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星野佑起床先是在客厅里找到了自己的旅伴,这又才去洗漱。
费奥多尔放下了书籍,声音微微提高:“我点了客房服务,大概还要一会儿。”
随即先是片刻的沉默,随后星野佑才含含糊糊的回答说好的,他现在也不是很饿。
个人浴室中的梳妆镜呈蛛网状皲裂,马桶上方的通风窗口破出圆润的洞口——星野佑的目光四下寻找,最后在边角找到了一粒弹壳。
“……”
他思考片刻,将弹壳收入衣袋中,接着破碎的镜面完成了洗漱后来到客厅:“费佳。”
费奥多尔抬头看他。
星野佑将弹壳放在了他的书页之上。
“……您在浴室找到的。”
这大概是可以作为疑问句的,可惜费奥多尔这话却格外笃定,星野佑点了点头在他身边坐下:“我们这里大概已经很不安全了。”
他扬了扬下颌若有所思:“我就说莫斯科没道理有那么白的鸽子。”
费奥多尔自然不会有什么反驳,他想了想才又说,那我们应该去哪儿?
图书馆——星野佑是这么想的。
这是完全不同于以往的状况,星野佑没有任务在身,身边的人也不是专业的合作伙伴,或许他可以勉力保证自己的安全,可费佳不行。
他琢磨了一会儿,又想起了昨天搜索到的一些情报,关于那些老鼠的——
“他们很善于躲藏,如果按照头领的行迹来推断这个组织大概是以情报交易立足。”
星野佑眨着眼:“或许没什么对外的特别行动里,因此才会选择用钱去悬赏,费佳和雇佣兵打过交道么?”
“嗯,穷凶极恶,唯利是图——不是什么好旅伴。”
费奥多尔冷静的回答道:“当然,我并不能保证每一支雇佣军都是那个样子,尤其是你提过这次被雇佣的前身是军人。”
星野佑咕哝说这也只是前身,毕竟现在是以穷凶极恶为代名词的雇佣兵。
而事实证明两人的推测都很正确,的确是正直的前军人,也的确是不择手段的现雇佣兵。
具体体现在mimic没有波及任何人,灰色幽灵们恪守操行,只是带走了他们两个人。
在图书馆返程的旅途上被劫走的经历还算小众,不过既然选择了放任自流星野佑自然也不会一无准备。
头顶的布袋被扯下来时,星野佑第一时间先是看向了四周,这里显然不是什么好地方,暗沉潮湿,四周水泥砌的墙壁粗糙不平,头顶的灯光闪动着。
他猜想这里肯定招待过不止一位客人、不过这没关系,他会成为最后一位。
目光又转向脚边——他看见了一枚白色的棋子,国际象棋的制式,从形状上可以判断出是主教棋,原本护养得宜的象棋遭受的待遇过于粗糙,孤零零的躺在脚边的水泥地上。
那是费佳塞给他的——说是不小心从威廉先生那里带了出来,想托他什么时候给送回去,星野佑却觉得一只棋子而已没什么大不了,在告诉莎士比亚事情原委后就理直气壮的将之昧了下来。
一路从普罗旺斯到莫斯科。
门边站着两个披着灰色破旧斗篷的家伙,腰间鼓鼓囊囊的不难看出来有着配枪。
星野佑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脚尖,整个人都还算冷静,头动转的幅度稍微大一点就会有冰冷的枪口抵在自己的后颈,看不见的通风扇在身后的天花板上呼呼的转。
他眨眨眼,脚尖微动踢的棋子骨碌碌的滚开,门边原本宛如门神的灰色幽灵之一立刻拔出了枪,装上了消音器的枪口逸散着白烟,星野佑不去看也知道那枚棋子已经完成了使命。
后颈似乎被枪口抵的更紧,星野佑却并不是很在意,而是礼貌的指出:“如果想要杀了我,至少要记得给手枪上膛,阿赫玛托娃女士。”
熟悉的呼吸声在背后停滞了片刻,随后就是抽离的触感,星野佑觉得缘分天注定实在是扯淡,你看阿赫玛托娃就可以一厢情愿的拉他见一面两面三面。
懒得去计较什么帮他把手解开,他现在已经很有些烦躁了,于是又说了一句:“您就算不出声也不能掩盖我说对了的事实。”
片刻后,听见了身后的脚步声响移动,阿赫玛托娃的灰色眼睛沉静依旧:“我还是很惊讶,您究竟是怎么察觉的。”
mimic的两位灰色幽灵就站在她的身后,像是两座沉默寡言的塔,星野佑被狼狈的藏在椅子上,从角度看起来似乎是既定的败家。
但游戏才刚刚开始。
蓬乱的金发间露出那双绿莹莹的眼睛,星野佑在微笑:“我想,我的答案你一定是不乐意听见的。”
他脚尖使力,让靠椅的两条前腿离地:“费佳呢?你们把他又放去哪里了?”
阿赫玛托娃的眼睫低垂,似乎是在斟酌这个问题是否有回答的价值,面前的人已经飞快的跳到了下一个环节。
星野佑:“你们想要什么?我会视情况满足你们。”
“我们是为你而来的,伊恩先生。”阿赫玛托娃终于开了口:“屠格涅夫先生也是一样——我们是在保护你。”
星野佑偏了偏头,目光在她背后的两座塔身上停留片刻,发出了近乎嗤笑的轻哼。
显然他并不相信这个说辞。
“安娜阿赫玛托娃。”
星野佑扬了扬下颌:“我记得你在剧院就说过,你将离开这里。”
女士垂下了目光。
“为什么还没有离开呢。”
星野佑说:“因为你喜欢上了使用异能的感觉了么?”
她的前夫古米廖夫是俄罗斯曾崭露头角的异能力者,而相比起拥有强悍攻击性的丈夫,阿赫玛托娃的异能短版和弊端都一览无余。
但越是这样的异能,又是越能带来与众不同的效果。
星野佑:“屠格涅夫打算把你送去哪里?哦,想必你应该已经去过了吧,你是在偿还恩情,因为比起我的所求,那人的要求实在是太轻易了不是么。”
异能力者都是孤僻的灵魂——这是安娜自己曾经亲口说过的,说这话时有点嫉恨和愤世嫉俗的味道,尽管她也是其中的一员。
“你还是不想失去这份异能,尽管这给你带来了不少麻烦。”
星野佑眨着眼,觉着四肢有点沉重,大概猜测着是什么药物的后遗症:“人总是难以接受自己的平庸,更别提你曾经是不凡的,为上帝眷顾中的一人。”
“在安定下来后,为自己找出一个价值……大概是这样吧。”
阿赫玛托娃举起了手,这次枪/口比在了星野佑的额头。
她说,屠格涅夫先生比你们绝大多数都更加善良,哪怕是到了现在,他也只是想要一个答案。
她说,说出他的异能力来——只要这一个,只要说出来,倒下的就会是阿赫玛托娃背后的两座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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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头好疼……这段剧情写的我抓耳挠腮的可恶。
费奥多尔正在下棋,他很少会遇见这样好的对手,因此下的格外专注。
可惜坐在他对面的屠格涅夫却没有太多和他对弈的兴致,银发的男人手中把玩着一开始就被对方弃置的主教棋,目光很有些飘忽。
“您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呢。”
带着白色耳帽的俄罗斯人拿走刚刚吃下的小兵放在一边,对屠格涅夫的态度很不满。
“哪里的事。”
屠格涅夫回过神来,看见的便是费奥多尔给他留下的难题,内心一面琢磨着下一步,一面随口说道:“难道不是你开局直接给自己撤下一个主教,倒是有看轻我的嫌疑啊。”
费奥多尔不语,只是等待着对手的下一步走向——屠格涅夫是他平生所见之人中棋艺拔尖的存在,每一步都需要慎重观察和考虑。
而相比起他,屠格涅夫本人则显得要轻松的多,推动了骑士棋,他说:“你好像一点也不担心你的朋友呀,魔人先生——我以为你们关系很好的。”
费奥多尔紫红色的眼眸抬起,随即氤氲出模糊不清的笑意:“伊恩先生是个聪明人,他知道如何找到我的。”
“况且,这也是我们所期待的局面不是么,屠格涅夫先生。”
他抬起手,青紫的血管在苍白的手背上清晰可见,比起屠格涅夫对那人的期待,他则更多是某种势在必得的老神在在。
“就像撞上了树桩上的松鼠是不需要猎人装上火药的,您也可以多点耐心,毕竟今晚我们索求的答案都会揭晓。”
苍白的食指点在了深色的主教棋子上,似乎谕示了棋局的末路。
在屠格涅夫讶然的目光中,费奥多尔微笑:“现在,屠格涅夫先生,您应该更关心这里。”
————
星野佑从那处阴暗潮湿的地下室钻出来的确是花了点功夫,谁让这位乐于奉献自己的阿赫玛托娃女士说什么都不乐意相信他是普通人。
站在那扇看着格外沉重的铁质门前,星野佑搓了搓自己手腕上的瘢痕,回头叹了口气。
昏迷的阿赫玛托娃女士被他扶在了之前绑着他的椅子上,星野佑还是觉得将一位女士——尽管她不太礼貌——直接甩在潮湿冰冷的地上不太友好。
至于另外两个人,唔。
金发的英国人将被打成两半的国际象棋收入袋中,深吸一口气拧开了门扉,踩在了门外的台阶上。
谁会理会两只消失的幽灵呢,至少星野佑不会去在乎。
巡着楼梯来到楼梯的尽头,隐约的光线从木板缝隙间落入,星野佑抬手用了用力将这层遮挡隔开,在一个隐蔽的角落重新回到了地面。
星野佑呸呸两下,在充沛的光线中整理着自己的着装,内心狠狠吐槽这种地方就应该放满土豆蔬果,而不是用来放一个可怜的学生或者艺术家。
哦对了,费佳在哪里呢?
星野佑有点担心他,却也不是特别担心他,毕竟悬赏的主要目标还是他,费佳只是顺带。
不过,他也有些困惑,为什么会将他和好友分开关押。
但这并不重要,星野佑的手指摸到了衣袋中碎掉的棋子,可以确定的,费奥多尔就在附近。
——就在这个赌/场中。
夹杂着俚语的叫骂在他的耳边飘来飘去,从分布和场地观察来看,这间赌/场规模着实不小。
屠格涅夫开的?他还有这业务?
星野佑想不到答案,干脆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去寻找真相。
他杀到了接待面前,询问如何参加赌局以及内部的等级划分,目标是在最短的时间之内成为这间赌场的座上宾。
招待觉得他在开玩笑,星野佑耸了耸肩随他怎么想。
随口用一些无关痛痒的平板在赌场换来了数额不算很小的启动资金,星野佑深吸一口气,看向自己身边的招待先生:“你觉得我可以做到吗?不知道什么夫斯基先生。”
不知道什么夫斯基先生大概在内心翻了不少白眼,他的语气尊敬而麻木:“祝您旗开得胜,米哈伊尔先生。”
星野佑眉开眼笑,坐上了第一张桌子。
赌场今天出了个大新闻,虽然这里每天都有无数信息流入又流出,但像这样在明晃晃的想砸场子一样的愣头青很难遇见。
不多时,星野佑手里的筹码已经翻了好几翻,但赌场最不缺的也是这种不识时务的天才,除开被他的技术——或者说是运气吸引过来的看客,也有不少人是抱着看好戏的态度瞧瞧这人会落得一个怎样的下场。
他身边的侍者似乎很想要教教他什么叫做见好就收,不过众目睽睽之下加上这位着实放飞自我,实在是想帮忙也下不了手。
从这边玩了个尽兴,星野佑打着哈欠寻找来的更快的方式。
“二十一点还是太慢了……”
他喃喃着,目光锁定在了偌大会场中另一项颇为瞩目的游戏上。
侍者心说不妙,却莫名拦不下这人硬要挑战的心,兴致勃勃的金发英国人坐上了桌前,在一众高大凶狠的赌徒中显得格外轻松,好像是来这里郊游的。
侍者走到他身边,看着他的动作皱了皱眉:“这里不太适合您玩。”
“这可不是你说了算的,不知道什么夫斯基先生。”
星野佑嗤笑,一副完全不听劝的样子:“我就要玩这个,一层一层来太慢了,玩这个的话,一次就够了吧?”
“不够!您应该多听听我的劝解——”
星野佑的食指敲了敲名贵木质的赌/盘边缘:“够的,我说够就是够的。”
说着,那双潋滟浓绿的眼睛看向了桌子另一边端正优雅的荷官:“我□□,单数投注。”
周围皆是哗然,侍者更是一脸铁青——活见鬼了,这是真正的找死行径。
这间赌/场规模不小,星野佑所提供的情报虽然显得鸡毛蒜皮,却事关极为重要的人物,因此初始资金也不少。
而这一路博弈赢下来,他手中的金额已经是让人担忧赌/场会不会放人的地步了。
现在还偏偏要选择这样的个游戏模式……已经不用几乎去作为限制,这完全就是在自寻死路。
侍者咬牙切齿,终于绷不住的挤出话来:“伊恩,你在找死!”
星野佑乐了,转过头去挑眉打量这位一开始就没打算装多好的好朋友。
而他却完全没有要就坡下驴的打算:“这位先生,我们在这之前认识吗?伊恩又是谁,我是米哈伊尔啊!”
窃窃私语众说纷纭,但大部分人几乎都是准备好来目睹一场惨烈的死亡了——或许还有一部分人期望可以艺术一点,毕竟当事人长得也很艺术。
侍者深呼吸,手指动了动,思考要不强行将他带着离开。
星野佑却挑了挑眉,丝滑衔接说道:“好吧,我也觉得我玩的有点大了。”
他的眼睛又看向了荷官,荷官摇了摇头温柔说:“先生,悔注是我们鄙夷的行径。”
你看吧。
星野佑用这样的表情又看回了侍者。
“好吧,看来我只能上了呀——”
星野佑脚一蹬,双手搭桥撑住下颌:“侍者先生,你希望我赢吗?”
侍者眯了眯眼,这不废话。
星野佑说着不着四六的话:“那就真心的许愿我赢吧,说不定可以创造历史呢”
“——哈,在赌/场里赢得一座赌/场?听起来不错~”
“或者被剁成肉泥,小子!”
围观的人群完全是可以要求申报的地步,众人的哈哈嘲笑声如潮水起伏。
没有人加注,没有人坐上桌边的第二把椅子,所有人都在翘首以盼一个必然而刺激的结局。
星野佑深吸一口气:“你许了愿吧,哈,我要是还活着你就是我的朋友了,不知道什么夫斯基先生。”
过度的表达有时是紧张的表现,星野佑的表现很正常,毕竟连侍者自己都完全不冷静,但他还是忍无可忍:“你闭嘴。”
“啊,好的好的,我闭嘴。”
星野佑撇了撇嘴,做出完全被吓到的样子,终于在等待中安静了一会儿,随即故态复萌。
星野佑:“给我一个东西吧,先生,什么都好,我手抖死了,紧张的要命。”
的确,他似乎连声音都在抖,侍者抿抿唇,摘下了胸前表示身份的胸针,那是筹码的形状。
星野佑拆下了后边的别针,右手的食指与拇指摩挲着这枚【筹码】,像是拥有了翻盘的底气,整个人都安定下来了些。
而观众们则认为这不过是垂死挣扎。
荷官准备好了一切,赌局即将开始:“请米哈伊尔先生下注。”
“7……13……”
荷官目露同情,那十分模式化,大概是一种入职培训:“您选择的,单数押注。”
星野佑长出一口气,将筹码捏在食指拇指间:“那就7吧。”
荷官点点头,拨动了转盘,小球开始不知疲惫的滚动。
“七挺不错的。”
筹码在他的指间翻转来去,简直要比赌盘更加迷人。
星野佑喋喋不休,比从前的每一天都更加吵闹:“这是一个有魔力的数字,我所有的长辈都认同。”
滚珠开始慢下来了。
看不清的转盘色彩也逐渐分明清晰。
大概有几十——几百个人同时屏住了呼吸?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转盘上。
荷官脸色徒然变得难看了起来,他猛地抬起头,紧紧的盯住了星野佑。
而星野佑的目光却仍旧锁定在珠子之上,方才的紧张与虚汗似乎都在褪去,唯有不知何时挂在唇角的宁静微笑。
“笃笃笃………………”
珠子停下来了。
停在了狭窄的的数字7区间。
也就是说,星野佑赢了这一场投注。
不知道是震惊大过失望,还是恐惧瞒过躯体,足足十几秒,场内鸦雀无声。
星野佑眨了眨眼,原本清淡的微笑变作了张扬的模样,他歪了歪头率先给自己鼓掌,声音孤僻而让人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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