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漆洋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都没想到牧一丛会在他到家的当天晚上十一点半,来到他家小区外面看灯。
这人是怎么知道自己家在哪一栋的?
匆匆往窗外眺一眼,他拎出行李箱里牧一丛的衣服, 快步下楼。
快走到小区门口,他感觉自己出来得似乎有点儿快, 又将脚步放缓,不紧不慢地往外走。
牧一丛这次没下车, 暖黄的灯光从车厢内映出来,漆洋走过去,抬手敲敲车窗。
驾驶座的窗户落下,牧一丛正在打电话, 对着手机“嗯”一声, 示意漆洋稍等。
漆洋直接把装衣服的纸袋扔进副驾驶, 看着牧一丛挂掉手机,他开口问:“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怎么了。”牧一丛边摁手机边看他, “你不联系我,我还不能来找你。”
上次在别墅车库送走牧一丛, 这两天二人确实没怎么联系。
漆洋在心里巩固一遍他和牧一丛现在的试营业关系, 换了个问题问:“你怎么知道我家窗户。”
“我比你知道的更了解你。”牧一丛收起手机,开门下车。
他没朝漆洋走,打开后备箱端出两盒草莓,示意漆洋拿走。
大晚上专门赶过来, 就为了送草莓?
漆洋对牧一丛的感受真是越来越复杂, 最近收到的东西太多了,也让他感到不自在。
“不用。”他抄着手没动,“你自己拿回去吃吧。”
“家里人给拿的。我不爱吃。”牧一丛不跟漆洋废话,直接把草莓放他怀里, “带回去给漆星。”
为了两箱草莓在街边推来让去,不是漆洋的性格。
家里人给孩子的一向是好东西,硕大的草莓红润饱满,隔着透明封箱散发出品质优良的光泽。
这个时节,这种品相包装的草莓,价格不便宜。
“替她谢谢你。”漆洋想起邹美竹的叮嘱,抿抿嘴,“什么时候有空,请你吃个饭。”
牧一丛没有立即应允。
他双手揣在外套口袋里,上前一步靠近漆洋,轻声问:“是请我吃饭,还是邀请我约会?”
一辆车从路上呼啸驶过,拉响刺耳的鸣笛声。
漆洋所有条件反射想要嘲讽回去的句子,在嗓子眼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在牧一丛带笑的眼睛里再一次硬生生地咽下去。
“爱吃不吃。”他转身就走。
“明天就有空。”牧一丛在身后提高些许音量,“想吃火锅了,你买菜,到我那儿煮。”
邹美竹坐了一天车也累得够呛,今晚麻友喊她去凑局都很难得地推掉了。
看着漆洋大晚上抱了两箱草莓回来,她又高兴地凑过来看:“哟草莓,妈正想吃草莓呢。”
你什么都想吃。
漆洋为了防止她再琢磨给牧一丛介绍对象,没跟她解释草莓的来历,直接回了房间。
门都关上了,他又出来交代邹美竹一句:“明天晚上我不在家吃,请牧一丛吃饭。”
平时让邹美竹多看会儿漆星,少打点儿牌,她能难受得嘟囔半天。
这会儿一听是要和牧一丛吃饭,她拆着草莓箱子很爽快地回答:“好呀,找个好点儿的馆子。”
馆子那是不必了。
漆洋关上门,站在窗前往外看,牧一丛的车已经开走了。
吃火锅。
去家里吃火锅。
邹美竹爱吃火锅,不过有了漆星后,就几乎再也没有正儿八经的下过馆子,都是买了料包在家煮。
漆洋煮火锅已经练成一把好手,可对象是牧一丛,还是在牧一丛家里,现在的他就不得不多想,牧一丛是不是想在家里发生点什么。
这种问题不能多寻思,尤其是睡前,灯一关,什么画面都往脑子里涌。
从两人接吻的回忆一路扩散,尽管提前说好了不接受上床,但想象这东西又不受控制。
男人和男人如果上床,真是要走后门那种地方?
漆洋在床上翻个身,鬼使神差地拿过手机,想找部片子观摩观摩。
网址都打开了,他望着满屏的肉色,突然心生烦躁。
在心里骂自己一句,他把手机往枕头旁一扔,强行入睡。
租车这一行不是天天有生意,也分淡热季。
年前年后是最忙的时候,忙活了一下午,临下班前又来了个大客户。等漆洋把人送走,时间已经过了六点。
今天也是赶巧,漆洋正拿过手机要给牧一丛打电话,手机一震,崔伍的来电蹦了出来。
“干嘛呢洋子?”崔伍的状态听着有点儿低靡,半死不活的拖着嗓子。
“刚下班。”漆洋边穿外套边往外走,“怎么了?”
“没怎么,没事还不能联系你了?”崔伍那边传来打火机的声响,听得出他今天有点儿心烦,“有空没,出来喝两杯。”
崔伍和刘达蒙不一样,虽然几个人毕业这么些年了,关系一直保持得不错,但毕竟差距和圈子摆在那儿,多少还是带了点儿渐行渐远。
他不像刘达蒙似的,有事没事就找漆洋打发时间,主动联系要喝酒,估计是遇上什么糟心事了。
“心情不好啊。”漆洋问了句。
“操,闹心。”崔伍深深地闷了口烟,“跟我对象不是计划年后结婚,从装修到婚礼,没一件事谈得拢,两家的爹妈还一个赛着一个添油拱火……见面细说吧,咱哥俩儿吃点什么?”
漆洋拿下手机换了只耳朵,也点上根烟,站在车粒门口咬了咬烟嘴。
“今天不行。”他斟酌了片刻,还是选择推掉崔伍这边,“晚上有事。”
“有事?”崔伍一听还来劲了,一股“漆洋你也有今天”的乐呵,“你瞒着哥们儿处对象了啊?上次大蒙饭局上那个姑娘?”
“滚蛋。”漆洋不想跟他细说,“处对象”这概念真用在他和牧一丛身上,怎么都透着股不自在,“你喊刘达蒙跟你喝,你俩在结婚方面有共同语言。”
崔伍对于兄弟的推拒没有意见,和漆洋约了改天再聚,就爽快地挂了电话。
漆洋通话界面还没返回,牧一丛的电话跟着就打了进来。
“跟谁聊呢。”他上一个电话提示占线,直接问漆洋。
“崔伍。”漆洋有什么说什么,弹了弹烟灰,“喊我去喝酒。”
“去吧。”牧一丛状似漫不经心,“我这边不着急。”
“别废话。”漆洋掏出车钥匙解锁,“还上次送你那个小区?门牌号给我。”
牧一丛笑了声:“微信发你。”
漆洋先去买了菜,牧一丛家小区附近就有个大商场。
他没省钱,到了超市连肉带菜装了半车,火锅料都挑两种口味,别说两个人,再来两个都够煮上两锅,又去挑了些瓜果,拎两瓶大饮料。
牧一丛家的小区有门禁,门卫杵得像个哨兵,看见陌生车直接拦下,要求登记。
漆洋降下车窗准备打电话,门卫对着他车牌号确认一眼,突然抬起升降杆,示意他可以进去了。
“不登记了?”漆洋忍不住抬起眉毛。
“不好意思,牧总刚才打电话说过,您可以直接进。”门卫礼貌地道歉,还专门给他指路,进了小区往哪开,从哪儿进地下车库。
牧一丛家在十二楼,一梯一户,直接进门。
漆洋拎着东西出电梯,他已经在外玄关等着,穿了一身休闲的家居服,应该是刚洗完澡,半干的头发不像平时那么一丝不苟,松松散散的落在眉前。
从这里开始,就完全踏入牧一丛的领地了。
产生出这个认知,漆洋莫名不太想和牧一丛对视。
他掠过牧一丛的肩膀向后看,敞开的房门暴露着屋内的装修,还是典型的牧式风格,和当年那个老旧的出租屋一样,目之所及是大片简约的留白,除了沙发,客厅里多余的家具陈设一样没有。
这种毫无生活气息的屋子,放在电视里是那种最高档的样板房,出现在牧一丛身后,就是那股熟悉的死人味儿。
“装修风格这一点你倒是没变。”漆洋扯扯嘴角,没话找话。
牧一丛上前接过漆洋手里的东西,进门随意地往地上一放。
漆洋在外面换了鞋,跟着走进屋里,刚要继续说话,牧一丛就借着抬手关门的动作,将他堵在墙上。
第二次正式的接吻,除了地点环境不一样,带给漆洋的感受仍然是让他浑身僵硬的猝不及防。
不用顾及隔墙有耳,牧一丛的态度比在别墅里更强势。漆洋的后背重重砸上墙面,以为后脑勺高低会被磕出个好歹,却落进了牧一丛干燥的掌心。
漆洋想扭头甩开,牧一丛的五指顺着发丝叉进来,牢牢把住他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空气在鼻息交融间被挤压到近乎真空,感受到牙关被启开,漆洋喉头收缩,下意识后仰,被牧一丛更用力的攥住头发。
舌尖相触的瞬间,牧一丛抬了抬膝盖,更紧密地压制过来,漆洋眼前爆出星星片片的雪花点,太阳穴一阵嗡鸣。
他一把扣住牧一丛落在他腰侧的手,用力往旁边一拽,抵开他与牧一丛的距离。
撕扯的动作太大,舌尖又被牧一丛的牙齿刮了一下。
漆洋抿着嘴皱眉,抬眼瞪着牧一丛:“你他妈属狗啊?”
“躲什么。”牧一丛用拇指揩过他的嘴角,嗓音沙哑,“你答应过来,就该想到我会对你做什么。”
牧一丛一句话, 说得漆洋哑口无言。
潜意识这东西骗不了人,否则昨晚他就不会联想到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刚才进门前, 也不会产生出“牧一丛的领地”,这种琢磨一下就危机四伏的念头。
可有概念和真发生点儿什么, 那也是两码事。
“我答应过来是来吃饭。”他推开牧一丛,舌尖抵了抵上颚, 弯腰把地上的菜拎起来,“厨房在哪呢?”
牧一丛倚在墙上怡然地看他,抬手指了指。
凭借漆洋学会做饭这十年的经验,站在料理台前看一眼, 他就知道牧一丛这个家基本就没开过火。
厨具和调料虽然应有尽有, 还都有模有样的分门归类, 用一个个精致高级的瓶子装着,但刻度线全是一致的七分满。
那平底锅上的标签都新崭崭的没撕。
“你故意的吧。”漆洋嘴里还麻着, 刚才接吻的感受真实回荡在口腔中,他突然没那么拘谨了, 直接问牧一丛。
——这感觉就像一个怕狗的人, 要去养了巨犬的人家做客,去之前辗转难眠、胡思乱想,总感觉要发生些什么;而等真到地方,真被狗咬了, 反倒豁得出去了。
“故意什么。”牧一丛跟进厨房, 拿起平底锅看了看,拉开橱柜找出一口锃亮的大煮锅。
“明明不是个在家吃饭的人,指定了要我来你家吃,”漆洋莫名有点儿想笑, 他转过身,胳膊向后撑在料理台上靠着,“就为了刚才亲那一口?”
牧一丛把新锅扔进水池,连带着漆洋拎来的那堆肉菜一起泡上,然后不紧不慢地洗干净手,上前一步,又把漆洋堵在台前。
漆洋则看着水池里那堆东西,感觉惨不忍睹。
“崔伍喊你去喝酒,为什么不去?”牧一丛捏着他的下巴,把漆洋的脸转过来,让他看着自己。
刚洗过的手带着湿润的水汽,漆洋甩开他,用手背抹了一下。
“那不是先答应你了。”他望着牧一丛盯回去,说得有理有据,“如果先答应的是崔伍,你这边我一样推掉。”
“骗自己好玩儿吗。”牧一丛也将手撑上料理台,往前微微倾身,在漆洋嘴角又亲了亲,“给过你机会了,你自己选择来我这边。”
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二人独处的房子明亮安全,气氛似紧若松的对峙与拉扯,牧一丛在说话间自然落上来的浅浅亲吻。同样是嘴唇相贴,却和刚才在门口的凶狠剧烈,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感受。
人的底线果然是不断压低的。
漆洋口腔里依然发麻,又想到这句话。
有了前几次挨亲的经历,结合他与牧一丛正在“试试”的身份,他竟然已经有点儿能接受这种程度的碰触,起码不会像踩了电门似的直接弹开。
“行。”他点点头,绕开牧一丛要往外走,“那我现在过去。”
牧一丛攥住他的手脖,把人拽回来。
“煮火锅。”他脸上继续做出无所谓的表情,手上却不由分说地帮漆洋脱下外套,挂到客厅衣柜里,“饿了。”
漆洋站在水池前,抿着嘴角咬上一根烟,压制住终于扳回牧一丛一局的淡淡爽感。
煮火锅不是个麻烦事儿,有锅有肉菜,把东西都洗好往餐桌上一摆,底料泡进去开了火,等着煮开往里放就行。
漆洋准备得差不多了,就给自己倒杯水,在屋子里转悠。
他没进每个具体的房间。停在牧一丛主卧门前看了眼,看到昨天还给牧一丛的衣服,还连着袋子一起搁在卧室的沙发上,突然想起上次借给牧一丛的外套和衬衫,提醒自己等会儿走之前记得要回来。
牧一丛在厨房调了两碗蘸料,出来看到漆洋在卧室门口站着,问他:“在看什么?”
“在等锅开。”漆洋说。
“差不多了。”牧一丛掀开锅盖,把火调小了点,“过来吧。”
锅底浓郁的香气在餐厅弥漫开来,漆洋走过去搅了搅,刚要下菜,他的手机沉闷地响了起来。
手机还在外套里,漆洋去衣柜里取出来,来电人是刘达蒙。
“洋子,忙什么呢?”刘达蒙亮着一贯的大嗓门,“怎么崔儿说还喊不动你了?”
“已经喝上了?”漆洋听他像喝多了似的。
“没呢,我俩来吃牛蛙锅,太吵了。”刘达蒙“嘿嘿”乐,“他一个人请不动你,我不得打个电话问问,你跟谁有局呢?”
漆洋不知道为什么,面对刘达蒙这个问题,竟会有种奇妙的心虚。
仿佛他回答出“牧一丛”这三个字,刘达蒙就能隔着手机看见他俩刚才亲嘴的全过程。
牧一丛应该也能听见刘达蒙的问话,毕竟对面的嗓子扯得像破锣。
漆洋扭头看过去,牧一丛没跟他对视,正将给漆洋准备好的料碟,摆在他的座位前,在上面放好筷子。
漆洋在原地顿了顿,回答刘达蒙:“牧一丛。”
“我操?”刘达蒙的嗓门都小了,很快反应过来,“为了他帮星儿联系医院的事是吧?”
“嗯。”漆洋胡乱应着,“差不多。”
“那行,你俩吃吧。”刘达蒙在正事儿上也不含糊,“上次停车场我喝酒了,你帮我解释一句。”
漆洋挂掉电话,回到餐桌前坐下,随口替刘达蒙转达:“刘达蒙说那天喝了点儿酒,说话不好听。你多担待。”
“我对他们没兴趣。”牧一丛说,“吃吧。”
对谁感兴趣,已经是个一目了然的问题,漆洋又喝了口水镇镇还在隐隐作痛的舌头,没接这个话。
火锅是牧一丛提出要吃的,肉菜下了一大锅,他却也没吃几口,尝了几筷子就去给自己倒杯酒,靠在椅子里看漆洋吃。
如果是和别人吃饭,对方停筷了,漆洋肯定不会继续吃。
不过和牧一丛一起,可能最近一起吃饭的次数多了,他一次比一次放得开,也没管他,自己吃自己的。
“舌头还疼吗。”牧一丛冷不丁一个问话,漆洋被呛到了。
他偏头咳了两声,端起水杯抿了两口。
牧一丛起身去开冰箱,拿出一罐漆洋买来的黄桃罐头,拧开递过去。
凉丝丝的黄桃糖水平时喝一口就腻,这会儿正好解了口腔里的辛辣。
“说了,你技术一般。”漆洋叉一块黄桃慢慢地嚼,又开始进行一些莫须有的好胜。
牧一丛明显就是想逗他,所以听着漆洋这么说并不反驳,微微笑着抿酒。
从上学时就这样。
漆洋嚼着黄桃看他,要么不说话,一开口就招人烦。
“你喜欢男人的事,想没想过以后怎么和家里说?”漆洋开始对牧一丛的性取向产生真正的好奇。
“他们知道。”牧一丛淡然的回答,又让他愣了愣。
“已经说过了?”他向牧一丛确认,“没反对?”
“当然反对。”牧一丛像是觉得漆洋的反应挺有意思,不紧不慢地解释,“还说要把我送到戒同所。”
漆洋没忍住皱起眉。
“后来呢。”他想起牧一丛昨天给他拿的草莓,既然是家里人塞的,关系应该没有恶劣到这个程度。
“后来当然是没去。”牧一丛说,“当时我在国外,他们没办法。中间有几年没回过家,也就不了了之了。”
不了了之这个状态漆洋熟悉。
对于漆大海的失踪,漆洋的心态也是从迷茫无措,到不了了之。
“没招儿了吧。”他感慨一句,“毕竟是亲生的。”
“跟这个没多大关系。”牧一丛垂下眼帘,弹了弹酒杯,“他们丢不起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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