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真握住了辛禾雪的手,带到唇边,用齿轻轻啃咬那皎白纤瘦的手腕,重重舔舐过微蜷缩的指节,一直到这双缺乏血色的手,被他亵玩出狎昵的粉红。
 从薄衫里透露出来的,好闻而诱人至极的冷香气息愈发浓郁了。
 恨真的食欲空前未有地放大,他饥肠辘辘,眼中血色翻滚着将眼白也完全蒙蔽。
 吃掉他……
 吃掉他……
 从咬断细瘦的脖颈开始,血液从脉络里喷涌而出……
 他握紧了辛禾雪的手腕。
 接着——
 悄然带动辛禾雪的手,十分缓慢地,用辛禾雪的巴掌,拍了一拍自己的脸。
 恨真头皮发麻,爽得獠牙划破舌头,口腔里布满血腥味。
 他想起那时辛禾雪用长腿绞紧了自己的脖子,大腿根的肉紧实绷住,用力到抖颤。
 神色冷淡,甚至有些发狠,但股间的水液流到他心口。
 恨真竖瞳一缩。
 两条蛇鞭精神抖擞。
 第二重梦境没有在五毒房中那样的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但整体是冷色调的,只有宫灯火烛带来暖色光源。
 入目都是白,殿内雕花窗棂上挂着的、门檐垂下来的、廊柱缠绕着的,都是白色。
 这是一条长长的廊道。
 辛禾雪缓步向前走着。
 因为缺少仆从打扫,连月的大雪在院中堆了又化,化了又堆,已经堆积到了连廊的石板上。
 每走一步,衣袍褶起的裙摆飘曳开,粉底皂靴踏过石板,产生细碎的踩雪声。
 辛禾雪意识到,在这段记忆构筑的梦里,他的身体状况已经很差了,是最差的那段时间。
 因为长期与母妃一同被圈禁在这冷宫当中,吃穿用度的份例从内务府开始一步步向这内城最西北角的宫殿,一环接一环地克扣,真正到他们手上的已经没有多少了,本就是天生多病身,再缺乏温养的条件,于是无声无息地衰败下去。
 他那时的身体状况,就像是外表好看,而内里破碎的纹路清晰可见,一件漏风易碎的琉璃瓷器。
 吹一阵冷风,走三步路,能咳两次血。
 漫天风雪淹没破败的宫殿,纷纷扬扬的雪片和朱红色的殿门一起吞没了他。
 辛禾雪记得他十八岁生辰过后,灵魂和这个小世界终于能够融洽相处。
 而恢复清醒意识没过多久,母妃病逝了。
 也许是因为天气变了,也许是因为积年累月下在饭食中的慢性毒药。
 辛禾雪将肩上的斗篷解了,交给自幼跟随在身侧的侍女,他撩开衣袍,跪在白色的宫殿中央,面对的是母妃的灵枢。
 他的手掌心抵住冰冷的地板,动作缓慢,但完完整整地磕了三个头,直到额前浮现浅淡的红印,向这位给予自己第二次生命的女性道别。
 在撑起身来的一瞬间,辛禾雪右手搭上身侧的矮几,左手却忽然无力地发软,眼前白点黑点从下方升起来,在视野中心炸裂开。
 病恹恹身躯一歪,手腕瞬时产生刺痛感,但勉强重新撑住了。
 侍女慌忙地搀扶起他,“殿下……”
 辛禾雪抵着额角,侍女将银色斗篷重新拥到他肩上。
 宫殿中响起心肺都要碎出来的咳嗽声。
 侍女:“殿下!奴婢、奴婢去唤太医……”
 辛禾雪淡声:“不必。”
 在侍女双手颤抖地捧住鲜血淋漓的帕子时,辛禾雪舌苔发涩,他虽然才真正摆脱痴傻的状态,但太医院里会有多少人手与其余嫔妃的家族私下勾连,在这个由权力中心向外,从上至下腐败成烂泥的王朝里,是可以估量的。
 他不会吃那些太医开的药。
 他需要一个足够安全,至少比当前安稳的环境以延续生命。
 辛禾雪记得自己当初的选择。
 父皇在半个月之后驾崩了,很巧的是,在宫内外奔忙国丧时,辛禾雪“丢”了一枚玉佩,在冷宫外墙的走道中。
 更巧的是,这时候司礼监秉笔太监从这条道走过,捡到了那枚玉佩。
 先帝壮年在位时,外戚干政,文官集团党争不断,而晚年先帝沉溺于求仙问药,宦官弄权,势力网遍及朝廷上下。
 辛禾雪第一次亲眼见到这位九千岁——游义。
 司礼监秉笔太监,兼任西厂提督,看起来和那些吊梢眼的干瘦太监全然不同,身穿绯红缎面蟒袍,身材高大,立在雪地中,从身形气质上看,更适合任职锦衣卫的指挥使。
 对方拾起了雪地里的环形双鱼玉佩。
 辛禾雪双目微微眯起,视线在和游义身后跟随的小太监成功对上之后,又若无其事地垂落,望着雪地,他鸦青色的睫羽颤了两颤,薄薄的雪片落在他的眼皮上。
 辛禾雪上前几步,伸出双手,从游义手中拿过了那玉佩,“多谢督主。”
 他抬眸,眼皮掀起,那点雪片在细腻的肌肤上化开,水珠顺着眼尾往下淌。
 游义面无表情,打量之后,“你的?”
 辛禾雪淡淡牵起唇角,“是,前两日不慎丢失了。”
 他的脸色苍白,浑身由内而外散发着病恹恹的气息。
 先帝虽然驾鹤西去了,但承继大统的位子还空着。
 遗诏上写的大皇子,还是三皇子都无所谓,重要的是拿出遗诏的,是游义。
 而辛禾雪,看起来比母家野心勃勃还自作聪明的大皇子好掌控,又不至于像三皇子愚笨不可及,哪怕是扶植傀儡,他也像是最优选。
 病殃殃身体是他的弱点,也是伪装成一副好拿捏样子的优势。
 辛禾雪披着狐绒大氅离开,最后推开殿门前,他回眸看了一眼游义。
 暗淡天光里,对方像是生存在水泽阴湿之地的吐信毒蛇,又像是独行在藏原上的豺狼。
 辛禾雪不喜欢野性未驯的动物,但是等拔掉它锋锐的牙,再磨钝尖厉的爪,就是令他喜爱的狗。
 辛禾雪不记得自己做了几重梦境,可能是白天撒雄黄勾起了他对于五毒房的回忆,日有所思,则夜有所梦。
 第二日的早饭是粥,配菜是热了昨天晚饭的笋干肉糜。
 辛禾雪本就不需要硬性进食,只是为了在人类面前不显出异样,才和步锦程一起喝粥。
 步锦程眼睛一眯,忽然指着辛禾雪的脖颈侧方,疑惑地问道:“你这里怎么了?”
 辛禾雪试探地摸了摸他所指的地方。
 步锦程:“有点红,像是蚊虫咬的。”
 可是外面寒天雪地,哪里有蚊虫?
 辛禾雪眸中情绪变了变,他匆匆放下碗筷,回到卧房当中。
 长方桌上有一面铜镜,打磨得很光滑,人影清晰可见。
 解开云锦缎面的厚重大氅,接着是贴里的两层薄衫,雪色衣物坠落,在脚边堆叠成一团团。
 很多红痕。
 细密地分布在肌体各处,印记深深浅浅不一,胸口尤受其害,淡粉色的两点变得殷红,有些肿了。
 辛禾雪太清楚这种痕迹是怎么产生的了,在上个小世界里发生过类似的事情,他对那种似痛苦似欢愉的体验记忆深刻。
 所以,到底是谁昨天晚上,偷偷草他了?
 辛禾雪眸中沉下来,咬了咬牙,拾起衣衫重新穿过披上。
 但是也不完全一样。
 因为辛禾雪的行为活动没有出现任何异常,所以对方大约只是像狗一样把他从头到尾舔了一遍。
 “吱嘎”的一声,房门推开了,步锦程仅仅看见了一眼衣衫不整的辛禾雪,立即又“砰”的一声关上房门。
 他真的很用力,房门上方的墙壁簌簌落了点灰。
 辛禾雪:“……”
 处男都这样一惊一乍吗?
 整理好衣衫,辛禾雪平静道:“进来吧。”
 步锦程踱步进入,低着头,盯着跟前的地面,像是犯错的大狗。
 辛禾雪疑惑:“你不准备看着我说话吗?”
 步锦程终于确认了辛禾雪穿好衣服,才抬起头焦急道:“你身上的痕迹这么多,都是哪里来的?”
 实话实说,昨夜住在僧房里的步锦程绝对会是辛禾雪的首要怀疑对象。
 但现在看起来,这位过于纯情的在室男,除非是演技太好,连辛禾雪也能骗过去,否则从辛禾雪对于对方目前的了解来看,步锦程还不至于有种到对他做出睡奸这种事。
 步锦程上前,神色焦灼,心急如火一般,像焦躁乱窜的看家犬,“你别糊弄我说是蚊子叮的,雪天哪里还有蚊子?这两天庙里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也没别人。我昨晚睡得太死了,是不是有人来过?”
 辛禾雪静静地看着他,好笑道:“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步锦程蓦然顿住了来回行走的步子,僵硬地站在原地,看向对方。
 青年理了理衣领,那双手拨弄过靠近锁骨的领口,是极好看的洁白无暇,原先只有圆润指甲覆着浅粉,如今连那细瘦的指节边缘也残余着仔细盯着后能够看出来的狎昵牙印。
 步锦程听见对方轻声而和缓地反问:“我已然及了冠的年纪,有些越界的活动也很正常。难道要叫我一直为亡夫守贞吗?”
 青年分明是清冽柔软的气质,说这话的时候,眼尾飞红,像是引人沉溺堕落的水妖。
 与此同时地,步锦程心中升起一个冒犯而大胆的想法——
 既然是这样,那他可以吗?
 辛禾雪说过的,他长得和那亡夫兄有几分肖似,其实不论是亡夫兄是真死假死,辛禾雪都应该要走出来的,不能蹉跎岁月一直守在这破庙里折磨自己。
 步锦程又想到了昨晚荒唐的梦。
 因此才在第一眼看到辛禾雪身上的痕迹时打起万分的精神,就怕是自己昨天夜里梦游,做了乱七八糟的事情。
 很难想象,他在那个风雪雨夜里,对旁人一见钟情了。
 而一见钟情的对象,是个独守破庙的美丽青年、男性。
 【步锦程爱意值+10】
 步锦程:“我……”
 辛禾雪没有多在意这个太便宜的男人,步锦程的爱意值提醒也没有引起他的注意,他的视线被另一件事物吸引了。
 步锦程不解地看着他的脸色,问:“怎么了?”
 辛禾雪侧过身,绕过步锦程,在床边蹲下,他捻起那陌生的小块碎片,有着针织般密密匝匝的网格状,同时布着暗褐色的条纹与斑点——
 辛禾雪回头,神色冷下来,对步锦程道:“你今日就进城,去太初寺报案。”
 辛禾雪:“那不是普通的蛇,是蛇妖。”
 步锦程面色诧然。
 又听辛禾雪说:“不过,你到了太初寺,若是见到一个叫渡之的和尚,他若问起,你不要提起我,任何一字半句都不要,就当你从未见过我。”
 步锦程不太明白,“为什么?”
 辛禾雪也暂时没有理清楚,他去顺着腕中红线的单向感应寻找过,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会把红线系在秃驴身上。
 在那个叫渡之的和尚发现他之前,辛禾雪连忙离开了。
 辛禾雪只能回答步锦程:“我同他有过节。”
 兴许是夺了这和尚的元阳也说不准。
 步锦程整理了行装,在离开前劝辛禾雪跟他一同进京。
 但辛禾雪执意要留在破庙当中,步锦程好说歹说,口水都说干了,完全不管用。
 辛禾雪牵住他的衣袖,放缓声音,“你若是担心我,就快些和太初寺的僧人回来,尽早除了那蛇妖。”
 他像是一段柔软而有韧性的柳枝,凉风拂拂,轻偎依傍到步锦程身侧,帮步锦程理了理宽袖,抚平衣领隐约的褶皱。
 就好像……
 就好像妻子在送丈夫远行。
 除了性别不对,这一幕和步锦程曾经憧憬想象过的美满家庭全然重合,他的脑子就和被猫爪拨弄的麻线团一样,一团乱。
 【步锦程爱意值+3】
 没有理会毛头小子心鼓如擂,辛禾雪说:“我就在此处,等你回来。”
 步锦程放心不下,神情显得凝重,沉声道:“此处离不周山太近,你要多加小心。”
 辛禾雪:“嗯,我会多提防的。”
 他叫步锦程放宽心。
 不过……
 蛇的主食是鱼吗?
 辛禾雪眉心浅浅蹙着,瞥了一眼院中水缸里的鱼,这条草鱼先前被步锦程用铁叉扎中了鱼尾,伤口被辛禾雪用草药附加灵力处理过,早就好全了,正在缸中充满活力地来回游。
 辛禾雪垂手,指尖碰上冰凉的缸中水。
 那草鱼接触过他的灵力,已经初步具备了灵识,见辛禾雪探手下来,就乐颠颠地摆着尾巴,一边吐泡泡,一边浮向水面,鱼嘴轻轻碰了碰那白皙如玉的指腹。
 触感微凉,夹杂着痒意。
 辛禾雪指尖滴着水,他回到卧房中,做好墙面上的记号,“正”字添加上第四笔,并且将十月初五的日期着重圈起来。
 不周山崎岖险峻,层峦叠嶂,正是易守难攻的地形。
 林木生得参天,葱葱郁郁,浓翠蔽日,因此也将一切都笼罩在层层阴翳之中。触目所及,皆是阴气森森的景象,风雪从林中过,树梢头摇曳生出一阵阵幽咽之声,凄神寒骨。
 恨真摧毁了原本属于担生的意识,夺取了这副巨蛇之躯。
 担生早年或许是个能够搅动水灾祸患、吞噬村庄的大妖,但是在数十年前,自从与国僧了意一战,大败之后被镇压在洞庭湖底,实力早就不同以前了。
 自今年年初地龙动荡,海沸山崩,天下不安,担生才有可乘之机,挣脱了湖底的禁制,得以重见天日。
 担生势穷力竭,没有一开始就选择闹水患这样的方式,那将会迅速引起朝廷的注意,而是选择另辟蹊径,盯上了许州湖心楼的生意,当起地头蛇,底下的小妖,尤其是像襄桂这样的树木成精而实力微弱的,不得不想办法上供凡人血肉当做保护费。
 有了初步的积累,担生胆子壮了些,更是径直在不周山上落草为寇,建起了土寨当山贼。
 底下听命于他的小蛇妖,自然也就成了贼寇。
 在担生前往湖心楼的时候,土寨没有大妖镇守,这些小蛇妖们各个担惊受怕,不周山毗邻京城,明晃晃地就是在天子脚下嚣张动土,时刻有被太初寺的高僧剿灭的危险。
 年轻的蛇妖们终于等回了作为主心骨的“蛇爷爷”。
 但是没有想到担生的芯子已经换了一个人,只觉得对方出去一趟之后,修为大涨,同时也性情大变,血淋淋的森寒蛇口一张就吞噬了两条最弱的小蛇。
 小蛇妖们在担生回来时,还天真地以为今岁时节能够安心冬眠了。
 然而恨真在这蛇窟里建立了比暴君还要残忍的一言堂统治。
 他坐在黄花梨木圈椅上,风从竹帘下撞入,火烛晃晃。
 前来的小蛇妖“扑通”一声跪伏在门槛前,瑟缩发抖地禀告:“大、大人,你说的穷书生捉到了,从竹笈里翻出来的家状上书写的,就是周山恒,籍贯是江州许寿村……”
 恨真的面目将近有一半掩在黑暗之处,侧方的火烛打出光影,映出眉骨沉压的锋锐轮廓。
 黑暗中一双赤色竖瞳,在跪着的下属抖如筛糠时,他的眉豁然松开了,扯唇笑了两声,“做得不错。”
 小蛇妖却愈发觉得后脊发寒,好像下一刻葬身蛇腹的就要轮到他。
 恨真漠然道:“将周山恒关押起来,至于此前捉到的两个书生,既然一个已经逃了……另一个现在就放出去,装样子装得像些。”
 小蛇妖揣测着恨真的意思,大概就是让他们假装无意间不慎放走囚犯。
 可是……
 为什么呢?
 那书生放出去,必然会去官府报案的,届时太初寺的高僧上前围剿,他们当中,除却如今修为大涨的大人,剩下的都不成气候,就是一盘散沙。
 小蛇妖退至门外,忽然脑中火石电光地一闪,心中升起一个念头——
 大人不会是根本不在乎这个土寨,哪怕剿灭了也无所谓?
 这个念头令他顿生鸡皮疙瘩,感觉就像是脖子和脑袋俱在刽子手凌空的刀下。
 不、不会的。
 小蛇妖勉强安慰自己,将恨真的命令传达下去,新捉获的江州书生被关押进土寨底的水牢。
 恨真猜想的没错。
 蛇瞳在竹林里幽幽窥视着,新的受伤的穷书生捡起装着文书的包袱,早就在夜里从土寨里奔逃出去,半途只能歇脚在破庙里,辛禾雪果真对穷书生又是嘘寒又是问暖,还帮忙处理了伤口,赠送了盘缠与行囊。
 恨真的魂魄此前在渡之的身躯中,不仅了解渡之的记忆,自然也借着渡之的眼睛观察过一切。
 七日失忆一次的锦鲤妖,却还记得要报恩,只是忘却了恩人的姓名,因此正在今年赶考的穷书生当中广撒网。
 真是知恩图报的菩萨小鱼……
 他眼看着第二天,逃出生天又在破庙当中休整了一夜的书生,在辛禾雪送别时,千万分感激地扶住了辛禾雪的双臂,正在诉说着什么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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