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母陛下的退休指南(山岚渐止)

第46章
三天后, 莱伊带着实验结果向尤莱亚汇报道：“霞光贝的触手可以用于水管的制作。且这种东西在烘干后种令极轻，几乎闻不到属于水产的腥味，能够在某种程度上避免鱼类误食。”
“烘干后的霞光贝触手可以承受大约五十千克的力才会断裂，若是能够用树脂将其加固, 新做出来的水管将会更加柔韧。”
闻言, 尤莱亚抬起头, 然后看见面前的三阶建筑者脸上挂着浓重的黑眼圈。
但是, 莱伊的语气中满是兴奋，显然没有觉得熬夜搞研究有什么不对。见尤莱亚盯着他的眼睛，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仪表不整。
利用虫族自身的修复力，莱伊随手消除了脸上的黑眼圈，又变回了之前那副懒懒散散，捉摸不透的样子。
他的一举一动令暂且只能使用虫族形态的尤莱亚格外羡慕，只是自己的眷属中达到进化三阶的虫族数量还没有达标, 尚且无法进化, 不得不强行压下这个念头。
还好虫族本体形态的表情并不丰富, 尤莱亚的小心思没有被任何一只虫族看见。
意识到自己停顿的时间太久了，尤莱亚适时向努力工作的眷属给出夸奖和物质奖励。
然而，莱伊却主动拒绝了绝大部分的物质奖励, 只是向尤莱亚提出一条“如果还有什么好玩的东西可以送给他去研究。”
这话一出，倒是令尤莱亚卡了壳。
对于“好玩”这个词的定义他打上了个问号。
总觉得，要是不加限制任凭莱伊自由发展, 总有一天会变成疯狂科学家吧？
这个诡异的念头在出现了以后，始终盘旋在尤莱亚的脑海里。他在得到了莱伊再三保证“绝对不会把同族的生命当成实验耗材”的承诺后，才将信将疑的放他离开。
等莱伊回到建筑者的驻地后，发现自己的闷葫芦同僚科沃林竟然早早等在了实验区的门口，似乎是有些工作上的问题需要来问他。
在发现莱伊的接近后, 科沃林的眼睛亮了亮，但在他身上感受到了属于尤莱亚的化学信号后，微微皱起了眉。
看见科沃林的反应，莱伊却是翻了个白眼：“我就是正常的汇报工作，用不着和防贼一样防着我，你还想不想继续学了？”
科沃林沉默不语：“……”
大概是独自在实验区憋坏了，这会莱伊的表现欲特别旺盛，竟直直往枪口上撞：“与其盯着我，倒不如去管管阿克塞尔。要知道，从表面上来看，他的机会比我们两个都要更大。”
“…………”
这下子，科沃林沉默的时间更长了。
许久，他才幽幽抛出下半句话：“他完全听不懂我的试探。”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绝望的场景，科沃林突然有些无力。
莱伊鲜少见到科沃林这副样子，格外惊奇。
这下子他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坏毛病被勾了起来，当即催促科沃林讲下去。
在莱伊无声的催促下，科沃林开始痛苦地回忆昨天的事。半是为了偿还莱伊教他理论知识的恩情，半是自暴自弃，总之科沃林就将这件事和莱伊分享了。
当时的科沃林正从巢穴外回来。
林地河道、平原淡水湖以及地下暗河都是虫族获取水源的主要地带，尤莱亚每周都有派遣斥候前往这几个地方获取相关情报。
其中，潜伏难度最大的淡水湖由族群中唯一一只三阶斥候科沃林自己亲自前往。
对于这项安排，他自然不会有异议，很自然地接受了任务。
夏季本就格外炎热，再加上旱季的催化，导致野生动物的行动时间有了较大调整。
在清晨和傍晚的时候，来到淡水湖饮水的动物较多。唯有少数格外弱小的生物选择正午出现，它们冒着中暑的风险面前来到湖边，然后在短时间内摄取了足够的水分后，便迅速撤退。
若是走得晚了，很有可能被饥饿的鳄鱼拖下水。
本周安排前去淡水湖探查的时间恰巧在正午。
此时的阳光格外炎热，如果随手在路边丢条鱼，用不了多久就能变成鱼干。
在结束了危机四伏的任务后，科沃林筋疲力尽地飞回了巢穴，然后迎面撞上了无所事事的阿克塞尔。
大概是恰巧轮到他休假，这只处于空闲中的三阶制空者用人形拟态向科沃林露出笑容，并傻乎乎地挥了挥手。
从科沃林的视角来看，很容易观察到阿克塞尔的表情毫无阴霾，纯粹的就像冬日里的阳光，没有掩藏一点心事。
可真是碍眼。
莫名其妙的酸意涌了上来。
可性格使然，科沃林这辈子都无法利用阿克塞尔的思维模式来行动，他们注定和磁极的两端一样截然相反。
但是科沃林表面上没有露出丝毫破绽，只是维持着一贯的表情向他点了点头。对于这只不擅长交际的斥候来说，这已经是他能够做到的极限。
无论是维持面子功夫，还是其他无关紧要的东西。在科沃林的概念里，既然注意到同族向自己打招呼了，就不能装作没看见，必须好好回应。
如果在一开始，阿克塞尔没有注意到他，科沃林只会在刚进入巢穴的时候就利用自己高超的隐蔽技巧藏起来，力求不引起任何虫族的注意。
在阴影中行动会让科沃林更加自在。
他现在最想要的是休息。
可惜过度的疲惫让他疏忽了。
若不是一会必须向虫母汇报最近的情况，科沃林这会根本不会出现在这条很容易撞见其他虫族的主干道上。
原本，能够见到虫母的期待感冲淡了精神的疲惫，但不知为何现在却失效了。
一时半会，科沃林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兀自纳闷。
阿克塞尔注意到自己的同伴主动回应了自己的招呼，还觉得非常稀奇呢。至于科沃林冷淡的表情，他只以为是面前的斥候太累了。
他感到有些不好意思，立刻向面前的同伴道歉。
然而，阿克塞尔的出现绝非偶然，他确确实实是有事前来寻求科沃林的帮助。
趁科沃林还没有失去耐心，阿克塞尔急忙说明来意：“我已经有好几天没能见到虫母了，你知道他……最近还好吗？”
这下，科沃林倒是回想起来了。
在他离开巢穴执行任务的前几日，虫母对着一堆骨灰莫名其妙发呆。据说，这摊骨灰的主人被那条入侵巢穴的星斑水蛭吞吃，变成了枯骨。
但不知为何，在脊骨被取出后的十分钟内，它骤然化作骨灰。
因为自己在巢穴中的地位算得上高，因此科沃林有幸在一旁看过一眼。具体的细节都记不太清了，只知道有这个东西。
而那段时间之前，作为虫族最高战力之一的阿克塞尔奉命进入林地打猎，足有十来天没有回到巢穴中。
没有像之前做近卫虫一样，死死黏在虫母身旁，还让其他虫族松了口气。
意识到阿克塞尔的观察角度与自己不同，科沃林暗中打起了精神，试探性地开口道：“虫母的意愿不是我们可以随意揣摩的。”
语末，又加上了补丁：“但是他的精神状态还不错，你不需要这么担心。”
闻言，阿克塞尔倒是长长地叹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我已经很久没有和虫母分开那么久了，只是有些不习惯。”
这时，科沃林竟差点维持不住自己冷淡的表情。
这小子就是在炫耀吧？能当上近卫虫是何等殊荣，和虫母相处的时间本就比其他虫族更多了，不要不知好歹。
“不用担心。”
这四个字仿佛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偏偏又掩饰得太好，竟然让阿克塞尔没有意识到面前的同伴正不耐烦呢。
谁能想到，阿克塞尔的下一句话险些让科沃林气得一个倒仰。
“真羡慕你在还能够常常见到虫母。我在傍晚还有别的任务需要执行，过一会就要出发了。”
科沃林猛然抬起了头，像是见到什么怪物一样将阿克塞尔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眼。
什么？羡慕？这只曾经得到了虫母偏爱的虫族在羡慕自己？
简直就是倒反天罡。
原本很能够掩藏情绪的科沃林忍不住说了酸话：“虫母最近很忙，如果没有什么重要的事不要去随意打扰他。”
阿克塞尔闻言一愣，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显然认同了科沃林的话。
“你也是，在汇报完一定要赶紧出来，不要占用虫母太长的时间。”
这下好了，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科沃林只觉得，阿克塞尔在完成工作的时候冷静得像台机器，对时机的把控也格外精准。但不知为何在语言交锋这块又格外迟钝，像是完全听不出里面的弯弯绕绕，还用某种匪夷所思的角度进行还击。
偏偏又堵得自己说不出话。
要知道，虫母对于所有虫族都具有某种天然的吸引。
所有虫族都在暗中做出准备。他们会毫不留情地排挤自己的竞争对手，尽可能的争取虫母身旁的位置。
科沃林也不例外。
起初，他在浑浑噩噩之时只是被【虫母】这个具有特殊意义的个体所吸引，完全说不出是为什么。
但是，在独立思考后随着相处的时间变多，科沃林隐约意识到了些许不同。
他不再被虚无缥缈的好感所蒙蔽，开始透过尤莱亚冷漠的外表，寻找新的意义，并不自觉得想要吸引虫母的目光。
“喜欢”这种违背本能的情绪，也开始长出了萌芽，也促使他暗自和自己最有力的几个竞争对手比较。
现在，这份好感还非常浅淡，也不知道会在将来变成什么样。
尚未掺杂利益的感情往往是最干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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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喜闻乐见的天然、社恐和乐子人组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连串笑声从莱伊口中穿出。
这位爱看乐子的虫族笑得前仰后合, 要不是因为缺乏睡眠导致有些头晕，他还想继续笑下去。
只要不危及生命和重要利益，对于同伴吃瘪这件事莱伊还是非常喜闻乐见的。
在拥有独立意识后，莱伊才发现随心所欲的掌握自己的喜怒哀乐是多么愉快的一件事, 研究变幻莫测的心理竟比处理本职工作更加快乐。
见莱伊笑得连眼泪都出来了, 科沃林攥紧了拳头：“这不好笑。”
但莱伊终究还是没能收住。
然后在科沃林拳头的威胁下, 这只嚣张的三阶建筑者总算闭上了嘴。
工虫在战斗力在兵虫面前显然不够看。在正面交锋的情况下, 即便是力量最弱的斥候，也能轻易突破工虫的防线。
作为家里蹲的研究人员，莱伊识相地转移了话题。
即便知道面前的虫族就算是怒极了也不会向同伴动手，但他觉得最低限度的面子工程还是有的。
见科沃林平静下来后，莱伊发出犀利的吐槽：“我总觉得阿克塞尔完全没有领悟到你的意思。要是他听明白了，一定不会放弃这种奚落情敌的好机会。”
“……”科沃林继续抛出一串省略号。许久，还是赞同地点了点头, “不知为何, 我总觉得我和他在交流的时候完全不在一个频道。”
莱伊表示认可：“这话说的没错。在进化到三阶后, 我和阿克塞尔也打过招呼。总感觉这位同伴是那种心理完全藏不住事的类型，几乎不怎么会说谎，说的话和想法基本没什么出入。”
“总的来说, 表里如一到了一种非常可怕的境地。真是恐怖如斯。”
科沃林大概是被莱伊的吐槽给带偏了，也跟了一句：“总感觉靠近他的时候我快要被融化了。”
莱伊从上到下打量了科沃林一眼，精准补刀：“说的没错, 像你这种社恐又爱躲在阴影中的虫族绝对应付不来这么外向的存在。只怕光是正常地和虫母以外的虫族交流就用尽全部的力气了吧？”
“我知道的，你们斥候就喜欢蹲在阴暗的角落里面不知道在干什么，一见到什么风吹草动就跑得比兔子还快……”
突然间注意到了什么，莱伊的语气越来越弱。
另一旁科沃林的杀气却越来越强。
很快，这只嘴欠的虫族为他的胡言乱语付出了一个脑门上一个包的代价。
科沃林无视莱伊夸张的呼痛声收回了自己的拳头。
在科沃林即将放下素质教同伴做虫的前一秒, 莱伊打消了继续寻根问底的念头。
毕竟吃瓜在生命面前还是要退一步的，要是自己真的不顾脸面问到底，就算虫母来了也无法将他从科沃林手中救下来。
在无人知晓的角落，莱伊暗叹了一声可惜。
只是，莱伊的种族特殊，动用大脑的时间远比其他种族多得多，以至于他对于不可控制的情感反倒格外谨慎。
理论知识告诉他，下位虫族爱上上位虫母和呼吸一样简单，几乎就是出于本能的行为。虫族要永远保护虫母，永远将虫母的生命放在第一位，永远爱着族群中唯一的母亲，唯一的首领。
事实也是如此，在和尤莱亚成功建立精神链接的那一刻，比对虫母的敬意到来更早一步的，是不可捉摸的爱意。
可是……可是……不对？！！
他无法理解这种未知情感产生的缘由是什么，但生理上又不可避免地被虫母本身所吸引。
心脏跳得好快，是理智在报错吗？
【这是不对的，这种被称为“爱意”的东西是有害的。它是被植入的病毒，是维护整个██体系的重要齿轮之一。】
近乎于亵渎真理的想法喷涌而出。
在虫族的社会中，生出这般想法的虫族百分之九十都会在某天成为反叛发起的导火索。
“你怎么了？是太累了吗？”科沃林注意到自己的同伴突然神情呆滞，还以为莱伊是被自己打懵了，一时间竟然连语调都变得有些慌张。
在科沃林决定扛起莱伊去找医者之前，他总算恢复了清醒，勉强保住了在其他同伴面前的形象。
莱伊没有贸然提起自己刚才的想法，只是用自己睡眠不足这个理由含糊过去了。
然后，莱伊眼珠一转，顺势看向了科沃林的方位。
已知，这只虫族表现出的对虫母的爱意更加明显，若是与他交流一番，说不定会得到意想不到的情报。
想到这儿，莱伊准备就刚才的一拳之仇发起反击。
对于科沃林的性格，莱伊基本也了解的差不多了。要是拐弯抹角，科沃林只怕会含糊过去。但若是不加掩饰直接提问，科沃林很有可能因为大脑过载在无意识间把什么都说了。
于是，莱伊装作不经意的开口问道：“你就这么喜欢我们的虫母吗？”
很简单的一个问题，没有任何弯弯绕绕。为了强化自己的心理暗示，莱伊还在“我们”二字上加了重音。
然后，在莱伊意外的目光中，科沃林的脸瞬间红透了，他磕磕绊绊地回答道：“那那那那还用说，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莱伊从科沃林的话语中，没有听到丝毫迟疑，初步判断，这是一句实话。
在求知欲的推动下，莱伊接着问道：“你难道不觉得哪里不对劲吗？这种莫名其妙的情感极其不可控，总会让我们打破常规，做出超乎想象的举动。”
“岂不是非常恐怖……”莱伊将这句话的声音压得极低，仿若在自言自语。
但是注意力被转移的科沃林没有听到，他就着上一个问题非常认真的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一开始，在刚能够独立思考的时候，我也觉得有些奇怪。”
“我在好奇，为什么所有虫族都会狂热的爱上虫母，又心甘情愿受他驱使。”
“至少在三阶之前，我从未有过这种想法，每天光是能够见到虫母，就已经非常幸福了。”
莱伊适时地点了点头，表示赞同科沃林的看法。在这一步为止，他们的思维还没有出现偏差。
然后，科沃林继续说了下去：“我无法确认这种狂热的情感存在了多久，不过在虫母解开思想枷锁的那一刻，它突然减弱了。我开始凭借自己的意愿来审视所有的行为，然后从中寻找答案。”
“我无视了生理上的吸引，开始从更加抽象的精神层面尝试验证，分析被称之为‘虫母’的存在是否值得我用爱意去对待。”
“很有趣的想法。”莱伊饶有兴致地点了点头，“拨开眼前的迷雾，用真实来加以佐证。”
“然后……”科沃林停顿了一下，“我觉得我可以对虫母产生好感。”
“他吸引我的不是强大的精神力，也不是美丽的外表，更不是孕育子嗣的怀抱，而是更加抽象的东西。”
“他冷漠，但不冷血。虽然虫母自己便是从尸骸中爬出来的，但他在拥有权力和地位后，没有滥用它们。虫母所下达的每一个举措，都和族群中的所有虫族有关，尽可能提高我们的生活质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