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快步走到门边,费奥多尔抬眼看他,却没有说话。
下一刻,他像是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晃了晃,从门缝中摔了出来,星野佑忙托住旅伴,手先探去了俄罗斯人的额头。
仔细看来,不仅是精神的萎靡,今天费佳的脸色也不太好,两颊潮红,嘴唇却泛着白。
“费佳?”
星野佑把人揽在自己肩头,手拍在他的背后。
他压低声音说:“你发烧了,我们得去医院。”
“发烧?”
趴在肩头的人困惑的抬起了头,似乎还保有了一定的思考能力:“不……我们今天……要去图书馆的,不是么?”
星野佑无意与他争辩,干脆利落的将人一边手臂搭在自己颈后,半拖半抱着走动。
星野佑:“现在我们应该去医院的,费佳,你生病了,很严重。”
“我还好。”
费奥多尔眨着眼,似乎正在极力保持一个清醒的状态:“我、我……”
还没来得及说出个一二三四,费奥多尔便觉着眼前一黑,整个人都软了下去。
朦胧中,似乎还能听见他那个金色的旅伴焦急叫着他的名字,英语俄语齐上阵。
费奥多尔费力的动了动手指,还是没有力气做出什么回应,最后还是无力回天,整个人都没了意识。
科里亚……
等醒了再说吧。
而等他醒过来,望见的就是苍白的天花板,和一只神色严肃坐在床边呢星野佑。
那双碧绿的眸子中闪烁的情感凌厉,是和平常的截然不同的模样。
费奥多尔的手指动了动,便满意的察觉到星野佑的目光由冷转暖。
“费佳。”
星野佑俯下身子凑到他身边,温热的手掌贴上了他的额头:“感觉还好吗?”
感受着额头的温度,费奥多尔温顺的摇了摇头表示没有什么大碍,他的目光四下打量片刻,声音沙哑:“现在是多久,我们在医院……”
“你大概睡了三四个小时,现在刚刚过午餐时间。”
星野佑坐直身子眯着眼睛冲他笑笑:“饿吗?要不要吃点什么?”
费奥多尔摇摇头,温和的表示自己不饿。
“不过,关于行程。”
费奥多尔眉头微蹙,似乎有些惭愧:“很抱歉竟然会出这样的岔子,麻烦您了。”
“医生说你是因为长时间的高强度行程进而引发的高热。”
星野佑叹了口气:“费佳,应该说对不起的是我自己,没有顾及的健康是我的问题。”
费奥多尔眨眨眼,被扎着吊针的左手掐了掐掌心的血痂——那里曾在几个小时前被短匕划破,是来势汹汹高热的罪魁祸首。
于是俄罗斯人微笑,看起来是十分甚至十二分的善解人意:“这不是您的关系,这趟旅程我也一样感觉到了十分的愉快,没有顾及自己的身体而制定行程,是我的问题。”
星野佑欲言又止,却又觉得这样交流下去恐怕就成了永无止境的揽锅行动,于是便歇了揽锅的心思,专心坐在床头注视自己的这个旅伴。
即便是在病弱时,费奥多尔依旧俊秀的像油画,星野佑突然有些泄气的趴在床头,仰视着侧过头的费奥多尔。
那是一个自下而上的角度,这个角度看过去,他的朋友显得有些凉薄。
不——他在心头暗自摇头,心说不过是病弱时羸弱的神情带来的错觉,费奥多尔是他平生所见中数一数二的好人。
他眨眨眼,目光又细细描摹过这位朋友的五官轮廓,一时间竟然还有些走神。
连费奥多尔开口叫他都还反应了两声,那双定住的绿眼睛重新活络,明白他的注意力已经收回,费奥多尔方才施施然的准备开口。
因为高热而发声困难的嗓音还未恢复,于是他叫星野佑靠的近些,直到那颗晃着浓密金发的脑袋充盈视野,费奥多尔才出了口气。
他压低声音,端住一分两分的委屈和茫然才发问:“yuu是不是生气了?因为我……”
星野佑呆住,转过头来正面盯着费奥多尔,浓绿的眼睛闪过的茫然只比费奥多尔更多。
他来不及等费奥多尔的呈堂词供,便迫不及待的打断了对方的诘问:“没有——完全没有,费佳是我要好的、说是最好的朋友也不为过的。”
星野佑觉得冤枉:“费佳为什么会这样想?”
费奥多尔眯了眯眼,在病人身上的威慑力理应无限趋近于零,偏偏星野佑却觉出了两分危险的意思。
“大概就是因为昨晚在计程车上您的那个问题。”
费奥多尔像是找到了仰仗,即便是躺在了病床上气势也以压倒性的优势逼退了星野佑。
“您为什么会为了那个问题而感到不高兴呢?”
费奥多尔的眼中是真实的疑惑:“【星野佑】与【伊恩】两个名字于您有着不同的意义?”
他微微叹气,像是在为什么而感到遗憾:“抱歉,我对您的心事并不知悉——但我希望您能给我一个哄您开心的机会。”
俄语在通常的讲述中是有些凌厉囫囵的,但或许是因为有些虚弱,又或许……是因为费奥多尔讲这话是格外温柔,星野佑觉着自己的耳尖被烫了一下,随即悄悄的烧了起来。
他抿紧唇瓣,目光紧紧的盯着自己的友人,对方也坦然的望过来,任由星野佑打量,最后依旧是星野佑率先败下阵来,撇开头闷闷的说不是你的错。
他深呼吸:“这两个名字都很好,你的回答也没有问题,是我自己有问题。”
费奥多尔蹙眉,并不像是信了的样子。
“真的。”
星野佑呼出口气定了定心神,又重新和他对上目光:“费佳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只是……有些不满足。”
“不满足?”
费奥多尔有些困惑,他似乎总是被星野佑奇妙的想法而产生这样原本陌生的情绪。
“费佳是我最好的朋友。”星野佑再一次强调重复道:“但在我问起你那个问题时,你的反应是不希望惹我生气——在我看来,那是一种回避。”
“或者拒绝。”
话音落下,单人病房中归于静谧,星野佑心虚的将目光转向天花板,完全没有注意到费奥多尔在那句话后怔愣的眼神。
原来,原来。
原来只是这样。
费奥多尔觉得有些好笑,因一人的情绪而感到烦躁对他而言曾是天方夜谭,不求回报的计划只因对方的期待——他似乎星野佑的情绪而做出了许多于他而言并不值得的事情,尽管他在做时乐此不疲。
初衷是什么?哦,因为星野佑的背后——他背后的马普尔女士,再由马普尔女士而延伸出的斯特拉福先生,再到乔安妮……
星野佑并未对他有所隐瞒,他们之间的交际符合正常的规范,他也做到了一个朋友理应去做的事情。
但似乎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比起他身后的一切,更加牵动死屋之鼠头领心神的,成为了这个人本身。
或许是在伦敦的机场巴士上的宽慰,言辞在寻常的社交辞令中有些过火;或许是在演奏会的承诺后,主动要求再送一束花本身便不合情理。
又或许是在最初的最初,在那间捷里别尔卡的木屋里,那个堆着积雪的帐篷里,他们乘着临时找来的船只去追鲸,在燥热的客厅里演奏糖果仙子之舞。
那些其实都没什么意义,第一次递给他卡林巴拇指琴时也是不动声色的拒绝,可偏偏还是同意了,因为那人期待的目光不应落空。
从友人这一定义来权衡他对星野佑所做的一切,似乎都有些过火。
而现在,他的目光聚焦在尴尬分神的星野佑身上,他正在在为自己的任性想法而不敢看过来,费奥多尔又觉得好笑。
他们似乎都没有发现现在的关系似乎产生了某种意义上的畸变——至少不算健康,但费奥多尔无意做出改变,与之相反,他找到了一个非常切合的词语来定义这份情感。
比友谊更自私,比注视更隐秘——他对这位来自英国的留学生产生了俗世意义上的好感,而倘若再进一步,便是爱情的前奏了。
费奥多尔感到讶异——又有些新奇,这样的情感于他而言的确是再新鲜不过了,就像星野佑这个在他漫长人生中似乎相当普通却又格外特别的存在。
他似乎能够在记忆中找出许多与星野佑相似的存在,或是聪慧、或是善良、或是狡黠,可每一个都有些不太一样的地方,而又是这些偏偏有所出入的地方,让星野佑的模样格外鲜活——偏偏星野佑也总是望向自己,带着笑意。
是金色的——用颜色来形容或许有些抽象化,但的确是温暖而明亮,就像洋甘菊花蕊。
费奥多尔是个毋庸置疑的行动派,此刻紫红色的目光凝注在星野佑的身上,心中思绪百转千回。
但一切都是需要从长计议的——而现在,他现在知道如何哄这位朋友开心了。
“我明白了。”
于是他出声,打破这室内凝固住的空气,语气还是那样温和而包容,这次似乎还隐隐带着笑意。
费奥多尔微笑;“这个的确是我的问题,并且、我想我也可以做出相应的弥补。”
那双比葡萄酒更加醇红的眸光粼粼的看着星野佑,似乎连呼吸都溺在了其中,星野佑呆呆的眨眼,听见费奥多尔说,现在还对他的答案感兴趣吗?
感兴趣,当然感兴趣——他感兴趣的要发疯好不好,如果不是真的想要一个答案,他又怎么会这样没头没尾的问出这样的问题。
于是不由自主的,那双浓绿的眼睛还是望向了友人,费奥多尔满意的在那双眼睛中看到了自己想要的情感,斟酌着词句重新回答。
“您问我,【星野佑】与【伊恩】两个名字那个更适合您,而我的答案则是没有答案。”
他躺在病床上这样微笑着说道,紫红色的眼睛似乎还闪动着笑意。
星野佑的眼睛瞪得有些圆,嘴巴开合半晌硬是憋不出来什么指责,只能硬邦邦的说出句你耍赖。
这完全就是耍赖——大概也就比那句反问要真诚一点点,完全是可以忽略不计的程度。
可躺在病床上的费奥多尔却是摇了摇头,不紧不慢的又说道:“我是很认真的在回答这个问题的,对我而言,您是叫星野佑还是叫伊恩都没什么分别——不过是一句称谓,这并不妨碍我和您的相识。”
“您名字的缘由我不了解,您名字的意义我没兴趣——我只是清楚的认知到坐在我身边的人是您,至于如何称呼,这都无所谓。”
星野佑被这番话击倒,讷讷的寻找驳斥的余地:“但名字是……”
“是礼物?是定义?还是重要的一切——您不应会认为这种事物会代表着什么重大的真实。”
他蹙着眉,真实的流露出一种不认同,这在费奥多尔身上是极为罕见的一种情绪,至少星野佑几乎没有见过。
他反问道:“比起这个,我想现在又来到了一个问题——您希望我怎么称呼您了,在一开始认识时,您为什么会向我介绍出更少用的【星野佑】这一名字?”
星野佑没有说话,费奥多尔则琢磨片刻,明白了过来:“您希望我认识的是星野佑,对么?”
星野佑坐在床边的陪护椅上,整个人看起来有些萎靡,或许是被戳中后的心虚:“……你说的对。”
于是费奥多尔就笑,不同于平常以礼节性为主的笑容,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忍俊不禁,似乎觉得星野佑这一点私心非常有趣。
他也是这么说的:“您真有趣。”
其中全无嘲笑之意,是全然的赞叹。
而星野佑也是有些自暴自弃的摆烂意味了,他交叠双手埋头趴在了床边。
然后感受到头顶落下的重量,或许还夹杂着些揉弄——他歪了歪脑袋留出一只眼睛望风,于是看见了含着笑揉他脑袋的费奥多尔。
大概是在宽慰吧——他迟疑着为这个行为找出理由,费奥多尔就已经收回了手,在枕上看着他。
他说:“【星野佑】这个名字,或许对您来说拥有着别样的意义,那么在第一次见面时您向我如此介绍,也代表着初次见面的与众不同——我可以这样理解吗?”
对费奥多尔拗口的话语一知半解,但第一次见面的介绍的确藏有私心,于是星野佑认可了他的论调,歪着脑袋点了点头。
被褥床榻传来摩挲的沙沙声响,星野佑也随着费奥多尔的动作而坐起了身,大概是因为刚刚的缘故,他原本打理齐整的金发微微有些蓬乱。
费奥多尔靠坐起来,身上还穿着柔软的棒针毛衣,整个人呈现出一种羸弱的俊秀,会让人毫无缘故的对他软下心来。
他体贴的伸出右手去拨弄那金色的乱发,像是好心的想要帮忙整理,
星野佑也就下意识的往前倾了倾,更方便了他来整理,费奥多尔觉出他的动作心情更好,温声又说:
“既然这样,您介意接受我一个礼物么?”
“礼物?”闷闷的声音传来,即便没有看到,费奥多尔也可以想象到那同时包含疑惑和好奇的目光。
星野佑的脑袋不安分的动来动去:“什么礼物?费佳为什么要送我礼物?”
“只是希望您开心,况且,您接不接受都没关系。”
费奥多尔笑着,原本停留在头顶的手掌也巡着轮廓下落,托住面前人的半张侧脸,星野佑懵然的同他对视上。
费奥多尔说:“一个名字——我想送给您这个,有没有实质性的证明都没有关系,这只是一个礼物。”
那双浓绿的眼睛眨了眨,他可以感受到贴在自己颊侧的掌心温暖,也可以察觉到两人现在距离的微妙。
星野佑重复了一遍他的礼物:“一个给我的名字?”
“嗯。”费奥多尔眯着眼睛点了点头:“我不清楚那两个名字意义与价值,但我明晰我想要送给您的这份礼物的重量——当然,您也可以拒绝,不过比起选择的A和B,我更乐于做出一个更加合我心意的选项C来。”
费佳现在……很奇怪。
星野佑模模糊糊的察觉到了哪里不太对劲——从刚刚起,费佳似乎就变了。
变得……有些强势,有些凌厉。
但这的确还是费佳,他很确定。
星野佑吞咽了一口唾沫,迟了半拍的点了点头,接受了这份还没揭开的礼物。
然后,他看见那双漂亮的、比美酒还要醉人的眼睛绽出了满意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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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耶终于写到了这个名字的剧情!!
费佳发现了自己对佑奇妙的一种侵略性,或许现在还不能被界定为爱情,但可以确定的是佑对他的特别之处。
佑懵懵懂懂的被色~诱到了,这不能怪他谁让俄罗斯人这么好看[垂耳兔头]
为了写的稍微满意一点还是没有写的太赶——名字这个点蛮重要的,这章更新是为了补偿昨天没有更的(本来说好隔日更的果咩啦塞),接下来还是会努力日更保底隔日更,如果有所怠惰欢迎plq督促加更回来!这个人就是懒啦需要鞭策!!
蹲蹲更多的评论好吗因为写陀总一直都还挺忐忑的……这个饭团真的太难把握了可恶,落下的每一个字都在怀疑自己在ooc的道路上一路狂奔ORZ[可怜][可怜]
也欢迎大家去猜测关于名字的原因或者其他~啵啵各位!!!
星野佑回过头:“嗯?”
于是他看到费奥多尔靠坐在沙发边扬起微笑:“没什么,只是很喜欢你的这个新名字。”
星野佑收回撑在窗棂上的手,转身坐到他的身边探过脑袋:“毕竟是你起的名字嘛……你在看什么?”
“卧室床头柜上的游记。”
费奥多尔将放在自己膝上的书往星野佑面前移了移:“文笔还算不错,闲暇时值得一读。”
“是吗……”
星野佑目光扫过几行文字,咕哝着:“好像的确不错……”
这是他们在酒店待着的第二天,也是费奥多尔出院的第三天,医院方面给出的证明就是过度疲劳精力透支后引发的高热,没什么大碍。
尽管如此,星野佑却也像是应激了似的对费奥多尔进行了最高程度的关注和呵护——这下别说是游览了,他们是连酒店门都不出去。
费奥多尔的目光早就从书页转移到了星野佑的侧脸上了,今天莫斯科的阳光很好,可以看清他脸颊上的绒毛,灵动的眼睛像水头好极了的翡翠,秾丽夺目。
书页上的内容已经不在吸引人了,费奥多尔索性合上书籍放在面前的案几上,没了书读的星野佑目光追着那本书落在了案几上,然后转过头来看着费奥多尔。
怎么突然不读了?
他的目光里明晃晃的表露出这样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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