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金玉眼神透着沉着冷静的睿智:“我负责调查郎家,剩下的交给你们!周叔,一定要赶紧解决这件事。”
周成眼神闪动,郑重点头。
他说完,不由得瞥了眼被拐角遮挡的急救室。
若是放在平常就算有两个周老爷子他也照样进,可今天时不待人,他只好原路折回去。
“小理人找得怎么样了?”何金玉边走边问。
小桃:“找到了,现在正在走献血流程,只要周少需要随时可以抽血,额、不凡少爷有点不太情愿,但最后还是点头了。”
“这种时候他不愿意也得愿意。”何金玉冷声道,披上大衣出门,一脚跨进迈凯伦。
小桃随后坐上副驾驶,她回头,担忧道:“可我们这么大阵仗,底下的人会不会觉得我们跟周氏又不切割了?”
“……”何金玉沉默了。
他心烦意乱地望向窗外寡淡的夜景,“等他醒来再说吧。”
墨黑的天幕悬挂一轮煞白的弯月,月光下林叶成影,青烟缭绕,万籁俱寂,极致的安静中何金玉甚至能听到胸口传来急促的心跳。
他就这么坐着、等着,是已经无计可施后静静等待命运的审判。
时间应该过了几分钟,或者几个小时,总之他已经完全混乱了,副驾的小桃被手机弹出的信息惊醒,过了会,整个人差点跳起来。
“没事了……何总,周少没事了!”
小桃扭头,“暂时脱离生命危险,已经转入ICU了。”
何金玉长长舒出一口气,睁开眼:“通知何不凡可以走了,让小理把这群人的检查记录删干净,任何人不准提起我今天来过。”
“什么……何总!”小桃想劝,可何金玉避开了她的视线,已经拿定了主意,她再不情愿也只能照做了。
迈凯伦扬长而去,只留下四串稀薄的白雾。
东曦既升,晨间的微风悄悄穿堂,将方才零散的烟雾吹得连影都没了。
回到何光,何金玉整夜没合眼,还在听小理的汇报。
“与周氏合作的施工方口碑在业内几乎是顶尖,可以排除偷工减料的嫌疑,且周少每天都要去工地视察,他们想动手非常方便,只要掌握周少视察的规律就行。”小理说:“排除意外和巧合,我们几乎可以确定是人为。”
“周少的秘书在第一时间控制了现场,他们那疑似抓到了人,只是什么都审不出来。您看要不要直接移交给裴队?”
何金玉沉思,“周叔那边有人传话吗?”
小理抿嘴,瞥了眼小桃。
“你看她干什么!”
“啊,何总,这、”小理扭扭捏捏:“周家拖住了监察组的人,我们的时间被延长了一天半左右。然后就是……周少一个小时前醒了,说要见您。”
何金玉:“……都这样了还想这事呢,看来是伤得不重。”
小理:“那见不见?”
“不见。”
何金玉让小理下去,终于抽出时间忙了会几个紧急的合同。
昨晚刚经历一场大起大落,他这会心里乱糟糟的,签完字抬手扔了钢笔,心里忍不住怒骂周霆琛八百遍。
这个人总是能牵动他的情绪,即便不见面不交流,他也总会因为周霆琛产生不同的喜怒哀乐,紧张、焦虑、震惊、伤心……
有时候他都忍不住唾骂自己,就不能跟周霆琛断干净吗,非得犯贱上赶着关心人家!
周霆琛受伤了能怎么样?周家因此破产了对他而言那不是皆大欢喜吗?
以后再也不用见到这个人,成功避免了重复上一世的老路,届时,他就和曾经彻底划下分界线让一切重新开始。
可为什么!为什么他总是一次次破例,一次次退让?为什么他越担心,事情就越会朝哪个方向发展?
他越想脸色越沉,咬着牙腮帮鼓动着,隐忍着心里那股烦闷的燥火,甚至懊恼地抓头发。
前台推门进来:“何总,郎少来了。”
“让他滚!”
来得非常不赶巧,何金玉正在气头上,抄烟灰缸顺手就给砸了。
前台哆哆嗦嗦关了门。
过后的几天,他每天都会听到周霆琛要求和他见面,都一一被回拒,何金玉这回是铁了心要跟他彻底断了。
不过期间发生了件怪事,就是主谋找到了,是郎父与郎母。还是因为医院那次两家结下的梁子,在周霆琛对郎家日益的蚕食下彻底爆发,这回山海岛便是他们的手笔。
让何金玉感到意外的,是这件事竟是郎庄和沈副队递给裴宇的一手证据。
据说做假案污蔑周霆琛后沈副队还是被保住了职位,只是留了这个污点在,升迁这辈子是没指望了。
为了前途选择攀上他何金玉倒也能理解,但郎庄是因为什么呢?
弃车保帅?
以郎庄的身体情况,失去郎家人才是真正的等死吧?
何金玉索性不想了!不管因为哪种可能,郎氏都会因为郎父郎母锒铛入狱股市大跌,近而全面崩盘,再高的大厦崩塌也只需顷刻之间。
在不日后,首都城传说里的煊赫世家便又少了一位。
何金玉也说不上来滋味如何,郎父郎母待他向来可以,可是一切都是为了曾经的何光,他倒也不后悔这么做。
郎庄又来见他了,当然也得到了他相同的答案。
过了几分钟,门又开了。这回是小桃。
她的脸色非常糟糕,弯腰递给何金玉合同:“周家送来的。”
“什么?”
三分合同,不等何金玉逐个看一遍,仅瞥了眼书皮瞬间眼神僵滞,当场愣住了。
这三份分别是《项目转让协议》、《知识产权转让协议》与《三方协议》,转让方全是周氏,每个签名栏都有落款。
也就是说,只要他在相应的地方签上自己的名字,山海岛这个超出两百亿的特大工程便被他不费吹灰之力收入囊中,何光也会因为项目加持摇身一变,重新回到曾经那个风光无量的宝座。
周霆琛什么意思?他什么意思!
何金玉腾地起身,捏着厚重一沓的文件发抖。
小桃掏出U盘放在桌面:“周少亲手交给我的,这里面涵盖所有项目数据、技术、设计稿和测试报告,人员名单和核心团队的数据也都包含在内了。”
全盘托出,一丁点退步都没给自己留。
何金玉震惊之余,心底被滴入了什么东西,一片酸涩晕染四散,他深深吸口气,抬手把合同撕了个稀巴烂,抓起U盘抬手就砸。
“周霆琛什么意思,他就是这么看我何金玉的吗?我他妈有的是本事,我想要什么得不到,轮得到他在这可怜我?!”
何金玉眼眶酸热,也不知道哪来的一股无名怒火,手边能砸的全给一块砸了,整个办公室满地狼藉,连个落脚的地儿都没有。
“这个混蛋……混蛋!”
他又难受又生气,两种暴烈的情绪在他体内横冲直撞,他只觉得胸口都快炸开了!
压抑积攒了将近一年的情绪在此刻抵达临界点,终于在看到几乎用周霆琛的命换来的转让协议后爆发了!
何金玉不顾小桃和小理的阻拦,冲到车库随手开了一辆一脚油门冲出去。
眼睛都不带眨的一口气连闯八个红灯,恨不得当场闪现过去。
他沉着脸,憋着气闯进VIP包层病房,周家的私保看见他根本不敢拦,大气不敢出的把他放进去。
何金玉畅通无阻进了病房。
病房里,周霆琛坐在从窗外糊进来的阳光里,沐浴着柔软的温度,低着头,若有所思地转动左手指骨的戒指。
因为生病而皮肤比平时的冷白更加憔悴,而显眼珠与头发更加乌黑。墨色的碎发搭在失去攻击力的眉骨,眼皮温顺地垂着,睫毛纤长成线滑入眼尾飞白。
褪去往常的强势与冷淡,此刻的周霆琛仿佛真的回到了五年前,那个让他一眼喜欢上的人又好端端地坐在这,一切都还是那个模样,一切都没变。
何金玉恍惚一瞬,继而暴怒,抬手甩了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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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烟灰缸限时返场。没想到我竟然能写完更新(落泪)明天可能不会更新,如果真的没有就不挂假条了哈!
门口的响动让周霆琛惊觉,视线转移,在看到何金玉眼睛立刻亮了。
下意识就要下床过去,可伤口肌肉牵扯的撕裂痛感让他瞬间吃痛,白着脸又缩回去。
“姓周的,不带你这么侮辱人的吧?啊?”
何金玉先冲过去,揪着衣领恶狠狠道:“你把山海岛给我什么意思?你是觉得我跟你分手是因为我把何光破产的账算在了你的头上?觉得我是他妈缺你这几个破子儿?还是觉得把它还给我我他妈就前尘不计了?”
“艹、艹!”
何金玉甩开他,觉得心脏都快气炸了,烦躁地在屋里转了两圈,“反正都这样了,今天我索性跟你摊开了讲。我告诉你,何光破产对我的打击是大,但人总要向前看,我不是什么活在伤春悲秋里的软包子!曾经的事情我已经放下了,我不稀罕了!听明白了吗?我不稀罕了!!”
发泄了一通,他粗喘着气,看着一脸惊惶的周霆琛,“你赶紧把那个狗屁的协议给撤了,我不可能签的!你也少拿这种东西羞辱我,我的东西都是凭自己本事得到的,旁门左道的钱我一毛也不稀罕要!”
周霆琛扶着扶手艰难坐起来,苍白的嘴角翕动,灰败的眼底一片泛红,几乎快当场哭出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重伤的躯体发出微弱的声音,周霆琛眼睛迫切地望向他:“我想帮你,不让你那么辛苦,我没有你说的那种意思。金玉,我喜欢你,而你的心里也还有我,就连时间都带着我们回到了曾经,那我们为什么不能重新开始一次呢?回头路没你想的那么糟糕,这一回我一定让你过的开心快乐,你信我一次,最后一次!”
他恳切的样子莫名刺痛了何金玉的眼睛,往昔回忆今又重刻在脑海中。他露出一个自嘲似的表情:“我信你?前提也得是你不骗我,这么些年来你对我的欺骗现在要我一一细数吗?你哪回对我说过真话啊?你说你跟何不凡什么也没有,说你爱的人是我,还说你是18岁的周霆琛!我信了没?你又是怎么对我的?”
为了不再让周霆琛纠缠,他一次次忍让,一次次退步。没有人可以让他这样,在周霆琛之前,从来没有过!
何金玉心中顿痛,艰涩道:“你算个屁呀!我想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这辈子非得围着你打转,你凭什么让我这样……”
从小到大,谁见了他何金玉不是笑脸相迎?个个上赶着对他殷勤讨好,他要什么得不到?凭什么周霆琛让他如此狼狈?
心软……
他竟然会对周霆琛心软?
何金玉咬牙切齿,眼底酸热:“我是何金玉……我他妈可是何金玉!!”
他眼底鲜红,强忍回去眼泪,“所以我这辈子都不会信你了,以后你有多远滚多远,不要再出现在我眼前!”
“金玉……”周霆琛呢喃道。
何金玉断断续续吸了口气,抬脚要出门。
“别走……何金玉!”
周霆琛突然挣扎起来,甩手扯掉针管,捂着胸口撕裂的伤口下床去追,只是他伤得太重,踉踉跄跄挪了两步整个人当场倒下去,连带何金玉重心不稳一块被扑倒。
刚要起身,立马被周霆琛冲上来紧紧搂在怀里。
他仿佛非常恐惧什么似的,紧绷的肌肉肉眼可见地不停发抖,何金玉下意识伸手去推,而刚摸到病服掌心瞬间感到一股温热的黏腻。
“你伤口流血了,赶紧放开我!”何金玉慌了,好不容易救活的人别再又折腾了。
“金玉……”周霆琛不松手,哭泣的声音非常压抑,“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你别再抛下我了,就当是我求你……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从前我对不起你,现在我也对不起你……对不起,一切都对不起——”
何金玉动作一顿,怔怔地抱他抱着。
“一切都是我的错,你别抛下我又走了……都怪我太自私、怪我没有早点跟你说实话,都怪我——我骗你不是在耍你,我刚开始确实是不想说,后来是害怕,你那么讨厌何不凡,如果我是说了你就不要我了!我真没想到这件事会让你那么难过,我错了……何光是我对不起你,我把协议给你不是因为羞辱你,是不想看你辛苦,也是为了弥补……我对你的欺骗都是想和你重新开始而已,我爱你,我真的爱你……”
何金玉低吼:“你闭嘴!”
“我爱你——”
周霆琛肩膀抽动,热泪滚滚落下。胸口涌出大片灼热的鲜血,将二人紧贴的衣服染成一色,烫的何金玉也忍不住发抖。
“我让你闭嘴。”
何金玉声音发沉,耐心已然到了临界点。
周霆琛沉默了一会,竟真的松开了他,濡湿的眼睛泛着可怖的血红,望向他时已是一片怆然之色:“你知道,我亲眼看着你死在我面前是什么滋味吗?”
何金玉不可置信地抬头,而仅一瞬间,他突然意识到有个问题一直被他遗忘了。
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那场火海之前于他而言更像是一场峥嵘人生的勾勒,所以他自然而然接受了周霆琛的出现。
那么,周霆琛是怎么重生的?
何金玉瞳孔猛阔,眼神变了:“所以你也死了?你在那场大火里跟我一块死了?你说话啊,我问你是不是!”
周霆琛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他心痛不已,每说一个字都仿佛行走在锋利的白刃,痛不欲生:“我什么都能答应你,唯独这个我真的做不到。除非我死了,不然我不会放弃你,这辈子、下辈子、每一世,我除了你谁都不要,谁都不爱……”
周霆琛泪流满面,潸然的眼泪与伤口的鲜血混合稀释,沿着一路向下,蜿蜒在二人脚下与腿侧。
“对不起,对不起!金玉……是我对不起你,全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的错……”周霆琛哽咽着,低声哀求他。
何金玉缓缓闭上眼睛,痛苦地摇了摇头。
他把人推开,缓缓起身,失魂落魄地朝门口走。
周霆琛挣扎着病重的躯体、做着无声的挽留。
在开门的一瞬间,他突然侧过疲惫的脸,声音轻飘却又铿锵有力:“周霆琛,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你……”
“咔哒”、
门被彻底关闭。
周霆琛跪在原地,听着阒寂的空气中传来愈来愈远的脚步声,心也跟着一点点冷却了。
他没有想到,这一切竟真成了他的一场镜花水月的空梦,从前那个让他感到不满的何金玉再也不会那样满心欢喜地看他了。
怎么办,他究竟该怎么办……
究竟他要怎么做,何金玉才会开心、才会原谅他?
周霆琛无力地跌坐在血泊里,他没有低头查看伤势,因为心口早已麻木,似乎已经流干了血液,冷飕飕地灌着风。
不知过了多久,他绝望地躬下腰,跪在醒目赤红的血圈里,颤抖着、撕心裂肺地哭了。
何金玉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走出的医院。
风吹在他身上,已经感受不到温度,在他空落落的心里转了一圈又走了。
他抬手抹了把脸。
小理急匆匆赶来,看着他胸口大片的血迹人都快吓傻了,忙围着他检查一通,见血液不是来自他身上才松下口气。
他张嘴刚想问,看到一脸死灰的何金玉,还是忍住,带着他回到何光。
宿凤最近一直想见他,连着好几次让人通知都被拒绝了,她心中不安,今天索性直接来找人。
她刚落座,小桃便跑来告诉他说何总出去了,不知道在哪里。
她更加不安心,就这么等着直到看到何金玉浑身是血的回来,差点没被吓晕过去,被小桃扶着连忙迎过去。
“孩子,你、你这是怎么了?哎呀你们愣着干什么呀还不快去叫医生!”
小理连忙安抚,并解释了这不是何金玉的血,宿凤听了才稍稍安心。
避免让更多的人再看到,何金玉先回休息室洗了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您怎么来了。”何金玉推门进去,脸色不太好看。
宿凤被这么一问,顿时一噎,尴尬道:“没什么事,就是来看看你。你看你,整天忙着工作饭都没好好吃,都憔悴成这样了。”
她起身,挨着坐在侧方的他坐下,捏着绢帕擦了擦他汗津津的鬓角与额头。
温暖的热度轻轻拂过他落寞的眼角。
此时,她真的像一位母亲那样在心疼自己的孩子。
“您不用担心我。”何金玉微不可查地躲开了点,道:“如果没什么事情就让小桃带您去逛逛,我就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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