打一耙的本事,无出其右,还敢说帮忙?
江屿年手指指他,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你……你分明就是故意的!”
那几滴茶水,进门之前估计就干了,哪用得着他这么热心?
江砚看着他羞恼交加,连脖颈都泛起粉色,眼底暗光浮动。他倾身过去,双手握住江屿年单薄的肩膀,将他轻轻抵在宽大的床头,整个人的阴影完全笼罩下来,让本就昏暗的光线更添了几分暧昧的压迫感。
“哥,我又做错了吗?”他俯下身,与他鼻尖相抵,呼吸交织在一起,“可是哥就在我面前,叫我怎么忍得住。”
指尖一寸一寸在那白里透红的脸颊拂过,带着灼人的温度。
“要怪,就怪哥太迷人了。”他低声说,语气里带着一种理直气壮的意味,“让我忍不住想靠近。”对手下每一寸肌肤的纹理都了如指掌,这种掌控的感觉,很爽。
倒打一耙还说得如此冠冕堂皇,江屿年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嗔怒,用力偏开头,不想再看他那张蛊惑人心的脸。
肇事者却浑然不觉自己的行为有何不妥,或者说,这本就是情理之中。他哥泛红的侧脸和颤抖的睫毛,看得他心痒得厉害,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勾引?不过,现在不是猴急的时候,他轻轻拢住这具软白的身子,放缓了声线诱哄道:“搬出来跟我一起住嗯?我的床很软很大,哥睡得很香。”
江屿年哪能不知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越发觉得这家伙现在简直是本性暴露,实在猖狂。
“不了,”他毫不留情地拒绝,“宿舍的床也挺好的。”
“原来哥喜欢小床。”江砚从善如流,嘴角勾起暧昧的笑意:“嗯,床太大了做某些事确实不太方便。”
江屿年:“……”
他不是这个意思……
江砚看着他吃瘪又说不出话的样子,低笑一声,手臂重新环上他的腰,将人往怀里带了带,下巴蹭着他柔软的发顶,撒娇道:“那好吧,哥想住宿舍,我就陪你住。”
江屿年一听,头皮都麻了,“不行!你以后不准再来我们宿舍。”
“我说过哥到哪我就跟到哪,哥在我身边,我才能安心。”江砚手臂收得更紧,在他耳边叹了口气,“我也是要续命的啊……”
“……”
江屿年耳根慢慢爬满红晕,贴着他的心跳加快,就在什么东西快变得失控时,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打破了休息室内微妙的相持。
一看是钱诚打来的,江屿年就像有了推开江砚的正当理由,不顾还在砰砰狂跳的心脏,黑暗中慌乱地摸索着自己的衣服,胡乱往身上套,也顾不得穿没穿好,拉开休息室的门就逃了出去。
钱诚在楼下等得有些不耐烦,正想再打个电话,就看到江屿年慌里慌张地从电梯里跑出来,头发微乱,衣服领子都没整理好,脸上还挂着未褪尽的红晕。
“你跑哪儿去了?找半天了都。”钱诚皱着眉打量他,眼神狐疑,“你这干啥了?”
江屿年脸颊更烫了,连忙低头整理自己的衣领,手指都有些发颤,胡乱找了个借口:“没、没什么……就是找厕所,不小心闯进别人开会的地方了,然后……然后就迷路了。”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钱诚嫌弃地“啧”一声,用过来人的语气教训他:“就这么一层楼还能迷路?”
他摇摇头,带着点天生的优越感,“看来这碗饭,还是得哥吃。”
“啊,嗯……”江屿年生怕他再追问,赶紧转移话题:“你……你参观得怎么样?”
提到这个,钱诚立刻来了精神,扬了扬手里一个印着齐天科技LOGO的纸袋,脸上是掩不住的兴奋和得意:“太棒了!简直是天堂!”他把纸袋塞给江屿年,“喏,哥收获了不少好东西,都是限量周边!随便挑,看上哪个拿哪个!”
江屿年打开袋子看了看,里面是个偏大的盒子,装了些游戏手办和周边,看着不便宜。他摇摇头,把袋子递回去:“很贵吧?要不还是你自己留着吧。”
“瞧你这点出息,”钱诚摆摆手,阔绰的派头足足的:“跟我客气什么?等明年我进来实习,要什么没有?还能缺这点小玩意儿?”
江屿年:“哦。”
“哦!?”钱诚觉得他被看轻了:“你别看只是实习,就凭我跟表弟的关系,等过几年,哥就是这里的二把手,别说要什么?就连你想进来给我当小弟,也不过哥的一句话。”
“哦。”江屿年没什么诚意地说:“那先恭喜你了。”
有了这次参观的契机,接下来几天,钱诚几乎把全部热情都投入到了巴结江砚的大业中,三天两头就往齐天科技跑。借着这层八竿子打不着的裙带关系,俨然把自己视为京圈的一份子,连周述都带他见了几次朋友,让他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因为这,他看河清都顺眼了不少,私下里没再故意刁难他。毕竟枕边风的威力,他还是有所顾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