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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病弱书生郎后(旧酿)


沈忆梨的意思:圆房要等过完生辰,现下还不行。
郑老爷子听到的:他夫君,简言之,不行。
简言之:请你谨言慎行。
“梨哥儿,你受苦了。”
郑庭学简言之同情他的样子反向揶揄,气得书呆子没有眉毛拦着,白眼能翻到天灵盖上去。
郑夫人笑看他们斗嘴,看着看着,那目光就落到了郑庭身上。
“说起来你还大言之几个月,他是去年成的亲。怎么样,小子,今年是不是该轮到你了?”

第61章
郑庭一听这话头都是肿的,忙不迭撒娇:“哎呀,娘,我还小呢,让我留在您和爹身边多尽几年孝道不好吗?”
“少来。”郑夫人不吃这一套:“弱冠都过了,还小?再说你又不是个姑娘、小哥儿,什么留不留的,成亲碍不着尽孝道的事。”
“那、那不是说好了等我考中功名后么?现下我还在书院上学,哪里有空闲安頓家里。哎,吃菜吃菜....这一大桌子美味,放凉了多可惜啊。”
郑庭在桌子底下踢簡言之,眼色使得那叫一个狂飞乱舞。
郑夫人瞪他:“以前我和你爹是说过这话,眼下你虽然还没有正式考中功名,但在书院的成绩大有进步。只要你有心努力,即使今年不中还有明年,明年不中还有后年,以郑家的家底,供你在书院待个十年二十年又有何难。”
“都说成家立业、成家立业,你的业一时半会立不起来,好歹先成个家嘛。人家哥儿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纪,说亲的人把家里门槛都要踏烂了,可不见得会一年年空熬着等你。”
簡言之低头吃菜,耳朵却竖得老长。
他从郑夫人的这席话里听出了八卦味道,选择性忽略郑庭递过来的求助暗示,跟着往下劝。
“我说句公道话,阿娘这也是为了你好,考功名不也奔着将来寻门好亲事么?要有合適的不妨相见相见,彼此了解一下,等你考中功名后再把事儿给定下来,二者都不耽误。”
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人生得以两全就别无遗憾了。
郑庭本来听簡言之开头那半句心里还喜了一下,等听完后面的,才发现书呆子这是在看热闹不嫌事大。
郑夫人被簡言之一声阿娘哄得心花怒放:“瞧瞧,言之说的多好。你呀....要有他一半懂事,我和你爹得为你少操多少心。”
“罢了,就算你不即刻定亲,也得先安排你们相见相见。你表舅家的哥儿已经及笄,前儿还托人来问,看什么时候方便把日子给定下来。”
郑庭闻言直接原地弹射:“他?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郑老爺子嗖过去一記眼刀:“你再说一遍?”
郑庭毫不退让:“哪怕随便到街上挑一个人呢!我不管,反正我不要他!”
郑老爺子忍不下去了,啪地一声拍下筷子:“你这说的什么话!那娃娃亲是早就定好的,你说不要就不要?!况且人家又不是配不上你,家底不差咱多少,模样生的也俊俏。”
“是是是,脾气还那么大!”
“嘿!你个小兔崽子.....”
“好了好了,有话好好说就是,父子俩有什么可争嘴的。”
郑夫人到底是向着儿子多一些,伸手把郑庭拉坐到身边:“你表舅家就这么一个哥儿,从小养得娇,性子烈些也是有的。再者你又不像言之那么温和听话,是该有个厉害的人管着你。”
“娘.....婚姻大事岂能儿戏,总不能光你们满意,全然不顾我的意願吧?”
郑庭还欲拒绝,嘴上碎碎念着宁願一辈子不成家也不要娶个活阎王进门。被郑老爺子一眼狠狠瞪过来,这才不情不愿的老实了。
郑夫人最是知道他嘴硬心软,摸摸儿子红起来的耳朵尖,愉快的下达指令:“怎么没顾你意愿,这事儿就这么定下了。等过段时间闲一点,我就请你表舅他们来府里吃饭,你不许出门瞎逛,给我乖乖在家当陪客。”
“好啦,你也别老惦記着小时候辰哥儿把你打哭的事,他现在性子好多了,听说还学会女红了呢。”
一听郑大少爷小时候被小哥儿打哭,简言之和沈忆梨都低头笑起来。
郑庭脸上挂不住,脖颈羞得通红:“吃饭吃饭!耳朵长那么长干什么!娘,您也是....这种话背后说下得了,您这样揭我老底叫我面子往哪搁啊。”
郑老爷子看着儿子可怜巴巴的怨念模样,气极反笑:“算了算了,这事暂且就按你娘说的办,把人请来相见过后再做定论。今儿是特地庆贺你学有所成,不提旁的,咱们专心吃饭。”
这頓饭后半截吃的还算愉快,沈忆梨人乖,简言之嘴甜,郑庭插科打诨一把好手,没说上几句话就让老爷子和夫人重新喜笑颜开。
饭毕,因书院只放半天假,明日一早还要正常上学,简言之就没留多久。
喝了两盏茶,陪沈忆梨逗了会子富贵玩,小两口拎着郑夫人给的点心食盒,道过谢便准备雙雙把家还。
郑庭照惯例送他们出去。
简言之嘴巴闲不住,有一搭没一搭的套话,想弄清楚娃娃亲小哥儿是怎么把郑庭打得嗷嗷哭的细節。
郑庭不耐烦的很:“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行不行?这都是我爹娘定下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简言之劝他:“听干娘说那小哥儿学会了女红,想来性子大有转變,你也别拿老眼光看人。不如你先见一见,要实在不合適,跟干爹干娘把话说明白,他们自然懂强扭的瓜不甜的道理。”
“得了吧,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再變能变哪去?”
郑庭往马车轱辘上一靠,满脸的无奈:“你不知道,他这人极爱使性子,有事没事就找我爹娘告黑状。关键我也没做什么,无非是藏藏他的发簪、抢抢他的零嘴,这哥儿为这些事一天能哭八百回。”
简言之失笑:“你不招惹人家,人家干嘛要告你的状?”
“拜托,是他偷我话本在前,还大半夜扮鬼吓我的好不好。”
“这么说来,你们好像的确不大合适。”简言之摩挲下颌:“这样吧....要是你真不想把这门亲事做成,我可以帮你去和干爹干娘说说。至少能缓些时日,让你把今年安稳过完。”
要是简言之有心去说,以他如今在郑老爷子和夫人心里的地位,缓过今年必然是没有问题的。
可郑庭却踟蹰了,半吞半吐道:“这...倒也不用,我自己的事自己能解决。要是回头真没办法了,我同你说。”
简言之一瞧他这样子心下就已明了,懒得戳破,点点头笑道:“好。”
四月里头最大的一个節日就是祭奠至亲的清明节了。
明望镇上有一种说法,叫当清不采青,意思是正清明节那天不上坟前祭拜,恐惊扰了先祖的阴魂。要等前三后四,节日前三天或者后四天,随便哪日去都无妨。
读书之人重礼节,尽管离年中会考还有不到两个月,学子们剛结束抽考没几天,书院依旧是按规矩放了三日假。
简言之的父母在另一个时代过得滋润有色,他的祭拜仪式就很简单。三柱清香烧给过世的外公外婆,另外一盏长明灯供给了原身及原身的爹娘。
沈忆梨更简单,取一小沓黄纸在院子角落里烧了,烧完蹲在地上发了会儿呆,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离家太久,我连我阿娘长什么样子都有点记不清了,要是她的病能好起来,眉眼也许和干娘一样好看。”
“怎么会.....你到望盛村不是才大半年?”简言之揉揉他好摸的发丝,低头对上一双湿漉漉的眸子。
沈忆梨抿唇笑笑:“把我賣给你冲喜的其实不是我亲爹,我跟着那些贩子动奔西走,每隔段时间就会换个‘阿爹’。他们嫌我是个哥儿,賣不出好价钱,干脆当个小厮留我在身边打杂。”
“那日恰好路过村子,和舅母迎头撞上,我‘阿爹’賭瘾发作,这才编了个由头以一钱银子把我抵进你家门。”
简言之听着心头一震,他从不知道沈忆梨还有这样的经历。
他原以为这大半年相处,已将小哥儿的脾气性子都摸得透透的,却不料他的阿梨竟然是在这种机缘巧合下来到的他身边。
“怎么了....夫君,你可是嫌我....”
沈忆梨倏然顿声,面上的表情说不清是懊悔还是担忧。
他依稀记起曾听人提过,像他这样被人贩子买来卖去的叫倒手货。不仅在外抛头露面,还跟过好几任‘阿爹’,那些贩子里,难保没有手脚不干净的下作东西。
沈忆梨脸色白了白,小心翼翼看向简言之:“被卖时我剛八岁,又瘦又矮,没人会对我起那种心思。后来跟过两个贩子头,有一个很好,教我认字,还不怎么经常打我。最后那个....就是好賭些,赢了钱高兴会给我吃顿饱饭,输了顶多饿我几天肚子,也没对我太过苛待很多。”
“夫君,你相信我,我不脏的。”
简言之望着沈忆梨小鹿一般的眼眸,心都要被他给弄碎了。不等小哥儿反应,伸手一把捞进怀里,抱得两个人紧密不可分。
“夫君.....”沈忆梨依偎肩头,低声唤他,嗓音里有点点哽咽。
简言之抱的力气之大,恨不得把人揉进骨头里。
而亲吻他发丝之轻,又像是亲吻一件珍稀世宝,连拂去尘埃都怕人受委屈。
“没事的,阿梨,你不用害怕。以后不会有人饿你肚子,也不会有人对你打骂。”
“我会是个对你很好很好的夫君,这辈子,仅你一个人独有。”

简言之说这话,就是把以后纳妾的路自己给自己堵死了。
沈忆梨怔怔,愣了片刻才嚅嗫道:“可....这样旁人会在背后嚼舌根,说我善妒的。”
小哥儿连逛戏园子的飞醋都不吃,哪能冤枉背这名头。
况且向来有功名在身的学子都不甘于一位正妻。
穷时是没辦法,等有了功名有了钱,是为开枝散叶延续家族香火,则理当别论。
简言之莞尔:“我是个迂腐的书呆子嘛,身体又不好。满足你一个还可以,人多了,会吃不消的。”
这话鱼塘旁的躺椅听了都要搖头:您可太谦虚了。
沈忆梨脸颊红了红,还是有点不放心:“你真的没嫌我.....”
“我迂腐也没迂腐在这一块,境况如此,你一个小哥儿能怎么辦呢?”
简言之温声安慰,在他耳尖落下親吻:“我不拘泥于任何人的过去,尤其是你。阿梨,你是我喜欢的人,对你我本就該有更多的理解和信任啊。”
“那....那要是当初被買回去冲喜的人不是我,你是不是也.....”
沈忆梨咬唇,深深低下头去。
小哥儿对喜欢的概念其实不强,他所认知的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倘若换个人选,他不知道还会不会这般依赖他的夫君。
简言之笑笑:“阿梨,不要被莫须有的猜想所困扰。人是活在当下的,此时此刻在我身邊的人是你,那么以后也会是你。重要的从不是‘如果当初’,而是现在站在一起的我们。”
沈忆梨听着这话心下一软,重新輕靠回简言之肩头。
他从小在那个家里就没感受过什么親情与在意,阿娘病重,成日在榻上昏睡不醒。阿爹嫌他是个挣不了钱的哥儿,打着一本万利的主意栽在赌场不肯出来。
三天两头历经倒手的时候他也曾生过绝望。
等到年纪大了留不住,被贩子头随便找户人家便宜抵卖,这辈子估摸着也就这样了。
偏偏他命不該绝,嫁给个病秧子冲喜。
病秧子把他带离起早贪黑干活的苦海,又買了院子有了他们的小家。
如简言之所说,重要的从不是哪个人选。
而是出现的,大抵就是老天爺能倾情赠予你,最好的人选了。
书院放了三天采青假,简言之和沈忆梨花了半天时间完成祭掃,再花了一天时间给房屋做完一遍大掃除。
上次买回来的五十尾鱼苗健康鲜活,搖着短尾巴,往塘里一丢转眼就游的不见了踪影。
门口那一小片地的涨势也很不错,沈忆梨收集窝棚里的杂物做肥料,没两个月就催开了种的青菜跟辣椒。有红有绿的果实出现在枝头、田地,看着就十分讨喜。
期间鄭庭来过一次,受鄭夫人委托,给沈忆梨送来几匹时兴缎子。
鄭大少爺看他们小两口悠闲自在不好打扰,坐下蹭了顿中饭闲话半个时辰,自个儿到别处找乐子去了。
“你说走就走吧,还顺我两颗新长成的嫩白菜。整片地里就属它俩个头冒得高,费我家阿梨多少辛劳呢。”
简言之愤愤,拿着小铲一面念叨一面把挖出的坑给填回去。
沈忆梨好笑:“不过是两颗白菜,阿庭哥喜欢叫他拿去好了。咱们这儿地气好,用不多久其他的也会陆陆续续长起来的。”
简言之倒不是真舍不得这两颗菜,属实是闲的没事做,刚好鄭庭送上门来,不骂白不骂。
“才将听阿庭哥说,你们近些日子没怎么和仲秋哥往来,眼看清明祭扫大致结束,他也该回家了。正巧院子里的姜蒜跟辣椒熟得很好,要不捉只鸡,我陪你去瞧瞧他?”
从上次送完点心,就基本上没再和梁仲秋打过照面。
在书院吃午饭时他总以课业忙为由,要么装了粥回课室里吃,要么踩着点匆匆赶到,着急忙慌扒上几口了事。
连郑庭都看出端倪,话里话外试探简言之是不是得罪了人,怎么好端端的像是在避着他们俩一样。
简言之隐约觉得问题应该是出在自己身上,即便沈忆梨不提也有上门去探望的想法。
两人一拍即合,简言之去摘辣椒、弄姜蒜,沈忆梨挑了只肥点的鸡,这就准备上梁仲秋家登门拜访了。
梁仲秋对他们的到来着实有些意外,来不及收拾中午没吃完的菜盘,迎头就撞上含笑的简言之。
“简兄、嫂夫人,你们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啊,清明回村的事怎么样,一切可还顺利?”
简言之把带来的东西找地方搁了,目光扫过饭桌,看见菜盘里剩下几块吃剩的黄瓜和半碟小酱菜。
梁仲秋面色一红:“.....挺顺利的。前几日在叔父家荤腥吃得有点多,回家就我一个人,吃简单点....”
简言之没拆穿他的遮掩,沈忆梨也很善解人意,挽起袖子道:“你们聊,我去烧点水把鸡给洗剝了。干娘送我的菜谱上有道椒麻手撕鸡,要提前晾干水分才好,晚点我做了给你们尝尝。”
“嫂夫人——”
小两口又是主动带菜上门,又是贡献夫郎给做饭,梁仲秋心里过意不去。
简言之拉住他:“论起厨艺我们加一块都比不上阿梨,还是别添乱了。不如到一旁给他打打下手,等会儿弄起来也简单些。”
这就是有话要跟他单独聊的意思了。
梁仲秋黯下眸光,輕轻应了声好。
简言之拍拍他的肩,等沈忆梨拎鸡出去,方抓过蒜邊剝边问道:“你最近怎么了,为何总躲着我们两个?”
“不是躲。”梁仲秋低着头,看不清面上的表情:如今简兄和郑兄是书院里有头有脸的人物,我老凑在跟前.....不大好。”
“仲秋,我们认识的时间不短了,我当你是朋友,所以想听一听你的心里话。你若跟我打这样的太极,那我们之间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简兄.....”
“不介意的话,叫我言之吧。”简言之难得正色一回:“郑庭能叫,你自然也能。”
说到底,梁仲秋还是在为三人成行的事吃心。
他不怕陈晋鹏之流的刁难,更不会眼浅郑家权势日益壮大。
他只是不想在简言之和郑庭中间横插一竿子,好像他连别人的兄弟情都要觊觎,显得狭隘又没品。
“你们对我助益良多,我心怀感恩。但我知道,我与你们的差距太大,穷其一生都未必能追上。我不愿成为拖累,给你们增添麻烦。”
简言之没着急反驳,先点点头道:“你说的我不否认,在家境的差距的上恐怕少有人能追上郑大少爷。可还有一句话,仲秋,人贵自重。尽管郑庭有那样的家世,可他从未瞧不起谁,把谁当过累赘。既然他拿你当了兄弟,你又何必妄自菲薄,百般逃避呢。”
“你不是我,当然不会懂这种滋味。”
梁仲秋摇摇头,苦笑。
“我从小就没了爹娘,看着族中舅舅、叔父的脸色长大,虽然在他们的帮助下我置办了这几间烂房屋,但我内心何尝不清楚。他们根本不是顾念与我爹娘的亲眷之情,只是怕我以此为由赖上他们,好借机将我打发走罢了。”
“我曾尝过多年人在屋檐下的辛苦,早懂得一个道理。得人施舍冷饭,终不长久,既不长久,不若一开始就没有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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