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凡也挺惊讶,她眼睛一亮,把翘起来的二郎腿都放下了,这个小警察居然也追星,还和她同担,往常在家里,她妈妈只会把她辛辛苦苦攒起来的周边一股脑儿偷偷扔掉,甚至随便送给亲戚家小孩,她很少在生活里遇到可以分享的人,两个人一下子这个坏人抛之脑后,激情开聊,聊了足足半小时。
“我主要是磕cp……男的啦,你应该不磕吧……哦那你担的那个团我也喜欢!你居然去看过线下,真羡慕,我还没看过……”
陆知活了也几百年,现在对待人的态度就是常存一点慈悲和善意,她觉得这小姑娘虽然有点儿不着调,但年纪还小,远不算无可救药之人,于是他加了冉凡的微信,约她有空一起追星。
今年过年晚,虽然短暂的春节假期很冷,但过去没多久,气温就一口气升到了十几度,路两旁冻成连绵起伏的黑色小山峰一样的雪堆没能完成自己再拔高几寸的愿望,流着黑色的眼泪迅速地破碎坍塌,心不甘情不愿地从下水道里和这世界告别了。
化雪总还是冷的,草地上人行道上的雪都变得斑驳,像是生了霉斑的米饭,属实是最丑的时节,实在让人提不起兴致出门走走,每个人都龟缩在家里,盼这一场大晴天能让这脏雪赶紧化个干净。
这么多天,陆聿怀守着一段沉甸甸的记忆无处安放,几次想开口询问江之沅,又几次话到嘴边被他临时逃避,江之沅伤筋动骨,修养了半个月才好,陆聿怀把他的东西都搬来自己家,以受伤了要人照顾为由,让江之沅就这么搬了家。
周末一早,夜半喧嚣的冷空气在门窗缝隙处努力了一晚上,还没等有任何进展,阳光轻轻一摸,就偃旗息鼓,任由自己变成了水汽。
江之沅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回学校每天按时上下班,毕竟祁映昭跑了个干净,一点儿踪迹也没留下,判官们只好在岗位上正常工作,顺便留意来自三界的各种风声。
周末没人定闹钟,但江之沅本来就并不需要那玩意,八点整,他就直接从熟睡状态睁开了眼,盯着天花板,在一室的静谧里等待所有的神志回笼。
就这么思考了一会儿,江之沅听着旁边人规律的呼吸声,忽然觉得哪里不太正常。
不过这事有些难以启齿,江之沅在人世间活了这么一遭,什么事都听过见过做过,唯独一件事,他倒是在各种意外情况中被迫看到或者了解,自己却从没做过。
他稍稍扭了一点头去看还在睡的陆聿怀,陆聿怀皮骨都极佳,哪怕是大早上也绝不显得浮肿,像个在拍睡觉戏份的男明星,线条流畅且锋利,看起来招人得很。
江之沅觉得想这种事的自己真是丢人,他别开视线,平躺着深呼吸了几下,想把刚才突然出现的荒唐念头赶走,但大脑就是这样,你不想让它想什么,他偏要想什么。
自从自己受伤之后,江之沅数了数日子,也有小半个月,陆聿怀一直没碰过自己。
这不对吧?陆聿怀让他搬进他家的时候,江之沅以为会发生一点什么,但是没有,也正常,那时候他还没痊愈。
但已经这么多天过去了,他江之沅都能原地辞职不做老师立刻改行当武术演员或者体育选手了,陆聿怀除了偶尔亲亲他的额头,就什么也没有了。
不是说开了荤之后都上瘾吗,陆聿怀是怎么回事,怎么他和别人都不一样,别人恨不得比上班打卡还勤快,他倒好,直接原地出家了,这是什么毛病?第一次不是挺好挺和谐的吗?想到那天,江之沅耳朵从耳尖开始逐渐放射了一大片,连脖子都开始红,但脑子里的东西却依然控制不住。
他躺在床上想了半天,没得出一个合理的结论,江大人活了这么多年,虽然脸皮依然薄如纸,但是好在心理素质极强,他决定豁出去试探一下。
陆聿怀睡得很安稳,一夜没做梦,自从祁映昭跑了之后,他前世的记忆没再一睡觉就出现了,终于能让他睡个好觉。
但工作日的生物钟还是控制了他,虽然没有闹钟,陆聿怀还是难以抗拒地早早自然醒了,他一醒,还没来得及睁眼,就感觉脸边有细细的温热的呼吸。
江之沅离他极近,鼻尖几乎要蹭上他的脸,但又若即若离,似碰非碰,只惹得陆聿怀发痒。
他闭着眼睛轻轻笑了,正准备睁眼看看江之沅,忽然唇上一凉,江之沅撑起了身子,俯身吻他。
陆聿怀感受到他深深浅浅若即若离的试探,带着点犹豫,但又不肯干脆离开,和陆聿怀主动的那些吻比起来,实在多了点别样的韵味,让人心里发急,勾得他浑身一麻。
江之沅打定了主意要试探,尽管他已经整个人像煮熟的虾、外头融化的积雪,他还是没有临阵退缩,眼睛一闭心一横,手摸了上去。
陆聿怀早知道江之沅脸皮薄得很,哪受过他这种撩拨,更何况一大早的,他自己给自己拉紧的那根弦没有一秒犹豫的就崩断了。
陆聿怀一把抓住江之沅的手,睁开眼看着他,眼角不知怎的有点发红,他沉默着盯了一会儿,江之沅长而密的眼睫颤个不停,像蝶翼,在他心里刮起了一阵狂风。
江之沅眼看着陆聿怀的眼睛越来越红,懵了,心想这是什么情况,怎么跟他把人欺负了似的。
陆聿怀抓着江之沅的手,沉默了半天终于开口:“我之前,是不是对不起你。”
第53章
早上十点, 崔虞出现在了律所大楼的地下停车场,她穿着件深灰色的大衣,衣摆一直到脚踝, 露出一双亮闪闪的切尔西靴子,大衣敞着怀, 里面穿着件衬衫,光滑笔挺, 像是从块布开始就没折过,一直挂在衣架上直接送进的崔虞的衣帽间。
这天是暖和了那么一丁点儿, 但街上的人没一个胆敢脱下那件厚实的穿了几乎一整个冬天的羽绒服,不过崔虞不在意, 她根本没穿过羽绒服,那是什么玩意儿?
不仅是她, 如果她的助理和合伙人们谁哪天穿着一件轮胎人一样的棉袄出现在她面前,崔虞一定会用一种毫不掩饰的疑惑,用目光把这人从上到下凌迟一番, 末了再翘起她完美的大红色美甲的五根手指, 冲那人沉默着点那么两下,眼睛里同时露出一种怜悯的同情目光。
崔虞除了做判官前的那一世过得不怎么样,后来的每一世都堪称人生赢家,在进行资本的原始积累阶段,崔虞总能靠自己那绝顶聪明的脑子经商致富, 而且她对未来的世界发展趋势有着直觉般的准确判断,每一次都能勇立时代潮头。
总而言之,崔虞没穷过。
崔虞看着自己纯洁无暇的帕拉梅拉,因为车一直停在地库,外面的风雪没有对它产生一丝一毫的影响和干扰, 几乎反光的像面镜子,看不到一点灰尘或鸟屎,只不过上路跑了一遭,轮胎倒是碾了一路的泥水,彻底脏了。
崔虞皱着眉,嫌弃地从小包里捏出手机,给她的助理打了个电话,让他叫个人去公司地库把自己的车开走洗了,因为车已经“脏得令人作呕”。
助理一叠声应了,等着崔虞挂了电话,助理打电话吩咐了刷车,挂断电话,他迅速扫视了一遍自己的工位,发现自己早上来得匆忙,穿来的羽绒服还搭在椅背上,顿时吓得花容失色,手忙脚乱地把衣服一股脑塞进一个黑口袋里扎紧了,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一面小镜子,整理了自己的头发,挂上一副标准的微笑,等着迎接崔虞的到来。
崔虞其实不凶,但她惯会和蔼可亲、笑容满面地杀人于无形,是个异常可怕的笑面虎,她对自己的一切,除了感情生活,都要求严格,而且眼里容不下沙子。
同在律所的助理小律师当代孟婆孟知酒就不一样了,她至今不知道地府这是个什么选人标准,难道是每次他们招聘的时候都过于装神弄鬼,搞得实在像骗子,才没有人愿意来,导致这个岗位沦落到她手里吗?
孟知酒胸无大志,仗着自己有点儿小聪明,喜欢把一切事往后拖延着干,结果她的大脑发现能在最后几个小时的期限里赶完,为什么要提前做呢?
因此她的人生几乎每天都在和拖延症战斗,她想做的事都停留在脑海里,想象中的自己是一个喜欢画画、喜欢练字,隔天会去运动,下班了会抽时间学点儿东西提升自己的都市丽人,但实际中的她是一个每天下班就是刷手机,把几个APP轮番打开批阅一番,沉浸在和自己根本不相关的家长里短鸡毛蒜皮里,等几个小时过后,到点该去洗漱了,抬起头发现自己其实什么也没干。
而且她早上还总起不来,谁让她晚上看小说看得太晚,孟知酒连看小说都拖延,脑子里知道昨天没看完的那个小说蛮好看的,可她就是没动力点开小说APP,一直拖到该睡觉了,终于点开小说,然后连看几个小时,直到困得手机砸脸为止。
要不是她崔姐心善,愿意让她这个活了几百年还身无长处的菜鸡到她的律所上班,孟知酒这辈子还不知道能去哪工作。
孟知酒挤公交来了公司,严严实实裹着件深黑色棉袄,这棉袄她几乎穿了一个冬天,和另一件深蓝色的轮班,仿佛长在她身上了,和久久不换的社媒头像一样,达到了未见其人,先见其棉袄就能认人的程度。
孟知酒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大言不惭地和同事传播她这件棉袄有多么舒适,多么轻薄但保暖,爱不释手似的。
她已经进了律所五年了,按理说至少也应该混了个组长当当,但她也堪称俗世奇人,愣是能在助理律师的岗位上一直呆着。
今天虽然是周末,但崔虞、她的助理以及一个高级律师,再加一个打下手的孟知酒还是出现在了办公室,因为有个大金主临时找上门了。
这位大金主是个非常有钱的女人,之前就和崔虞认识,两个人约着吃过饭逛过街,家里富了几代,父母只有她一个女儿,从小娇生惯养。
崔虞的律所一直帮她处理各种事情,而她这次急匆匆地要律师们大周末的就来上班,是因为她的婚姻出现了问题。
崔虞刚刚在自己办公室里坐定,接过助理端来的一杯咖啡,嘴唇还没来得及碰到杯子,这位姐姐就风风火火地闯进了律所。
女人叫余莉音,三十多岁,保养的极好,几乎看不出来年纪,漂亮的大卷发,精致的妆容,修剪得形状完美的指甲,人也美,虽然和明星相比还有差距,但放在日常生活里,再配上真正有钱人的气场,已经能让很多人自惭形秽了。
崔虞放下咖啡,赶紧迎出来,余莉音一看到崔虞,噔噔噔往前走了两步,拉过崔虞的手,顶着张白皙娇嫩的脸,一张口却仿佛祥林嫂,带着委屈和幽怨:“虞啊,你可一定得帮帮我,这日子没法儿过了!”
孟知酒陪着站在一边,本来正垂着脑袋打瞌睡,试图续上她起床前正做的那个很爽的梦,闻言好奇地抬头,终于看了一眼当事人。
崔虞对余莉音没什么不好的印象,她本人就是一个典型的大小姐,含着金汤勺出生,有点儿公主病,但是为人倒也没什么心眼子,属于傻白甜那一类的。
崔虞把另一只手搭上去,露出一个十分关切的表情:“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了,来来咱们坐下慢慢说。”
余莉音把她一看就价值不菲的小包随便往桌子上一扔,坐下来深吸了一口气,眼睛里甚至闪着泪花,开口道:“我老公要和我离婚!”
离婚是件说大也大说小也小的事,但余家实在财力雄厚,余莉音真要离婚,牵扯的股票啊基金啊不动产啊太多,也确实是件大事了。
余莉音的老公崔虞听她说过,余莉音大学刚毕业的时候,到自家公司做了个小员工,一方面体察民情,一方面接触一下公司底层业务,而她的老公正好是她的带教,一表人材,高高瘦瘦的,学历又高又温柔,余莉音学到了多少东西不好说,倒是给她爹领回去了一个女婿。
可以想见,余父对这个女婿非常不满意,这男人家里还有两个姐姐,一家人在小县城生活,不管怎么看也配不上余莉音,因此余父暴怒,这男人通情达理地对余莉音说,不愿意影响他们父女关系,主动从公司离职了,发誓靠自己做出一番事业后再回来,让余莉音等他。
有个好脑子真的很重要,这男人还真在三年后带着自己创办的初具规模的公司回到了余家,余莉音说什么也不愿意再放手,余家长辈只好同意了他们结婚。
婚后余莉音依然觉得自己没有看错人,逢人就分享她和老公的甜蜜故事,崔虞和她深交不多,但也听了不少。
“啊?怎么突然要离婚?你们不是感情挺好的吗?”崔虞把一杯咖啡推过去给余莉音。
余莉音接了咖啡捂在手里,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不知道呀!”
她伸手抽了张纸巾,放在眼下吸了吸泪水,接着嘤嘤地说:“也就一两个月吧,之前好好的,最近这段时间我总觉得他有点儿冷淡,但我一提出来,他又能及时改,说公司最近比较忙才忽略了我。”
“可他前天突然说,要和我离婚!”余莉音发出一声啜泣。
在场的其他人其实没什么感觉,做这行的,什么奇葩事没听说过,虽然当事人显然受到了巨大的打击,但余莉音这故事在他们嘴里过了一遍,什么味儿都没有,寡淡的还不如白开水。
但谁让这一听就是笔大生意呢,要是最后俩人不离了,他们就算白当了一天情感咨询师,不亏,但要是俩人真离,打起官司来,律所按比例抽成,这可是一笔巨款,全公司员工的年终奖都不用愁了。
崔虞把凳子拉近了一点儿,又给余莉音递了张纸巾,轻轻帮她拍着背,语气和缓地仿佛一个正在催眠的心理治疗师:“那你觉得是什么原因呢?”
余莉音红着眼睛抬起头:“我,我不知道。”
崔虞安抚地看她一眼:“那你怎么想呢?”
“……唉,强扭的瓜不甜,要是他真的不喜欢我了,我,我我只能放他自由了。”说完余莉音又忍不住泪水,连忙拿纸巾捂住眼。
崔虞问出了关键的问题:“那你们现在的财产是什么状态,婚前协议有签吗?”
余莉音茫然地抬起头:“没,没有啊,我爸当时让签来着,我怕他不愿意,就没有签。”
孟知酒心想:“好一个根正苗红活生生在眼前的傻白甜!”
崔虞早知道余莉音是个恋爱脑,听了这话也没说什么,叹了口气:“那如果真要离婚,你最近回去搜集一下证据,如果是出轨什么的,到时候分割财产对你比较有利。”
余莉音茫然地点了点头,这事没个头绪,到底会不会真离婚都说不好,要律师没什么用,现阶段还不如请个私家侦探,于是众人就把余莉音送出了公司。
余莉音刚到地库,还没来得及上车,一个瘦高的男人缓缓朝她走过来,冲她轻轻一笑,轮廓分明又迷人,余莉音停下了按车钥匙的手。
第54章
卧室里一片安静, 只有空调持续发出低频单调的嗡嗡声,江之沅猝不及防听了陆聿怀的问题,没接话, 坐起身,长而浓密的眼睫垂了下去, 带着点儿说不清的落寞。
其实那记忆对他来说已经太过遥远,那是多少个春秋更迭, 沧海桑田,太多的人和事企图挤占他记忆里的一方天地, 但江之沅确实无法忘记那些年那些日。
没有人会在那种情况下不为那个少年心动吧,被按在冬天刺骨泥水里的时候, 往常总是奋力挣扎或破口大骂的江二这次只是安安静静地感受着冰冷泥水的触感和温度、脸颊上传来的刺痛,因为已经决定去死, 那么这习以为常的一次被侮辱取乐似乎变得也没有那么难以忍受。
可偏偏陆聿怀来了,像个英雄。
陆公子不声不响地走了之后,很快推行下来的是覆盖全国的义学, 用最严厉的手段保证每个孩子都能读书, 奔赴京师科举的路上,江之沅深深感激于远在京师的那个人,却没想过从来都是一个人。
当从别人嘴里听到陆聿怀要娶妻的消息的时候,自己是什么感觉呢,是无法相信, 同时却又觉得理所应当的吧,那天潢贵胄的皇帝,肩负着王朝社稷命运的帝王,怎么可能不和一位门当户对的女子结婚,生下传宗接代的小皇子呢?
但他的陆公子, 天下人的圣上,对他表现出来的超出常人的对待和距离又算什么呢,江之沅承认自己认输的太快,但让他去质问皇帝吗?多么荒谬的想法。
陆聿怀看着江之沅落寞甚至带点儿委屈的神情,深深叹了口气,从他身后伸出手环抱住江之沅,在他耳边轻声说:“……对不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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