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霆琛痛苦的绯红顺着脖子往上爬,下颚因情绪激动爆起血管,他一把抓住何金玉,赤红可怖的双眼死死盯着他,声音欲泣:“我不同意分手!也绝不会把尾款给你,你休想甩开我!也休想……不喜欢我。”
状若白点的雪花从漆黑的夜幕悠悠然落在二人中间,接着,悠悠荡荡的雪花漫天飘舞。
雪又开始下了。
“你说话啊,何金玉,你说话!!”
“周霆琛!放开大少,不许胡来!”
远处传来小理的警告,一同来的,还有两个彪形大汉,猛冲出别墅跨过围栏一左一右一把摁着周霆琛试图将人拉开。
周霆琛不知道从哪来的力气,死死扣着何金玉,四五个人合力才勉强拉开两步。保镖已经大汗淋漓,而被牵制的那个人即便被摁跪在雪地里,依然不停挣扎,双眸像被泼了红漆似的,眼底窜动暴怒的烈火。
“不想让我纠缠下去,那你说不喜欢我,说最讨厌的就是我……你说啊,何金玉,你现在就亲口告诉我!!”
“当初是你先纠缠我的,是你先说会喜欢我一辈子,你不能就这么对我……”
五个保镖吃力的把人拉住,有几个脸上还挂了彩,奈何这人跟发了疯的野兽似的,他们生怕哪下松懈周霆琛就冲过去了。
别墅里只留这几个人手,控制不住就难收拾了,所以小理出来前先报了警。
“大少,东西都在这了。”
何金玉抬起通红的手指,他双手递上文件袋。
打开,是一份被签过字的协议。
对,就是这个。
当初何金玉逼着他签下的合约!
周霆琛双眼放光,比看到了能救命的希望还激动。
浓黑双眸倒映着何金玉恍惚的神情,低头看着协议,好像也在回忆。
下一秒。
“嘶——”
协议明晃晃被从中间撕开,再被对折重新撕开,如此重复几次,直到彻底碎成纸屑。
周霆琛的表情随着他的动作完全僵在脸上,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扬起的手。
白花花的纸屑与飞舞的雪花融为一体,自天飘落。
“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说得对,几个月而已怎么会对你说忘就忘。”何金玉抬起眼皮,融化了的雪花濡湿他的睫毛,“协议被撕,我单方面毁约放你自由,以后我们之间再无瓜葛,用不了几年我会把你彻底忘了。”
“既然你不见棺材不落泪,那今天就让你死心,我确实还喜欢着你,但不重要,因为真心是最不重要的东西,我会尽快跨过这道坎,把你权当是个屁放了得了。看在曾经的情分上,我对你已经很有耐心了,趁我没发火之前,赶紧滚。”
白皑皑的大雪深深覆盖了这座城市,也熄灭了周霆琛不甘心的怒火。
他停止了挣扎,脸色苍白,无力地跌坐在碎纸屑铺满的雪地里。
“小理,明天叫上人手,把院墙加盖,盖到没人能进来为止!”
“好的大少。”
没人再停留,随着何金玉一起进了别墅,昏暗的路灯也被积雪覆盖,灯芯闪烁两下便不再亮起。
周霆琛呆愣愣地捡起一片纸屑。
结束了,他们一切都结束了,何金玉再也不会原谅他了。
“……”
此消彼长的警笛由远而近,尖锐的鸣笛划破阒寂,警车在雪地急刹出一道黑色拖痕,穿着制服的警察迅速包围凌乱的现场,银质手铐在雪地折射一道刺眼白光,在周霆琛木然的眼底一闪而过。
“有人报案私闯民宅,都配合走一趟吧。”
“……”
少时,别墅外围又恢复了往日寂静。
雪越下越大,快速覆盖几人拉扯过的痕迹,凌乱泥泞的场地恢复如初,仍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这是首都近十年来最大的一场雪,整座城市都被笼罩在冰冷的冬季。
小桃醉的不省人事,小理配合警方回警局录口供,刚才还热闹的别墅又冷清起来。
何金玉抵着壁炉,遥望窗外落雪,不由得又摸出烟盒,不过想起前不久医生对他的戒烟戒酒嘱咐,还是把抽出一半的烟盒塞回去。
姓周的还不值他浪费一根烟。
“大少,”故淼步伐缓慢,像是还没从巨大惊吓中出来似的。
“人都走光了,别装了。”
“哦。”
故淼有点不知所措。
虽然刚才陷害的手段很粗糙拙劣,但何金玉竟会帮他打掩护,心里是非常受宠若惊的。
原来被何金玉偏爱是这种感觉,是非对错不论,只有无条件的偏袒,也难怪,他经纪人曾说过“不要招惹顶头老板身边那个姓周的学生,那是你万万得罪不起的”,那段时间,他路过周霆琛的学校都是绕道走。
他很久前过周霆琛一次,这个人给他留下的印象只有“冷淡”,那个时候的周家已经破产,周霆琛却从没对谁低三下四过,也不曾遭受到谁的羞辱,现在想想,是否也有何金玉的“偏袒”呢?
就像他现在一样。
故淼目光神游,两颊浮现羞赧的绯红。
壁炉的火堆炸出噼里啪啦的响声,何金玉被冻透的身体回暖了一些,看到他莫名其妙的害羞,眉头下压,露出一种微妙的警惕。
一道急促的电话铃打破了尴尬。
“哦,我在家,热搜?我下午还没来得及看手机,什么事……”故淼羞涩的红晕还没褪去,脸色唰一下就白了,惊恐地望向何金玉:“怎么会这样……”
何金玉眉心一跳,脸色凝重起来。
“热搜是你干的?”何不凡直面质问。
放大的手机屏幕几乎贴在脸上,一连数十条#爆#词条高高挂起,每一条都带着何金玉的大名。
郎庄风轻云淡用手指拨开他的手,继续擦拭平放在大腿的吉他。
“Istoodbytheriverandsawyourshadowinthewater~
如果我在临水照影时想起你
Then,
willyoufeelmystrongyearning……”
你会感到我强烈的思念吗?
“……”
悠扬的音乐娓娓道来,郎庄坐在轮椅里抱着吉他,沙哑的音色与黑檀木低沉的声调交错出一副褪了色的回忆画卷。
唱歌时的郎庄不似平常,褐色的头发柔顺垂落,有些搭在耳尖,整个人沐浴在发白的昼光中,琥珀色的双眸笼罩着一股怎么也挥之不去的忧郁。
他现在很难过?
“我真的看不懂你究竟想干什么了。”
若是毁掉何光还勉强有话可说,可这次针对何金玉的黑热搜他是真不明白,他的目的不是已经达到了吗?
现在网络力量何其强大,短时间内覆灭一个小型企业也不在话下,现在数个平台都在挂着关于何金玉包养故淼、故淼资源咖、何金玉的为人详细信息被相继扒出,前不久船务坍塌事件也被拿出来岁月史书。
讨厌一个人,连他呼吸都是错的。热搜风起云涌,何金玉被推向风口浪尖,舆论一边倒式的都在讨伐他。
线上还好,手机一关啥事没有,可线下呢?何金玉风光无限的时候得罪了多少人,这些人会放过他?
何不凡找人做的公关面对洪水猛兽的攻击也不过杯水车薪,无奈之下,他只好来找郎庄。
“金玉和周霆琛已经分手了,你还不满意?”
郎庄停止弹奏,布满厚茧的指尖拂过琴弦:“幼年我很喜欢街角琴店的一架钢琴,可它陪老板长大,不管我出多高的价格老板也不肯卖给我,我坚持了许久都未果,但是,它后来还是永远离开了那家琴店。”
何不凡:“你买回来了?”
“我让人趁天黑砸了店,连那架钢琴一起被砸了个稀巴烂。”郎庄嘴角虚弱地扬起浅笑,深邃的眼神温和起来:“这把吉他是金玉送给我的,我很喜欢,就像琴店老板那样,不过,若是有人要执意抢走它、而我也保不住的时候,我会毫不犹豫的亲手毁掉。”
他得不到的,谁也别想碰。
送走何奕和宿凤,何金玉筋疲力尽倒在床上。
窗外的雪已经停了,雪停之后,寒冷的日子才算真的到了,屋内温暖与窗外的冰冷形成温差,洁净的窗户氤氲起一层朦胧水雾,细密的水汽汇聚成豆大的水珠一划而下。
何金玉在昏暗的光线中眨了眨木然的眼睛。
突然感到脚边有什么东西爬着小腿蠕动,没等何金玉一脚踹上去,故淼捧着夜灯甩了甩凌乱的头发。
“怎么没去睡觉?”
“被你们争吵的声音吵醒了,我猜大少现在心情肯定很难过,所以我想过来陪陪您……叔叔阿姨也真是的,就算您不同意撤诉,也不能直接动手打人嘛,今天还是除夕……”
故淼趴在何金玉胸口,心疼地抚摸左脸那道淡粉的指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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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①Istoodbytheriverandsawyourshadowinthewater. Then,willyoufeelmystrongyearning原意为:我站在河边,看到你的影子在水里,那么,你会感觉到我强烈的思念吗?
“如果我在临水照影时想起你。”改自汪曾祺《人间草木》里一句:若我在临水照影里,想起你。
何金玉动了动腮帮,左脸立刻传来细密的痛感。
他铁了心不撤诉要把何不凡送监狱里,这可是触碰了他爹娘最大的逆鳞——兄弟阋墙,而且还闹得满城风雨,气的连今天除夕都不过直接上门来了。
但他认为这二老就是看一审的时候他占上风,觉得何不凡又受欺负了。
有时候他也觉得烦,一审没赢那是何不凡自己没本事,他爹娘不想着去帮养子,反倒来为难他这个亲生儿子,如果赢下一审的是何不凡,他爹娘也会这么扇何不凡一巴掌吗?
何金玉呼出一口气,心口发闷。
“没事。”
算了,这一巴掌也不能全怪他爹,刚才自己语气确实有点冲。
故淼眼睫下垂,悻悻收回指尖,即便他与何金玉已经算恋人关系,有些事情也不能细问,何况他也不知道怎样才能让何金玉开心点。
似乎察觉到他的情绪,何金玉抬手,在黑暗中摸索到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哄婴儿似的轻轻拍了拍。
“过完年就搬出去住吧,我打算把这栋别墅卖了。”
故淼讶然:“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我、我可以帮忙吗?”
“不是,何光破产不代表我落魄了。”何金玉眨眨眼,道:“这破房子我看着心烦,过了年我带你去白玉为堂住,那儿景致好,安静。”
故淼听说过这个地方,是给膏腴贵游的专供庄园,听经纪人说过曾有位顶流好高骛远冒充庄园贵宾以求能诈到更多高奢代言,被网友扒出来第二天就被软封杀,现在混的还不如他,据说是庄园里的某位大佬看到了热搜,避免被拉低庄园身价做的。
不过不重要,重要的是故淼觉得像郎庄、何金玉这些正经二代们是不太愿意和明星有过多接触,起码是在明面上不愿意。
虽然现在热搜已经被何金玉压下去,但事后何金玉也没想着跟他做切割保全自身,还计划带他去白玉为堂,故淼难免鼻尖涌上一股酸热。
“周霆琛真的太过分了,下次我要帮大少出气,揍他一顿。”
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何金玉噗嗤笑了:“就你?那小子打起架来跟头牛似的,你在他手里跟小孩似的,万一打伤了还得把你送儿科去。”
“我、我!”故淼被揶揄的面红耳赤,整个人腾地一下弹起来,对上何金玉挑逗的眼神,故淼不好意思地低头:“大少就知道开我的玩笑,我去做饭了!”
动作缓慢地走了几步,又突然折回来,夜灯的暖光里,故淼那张清俊的脸庞多了点期待:“今晚0点大少会陪我一起放烟花过新年吗?”
“要不要叫上小桃她们陪你?”
“她们还有自己的事情忙,”故淼抿嘴,“就咱俩行吗?”
“嗯,你看着弄吧。”
“那我去准备!”
故淼展颜一笑,轻手轻脚离开了卧室。
周霆琛根本不知道怎么去的警局,也不知道在里面呆了多久,只是觉得一眨眼自己在被审讯,一眨眼已经一只脚踏出警局门口。
出来的时候雪已经停了,夕阳橘黄的背影在天际残留一抹,微弱的夕晖落在眼底随着身影晃动。
“周哥!你怎么才出来?你被关起来的这半天外面都快乱成一锅粥了,哎哟……我现在一个头两个大,你快摸摸我的胸口还有没有心跳。”
蹲在门口多时的陈聪兼胡乱拍掉羽绒服上的雪,看到救星似的冲他跑来,吸了吸通红的鼻尖,拽着他的手作势就要捂胸口。
周霆琛推开他的拉扯,心不在焉问道:“说吧,什么事。”
陈聪兼被他推得退后两步,本来两个通宵都没合眼,这下也来了火:“哎不是,你昨晚哪去了?我听到你被扣在警局差点吓死你知道吗?周霆琛你能不能爷们一点,不就是分个手吗?怎么比死了亲爹还难过!”
“我没跟他分手!”周霆琛低吼,似乎十分痛苦:“……是他,是他先抛弃我的。”
陈聪兼吸了口冷气,对着周霆琛这幅衰样恨不得一巴掌呼过去,“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着这些……叔叔除夕接到你被关进警局的电话差点仰脖栽过去,现在阿姨还在医院照顾呢,要不是正好赶上我旅游回来,你连年夜饭都吃不上!”
说起周父周母,周霆琛才有了点反应:“他们二老——”
“就是被吓着了,医院躺几天就没事了。”
陈聪兼非常郁闷的点了根烟,刚染的粉毛都愁白了两根,“周哥,我知道你喜欢何金玉,但既然已经分手了就听兄弟一句劝,借这次机会干干净净跟人断了,爱一个人不能只凭感情的,有时候就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比起何金玉或许何不凡才是你的良配。”
周霆琛摇了摇头:“他不是好人。”
“他不是好人?”
陈聪兼徒手掐了烟头,伸手朝富人区的方向一指,两眼喷火:“难道那个何金玉就是好人了?之前觉得他有本事是个人才叫他声何哥,也以为他会真心对你好,可结果呢?他竟然在背地里给我们玩阴的!现在我们公司都他妈乱成一锅粥了,年末接的大单临近后期,研发小组跑了一半以上的核心骨干,跑就跑了,还带着数据跟核心理念跑的!”
“我先找人补上也来不及了,马上要交货到时候我怎么跟客户交代!这些且先不说,就算逾期也得交货,也就是说还要继续拿钱开发,他妈公司账上一时半会哪能弄来这么多资金?”
他吸了吸鼻子,嗓音是咬牙切齿也盖不住的哽咽:“我没有办法,只能去到处联系那群骨干的下落,好不容易找到了,你知道他们说什么吗?他们告诉我是何金玉把他们挖走的,是他故意让那群人在工期最关键的时候跑!你在这伤春悲秋,何金玉早就把我们往死路上逼了,你想想资金周转不开公司会怎么样,跟着我们打拼的那帮兄弟们会怎么样!”
“怎么可能!”周霆琛不相信,突然激动起来推开他,“他不会这么做,一定又是郎庄在陷害他!”
“周霆琛!你清醒一点吧!”
陈聪兼对着他的背影怒喝道,虽然愤怒,但他又何尝不跟周霆琛一样不愿意相信?可事实就是何金玉给他们下了一个最阴险的套。
“他们根本不怕查,近期所有大笔转账全部来自于香港的一个空壳公司,法人是何金玉的心腹之一,就是那个叫小桃的,何光破产后她被何金玉安排进朋友的总部,前不久又回到何金玉身边了。他们还说这只是个开始,何金玉势必要把我们几个整到家破人亡。”
慌张的脚步立刻顿住。
陈聪兼匆匆跑到停在街道的路特斯,从副驾里抽出一个档案袋毫不犹豫几步过来甩到周霆琛身上。
“你自己看看吧,他都对你做了什么好事!我们所有人这几年的努力……都快被他给害死了!!”
陈聪兼痛心疾首的怒喝,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一拳挥醒周霆琛。
“……”
那些黑纸白字罗列清晰的纸张被捧在手里厚厚一叠,无比沉重。
周霆琛刹那间整个人彻彻底底的凉了。
何金玉真的不给他一点机会吗?
怎么会这样?以前何金玉只是嘴上说着玩玩,怎么会动真格的?
他明明都认错了,他已经在改正了!何金玉不是说喜欢他吗!为什么……
原来都是他在自以为是,不肯接受现实,何金玉根本不打算原谅任何人,也从来没想过重新开始,那天车库里的话……都是真的。
周霆琛就静静伫立在那里,捏着文件的手指用力到发抖。大雪刚过,城市白皑皑一片,他穿着一身黑色,大衣衣角沾了点碎雪,在苍白的雪景里是那么的伤感与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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