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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病弱书生郎后(旧酿)


“你说你在巷口摆摊,本官派人查探过,那巷子直通县衙后门,道路蜿蜒狭窄,根本不能过车马。说!何人指使你在这里信口攀污?!”
那文娘子着实是冤枉,为了让口供取信于人,慕玉书安排的人证里真有两个‘目击者’。
文娘子就是其中之一。
她嫁到明望镇才知她那丈夫游手好闲贪图享乐,家中活计一概不管,全由她一个妇人家勉力支撑。
正巧有人找上门来送她一笔钱財,条件是让她把看到的情形照实说出即可。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丰厚好处,她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蓄意安排的流言远没有身边人亲眼所见来得可信。
文娘子嫁到这边无亲无故,为站稳脚跟只能和左邻右舍拉好关系。加上她这人还算随和好相处,家底又清白,由她传话出去最合适不过。
人证刚审两个,这案子已然是漏洞百出,范成枫把手里的口供扔回桌面上:“仅凭子虚乌有的流言就给人安上罪犯的名头,随意捆绑羁押,借提审之名刁难殴打。史县令,你平日里就是这样给老百姓们做父母官的吗?!”
史瀚池被他诘问的腰背发软,腿一颤,从椅子滑跪到地上:“大、大人,微臣没有!微臣没有啊!这这这、都是手下人辦事不利,微臣也是被蒙在鼓里......”
“蒙在鼓里?你是本镇县令,若无你的首肯,谁能动得了这口供?本官且问你,羁押被告时你可有除人证以外的确切证据,比如被告遗留在现场的物证?或是买通衙役去盗窃考题的銀票及来往书信?要想入县衙盗取考题岂非易事,若无人里应外合,仅凭一人之力如何办到?”
这些证据史瀚池当然拿不出来。
说白了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场莫须有的诬告。
从开始的设下圈套,到散布流言,再到羁押入狱,一切判定源头都来自于史瀚池这个县令。
郑家陷于被动,只能被人牵着鼻子走。谁叫史瀚池是这个镇上权力最大的人呢,是非黑白,全由他一个人说了算。
“本官竟不知大祁律法里,何时能将流言作为定罪依据了?既拿不出确切物证,就应判定被告无罪,堂下的证人们不是个个声称证据确凿么?按史县令的提审流程,难道不该将施于被告的刑罚,给他们都挨个实施一遍?”
范成枫的恐吓戏码很凑效,一言出被叫来作证的人纷纷跪地求饶,颠三倒四的解释那晚只是看到了郑家的马车,并没有见到过郑庭本人。
还有个别没骨气的,连物证都没拿出来,当场就招认了是受史瀚池指使。口供只是走个过场,反正会有人添笔润色,一口咬定郑庭有罪。
“明望镇县令史瀚池,为官不仁、黑白不辨、滥用刑罚、私自篡改卷宗、勾结证人空口攀诬!数罪并罚,即日起革去官职,压回州府候审!余下一干人证听信谗言,造谣散播,各打二十大板,以儆效尤!”
范成枫一支令签落地,史瀚池仗势欺人的县令生涯也就此宣告结束了。
他做梦都没想到这把火会烧得这样大,生是将他自个儿烧得连灰都不剩。
人是昨天抓的,乌纱帽是今天丢的。
那为铺平仕途敛来的财还没来得及送出去,就全都因他的惡行成了火中烈油。
史瀚池任职县令期间做过不少恶事,若不是他装瞎放纵,慕玉书怎会一箱一箱的往县衙送银子。
那些银子不是来于农户人家的良田,就是寻常商人的行当。
说句欺行霸市也一点不为过。
慕玉书靠这种手段为史瀚池敛财,史瀚池又以县令的身份替他包庇遮掩。一旦史瀚池丢掉官职被押送州府,施贿最多的慕玉书怎么可能脱得了干系。
这就是多行不义必自毙。
恶事做多了,自有天道来收。
史瀚池被官差拖下去的时候还痛哭流涕的在喊冤,范成枫嫌吵,又是一支令签赏了三十大板,这才堵住了他的清喊鬼叫。
“被告郑庭,此番遭人陷害,无辜受责。本官在此替你正名,即刻起卸下枷锁无罪释放,另拨官银五十两,充作疗养费。行了,别在那地上趴着了,拿上银子回家养伤去吧。”
范成枫亲口宣布郑庭无罪释放,堂下旁听的郑家人都激动到相拥而泣。郑夫人更是推开维持秩序的衙役,径直奔向没力气站起来的亲儿子。
在一片劫后余生的欣喜热闹中,简言之的沉稳冷静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倒不是他不愿见得郑庭洗清冤屈,实在是有两个问题困扰着他,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一是那枚璎珞到底有没有起到作用。
二就是这位范大人此次前来明望镇,真就只是机缘巧合来做客那么简单么?

“不啊,本官此次是受人所托前来拉拢人心的。对,就是拉拢你,言之小友。”
结案退堂后,郑庭就彻底昏死了过去。郑明易和夫人忙作一团,又是着急忙慌请大夫又是遣小厮去找软轿来抬。
简言之不欲在这种时候凑热闹,凭着郑家夫妇先辦正事,约好等郑庭身体恢复一些再去登门探望。
他本想回去好好琢磨下这两个困扰心神的问题,不料他前脚剛跟沈忆梨走出县衙,后脚就被范成楓的人给客客气气的请了回去。
“来,坐坐坐,别紧张。桌上有香茶点心,需要的话可以自取。”
范成楓对眼前这个清秀斯文的书生第一印象很好,从上到下仔细端详了简言之许久,久到书呆子连后颈都隐隐开始有些发凉了。
“范大人....有话不妨直说,您单独叫来小生和夫郎究竟所为何故?”
范成楓一笑:“本官剛不是说了吗?来拉拢你啊。”
简言之:“......”就硬拉?
“大人的话,恕小生不明白。”
简言之是真不明白,要说是为了会考成绩第一,那会考又不比会试,考中了能有个功名在身。
仅仅只是一场资质选拔的考试成绩优异,能讓翰林院大官如此抬举,简言之自认还没有这么大颜面。
范成楓瞧他脸上有疑惑神色,不禁伸手指向他腰间:“都要借势来给本官下马威了,这师祖的名头你难道还不准备认下?”
一语惊醒梦中人,简言之后知后觉:“您和章大人.....”
“嗯哼。”
处在后衙的翰林院首輔一反人前端庄儒雅的形象,脱下厚重朝服,里面竟然是件朴实无华的祖傳背心。
迎上书呆子略显惊悚的目光,范成枫笑得爽朗:“我这人怕热,一入夏身上就容易起红疹,裁了衣袖再穿比较凉快。我听说你多次婉拒了亭軒的招揽,可是因为没瞧上我那好徒儿?”
“啊?您是章大人的恩师呀?”
“怎么,我不像么?”范成枫一拍胸脯,笑眯眯的看向沈忆梨。
小哥儿腼腆,就算不理解章酩那样举止一板一眼的人怎么会有范大人这样穿祖傳背心的老恩师,也不会当着人面说出来。
范成枫哼笑:“还不都怪我那师兄,分明是我先收的徒弟,却被他三言两语给哄走了,最后养成个三句话不离肃清朝堂的无趣性子。”
“这些年我与他同朝为官,这小子楞是将匡扶社稷四个字刻进了骨子里,生怕有结朋党之嫌,除年节外从不肯与我多加往来,因此外界多数人不晓我跟他的关系。”
“算了....都是些旧事不提也罢。在我记忆里他总是那十几来岁的青涩模样,想来如今他已年过不惑,倒也不好再以小子相称喽。”
范成枫言语间满是对章酩的欣赏和疼爱,仿佛这种师徒情义不论双方年纪多大都不会被磨灭分毫。
在他心里徒弟永远都是徒弟,哪怕拜师拜到一半跟人跑了,还是一封示好信笺就能讓恩师不计前嫌为他兜底。
“亭軒对你有多中意想必你也知道,就算人没在这儿还是留了眼线关注着你的近況。他在信笺里把你夸得跟朵花似的,一听你的朋友遭人算计,立马修书一封,请我前来相助。”
这也解释了范成枫怎会来的这么凑巧,刚好郑庭一被羁押他就到了明望鎮,史瀚池刚一提审就被他接手主理。
上午说是出去巡视,实则是去清查了状告人员的底细。
即使没有物證,范成枫只要对比下郑庭近两个月的文章进步程度,就能推论出郑庭靠窃题才得好成绩是子虚乌有的,何況还有那漏洞百出的口供和公报私仇的提审呢。
简言之涩声:“朝廷的情报,那么快么?”
“不然你以为?前后不过十二个时辰,千里加急,足矣看出我那徒儿对你有多重视了。”
实话说简言之是有一点点感动,但对范大人的话持怀疑态度:“氾京和明望鎮相隔一千多里地,就算马车再快也不可能当天就赶到吧?您老这身子骨.....”
“闭嘴闭嘴!还是个小兔崽子的年纪,生得那么聪明作甚?”
和范成枫近六十的年纪相比,简言之刚过二十,在他眼里可不就是个小孩儿么。
他原本指望靠这说辞哄骗书呆子应下做门生的话,不想简言之思路清晰,一下子就找到了重点。
“我那徒儿惜才,生怕你在考上功名前会遭遇不测,暗地里留了不少眼线在这盯梢。早在你促成高家和郑家生意,还有只身一人敌对慕家时他就给我傳过书信,请我看着时机幫你一把。”
“正好我也到了告老还乡的年岁,不日前刚辞官返回镇上。你的这些事迹让亭轩大为赞赏,说你是个可塑之才,将来入仕必能有番大作为。毕竟官场如战场,单单只靠学识过人走不长远,还得有颗好用的脑子,审时度势下能够自保。”
“你这小子胆气才能俱佳,样貌生的也好,怪不得亭轩如此中意。要不这么着,你既瞧不上我那徒儿,不如跟了我,这次幫你朋友声张正义的事就当橄欖枝,如何啊?”
简言之:挖人墙角这种陋习贵门也要传承?!
“我手里握着章大人的信物,再拜到您门下,这恐怕不大妥吧?”
“有什么不妥的?”范成枫双手抱臂,用炯炯有神的小眼睛瞪他:“噢.....你莫不是嫌我是个糟老头子,如今又没官位在身,所以——”
“没有的事。”简言之不由失笑。
就算范成枫辞官回乡,他任翰林院首輔多年,积攒下来的人脉也够铺平大半条仕途了。
简言之纯粹是不想被挖这个墙角,省得日后和章酩打上照面时太过尴尬。门生变师弟,这声师兄他可叫不出口。
“您的好意小生心领了.....话说章大人身体可好?回京后一切还顺利?”
这摆明了是在岔开话头,范成枫也不生气:“想知道他的近况自己送封书信到御史府去不就好了,巴巴儿的向我打听做甚?又没人规定不拜入门下连问候都不行了,他记挂你,你也关心关心他,这样多好。”
简言之但笑不答,很讲礼貌的对他拱手行了个书生礼:“这次成垣被诬陷一事多亏有您公正审理,只是终归没有以物證证实他的清白。为早日消散流言,可否再请您行个方便?”
范成枫哼了声:“求我辦事?”
简言之笑得乖巧:“请您帮忙。”
“行,帮人帮到底,你想让我怎么做?”范成枫答应得很是爽快:“在县衙外张贴告示七日,写明前因后果,这样够不够?”
明望镇再怎么说也是个城镇,常驻居民多达上千,仅凭范成枫的口头结案陈词不一定能很快压下风声。
最好的就是衙门张贴出告示,板上定了钉,便不怕那些没赶上开堂的百姓在背后过分揣度了。
“多谢范大人,您公正无私、体恤子民,真乃是为官者之典范,安社稷之良臣。”
简言之一顶高帽子戴得华丽又漂亮,范成枫似乎很受用。
小老头嘿嘿一笑,旋即眼睛一瞪:“少来这套,拜入我门下或是亭轩门下,你自己选一个吧。”
简言之:“.....您这是在强迫良家妇男。”
不给贴就不给贴呗,反正史瀚池已经被革职查办,慕家倒台在即,也没法借流言再添什么乱。
就是那物证没用上还真有点可惜,枉费他家阿梨的这番醍醐灌顶了。
范成枫看书呆子一副豁出去了的模样又气又好笑:“你这性子倔的倒是和亭轩当年一模一样,也罢,这种事终究不能用强。你还年轻,等你正式踏入官场就会明白,那里最是个要权势讲人脉的地方,若没个好恩师在前引路,空有再多的才智和抱负也不顶用。”
其实简言之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可现在为时尚早,他真不想这么快就定了路数。
范成枫任职翰林院首辅期间大力推行惠民政策,逐条改善科考制度,扩大应考人选范围。间接促进了大祁王朝人才招揽,肃清官场贪污腐败的污浊作风。
除此外他还编修诸多典籍,将失传的孤本古册重新整理,选其治世之道上呈辅佐社稷。
其护国栋梁的名声远传,论功论绩他都是个很合适的倚靠。
尽管简言之还没做好站队的准备,但这等贤臣抛来橄欖枝,他也不会一根筋的全然回绝。
“章大人的信物在我手里,我与他有约定,若日后我得幸前去氾京,必会上御史府登门拜访。届时我会替您送去关怀书信,就无需您千里迢迢飞鸽传书了。”
简言之这话有两层意思,表层是暗示他自己没拒绝这根橄榄枝,要是顺利进入仕途会以范成枫、章酩为一派,做那等匡扶社稷的正直贤臣。
至于深层意思嘛.....
“不管怎么说,您也是前翰林院首辅,告小状这种不合您身份的幼稚事,能不做就尽量不做吧?”
简言之好声好气的打商量,换来范成枫凉凉一哼:“我要不答应呢?你能奈我何?”
“大人说笑了,小生人微言轻,岂是您的对手。只是这上堂审案还朝服里头套背心.....大人,您说若是百姓们知晓此事,对您的风评.....”
“真是个小兔崽子!别以为我现在没官位在身就好拿捏,老当益壮这个词听过吧?你且等着,现下是路子宽不肯服软,将来有你登门求告的时候!”
范成枫一把抓过简言之,在他头上狠狠揉了揉。
这种跟疼孙儿一样的行为让小两口纷纷咋舌——然后在一旁偷偷摸摸啃点心的小哥儿也被抓去揉了头。
范成枫看着他们俩长长一叹:“年轻可真好啊,新朝更迭不过十年,正需要你这样的新生后辈来扩充朝堂。好了好了.....你们回去吧,来日方长,希望下一次见面,能看到你们俩能为江山后继添砖加瓦。”

第84章
从衙门出来时简言之难得有点不在状态,脑子里不断过着范成枫对他的劝导,还有关于这件事后续结果的推断。
沈忆梨以为他是觉得轮番招揽太有压力,便将范大人送他的芝麻饼分去一塊:“尝一尝?好吃的。夫君,我瞧着范伯伯是个好人呢,你要是拜到他门下,对往后的仕途应该会有很大助益吧?”
小哥儿嘴邊沾了芝麻粒还不自知,邊啃饼邊昂头的样子看得简言之粲然失笑。
“傻阿梨,这么好哄啊,吃人家几塊饼就觉得他是好人了?”
被捉着当街擦嘴,沈忆梨羞得耳根一烫:“我不傻,范伯伯人是挺好的啊,这跟点心没关系。他只凭那封书信就肯前来幫忙,还为阿庭哥洗清罪名,怎么不算是好人呢?”
小哥儿说的有板有眼,简言之听罢莞尔:“那你觉得他说的话有没有道理?”
“道理....挺有道理的呀。我不懂官场上的错综复杂,但有个好恩师提点幫忙,肯定能少走很多弯路吧。”
沈忆梨一说话眸子亮津津的,简言之看着不觉喉间一紧:“这些说的是没错,但我觉得最在理的还是那句‘为江山后继添砖加瓦’。既然我家阿梨也认同,那就走吧,回家办办正事去?”
鄭明易走前给他俩留了辆马车,送他们的车夫正是之前幫简言之藏过棉被的那个。
汉子有经验,看沈忆梨被連扶带抱的塞进车厢,忍不住嘿嘿一笑:“车厢里我备着有茶水,郎君和夫郎先将就用用。我驾车快得很,不出两刻就能赶到小院。”
直到沈忆梨在车厢里坐定,才反应过来车夫话里的意思。他迎上简言之泛着温度的目光,到底没舍得下手推开他夫君。
“昨夜都没歇几个时辰,你不累啊?还有心思做这事.....”
“你不想么?阿梨。”
简言之故意撩拨他,从脸颊吻到耳廓,再到柔软的唇瓣,直親的小哥儿瞳如春水,喘息連连。
“不是要吸天地之灵气,采日月之精华?怕了?还是不愿意?”
沈忆梨见识过书呆子的手段,被伺候的那叫一个服服帖帖。而且正處在新婚燕尔中,刚开\苞的小哥儿自然是一百个愿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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