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言之不反感这种含有夸奖意味的高帽子,含笑受领。
“事成定局,多话我就不说了,有一事还想请您行个方便。赵鸿濤一双儿女尚在贵府做客,幼子离家难免不习惯,不妨让我把人带回去交给他们的双亲照料。”
若非事情全部暴露,赵鸿涛绝不会把这件事吐露给外人知晓。
简言之都找上门来要人了,那么用来做胁迫的一双儿女自是没了作用。
高成栋想了想,答应的甚是爽快:“人你可以带走。”
简言之挑挑眉,等着他的后话。
果然,高成栋话锋一转:“前提是你必须幫老夫做件事。”
简言之皱眉:“高掌柜真是抬举我了,在下区区一介白衣书生,能帮得了您什么忙?”
一谈条件就要安排干活,要不还是给老头撒点药粉得了。
“这件事,你帮得上。”高成栋取来桌上几张轻薄薄的纸页:“这是我高家连祖产在内的财产清单,老夫早有打算把这些行当全换成现银,然后带傲儿回乡去。但是,这些行当铺子老夫只卖给郑家。”
“郑家?我是不是听茬了?高掌柜,您昨晚还要活活烧死我来着,今天就要我帮您向我兄弟谈生意,您是真不怕我们坑您?”
“事到如今,你认为老夫还有更好的选择吗?”
高成栋负手一哼:“你明知老夫安排了人手对你不利,不也以德报怨,来告诉老夫玉佩之事?老夫深知不是那姓慕的对手,既然他铁了心要打老夫家产的主意。即便这次没被算计成功,只要家产还在老夫手里,就免不了下一次的算计。”
“高家家产与其让慕家白占了去,倒不如老夫找个买家先出手。郑家和慕家争锋相对多年,有了高家的行当帮衬,想压得他们没出头之日岂不是易如反掌?”
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高成栋看郑家是,简言之看高成栋亦是。
高成栋心里有数,按现在这个境况,直接找郑家被拒绝的几率很大。可要是有简言之在中间做桥梁,郑明易少不得要卖他个人情。
而且简言之能这么快就发现不对劲,并顺藤摸瓜把整个事件和慕玉书串联起来,足以证明这个人有着超凡的胆识跟头脑。
单冲这个人,就值得他赌一把。
“多谢高掌柜如此信任,我虽与郑家少爷交好,但生意上的事实在做不了主。这样吧,您把所有的字据和契约準备好,明日午时,我们给您准确答复。”
高家的家产清点起来总得花上几个时辰,况且这事还得和郑老爷子通个气。否则就以郑庭那点小私库,买下五分之一都够呛。
“成垣兄,你说呢?”
被唤了一声郑庭才反应过来,简言之这是以退为进,又一次给郑家帮了个天大的忙。
离开内厅后郑庭还有点愣愣的,在院子里吹了半刻风方回神:“那姓高的这样就把家产卖给我了?我怎么有点不信呢?”
“如他所说,他还有更好的选择吗?高家的家产明面上是不多,可你别忘了,在跟慕家合作前,高家在镇上的商行里是排得上号的。这些年被姓慕的明里暗里算计去不少,他怎会甘心?现在有个给慕家添堵的好机会,他不牢牢抓住才怪呢。”
“这话我同你说的,我能忘?”郑庭摸摸后颈,表情里有濃浓的疑惑:“嘶....我咋想不起来,咱们今儿干嘛来了?”
“帮赵鸿涛要孩子啊,顺便给慕家添点堵。”
简言之站在廊下逗雀儿,莞尔一笑。
郑庭看他笑,没忍住也笑了两声:“罢了罢了.....想不起来干脆不想,横竖过了明日,郑家就成高家的新金主了。哎,书呆子,你说要是高傲发现以后他得瞧咱俩的脸色,会不会也像舔慕柯那样跪舔我们啊?”
“那谁说得准呢?高掌柜要带他回乡,以后怕是都没机会见面了。”
“不见最好,他那张脸我一瞧就来气。”郑庭搭上简言之的肩:“忙活半天还没吃饭呢,你饿了没?想吃什么不,我请你上酒楼啊。”
“嗯....大闸蟹吧,阿梨爱吃。”
“行,没问题!走着!”
这件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事件被解决的很顺利。
翌日午时高成棟帶着家产清单和房契地契去了趟流云酒楼,与郑老爺子洽谈了相关的具体事宜。
郑老爺子这人在做生意上极讲道义,不仅没有因为这些事故意压低价码,反而看在高成棟弃暗投明的举动上,还多给了他三百两银子让他回鄉去安顿。
高成棟在慕玉书手下看了这么多年的臉色,可谓挥之即来招之即去。一朝被人尊重对待,心里不免五味杂陈。
午时过后,有郑府的小厮到书院禀报郑庭,说郑家成功收购了高家家产,高成棟已经帶着高傲回鄉去了。
“那老头糊涂大半辈子,总算做了件明白事儿。当年我爹有意拉他結盟,可他听信慕家的谗言死活就是不干。如今家产被人占去多半才想着要抽身,他也不琢磨琢磨,与狼共舞能有什么好下场。”
简言之笑道:“咱们这次是相当走运了,剛好赶上压死高家的最后一根稻草。要是那姓慕的不把手伸到高家祖产上,高成栋未必会狠得下这个心,放弃现成的行当回乡去重头再来。”
“他若留下被慕家吞并是迟早的事,依我看他早有反心了。只是没找到合适的买主。人人都知道高家在慕家手下谋生,谁收了他的行当就等于公开和慕家成为对立面。放眼整个镇上,有那个实力和底气的除了我郑家,哪还有.....”
郑庭话头突然顿了顿。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他奶奶的!高成栋这个老狐狸,居然用这种方式摆我一道!”
简言之见他终于理清思路,笑得灿烂极了:“也不算摆一道吧,到底郑家是受利方,这不皆大欢喜的事?”
“你早就看出来了是不是?”
郑庭扑过去掐他脖子:“你从一开始就知道,高成栋没想真烧死你,只是用这种方式试探那姓慕的会不会暗中下手。等玉佩出现一切坐实,他再顺水推舟要求你向郑家说和,把家产賣给我们。或许.....那枚玉佩也是他刻意留在慕家的。”
“这你可冤枉我了,我也是听你家小厮说家产收购成功了才想到。”
简言之推开身上缠着的八爪鱼,向郑庭询问正事。
“赵鸿涛的一双儿女送回去了么?两个孩子都还好吧?”
“好,好得很。高成栋本来就是用他们夫妇俩做戏,我想要是姓慕的没多此一举藏玉佩,可能高成栋也不会真让人放火烧屋。”
“但有一点我没想通,倘若你发现慕家人动的手腳后压下不提,没去找高成栋,那这笔买賣他打算怎么谈呢?”
“不知道。”简言之摇摇头,思虑少顷道:“不过高成栋在慕家手底下做了这么久,他既知慕玉书的为人,就不会一点把柄都没抓到。”
“这些把柄对郑家来说是把利器,我想要是我没去找他,他可能会以此为条件向郑家谈判。只是那样他就得背负出卖旧主的名头,一旦郑家不接手,他的行当就算彻底完了。”
高成栋的计划和简言之推断的大差不差,原本高傲被停课一事,以慕家的人脉是很好解决的。可慕玉书为了榨取高家的价值,一直装聋作哑,等着高成栋主动求上门。
高成栋以那半份祖产为诱饵,果然让慕玉书的贪婪本性暴露无余。昔日的东家不顾手下人死活,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何况是早就有心脱离掌控的高成栋。
那枚玉佩的确是高成栋留在慕家的,为了让慕玉书相信自己还在为他做事,高成栋让高傲绑了赵家的一双儿女,把试图谋害简言之的戏给做足。
他太了解慕玉书的性子了,知道对方一定会让管家去验明真假。等慕玉书相信了高成栋要放火烧屋,那枚玉佩自然而然会出现在现场。
对于这件事高成栋也做了两手打算,第一手就是简言之来,他来高成栋就有足够的立场打感情牌,证实投靠郑家是他唯一的退路。
另一手是简言之不来。
简言之要不来,高成栋想的是绑了沈憶梨跟他谈条件。
之所以赌这一把,是他认为一个能压过慕柯抢走风头,并且配合郑庭和朝廷做成生意的人,绝不只是个病弱书生那么简单。
事实证明,他赌赢了。
郑庭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在心里过了一遍,不覺对简言之的聪慧程度有了新的认识。
“我挺好奇的,你怎么猜到姓慕的会在你院子里动手腳,要把高家推出去顶包?”
“因为回南天。”
简言之掰掰手指头:“今年年头雨水不多,潮气推到了四月中下旬,再过一阵气候潮湿起来,屋子就不容易烧着了。慕玉书的目的是高家家产,这种事最忌夜长梦多,当然是越快埋下雷子越好。”
“高家和慕家之间有芥蒂是我们俩都心知肚明的事,高家着手做安排,姓慕的肯定会找人盯梢。一则要看高成栋能不能成事,二则要防备高成栋从中做手脚。”
“阿梨从院子里找到火油球的时候,我就猜出一定还埋着别的东西,去赵家就是为了证实我的猜想。这种事高家人不会亲自出面,便不存在不小心落玉佩在我院子里。慕玉书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想演出一石二鸟的好戏,殊不知他早就成了这场买卖中的一环。”
郑庭听他这样解释,不由哼笑了两声:“看来姓慕的这次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要怪就只能怪他太贪婪,高成栋就高傲这一个儿子,不动的祖产必然是留下来给高傲仕途开道用的。把人往死路上逼,高成栋不和他拼了才有鬼。”
事情的前因后果都摆在眼前,就没那个深究的必要了。
简言之停下练字的笔,揉揉有些发酸的手腕
“旁的倒罢,就是高老头这事儿做的忒不地道。他是得偿所愿衣锦还乡,却把我当靶子献祭给了慕家。”
这话说的难听,但也不无道理。
高成栋把家产偷卖给郑家的事迟早会传进慕玉书耳中。
前有抢占慕柯清谈会名额的怨,后有促成郑家如虎添翼的仇。
细想一下,简言之处境堪忧。
这是高成栋为书呆子不肯低头受欺的报复。
“你放一万个心,我爹如今哪怕不管我都不会不管你的,有郑家做靠山,镇上没人敢动你。”
郑庭平日仗着郑家少公子的身份拽的跟个二五八万似的,要是素质差点、性子跋扈点,就是个翻版的高傲。
可简言之心里清明,他说得出,就做得到。
“那我不用看你臉色,像高傲巴結慕柯那样巴结你吧?”
“真的可以嗎?”郑庭瞬间兴奋,笑得猥琐且荡漾。
“可以啊。”简言之也笑。
笑完伸手在他胳膊肘上晃了两下,然后郑大少爷的左手就没知覺了。
郑庭:“?!”
“这是我提纯过的麻沸散,现在就算拿刀剁了也不会有半分痛觉。我这还有止血的白药,效果更好,要不要试试?”
郑庭:不了不了,这个真的伤身体。
“你小子从哪学来的这些药草知识,我记得以前你不好这口的啊?”
“久病成医没听说过?”简言之勾唇,仔细端详他的颈侧大动脉。
那副典型医生临床的危险样子盯得郑庭直冒冷汗。
“得了得了....你这样看我我瘆得慌,有那个闲工夫还是赶紧想想对策吧,你可马上就要成为慕家的新靶子了。”
“我能有什么对策想,总不是照老话说的兵来将挡水来土囤。对了.....下午你家小厮是不是说过,高成栋已经带高傲回乡去了?”
“是啊。”郑庭点头:“听说他还遣散了宅院里的下人,没了拖家带口的,脚程快一点没准这会儿都过崖口关了。”
崖口关在明望镇东头,翻过关口就是坞水镇。
高家祖籍在安晋州,离坞水镇还有一千多里地。
主打一个山高皇帝远,就算天王老子来了手也伸不到这里来。
简言之松了口气:“甚好,咱们能过几天安生日子了。”
郑庭一时没转过弯来,闻言满脸的疑惑。
简言之懒得解释:“你且等着看吧,那姓慕的自个儿烂摊子都收拾不过来,现下怕是没功夫找我们麻烦的。”
如简言之所料,当天晚上就传来消息,慕家行当意外起火,一连烧了十六家铺子。
那些铺子分布在不同的街巷,却在同一时间被烧个精光。且那火势大的离谱,仿佛被人浇上了火油,拿水怎么浇都浇不灭。
“高成栋这回是下了狠心了,拿烧咱们的十六颗火油球给慕家添了这么大个堵,看来郑伯父的三百两安置费没白给。”
沈憶梨有些担忧:“这样烧真的不会出事嗎?你瞧剛刚街上的黑烟,简直浓得吓人。”
“只是烧囤货的仓库,慕家的丝绸生意做得风生水起,马上要进入盛夏了,他必定囤了不少货备用。这老爷子一向谨慎,仓库地点都选在人烟稀少的地方,就算火势过大也不怕牵连周边。”
简言之把郑庭送来的信拿给沈憶梨看,小哥儿看着上边白纸黑字写着少部分伙计轻伤,无人员身亡,这才稍稍露出点笑意。
“真好,这件事慕家也算主谋之一,他们狗咬狗,给咱们出口恶气了。”
“哟,我家阿梨会骂人啦?”简言之笑眯眯犯贱,用胳膊肘捅他腰:“骂得真好听,来嘛,再多骂两句。”
沈忆梨脸一红,小小声辩驳:“想听你可以自己骂.....”
简言之对脸红的小哥儿爱不释手,手往袖囊里一塞,斜斜倚在门廊上,完美挡住了沈忆梨进屋的路。
“干什么....你别乱来啊,在你身子没好全之前,我们还是不可以做那种事的。”
“再过几天就是月中抽考了,提前给点考前奖励都不行吗?”简言之眨巴他的桃花眼,无声撩人。
沈忆梨负隅顽抗:“不行....抽考前更应该保存体力,省得到时候发挥不好。”
“那我要是发挥的很好呢?能多给我一点奖励么?阿梨。”
简言之每次叫他的名字都叫的温柔缱绻,沈忆梨因一句‘阿梨’顽抗失败,缴械投了降。
“这样吧,上次抽考你排在第十一名,要是这次成绩能进前五,我就依你。”
“不管是两次、三次,在榻上还是在茶桌上,我....都依你。”
有沈忆梨这个承诺在前,接下来几天简言之跟打了鸡血似的,每天温书温的比谁都勤。
鄭庭看在眼里气在心里,生怕卷不赢书呆子,把原先提了七分的学习劲头一次性提升到了十分。
他们俩这莫名其妙较着劲,不成想帶动了课室里的其他学子。
致使整个课室陷入一种离奇的紧张氛围,连蒋文思这种破罐子破摔的选手都提笔练起字来。
相比之下,隔壁课室的环境就松散多了。
梁仲秋进入课室的时候,陈晋鹏正趁李夫子没来,帶着他一帮狗腿子在向老实同窗勒索保护费。
见人进门,陈晋鹏少有的和颜悦色了一次,非但没出言刁难,反倒还叫周楠往他桌上放了个橘子。
所谓反常必有妖,尤其是像这种死性不改的人。
梁仲秋岿然不动,满眼嫌恶地等着他的下一步招数。
这次陈晋鹏却没捉弄他:“这是我爹从外地帶回来的贡桔,味道好得很。你我同在一个课室,多照拂你点是应该的。”
梁仲秋才不会听他鬼扯,低头往桌膛里一看,顿时明白了他为何会有这种举动。
桌膛里有块油纸包的燒饼,还有一盒祥云记的招牌糖酥。
众所周知,鄭贺两家的夫人自幼一起长大,出嫁前就是闺中好友。
祥云记的招牌糖酥除了年节会限量出售,平常不对外卖。除非有鄭夫人的手信,贺家老板娘才愿意要多少给多少。
而那块燒饼,梁仲秋不久前曾在简言之的小院里见过。
因为手头拮据,他几乎没有吃早饭的习惯。
往日都没想起来送,今儿专门跑一趟,大概率是多的那份没处赠予,所以想到他了吧。
陈晋鹏瞧梁仲秋自顾自出神,不理会他给的贡橘,神情不觉有点悻悻。
“秋兄啊,过去我不知你与鄭少爷关系那样好,为着顿早饭还肯親自给拿来。对你有得罪的地方你多包容,多包容哈......你放心,咱这课室我说了算,以后你的保护费统统全免。有我照管,必不会有人敢为难你!”
论起变臉,陈晋鹏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他身后跟着的狗腿子也有样学样。
周楠一口一个梁哥叫的欢,就差没把贡橘剥好喂到梁仲秋嘴里了。
耳邊讨好声萦绕不绝,搅得梁仲秋心烦不已。
他不愿搭理陈晋鹏一众的任何人,兀自低头大口啃烧饼,仿佛要把这种被人施舍的委屈全给嚼碎咽下去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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