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多元，但马甲(月下白川)

“不行！”
她剧烈地喘息了两声，好像说出这几个简单的词汇就已经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
闪电侠本来还在为她的好转而感到喜悦，听到这话愣了一下。
“什么不行？”
“不能杀死小丑……”
短发女侠喃喃着说出了最后这句话，然后整个人身体剧烈颤抖了两下，原本迷蒙的眼神终于渐渐清明起来。
她紧紧盯着视频中已经彻底陷入绝望的灰蝙蝠，连牙齿都在打颤，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近乎狰狞。
也正是在这时候，其他人才终于明白了短发女侠刚才到底在说什么。
她听到灰蝙蝠说自己要尝试杀死小丑，几乎是立马就联想到了曾经把自己坑得无比凄惨的狂笑，于是徒劳地试图阻止来自过去的幻影。
但是很遗憾，这已经是前几个周目发生的故事了。
狂笑早已诞生，那些曾经的罪行也早就已经化作洗不清的血污。
没有人能够令时光倒流，哪怕宇宙重启，也无法洗刷过去发生的悲剧。
更不要说这个宇宙已经没有更多的机会了。
“戴安娜，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蝙蝠侠在心里轻轻地叹了口气，为眼前的戴安娜，也为这个操蛋的宇宙。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这段视频的镜居然这么足，直接反向刺激短发女侠暂时恢复了清醒。
属于是没有起到什么正面鼓励作用，但是负面刺激够够的。
虽然心理有些同情在短时间内被反复刺激的短发女侠，但是蝙蝠侠没有忘记他前来寻找对方的目的是什么，不动声色地关怀着，试探着。
但是下一秒他就有些后悔了，因为听到他的声音之后，短发女侠扭过头直勾勾地盯着他，就好像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样。
他顿时有些懊恼，想起自己也是蝙蝠侠，跟深深刺激到对方的那位灰蝙蝠几乎一模一样。
刚才应该让神奇女侠上前询问的。
他一边懊恼，一边调整心态，准备再说点别的什么转移她的注意力，却突然看到短发女侠那双美丽如海洋般的眼睛眨了两下，随后竟然有大滴大滴的泪珠落了下来。
蝙蝠侠听到一旁的闪电侠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还有绿箭侠差点把自己的弓扔到地上的声音。
几乎没有人见过这张脸的主人落泪的样子。
她是母亲最骄傲的女儿，亚马逊一族最骄傲的公主，坚信自己能够肩负着众神和母亲交付的使命维护正义的战士。
但是在这一刻，她却在这几个明明长着无比熟悉的面容，却几乎能被称为陌生人的家伙面前落下了眼泪。
就好像无数个轮回的悲伤与痛苦化作河流，无法抑制地从她的眼眶中流了出来。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在安静地陪伴着她。
火星猎人和闪电侠甚至还体贴地移开了目光，刻意没有去看她流泪的样子。
不过短发女侠的身上依旧有着昔日神奇女侠的品格，无法放任自己沉迷于过去的痛苦，更无法容忍自己软弱太长时间。
她很快就擦干了眼泪，表情逐渐变得坚毅起来。
“蝙蝠那家伙在哪里？我要见他。”
见她口齿清晰了很多，眼神也非常清明，神奇女侠终于松了口气，之前一直提着的心算是放下来了大半。
不过她嘴上还是忍不住十分欣慰地说了一句：“你总算清醒过来了。”
“没错，我现在前所未有地清醒。”短发女侠脸上的神色有一瞬间黯淡，却又很快化作坚定。
“我不能再逃避下去了。我犯了错，蝙蝠也犯了错，这是已经发生的客观事实。我必须要面对自己犯下的罪行，我要向蝙蝠道歉，请求他的原谅，然后告诉他——
“如果他愿意的话，我想跟着他一起赎罪，再次尝试拯救……假如我还有这样的能力的话。”
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脸上闪过一丝痛苦，似乎想起了曾经溅在这双手上的属于同伴的鲜血。
神奇女侠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当然还有拯救的能力。只要你愿意，无论什么时候开始都不迟。”
“即使我的双手曾沾满鲜血？”
“即使你的双手曾沾满鲜血。”神奇女侠咏叹的语调无比悠长。
明明她们有着相似的内容，甚至严格意义上来说，短发女侠经历了无数次轮回，年龄似乎比来自主宇宙的神奇女侠大得多。
但这一刻，她看起来却更像是一个引导后辈的姐姐，身上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包容感。
短发女侠原本紧绷的肌肉逐渐放松下来，似乎感受到了来自同位体的有效安抚。
“我想要从现在开始改变……虽然也许一切都迟了，我没有在领主蝙蝠侠最需要我的时候站在他的身边，但是，我还是希望能够跟他再努力最后一次！”
“太好了，戴安娜你能想明白真的很棒！”
闪电侠冲她竖起了大拇指，脸上扬起了无比灿烂的笑容。
然而，刚才还跟神奇女侠愉快交流的短发女侠只是定定地注视着他。
这不同寻常的表现让闪电侠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
他刚想问发生了什么事，就被身边的火星猎人超绝不经意重重撞了一下。
这一撞好像把他脑子给撞开了，他猛然想起来在大家恢复记忆之前，这个宇宙似乎已经进行到了领主线，也就是说……
闪电侠脑子里顿时冒出了被一圈白花围着的属于自己的遗像。
现在还活得好好的红色素跑者打了个颤，忽然感觉自己身边的温度开始下降了，他连忙摇了摇头不再多想，但也顿时能够理解短发女侠复杂的眼神了。
唉，真是拿这个宇宙的人没办法，但是谁让他们已经失去了最重要的闪电侠呢？
他懂，他都懂，那就让他们多看两眼吧，反正看看他也不会少两块肉。
宇宙总控室，艾许利密切关注着屏幕中的画面，这时候忍不住惊讶地挑了挑眉。
【不愧是我们的戴安娜，这演技真是扛扛的。】
明明只是一个小细节，但是她都能够牢记“这个宇宙已经发展到了领主线往后”的背景设定，并且不忘把握时机展现这个设定。
女侠真是太强了！
然而很可惜，由于有主宇宙火星猎人在，艾许利此刻不能直接连线女侠本人表达自己的赞美之情，只能跑去骚扰亲爱的灰蝙蝠了。
正在给自己对戏的领主蝙蝠侠烦不胜烦，很想说就凭他对戴安娜的了解，她当时绝对没想那么多——
什么设定背景的，她当时肯定是单纯被闪电侠给可爱到了，然后同时有点想念现在还因为自己的剧情杀青而可怜兮兮待在中心城安全屋里的闪电侠而已。
不过领主蝙蝠侠总觉得在这个时候拆同伴的台，有一种在上司面前给同事上眼药的感觉……不是什么上司，就艾许利？
他摇了摇头，将这种古怪的情绪抛出大脑，然后一板一眼地跟本体进行汇报，并且顺便做最后的叮嘱。
【……目前为止，一切都在按照我们的剧本有条不紊地进行。等会儿戴安娜会带着他们一起来找我，然后我们会一起来找你——
到时候就是你的主场了，可千万别掉链子了。】
【……】艾许利张了张嘴，很想说点什么，但是好像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东西，连忙两只手一起上将嘴捂住了。
【……？】什么情况？本体又在发什么疯？
艾许利明明是在为大家着想，结果却莫名挨了一顿骂，顿时委屈巴巴。
【我哪有啊，我只是想到之前每次我说类似“这次绝对没问题的”之类的话都会毒奶……
当然事先声明一下，我一点都不迷信嗷！只是细想过去的种种情况，真的有点太诡异了，考虑到我们现在是在真的有神明存在的DC宇宙，要不还是稍微迷信一下？】
领主蝙蝠侠：【……】
如果大宇宙意识知道自己的存在让坚定的唯物主义战士终于愿意相信玄学，一定会很感动的。
就是你这信的也太晚了吧？之前都已经一路毒奶下来了，最后才想起来要信一下玄学吗？！
灰蝙蝠有点心累。
但是考虑到这都是最后一场了，难得艾许利有心，他也不想打击对方的积极性，只说了一句加油就下线了。
感应到自家蝙蝠马甲从脑子里离开之后，艾许利脸上的笑容立刻垮了下来，焦急地在总控室里团团转。
“怎么办啊？接下来该怎么办啊……”
他打超级英雄团战？真的假的？
虽然假如事情完全按照灰蝙蝠的计划进行的话，他其实是不需要真身迎战的，甚至都不会有真正意义上跟主宇宙超英面对面接触的机会，但是——
众所周知，凡事总有意外。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这个倒霉催的宇宙呆久了，艾许利总怀疑自己好像也被影响了运气，实在有点不太敢相信事情会那么顺利了。
要是到时候主宇宙超英真的冲到了他的办公室里，然后想起马甲们的悲惨经历怒从心中起，准备给他来两下的话……
那他们就得跪着求高维脆皮大学生别死了。
在面积只有二十平的办公室里来回踱了两圈之后，艾许利一咬牙，决定给自己再多上一层保险，比如放个替身什么的。
打了他就不能打我了哦.jpg
就在他想尽办法给自己的生命上保险的时候，地球上，韦恩庄园。
已经成功把自己的状态从万念俱灰过渡到勉强打起精神来的短发女侠准备跟着大部队一起去找灰蝙蝠了。
这一路上闲着也是闲着，而且相顾无言怪尴尬的，她干脆把自己剧本人物小传里的设定照着念了一遍，也算是给大家解解惑。
原来，从。蝙蝠洞下面的安全屋里跑出来之后，短发女侠确实没有第一时间去找蝙蝠侠，而是在疯狂地寻找本周目的自己。
身为不属于这个周目的存在，此举无异于自杀，但是她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她迫切地想要知道，在这最后的周目，自己有没有伤害“蝙蝠侠”。
那时候的她疯狂而又前所未有地思路清晰，她已经明白了，她杀死的那个蝙蝠侠绝非狂笑。
而她本人更是导致那一周目最终走向毁灭的祸根。
巨大的痛苦折磨着她的脑神经，她想要找到自己得到最后的解脱，并且用自身的记忆来警告对方，不要伤害蝙蝠，做任何决定之前都要三思。
但是短发女侠没有料到，当她。遇到这个周末的自己的时候，他是死的干脆，但是对方却如遭重击——
原本这个周目的女侠因为还有一道“分身”在安全屋里，就跟本周目的绿箭侠一样，虽然模模糊糊想起了一点东西，但是却隔着一层纱，记不清晰。
如此一来，她的精神受到了一定的保护，没有像领主超人和领主蝙蝠侠那样直接坠入疯狂。
但是现在，短发女侠成功给她补全了这份遗憾——
上百个周目的记忆涌入大脑，她在恍惚中剪下了自己的秀发，一时间居然分不清她到底是谁了。
她究竟是那个包容正直的神奇女侠，还是阴狠的领主女侠，亦或者只是深陷无尽轮回中的失败者？
“……不过这一切已经不是我目前要思考的问题了。”短发女侠握紧了拳头，神情带着恰到好处的焦急，展现出了一个老影帝的素养。
“我现在只想知道蝙蝠侠他究竟怎么样了……”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后怕的颤音，很显然，她很担心蝙蝠侠会因为想不开而陷入绝境。
看着如此紧张领主蝙蝠侠的短发女侠，不知为何，火星猎人的心中闪过了一丝微妙。
尽管知道此一时彼一时，但是他还是忍不住想起了在n个周目之前的不义女侠。
话说好像在大多数周目中，女侠都是无条件站在超人那边并且敌视蝙蝠的吧？
正联三元老，大三角.jpg
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些什么玩意之后，火星猎人愣住了，如遭雷劈。
自从来到这个宇宙之后，他的脑子好像就不干净了，回不去了。
再这样下去，要让他怎么直视自己宇宙长得跟他们一模一样的伙伴们啊？！
幸好火星猎人的尴尬没有持续太久，很快，他们就来到了领主蝙蝠侠之前带着主宇宙蝙蝠侠来过的一处安全屋。
“这几日有人进去过。”
蝙蝠侠半蹲下来展示了一个侦探必备的素养，很快就找到了一些喜闻乐见的痕迹。
不过按理来说，领主蝙蝠侠若是有心清理痕迹的话，他绝对不会就这样轻松发现的。
所以答案就只有两个了：第一，对方在想起了上百个周目的记忆之后还有心情伪造痕迹来混淆他们的注意力；第二，他已经连做这点小事的心情都没有了。
他们的心情迅速下沉，天平已经开始倾向后者了。
“你们先让我进去吧。”短发女侠突然开口，神情带着些许忐忑，但更多的还是坚决。
“戴安娜？”蝙蝠侠知道这也许是个比较适合当下的选择。
也许就像领主蝙蝠侠能够轻易影响到短发女侠一样，若是让短发女侠独自跟他交谈，也许也能起到奇效。
道理他都懂，但他还是忍不住有些担忧。
让遭遇了类似创伤的同伴前去安抚，到底是能够成功安抚下来，还是会引发两个人共同的创伤反应呢？真的要赌这一把吗？
可是，从他们之前说的任何话对短发女侠都没什么用处就能看出来了，这些悲哀的同位体似乎并不需要没有经历过也无法完全共情的安慰……
纷乱的想法在脑子里一闪而过，蝙蝠侠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
“麻烦你了，戴安娜，但是如果情况不对的话，请立刻呼叫我们。”
短发女侠点了点头，勉强朝他挤出一个笑容。
“什么麻不麻烦的，他可是我的同伴啊。”
虽然现在说这个似乎有点讽刺，毕竟她曾经深深地伤害了自己的同伴，无数次的。
不仅是被狂笑逼疯的那一次，还有那无数次轮回，她选择丢下蝙蝠侠，毅然决然地站在了超人那一边。
她相信这对超人来说也是一种阴影，所以直到现在超人都不曾来找过灰蝙蝠。
但她相信自己的同伴。
她相信超人终究会明白，他们是不能逃避的，必须要面对这一切。
如果非要说的话，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只因为他们是超级英雄，是团队，是friend。
短发女侠进去了。
她的身影被黑暗所吞噬。
“我们就这样在外面等着吗？”
短发女侠才进去不到两分钟，闪电侠就已经焦虑地换了二十个姿势。
“除了相信她能把领主蝙蝠侠带出来，我们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神奇女侠对眼下的局面看得很透，深深地叹了口气。
蝙蝠侠紧抿着唇，没说一句话，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大门。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却出乎他们的预料。
他们有考虑过短发女侠也许对领主蝙蝠侠有奇效，但却没想过她才进去了短短十分钟，居然就把人给带出来了！
当看到那个跟在她后面出来的灰色身影时，大家都惊呆了，完全不敢想象他们此行的目标就如此轻易地达成了。
他们都看过那段视频，都看到了领主蝙蝠侠最后的绝望和癫狂。
本来以为这个家伙的难缠程度应该跟领主超人不相上下，结果就这样被轻松拿下了？！
“我突然有点心塞。”闪电侠跟火星猎人小声咬耳朵，“我们当初应该带上女侠或者随便谁再喊超人过来的。”
尽管知道这样不太好，但闪电侠还是忍不住产生了一个邪恶的念头——
如果他们当初先找到绿箭侠再叫领主超人过来，是不是也能有奇效？
毕竟在大多数周目里，绿箭侠好像都是死在超人手里的来着……
咳咳咳！
闪电侠突然疯狂咳嗽，在心里狠狠谴责自己。
太坏了……怎么能想这种事情呢？
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他连忙上前一步，刚想热情地跟领主蝙蝠侠打个招呼，就突然被一只绿色的大手给拽住了，一把拦在身后。
闪电侠懵了，忍不住回头，忽然发现蝙蝠侠和神奇女侠也没有动。
他们脸上看不出丝毫欢迎领主蝙蝠侠走出阴影，加入幕后黑手讨伐大队的神色。
而更远一点的绿箭侠脸上的表情跟他一样莫名其妙。
“不是，你们在搞什么啊？为什么忽然拦着我？我好久没见到领主蝙蝠侠了，还想跟他聊两句呢……”
他刚才也想上前，却被主宇宙蝙蝠侠给堵了个严严实实。
“先别过去。”火星猎人沙哑的声音响起。
他紧紧地盯着领主蝙蝠侠，目光微微有些上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