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设想一下也是这样,这人失血过多,此处前无村,后无店,没有辛禾雪正好在此处,及时止血又处理了伤势严重的部分,估计等到有人途径路过的时候,尸首都凉了。
 辛禾雪无声地收好帕巾,“无事,兴许是天气变了,有些风寒。”
 他从床边站起来,对步锦程交待道:“你今夜先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吧。”
 步锦程望着他背影,在辛禾雪离开卧房前,蓦然出声,“你……”
 辛禾雪站定,“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步锦程到了唇边的话,打了个转又咽回去,“无事。好梦。”
 房门在辛禾雪离开之后,轻轻掩上了。
 步锦程动作缓慢地躺下,盯着房梁。
 他只是想到,听辛禾雪讲述过往的经历,步锦程认为对方的丈夫要么是考中功名之后和官家小姐成了亲,要么就是葬身他堪堪逃脱的蛇口当中了。
 迟疑之下,还是没有将这两个猜测同辛禾雪说。
 翌日清晨,辛禾雪才从房中出来,就看见步锦程对他招手,“早饭可能还要一会儿,我单手好像处理不来这条鱼。”
 辛禾雪顿时敏锐起来。
 步锦程上哪捉的鱼?不会是……
 辛禾雪上前,果真看到了步锦程手中拎着的鱼,似乎是放用屋门后的铁叉扎起来的,扎中了鱼尾,正汩汩流血,腮部穿过草绳,鱼身艰难地扑腾着。
 或许是因为如今自己的真身也是鱼,辛禾雪看见这画面,难免心中一寒,物伤其类。
 如果有宿主对目标人物的好感度提示,K猜想此时一定会有【辛禾雪对步锦程好感度-10】的弹窗。
 辛禾雪开始担心若是他不得已下水洗清记忆,那到时候不会正好中了步锦程的铁叉?
 他眼睫一颤,接过步锦程手中的鱼,“可以不吃鱼吗?”
 步锦程跟着辛禾雪,看见青年用草药处理了尾巴流血的鱼,放进水缸里,他不禁摸了摸鼻子,出声问:“你要等它好了重新放回湖里去吗?”
 辛禾雪低低地应声,“嗯,不可以吗?它看起来很可怜。”
 步锦程其实不太能够理解这种做法,对他来说,鸡鸭鹅鱼,都是一样的,比不过人填饱肚子重要。他从前跋山涉水游历的时候,风餐露宿,蚕蛹竹虫也捉了烤来吃过,相比之下,鱼实在算是卖相和味道都极鲜美的食材了。
 不过,对上辛禾雪眸如秋水的一双眼,步锦程把不合时宜的话都吞回去了。
 青年长得若水月观音一般,肯定也是菩萨心肠,见不得杀生景象。
 步锦程喃喃道:“你……很善良,很特别。”
 辛禾雪:“……”
 ……好恶心。
 辛禾雪不着痕迹地压住了眼底的嫌弃。
 【步锦程爱意值+3】
 辛禾雪淡声道:“屋后的灶间有冬笋,墙边挂着熏肉。”
 步锦程:“那你等一等,冬笋炒肉可以吗?”
 辛禾雪狐疑地看着他吊着的右手,“你没关系吗?”
 步锦程:“哦,我是左撇子。”
 辛禾雪:“……”
 早知道那他昨晚就不给伤口灌注灵力了。
 辛禾雪只随意吃了几口,他是妖,本来也沐浴日精月华,至于吃不吃饭食倒是无所谓的。
 步锦程看他撂了筷子,“饭菜不合你的胃口吗?”
 或许少了右手帮忙,他没有发挥出正常的厨艺水平?
 步锦程扒了两口饭菜,自我感觉和平时做的差不多。
 辛禾雪摇头,交待道:“我给你准备了些盘缠和行囊,这里条件简陋,你还是先到京城里落脚,否则错过了报名就不好了。”
 十一月末礼部的报名流程就要全部结束。
 步锦程夹了一筷子冬笋熏肉,放到辛禾雪碗里,“多吃一些。”
 “不是我不愿意到礼部报名,只是我的文解、家状、结保文书,这些证明用的文状全都和行囊一起,被山贼夺走了。”
 辛禾雪脸色一变:“全都被夺走了?”
 但事情的苦主步锦程看起来完全不着急,反而豁达道:“世事茫茫,枯荣有数,说不准正是我命中与仕途无缘,因此才碰上此事。”
 辛禾雪站起来,“不行。”
 他一定要让穷书生顺利参加春闱。
 步锦程见他欲走,也着急地站起来,“你去哪?”
 “帮你……”
 抢回来?
 辛禾雪顿了顿,意识到自己如今的形象是肩不能扛的病弱公子,而不是锦鲤妖。
 山贼就算人多,他有灵力法术即使正面对上,问题也不大。
 担心步锦程发觉有异,辛禾雪改了借口道:“或许是落在山道中了呢?这么重要的物件,我帮你去找一找。”
 步锦程十分动容,但还是扯住了辛禾雪的衣袖,“别去。不周山上不只山贼,那是个蛇窝。”
 他没留意到辛禾雪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继续道:“我没数,但当时逃亡粗略一观,起码有数十条蛇,其中最大的那条,蛇身足有三个成年男子环绕的臂宽。”
 辛禾雪回首,声音有着难以察觉的细微抖颤,“……蛇?”
 步锦程重重点头。
 …………
 步锦程口中所说的巨蛇,正蜿蜒顺着从山上下来。
 距离一靠近那山脚过去的破庙,恨真能闻到人味,早上就有小蛇来报,昨夜里有人质逃脱了出去。
 这本来不应当由恨真来捉拿。
 只是山上那些小蛇,修为不到家,立冬之后只顾盘着沉眠。
 蛇身游入竹林当中,埋在宽大干枯的竹叶里。
 恨真蛇瞳锐利,忽地凝眸观察。
 是辛禾雪。
 正在屋前屋后洒雄黄?
 青年身上披着厚重的斗篷,视线往这边瞥过来。
 恨真一下绕入更密的竹丛。
 辛禾雪只在一瞬间看见了好似蛇鳞的景象,脸上白了三分。
 身体本能的反应十分迅速而激烈。
 血色蛇瞳在青竹叶的缝隙中猛然睁开。
 就看见青年扶着门,脸色苍白,脊背单薄,控制不住地干呕。
 怀孕了?
 恨真蛇瞳紧缩。
 锦鲤妖确实是在适宜的繁衍期内。
 但是他们那时在渡之的梦境未曾真正地交欢。
 那是谁的孩子?
 恨真眼中酝酿的血色愈发浓重,胸腔中仿佛有一团火焰在烧。
 这时候,一位青衣书生从破庙内走出来,轻轻拍辛禾雪的脊背,恨真能从口型判断出“孩子”二字——
 蛇瞳紧竖锁定了对方,眼神阴鸷如阎罗,血色翻滚,倒映着屋前的两道人影。
 他要把那人的眼睛挖出来,舌头割断了,剥了皮,抽掉筋骨!
 步锦程担忧:“你还好吗?”
 辛禾雪摇摇头,侧过身去看那竹林,安安静静,分明什么也没有。
第64章 失忆(19)
 辛禾雪在屋前屋后洒了雄黄粉,如果加白酒搅拌,效果原本会更好,但寺庙中没有白酒储备,只撒了干粉。
 其实寺庙后堂的院子里长了半夏,一般长满半夏的地方,蛇皆不会靠近,还会特意绕道走,缘由是半夏这种植物流出的汁液非常麻,对蛇具有极大的刺激性。
 辛禾雪为了以防万一,在床头床尾四角都挂上了雄黄大蒜球的香包。
 不过比起这些,最好的办法规避办法是五毒符。
 那是尼姑庵里的尼姑将五色材质裁成了五毒——蟾蜍、蜥蜴、蜘蛛、蛇、蜈蚣的形状,受赠的施主贴在门楣或者是卧房当中,能魇毒虫。
 每年的五月五日,民间常常以五毒符和辟瘟丹来辟邪驱毒。
 但是现在已经是十月份。
 昨夜落了一夜的细雪,堆积在后堂的残枝枯草之上。
 竹篱笆与松木竹林环绕着,竹丛底下湿漉漉的,雪融化了的水浸入泥土中。
 寺庙后堂不过再沿着这条小径走数十步,就有一处野山泉,竹林掩映,温泉池底是光滑的岩石,地热涌出,气泡扩散,水雾朦胧,空中散发着淡淡的硫磺气味。
 辛禾雪已经完全没入了池中,他双手掬了一捧水,浇在脸上。
 脸上和乌发皆是湿淋漓状,清透水珠顺着下颌流畅的弧线滴落下来。
 他的唇瓣抿直成了薄薄的片,中央的唇珠因为挤压而绷得发白,但唇周边缘却从淡淡的粉加深了颜色,在氤氲的水雾里,薄红使得唇部无端多出了几分旖旎。
 雪白近于无色的人被热水蒸出轻淡的粉,身上隐约的清冷距离感驱散了,气息极浅极柔,好似一伸手就可以触碰上青年白腻如羊奶流淌的肌肤,再恶劣地或捻搓或含吻,将淡粉色化成乱七八糟的潮红。
 林叶簌簌吹过。
 血色竖瞳在竹丛间静静地窥视着。
 辛禾雪后仰倚到岩壁上,眉心蹙着,心情不算太好。
 他只是想到了上一世的事情。
 小时候被关入五毒房里,他对此的记忆确实因为当时大部分时间神志不清而模糊了,回想不起来所有的细节。
 他只知道自己被关了两天一夜,后来母妃找到了他。
 他在出来之后高烧了半月。
 辛禾雪方才想起了一个细微的记忆点,他反反复复半月的高热终于褪去之后,母妃在他房中贴了许多从皇家寺庙求来的五毒符,他记得母妃说的话,提到太医诊断他只是惊惧造成的高热反复。
 那五毒房是用来惩戒犯错宫人的地方,毒虫毒蛇如此至多……
 没道理他一点毒发的症状也没有,甚至皮肉也没留下任何毒蛇咬过的印迹。
 仅仅只是惊惧?
 辛禾雪觉得这段记忆有点奇怪,但因为他实在想不起来身处五毒房中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所以也无从解惑。
 踏过草叶的脚步声窸窸窣窣,牵动了他的心神,把辛禾雪从回忆里拉扯出来。
 步锦程一边拐过小径的转角,一边招呼道:“吃晚饭……了?”
 话音未落,步锦程已经猛然顿住步伐,接着大呼一口气地立正,瞬间转回身去,“我、我不是登徒子,我只是以为你到这边散步。”
 步锦程没有走到这边过,他甚至不知道竹林后方是温泉。
 步锦程深度呼吸了两口,用力地闭了闭眼睛。
 方才看到的画面却始终挥之不去。
 雪白的薄衫已经水淋漓湿透了,布料紧紧黏着伶仃的脊柱线,白皙薄背的线条在腰身往里收束,那腰身很窄,像是柔软的柳枝条,两道弧线蔓延至水下。
 在发现脚步之后,青年向他的方向转过头,乌发湿漉漉贴着颊侧,衣衫下浸出温滑凝香的肌肤,肩头莹润在浅色日光下有种透明感。
 仿佛是蛊惑人心的水妖。
 步锦程抵住了额角,说话声音莫名地有些低哑,“晚饭快要做好了。”
 辛禾雪:“嗯。”
 哗哗的出水声。
 以及湿黏黏衣物褪下与干燥衣衫穿上带来的布料摩擦。
 辛禾雪披上斗篷,“你不用去清洗一下吗?不过要小心骨折的手。”
 步锦程穿的还是昨夜的衣服,药草汁液与血迹残余在布料上,在靛青色衣袍上虽说不显眼,但深深浅浅的药渍与血渍,还是能够看得出来。
 步锦程支吾着,初见时候的侠气好像在这时候消失不见了,耳根涨得完全是毛头小子的通红。
 辛禾雪淡淡扫过他一眼,牵了牵唇角,离开了。
 步锦程迟疑了几瞬。
 他踏入水中时,脑海中还是方才的画面,好像……
 好像这水也是香的。
 【步锦程爱意值+10】
 不知道为何,明明在温暖发热的池水里,步锦程却忽然不寒而栗。
 似乎有什么正在恶意森森地锁定着他。
 “步锦程?”
 辛禾雪抱着衣物过来。
 这是他准备放到对方的行囊里的换洗衣物,应该是他此前随便在京城成衣铺按照成年高大男子的尺寸选的。
 辛禾雪:“衣服我给你放这里了。”
 他将衣物搭在温泉旁边的树枝条上。
 没听见回应,辛禾雪向里走了两步,“步锦程?”
 步锦程像是如梦初醒般反应过来,“在这,我在这。”
 辛禾雪重复交待道:“干净的衣服我给你挂在树枝上了,你一会儿换上,看看合不合身。”
 步锦程回首点头,“好,多谢你。”
 辛禾雪问:“你刚刚怎么了?我喊你没听见。”
 步锦程解释:“刚才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有点像是蛇鳞擦过地面,我留神听,就没发觉你喊我。”
 辛禾雪蹙眉:“有蛇吗?”
 步锦程安慰他:“应当是我幻听了,估计是黄昏风大,竹叶落到地上了。”
 辛禾雪稍稍松了一口气,视线扫过步锦程。
 对方的身体和文弱书生截然不同,骨架高而宽,周身裹着精劲的麦色肌肉。
 竹叶光影交错倾泻在沟壑分明的腹肌线条上。
 辛禾雪微微侧过头,他发现步锦程身上布着细小的刮伤留下的疤痕,有一道最显眼,自腰后的部分横截过腹外斜肌。
 他提出疑惑,“那是怎么弄到的?”
 还未曾在别人面前敞露过身体,好在他下水的时候暂未褪亵裤,步锦程不自在地摸了摸颈后,“是少年时游历山水,不小心从山崖滚落,岩石尖锐的一角刮过的。”
 辛禾雪没再问什么,只觉得天色已经将近暗了。
 冬日总是这样,天黑得很快。
 辛禾雪夜里又做了梦。
 他坠身一片漆黑当中,伸手不见五指。
 下意识往前踏出一步,旁边的人牢牢牵住了他。
 辛禾雪意识到自己的手应该很小,是未发育完全的孩童的手,被裹在旁边人稍大两圈的手中。
 少年的嗓音嘶哑,像是被药物试图毒哑过再救回来的那种粗涩难听,警告道:“别乱跑。”
 辛禾雪不知道自己脚底踩到了什么,像昆虫节肢碎裂的脆响,黑暗的屋子里都是血腥气。
 他听到了蛇吐信子的细微声音,还有些蟾蜍鼓动的咕嘎声。
 意识到处于什么环境当中,不寒而栗。
 辛禾雪发觉自己控制不了身体,否则他应该会下意识呕吐。
 比起梦境,这似乎更像是一段记忆。
 他只能在这具幼时的身体里观察这一片漆黑的世界,身体随着记忆动作。
 他们躲在角落里,少年大概是以保护的姿态挡住了他。
 所有噪声来自对面的另一个墙角,那些毒虫毒蛇都在忌惮着不敢越界过来。
 辛禾雪知道了它们在顾忌什么,在他们脚下形成包围圈的,应该是少年打死的虫蛇尸骸。
 小时候的他因为灵魂和世界不兼容,还在痴傻的状态中。
 他发现自己抬起了手,将手心里攥着的玉佩递给了少年,说话很生疏,“谢谢、哥哥。”
 少年碰了碰,判断物件形状是圆盘镂空的双鱼形玉佩之后,推回了他的手,“玉佩?你是哪个宫里的宫人,因为偷盗所以才被送来五毒房?”
 辛禾雪发觉自己没有再出声,可能是对方的长句子提问给他带来了理解上的困难。
 他们不知道在黑暗中过了多久,身旁的少年忽而歪倒下来,倒在一片泥泞残肢里,辛禾雪推了推他,灼烫的体温与低弱呼吸,昭示着毒发多时的事实。
 少年气若游丝,少了生息。
 在辛禾雪险些忽略了这是一个梦,心中隐隐焦急起来的时候,门房被打开了。
 白光豁然进入,母妃拥住了他,抱离了五毒房。
 辛禾雪回头看,少年倒在肮脏黑暗的房中,因为脸埋在昏暗的一侧,辛禾雪没能看清楚。
 他很快坠入了第二个梦境。
 床榻上的青年分明沉睡着,却神色不宁,眉眼之间隐隐有倦惫和不安之色,似乎被梦魇住了。
 恨真凝眸看了许久。
 他的蛇身从窗页爬进来,那些雄黄粉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对于巨蛇起不了任何的作用。
 蛇身缩小了许多,变成等人身长,才能盘到床铺上。
 辛禾雪的身量太纤瘦,虽说确实是修长的类型,立在人群中清冽出尘,但生来骨架更窄,因此轻易地被青鳞片的蛇绞紧,缠住了。
 柔软至极的身躯,一直在轻微地颤抖。
 恨真的蛇头探到腹部。
 拱开亵衣下摆,露出霜白一片的腰腹。
 红色蛇信子吐出,反复地在腰腹试探,他发现在蛇信子碰上的时候,辛禾雪清浅的呼吸声会忽然加重些许,肌肤细微的抖颤变得更厉害。
 恨真试探结束。
 他发现了一个好事,辛禾雪没有怀上那个书生的野种。
 但同时也有一件坏事——
 辛禾雪似乎很怕蛇。
 烛火有那么一阵子晃得厉害。
 墙上巨蛇的光影不见,赤身裸体的男人出现在床榻上,有力的身躯宽肩长腿,肌肉虬结。
 胸膛结实温热,拥住同床共枕的青年。
 或许是有了热源,青年挨得更近,被梦魇住了的神色缓缓褪去,安安静静地睡着,半张脸埋入了柔软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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