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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天骄(香叶桃子)


保姆停顿片刻,吞吞吐吐地说:“他叔叔去拿抽屉里的东西……”
叶彬青想起来,在三楼上,骨灰盒休憩的房间里,阮子燃养着一缸小金鱼,抽屉里还存放着他给爸爸的宝贝。保姆曾经千叮咛万嘱咐,不能动!阮子燃放的东西不能动。
叶彬青不知道,如果有人动过抽屉,首长家会不会爆炸,末日会不会来临。反正,他不敢去尝试,看来金生是试过的……
兄长去世后,金生回家上香。
上过香,他在屋里东摸摸、西看看,摆设全是原来的模样,人再也见不到了,兄长才四十岁啊……金生哽咽着,不成声地偷偷哭着。他打开抽屉,发现阮子燃放的东西,随手拿起来。
阮子燃的成绩单很整洁,背面有他写给爸爸的悄悄话。小哨子和小手枪是父亲送的,他还珍惜地留着,跟新的一样。
金生拿起成绩单,开始看阮子燃写给爸爸的话,读着读着,眼泪花花地流。虽说他不是乖孩子,还是怪可怜的……作为叔叔,金生感到一阵心疼,抹着眼泪跑到楼下,准备跟阮子燃好好聊下,开导开导孩子。金生把小手枪也揣在口袋里,准备跟侄子一起睹物思人,怀念逝去的亲人。
没想到,阮子燃当场就爆炸了,怪他偷看偷拿自己的东西,劈手把成绩单夺走,把叔叔关在门外。不仅如此,乘着吃晚饭的空当,他把小手枪从金生兜里搜走,把墨水瓶扔进叔叔的公文包里,污染了金生带回家的病历和文件。
孩子也是有秘密的。金生心里愧疚,只好自认倒霉。
见他们闹得不愉快,首长发话说:“孩子给爸爸的东西,你去看他干什么?我都不去动。”
好心被当驴肝肺,还被他们老的小的抱成团地嫌弃,金生心里多少有点委屈,梗着脖子说:“我没想动的。抽屉没有锁,我下次保证不看!”
朱阿姨在旁边教训儿子:“没有锁,说明他相信你。你不能辜负孩子的信任!你是做长辈的人了,说到要做到!”
他才不相信我!阮金生差点冒出句顶撞的话。
金生一年回家几次而已,阮子燃才不锁抽屉的,否则早锁上。问题在于,爷爷奶奶了解孙子,他们小心地避开雷区,营造出信任感。只有金生傻乎乎的闯入雷区,还跑下楼去讲,一下把地雷给踩炸。
晚上,阮金生在屋里检查他从医院带回家的资料,文件全被墨水染黑。金生叹一口气。
朱阿姨进门来,端来一碗水果羹给金生,又帮他整理床铺。母子两人说了几句话。
关心过金生的工作后,朱阿姨貌似不经意地问:“子燃的信里,除了说他想爸爸,有没有别的什么?”
金生愣住,看着朱阿姨。
朱阿姨眨巴着眼,用目光催促儿子。
弄清她的来意后,金生气不打一处来,决绝地说:“记不得了!我已经是做长辈的人,我不能再辜负孩子。”
朱阿姨好像没事人一样拍拍枕头:“那你好好休息吧。”
说完,她施施然走出门。
第二天,阮金生在卫生间里忙活,他把墨水染黑的文件放到水里,看能不能显示出原来的内容。忙活一阵,他总算看见模糊的字迹。
金生放下湿漉漉的文件,在沙发上喘气。
保姆端来一盘杨梅,迟疑着,递给金生:“子燃给你的。”
金生喜欢吃杨梅,盘里的杨梅又大又红,还带着水珠。他心头浮起暖意,丝毫没有怀疑,风卷残云地吃掉。
没到晚上,金生开始拉肚子。
腹泻过三次,金生歪在沙发上,朱阿姨跟首长都紧张起来,跑出来看儿子。金生抬起手,指向另一间屋子,有气无力地说:“杨梅……子燃给我的杨梅……都是你们惯得他……”
首长和朱阿姨互相对视一眼,朱阿姨立即起身,到阮子燃的房间质问他。
阮子燃坐在屋里,痛快地承认道:“他偷看偷拿我给爸爸的东西,他活该。”
朱阿姨严厉地斥责孙子:“金生是你叔叔,不管他做错什么,你不能害他!你也不是三岁的孩子,他对你一片好心,你怎么不懂事呢?”
阮子燃一口咬定:“他不会有事的。我没有害他。”
朱阿姨反复逼问:“你到底给他吃得什么?”
最后,阮子燃坦白,他把杨梅泡在鱼缸里,跟金鱼好几天前拉的排泄物一起送给金生吃的。
幸亏不是药物,首长和朱阿姨放下心来,让保姆陪护金生一晚上。夜里,金生没有再拉肚子,就是情绪不好,夜里长吁短叹的。
说完后,保姆也笑起来,总结道:“就这么一点事,过去就过去了。谁家能不吵架?时间长了,牙齿都会咬到舌头。现在他们可亲啦!”
叶彬青忍俊不禁。
阮金生的感情充沛,性子热情,真是一个直爽的人。

听保姆讲过故事,叶彬青又去屋里看阮子燃。
阮子燃完成作业,在看他喜欢的军事杂志,手边摆着一本看完的《中国近代史》。叶彬青问他:“你叔叔带的礼物呢?”
金生给阮子燃的礼物多半是个稀罕的东西。叶彬青心里好奇,想看看是什么。
阮子燃指着床上的衣服:“在那里。”
床铺收拾得整洁有序,床上面没有杂物,只有一件挺括的外套。外套跟军服有点像,剪裁得更合身,款式更加潇洒;颜色是一种罕见的墨玉绿,看起来赏心悦目。叶彬青忍不住拿起衣服来看。阮子燃的被子叠得像块棉花糖,上面鼓鼓的,很柔软的样子,叶彬青顺势摸一下。
叶彬青把金生的礼物用衣架挂起来,好奇道:“子燃,这还不好看?你不喜欢?”
阮子燃郁闷地回答:“他买错了尺码,我穿起来不合身。”
叶彬青笑起来,看来金生对阮子燃的关心确实不够到位,他不确定侄子穿什么尺码的衣服。百密一疏,可惜这样精美的礼物。
阮子燃来了兴致,对叶彬青提议:“彬青,你可以穿上。如果喜欢的话,衣服就送给你吧。”
叶彬青急忙说穿不了,坚决地拒绝。摸到软乎乎的被子,他已经感到满足,像吃了一大块棉花糖,从里到外都是甜的。外套怎么敢拿?这是金生花钱给子燃买的,不知花多少心思才选到一件类似制服的外套,面料比军服好,样式比军服帅气。叶彬青可不敢穿。
阮子燃有些扫兴,瞟一眼桌子底下,咕哝道:“有什么大不了的。书我拿去垫东西了……”
书桌下面塞着一只取暖的电暖炉,叶彬青一眼瞧见,炉子下面露出一本书的边角。叶彬青将书抢救出来,发现是一本模拟高考的英文练习题,恐怕也是金生送的礼物,被阮子燃当炉垫子用。
叶彬青翻翻书,急切地说:“这本书挺好的,不能丢掉。我们下回做一做?”
看叶彬青这么喜欢,阮子燃皱着眉头,勉强接受这份礼物,但是他一再声明,他不要做英文练习。
叶彬青哄半天,他终于把练习题放到桌上。
朱阿姨在门外喊一句:“开饭啦!快来吃饭!”
金生的归来让家中洋溢着喜悦,连首长的面容都变得柔和下来,露出些许笑容。桌上的菜肴用薄如蝉翼的瓷器盛放着,有序排列着,摆盘尤其精致,菜品如花朵一样绽放。
朱阿姨打开一瓶红酒,给所有人的杯子里都添上些,大家随意饮用。叶彬青坐在朱阿姨和保姆中间,阮子燃坐在首长和金生中间,大家围坐在圆桌边,享受夜光杯中的葡萄美酒。
叶彬青尝一口菜。每道菜不仅色相精致,味道照旧鲜美糯口。这种规格的宴席他还没有吃过,他细品着菜,专注地吃饭。
饭桌上,阮育华和朱阿姨一直在跟金生说话。
叶彬青在旁边听着,得知阮金生是靠自学成才,成功考上大学的。父亲不在家的日子,金生当知青参加劳动,凭借聪明伶俐,他自学中医典籍和药方,帮助大队里的干部群众看病,取得不错的疗效。得到群众认可,他第一批选送回城参加工作。朱阿姨曾经为他安排过一份工作,金生不喜欢。恢复高考后,凭借良好的基础,金生成功考上S市一所医学院。求学期间,他跟同校的姑娘陈宝莹相爱并结婚,从此翅膀变硬,留在S市扑腾至今。
朱阿姨问金生:“过年你还回家吗?”
金生迟疑着,露出点左右为难的表情。
结婚后,金生时常在爱人家过年,宝莹是S市人,不能每年都跟他回老家。金生有一个女儿,孩子在S市出生成长,他们全家更习惯在S市过除夕。除夕前后,金生还要去医院上班,分身乏术。
朱阿姨轻叹一口气,流露出一丝儿大不由娘的气息。
保姆及时插话,问金生他女儿的钢琴练得怎么样。
金生知趣地回答一长串女儿练琴的情况。最末,他添一句,春节后他会回来一趟。
阮育华端着酒杯,对儿子慷慨地说:“我跟你妈很好,我们有组织照顾,不需要你管。你把自己事业搞好、孩子照顾好就行。过年只是一种形式,团圆可以在任何时候。”
还是男人理解男人的难处。
金生感动地点头,给父亲敬一杯酒,关切地问道:“爸,你准备让子燃上什么学?”
阮育华喝下酒,回答道:“看他学得怎么样。如果明年考得好,给他上C大去。如果考得不好,给他上D大去。”
D大也是一所军事类院校,档次比C大低一些,分数不高。
金生睁大眼睛,惊讶地问:“都是军校?”
阮育华跟朱阿姨几乎同时回答:“对啊!”
阮育华的目光一下变得坚定,不容置疑,朱阿姨对儿子翻个白眼,两人好像在说“不上军校上什么?”“你昏了头吧?”
金生迂回地提议:“我有个同学,他在S市的重点高中当教导主任,他们有保送名额,如果子燃转学去读书的话……我有把握能让他上个好一点的大学,肯定比D大好。”
朱阿姨手一挥:“不用!我们在C大找的人。小叶就是来给子燃辅导功课的。”
金生看一眼叶彬青,困惑地说:“小叶也是学生吧?或者,我去找找宝莹的叔叔,他在S市的大学当教授,说不定可以……”
阮育华果断阻止了儿子:“你别管!给他自己考。”
金生回过头,问阮子燃:“你想上C大吗?”
阮子燃眼都没有眨,笃定地“嗯”一声。
看他们祖孙三个人空前团结,金生陷入莫名地低落,叹一口气。叶彬青内心不解,金生似乎很不愿意阮子燃读军校。
金生憋了一会,实在憋不住,问父亲:“爸,你真的要给他参军?就他这个脾气,谁受得了?”
阮育华恍若未闻,端起碗,吃他的饭。
朱阿姨敲一下儿子的碗,不高兴地说:“你脾气也不好,不是照样结婚工作了?人都要成长,军队挺适合成长的。”
金生感到不吐不快,他鼓足勇气,说出心里话:“我是觉得,他在思想方面不算成熟,不一定适合军队。万一他惹出什么事来!妈,我们又会被抄家……”
饭桌上的气氛一时凝固,欢声笑话戛然而止。
叶彬青想起来,这栋楼房虽然配属给首长一家,但是他们抄家下放后,长时间没有人居住。金生对这栋房子既是熟悉的,又是陌生的,混合着复杂的感受。
凝固大约持续十秒钟,阮育华和朱阿姨恢复常态,各自夹菜舀汤,跟之前一样淡定。其他人跟着开始吃饭。只有金生处于精神的紧张之中,没有继续吃。
阮育华轻描淡写地说:“怕抄家怎么行?上战场还会死,难道不打仗?生命的意义不在于你躲在家里,等着老死在床上。”
朱阿姨给儿子舀汤,劝说道:“你就是太较真了。呐!喝点汤吧。”
金生哪有心情喝汤。叶彬青看得出,金生正在忧心忡忡,脸上笼罩着一层焦虑的神色,整个人看起来有些飘忽。
金生压抑着声调,艰涩地说:“要是他以后做点什么大逆不道,乱党乱军的事……他的下场……哎!我们,我们又怎么办?陪他粉身碎骨?”
朱阿姨没说话,叹一口气。
阮育华看朱阿姨一眼:“我叫你带金生住到外面……”
朱阿姨无奈地说:“我哪知道他们要行死?”
后来,叶彬青听保姆讲起旧事,得知金生的心结从何而来。首长离开大院后,金生跟朱阿姨搬到一栋破旧的家属楼居住。朱阿姨有工作职务,她不想离开军区,金生读书也要近便些。就这样,金生目睹了一些戴罪之人的自杀活动。他们刚搬进破楼,楼下的夫妻饮弹自尽,双双僵死在床上,留下一个还在上幼儿园的小孩。孩子很快被送走抚养,离开众人视野,不知去向。没几个月,住他们顶楼的一个男人跳楼自杀,他跳楼的时候是白天,金生放学回家的时候。金生亲眼目睹他头朝下,轰然落地,顷刻间脑浆迸裂。没过两天,此人的家属集体跳下来,手拉手噗通几声,从阳间消失。
保姆告诉叶彬青,金生好些年不吃豆腐脑,吃了会吐。他坚持不加入任何组织,不参加非专业的活动。虽然如此,金生的正义感没有减弱太多,有时会发出点不平之气。朱阿姨劝儿子别光说不练,加入为社会服务的行列,好说歹说,金生加入九三学社,一年不知有没有一次聚餐活动。
后来,朱阿姨及时搬出军区,带金生住到闹市里去。金生渐渐恢复常态,重新开朗起来。叶彬青心想,他害怕的不是死人,医院里经常有人病逝。金生是怀疑自己随时会死,父母会比死还惨。要死不死的精神压力让他倍感难熬。
叶彬青在内心划出界限。在这个家里,金生是个异类,他是唯一的知识分子,父母都是职业军人,他们比他的神经粗。阮子燃是半个军人,他是等待打磨的璞玉,四体不勤,性子又骄傲,但是他质地坚硬又细腻,层次丰富。
保姆从厨房又端来一些面点,还有一大碗酸辣汤。
朱阿姨给金生拿块热的饼子,许诺道:“别担心。有你爸在,他还活着。子燃做错事,大不了打死他,不会连累你的。妈怎么会让你再遭罪?不会的。”
朱阿姨发自肺腑的关心让金生的表情变得松弛下来。他抬起手,似乎想讲什么,没有讲出口。
叶彬青看出来,金生在心里表示,他不是这个意思。他是建议像阮子燃这样的孩子最好不要参军揽事,这样大家都能平平安安的。保全性命于当世,不求闻达于诸侯。
阮育华放下筷子,对金生说:“你读书这么长时间,没有学会理智?乱党乱军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事吗?我做不到,我承认,花掉许多时间回炉重造。子燃有多大本事?他连考大学都成问题。乱谁?乱他自己老婆差不多!”
保姆给阮子燃盛一碗酸辣汤,他正在吃着。听见爷爷说自己,阮子燃有点不服,想抬头插个嘴,被他爷爷一把按住头,重新按回碗里喝汤。
金生好像思路变通,松弛下来,脸上重新有了笑容。
朱阿姨给金生盛一碗热饭,又把糖醋排骨往他跟前推推。
金生吃几口,忍不住赞叹道:“味道很好!今天的菜赶得上国宴了。”
看来金生已经恢复胃口,也恢复了对美好生活的信心,叶彬青有一点想笑。金生之所以恢复信心,主要是他对侄子的能力足够不信任。金生相信阮子燃没法跟父亲比,哪怕一点点,他没有能力搅乱家里亲人的生活。他顶多蹦高了,碰破他的脑袋。金生被自己的理性判断说服,大大松一口气。
气氛重新融洽起来,那天,首长家的晚饭一直吃到夜里。
叶彬青等不及散场,先退席,回到宿舍休息。等他下一次去首长家,阮金生已经回S市了。
地上落了一层白霜,细碎的结晶在早晨的阳光中融化。
阮子燃起得很早,在外面晨跑几圈。秋冬的空气清冽醒神。回到屋里时,阮子燃身上热气腾腾,屋里又暖烘烘的,他赶快推开窗户。
见暖炉滚热的,叶彬青想去开小点,被阮子燃阻止。
阮子燃说:“关掉会冷,把电炉开着。”
叶彬青心想,关掉暖炉,屋里一会就凉快了,但是阮子燃要开就开吧。
一阵风吹进来,温度马上舒适起来。
关上窗户,阮子燃又要喝汽水,让叶彬青帮他找。如果家里没有汽水,他想吃哈密瓜,苹果也凑合。
叶彬青跑下楼,到处找汽水。
保姆说,朱阿姨不允许孙子喝汽水,对牙齿不好。从上个月开始,后勤不往首长家里送汽水,目前只有山楂片和脆点心。
叶彬青不死心,跑到厨房去翻,确认冬天没有哈密瓜供应,只有牛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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