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多元，但马甲(月下白川)

即使知道连续好几个周目的既定事实遭到改变的希望本就渺茫，四人之间的气氛还是沉重起来。
过了一会儿，闪电侠实在受不了这沉寂的氛围了，小心翼翼开口：“那个，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继续去找蝙蝠侠吗？”
其实他不太明白大家在纠结什么，毕竟在他看来，这个宇宙的蝙蝠侠挺好找的。
既然已经确定这里走的是不义线或者领主线了，那这个宇宙的蝙蝠侠多半拿的是反抗军定位。
就朝他们之前知道的那几个反抗军基地找不就行了吗？多半能一找一个准。
但是他不相信这么简单的事情，自己这几位聪明的同伴会没有想到，所以之前也机智地保持着沉默，等待他们的定夺。
而现在听到他的问题之后，蝙蝠侠终于抬起头，似乎已经想通了什么，整个人的气势都沉了下来。
“不，我们先不要管蝙蝠侠，先去找这个宇宙的超人。”
虽然听到蝙蝠侠一本正经地说“不要管蝙蝠侠”挺逗的，有一种荒诞无厘头的笑点，但是在场的几位超级英雄表情都很严肃。
神奇女侠更是如同应激一样，下意识地握紧了真言套索。
“确定要先去找超人吗？他现在多半已经成为不义超或者领主超了，要想说服他跟我们合作，难度恐怕会比较大吧？”
她发自内心地抵触这个宇宙的超人和她自己的同位体。
大概是因为不管是哪个，都亲手杀害过自己的同伴吧。
当然，非要说的话，蹂躏者和狂笑也有类似的战绩。
但她对蹂躏者还是以怜惜为主，至于狂笑……这玩意已经被她方面开除蝙蝠籍了，完全不在讨论范围之内。
毕竟不管怎么看，狂笑跟蝙蝠侠都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反倒是像不义领主超和不义女侠这样虽然变异了，但跟之前的自己还有那么一点相似之处的，会格外叫她厌恶。
他们身上与自己和同伴相似的点，总是会让她有点恍惚，好像看到了她的未来……
但这一切都只是错觉而已。
尽管是同位体，但毕竟来自不同的宇宙，神奇女侠坚定地认为他们就是不同的人，类似的命运绝无可能在自己的宇宙上演。
虽然很少明说，但其他人其实也都有类似的想法，因此十分抵触要跟这个宇宙的超人接触。
但是蝙蝠侠却有自己的想法。
“其实从不义超的做法就能看出来，虽然他性格越发偏激甚至趋于极端，但是他本质上还是想要保护地球，保护人类的。
“他并不嗜杀——至少在进化到领主超终极阶段之前是这样的。我甚至认为他在刚成为领主超的一段时间内，也是愿意保护这个宇宙的……”
“所以，如果拿这个宇宙的安危为理由找他合作的话，他大概率不会拒绝……吗？”
神奇女侠原本紧绷的肌肉稍微放松了些，看上去若有所思。
这么一看，说服超人似乎并非不能做到的事情。
而且，更重要的是在这个宇宙，超人就代表了地球的政权。
假如能够先说服超人进行合作，那么后续说服其他人就会变得轻松许多，甚至搞不好能促进超人和以蝙蝠侠为首的反抗军的和解。
“那我们就赶紧去找这个宇宙的蓝大个——呃，抱歉，差点忘了他已经不是蓝大个了。”
闪电侠挠了挠头，有些忧郁地叹了口气。
“真希望我们到时候见到的是一个正常的三原色酥皮啊……如果我许的愿望能够成真的话，我发誓等回去之后再也不会吐槽大超的三原色制服很土了！”
“还是个男孩啊，现在才明白朴实的美。”神奇女侠摇了摇头。
作为一个有时候审美还停留在古希腊时期和上世纪的“老人”，她其实是发自内心地欣赏三原色制服的质朴美。
蝙蝠侠看了他们一眼，难得没有阻止自己的同伴在大干一场之前进行这些没有意义的调侃。
大家的神经已经非常紧绷了，没必要继续上强度。
……虽然但是，大家听闪电侠说的话都只是一笑而过，当个玩笑，就连闪电侠本人其实都完全没有想到——
“你你你！”他惊得都开始久违地结巴了，手指颤颤巍巍地指向了漂浮在他们面前的那个家伙，“你怎么穿着三原色制服啊？！”
是的，目前正面色不善地双手抱臂，漂浮在他们面前的本宇宙超人，居然拥有一身他们再熟悉不过，对超人来说再正常不过的初始三原色皮！
虽然对于绝大多数的超人同位体而言，这才是正常的。
但是对于这个宇宙的超人来说，他可以穿不义超特色头铠版制服，领主超特色白制服，但唯独穿三原色的时候最奇怪啊！
听了闪电侠脱口而出的发言，漂浮在他们面前的不明超人挑了挑眉，嘴角扯出。了一抹让人惊悚的皮笑肉不笑的弧度。
“其他的制服穿久了其实也没意思，我就乐意穿最初的这一身，不行吗？”
“……”
他说的话怎么让人有点听不懂呢？而且还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不明超人好像懒得管他们，自顾自仰望天空，声音带着一丝说不出的感慨。
“反正一切都是从这身三原色制服开始的，就穿着它结束吧。”
这下，大家再也没办法逼自己忽视他的异常了。
眼前这家伙，这个超人，他绝对已经知道些什么了！
突然间，神奇女侠想起了已经被他遗忘很久的一件事。
那是当初意外穿越到他们宇宙的那个超人，她和同伴们始终弄不清这家伙到底处于哪条时间线上。
他对着他们宇宙的露易丝说的那番话，发出的那番感慨，已经基本可以确定他们的宇宙绝对发生过不义阶段的事情了。
而且他流露出来的那些复杂情绪和淡淡的悲哀，结合现在的情报来看，似乎也说明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宇宙正陷入一场看不到尽头的黑暗轮回。
但是他的态度实在是很奇怪，不像不义超那样暴躁偏激，也不像领主超那样过分的冷静，几乎像是已经发生了人格解离并最终走向了变态……
“不用想了。”这个超人似乎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垂着眸，看上去像是已经厌烦了一切。
但这都不是他张口就丢下一颗核弹的理由。
“我就是当初穿越到你们宇宙的那个超人——又或者说，所有超人本质上都是我。”
大家都感觉呼吸一窒。
本以为这个宇宙已经不会再有什么事情让他们感到惊讶了，没想到这就遇到重头戏了。
超人可不管他们能不能消化，就这样自顾自说下去了。
“身处这个宇宙的时候，我几乎很少有跳出轮回彻底清醒的时刻，但是当初短暂地离开这里，来到了你们的宇宙，我立刻就恢复了所有轮回的记忆，前所未有的清醒——
“但是这并没有什么用处。当我回来的时候，我的记忆再度被封印，只记得当下发生的事情。”
蝙蝠侠暗自皱眉。
如此一来，就能解开他另一个关于红罗宾的困惑了。
他当时一直觉得很奇怪，狂笑线红罗宾明明明是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被狂笑弄到濒死的。
按照他的人生轨迹不应该会知道那么多事情，包括那些暗指这个宇宙正陷入注定走向毁灭的轮回的话语……
现在看来，离开了本宇宙之后，就像是掀开了一叶障目的那片叶子，红罗宾一下子就想起了之前的轮回中发生的事情，自然什么都明白了。
然而遗憾的是，当他回到这个宇宙之后，就因为规则的限制而化为了灰烬。
而新的红罗宾虽然本质上灵魂与他出于同源，但却没能继承他的那份因为奇妙的异世界之旅而拥有的关于全部真相的记忆。
蝙蝠侠认为，这也许是一种限制，一种能够保护这个宇宙不会在多周目记忆叠加下彻底乱套的规则。
他可不认为如果人人都有前几个周目的记忆会是一种好事。
正常人的脑子根本无法接受相当于自己过了几辈子的信息量，搞不好会弄不清真实与虚幻，最后彻底疯掉也说不定。
但是……
他的目光逐渐凝重。
眼前的超人分明已经解除了这种限制，目前明显正处于多周目记忆叠加态。
当一个宇宙逐步解开了之前的一种限制，或者说瓦解了一个规则，一般来说只能说明——
这个宇宙正在走向消亡。

【所有事情都将走向终结。】
蝙蝠侠的脑海中,不期然闪过了当时穿越到他们宇宙的那个超人同位体嘴里念叨的怪话。
在了解这个宇宙正处于多周目轮回之中的真相之后，他们已经能够解开之前来到他们宇宙的那两个谜语人身上的大部分疑点了。
但是，蝙蝠侠始终没能想明白,那个超人口中的“一切都快要结束了”是什么意思。
起初,他以为那个超人当时所处的周目也快要走向毁灭了,一切归于沉寂，当然也算是一种结束。
但是现在,他的想法却不受控制地滑向了更糟糕的可能——
如果说,对于这个反复走向毁灭的宇宙来说，这一次的结束是真正的终结呢？
毕竟谁又能保证这种轮回机制能够长存？
事实上，宇宙的能量是恒定的。
不管这个宇宙为什么能够反复重启，但维持它重启的能量终有耗尽的那一天,这也是蝙蝠侠为什么如此急切地要来到这个宇宙——
他担心再不赶快插手改变这一切的话,这个宇宙可能就要耗尽最后的机会，彻底走向死寂了。
他的喉咙有些发紧。
“这是最后的机会吗？”
他希望不是,但是超人的种种反应似乎都昭示着那个最糟糕的可能。
尽管蝙蝠侠说的很含糊,但是超人好像听懂了他在说什么，朝他点了点头,目光很平静。
“我能感觉到,这就是我等待已久的终点了——最后一次轮回，等这一次宇宙再度走向毁灭，所有的一切都会真正毁灭，不会再有新的折磨了。”
虽然心中已经有一点点预料了，可是听到超人这样干脆利落地承认了这件事,另外三人还是惊呆了。
其实，比起这一次是宇宙的最后一次轮回，他们更为震惊和不能理解的是——
为什么超人能够用这样平静的语气说出如此残忍的话？
难道他不会觉得非常不甘吗？难道他不会感到着急吗？
难道他就要这样眼睁睁看着这个他生活过、曾经拼尽全力守护过的世界,就这样走向毁灭吗？
“那你现在有什么想法吗？”
担心自己不小心误伤了这个宇宙的超人，所以神奇女侠强忍着怒火，尽量用平静的口吻询问。
她还抱着相对乐观的态度。
看样子，这个超人是没有受到任何外力影响或者操纵的，拥有此前所有的失败记忆的超人。
他不可能像领主超人一样盼着世界毁灭，也不像不义超人那样偏激，既然如此，他一定会像任何一个正常超人那样，拼尽全力想办法守护这个世界吧？
然而，神奇女侠注定要失望了。
“你说什么想法？”超人状似疑惑的挑了挑眉，一脸无辜。
这下闪电侠也有点沉不住气了。
“超人，你们的宇宙只剩下最后一次机会了，如果再走向毁灭的话，这个世界就真的要完蛋了，你就没有想过要做点什么吗？”
“你觉得我需要做点什么？”超人好像感到有些好笑似地弯了弯唇，一时间竟然有一种如同领主超人一样的局外人的戏谑。
他的态度让闪电侠怔住了。
因为他不能理解超人为什么会像事不关己一样。
先不提什么超级英雄拯救世界的老话题，要是这个宇宙毁灭了，超人肯定也会跟着完蛋的啊！
他是怎么能做到对自己性命攸关的东西都如此淡定的？！
“呃……”闪电侠不明白，为什么他这个外来者比本世界土著还要上心自己宇宙的存亡。
“你既然有了之前周目的所有记忆，那应该也知道狂笑和蹂躏者的存在了吧？也许你应该防备狂笑，最好能够解决掉他？然后想办法阻止这个宇宙会发生的一系列糟糕事件……”
“你说的这一切，不是都有人做过了吗？”
超人好像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轻笑着摇了摇头。
他这副轻松的态度终于让火星猎人紧绷起了身体。
他和曾经与领主超人近距离接触过的蝙蝠侠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
毫无疑问，在这一刻，他们都意识到，比起他们更希望见到的正常三原色超人，尽管这个家伙也穿了一身三原色制服，但是他灵魂的本质更加接近于领主超人。
这可真是……太糟糕了。
超人看起来似乎对突兀沉默的蝙蝠侠漠不关心。
就这一点来看，他确实跟领主超人或者不义超人很不一样——至少他没有展现出对蝙蝠侠过分在意的特征。
但这么说其实也不太恰当，更确切点说，他似乎对一切都不关心了——
这简直就是废话，毕竟他连这个宇宙的生死存亡都丝毫不在意了，还能在意些什么呢？
“你们说的那些努力，不是早就已经有人做过了吗？”
超人又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只是这一次，他不笑了，面无表情地飘在那里，看起来就好像真的成了一尊神像——
高高在上，隔绝一切人间的疾苦。
神奇女侠呼吸一窒。
记忆力绝佳她几乎是立刻就从脑子里翻出了所谓的“那些努力”。
二周目的蝙蝠侠选择提前杀死小丑，不希望超人主动杀人堕落成不义超，这不就是妄图改变命运中既定的糟糕事件吗？
四周末的女侠选择孤注一掷，杀死领主蝙蝠侠，赌他就是害得全宇宙陷入黑暗命运的狂笑，这不就是试图解决狂笑这个不稳定因素吗——
只是，他们两个的下场都不怎么好。
明明已经做出了巨大的努力甚至是牺牲，但最后非但没能如愿拯救这个宇宙，反而还给世界带来了新的灾难。
蝙蝠侠无声地叹了口气。他感觉自己已经明白了超人想要表达的意思。
“所以你是想说，不管怎么努力，不管怎么抗争，你们的宇宙都注定会毁灭。所以在最后一次机会里，你选择什么都不做，就安静地陪伴着一切走向终结，是这个意思吗？”
尽管最后那句是疑问，但他用的分明是肯定的语气。
超人垂眸，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声音也轻飘飘的。
“我们的所作所为早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气氛顿时逐渐凝结。
蝙蝠侠也低下了头，避开了那双熟悉又陌生的蓝眼睛的凝视。
虽然都是超人，虽然都曾经被冠以明日之子之名，但是他们真的很不一样啊。
尽管知道自己也许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意思，但他的脑海中还是不由自主地浮现了这个想法。
他们的超人……如果，如果换成是他们的超人，那绝对不会说出这样的丧气话的。
并不是说那个氪星救难犬就会永远保持积极昂扬的精神，永远不会丧气了。
但是，即使一时低落，即使面对看似不可能战胜的敌人，他们的超人……他们的克拉克也会永远保有心中的那一丝希望，直至让自己成为希望本身。
但是面前的这个超人却非常不一样。
尽管他的嘴角时而泛起和往日一模一样的弧度，尽管他看起来好像跟那个明日之子没什么区别。
但是，透过他的眼睛，蝙蝠侠能够感觉到，他的灵魂之火已经彻底燃尽了。
他再也无法燃起希望，并且成为队友、人类乃至地球的希望了。
毫无疑问，面对这个宇宙走向毁灭的命运，他已经欣然接受了，即使来自另一个宇宙的超级英雄们愿意主动伸出援手，他也不愿意再搏上一把。
理论上来说，他这样的行为是很让人不耻的，但是蝙蝠侠并不觉得这完全是他的错。
毕竟他们只是轮回之外的观测者，而非亲历者。
假如让他们也经历一遍这个宇宙的超英们经受的无尽黑暗轮回，就算是蝙蝠侠也不敢保证自己还能意志坚定如初。
不过，虽然他能够理解，但现在却不能表现出理解的样子，因为他还想最后争取一下。
不管怎么说，超人也是一个很重要的战力了，如果缺少了他，那么能够对抗幕后黑手的人选就少了一个。
蝙蝠侠还在心里想着该如何开口，就听到了神奇女侠隐含着怒气的声音。
“所以，这就是你选择当个逃兵的理由吗？”
蝙蝠侠微微一顿，最终选择了悄无声息地旁观。
反正超人也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了，倒不如看到神奇女侠能不能用这种方式另辟蹊径，唤起他的斗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