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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病弱书生郎后(旧酿)


“简言之,你恶毒!”
郑庭收回痛心疾首的表情,换成谴责:“本少爷从来不做垂死挣扎,只要钱到位,没什么书是抄不了的。告诉你,我早就找人抄好那一百遍劝学了,哼!早知道你是个没良心的,就不该连你那份也抄了,白花我几两银子!”
郑庭翻白眼,把一沓和简言之笔迹相似的紙页拍在桌上,而后浮夸的抹眼角,继续作惨遭兄弟背叛的小媳妇状。
“别嚎了,叫張院长听见小心叫捉豬队来逮你。”
简言之嫌弃的杵了郑庭一胳膊肘,也塞了张纸笺给他。
郑庭一看就乐了:“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兄弟死活的,好言之,哥哥记你这份情了!”
简言之昨晚写完自己那篇文章,由觉灵感未绝,索性提笔给郑庭也写了一篇。不然就以郑庭那个语言组织能力,再给他十天也憋不出两行新鲜话来。
说话间褚夫子挎着他那张滿是皱纹的严肃脸进来了,戒尺往桌上重重一拍,堂下立马鸦雀无声。
“我布置的课业还有几个人没交,都抓点紧,散学前再交不出通通给我留下上晚课,直到交上课业或是抄完一百遍劝学才准回家!”
简言之一早就完成上交了自是不担心,郑庭做了两手准备也不怕。反观其他几个没交的同窗,个个面带苦色,恨不得引经据典,把整本子论都给照抄下来。
褚夫子训斥完便坐回凳子上,开始给交上来的文章评优良。
下午是温习巩固加练字时间,乡试有一项给的是阅卷分,字写的越工整有力得分就越高。
不然哪怕文章内容大有锦绣,字却像鬼画符一样,在定考官员那里也是要大打折扣的。
简言之这一阵练字练得勤,进益很大,为了能让笔锋更加突出,他还专门到书斋买了千字文的隶书帖进行临摹。
郑庭看着好玩,跟着学写了几个字。只不过这少爷一门心思都在做生意上,没多久就失了兴趣,悄悄在下头翻起了一本残了页的《商君书》。
简言之乐得没人打扰,专心练了大半个时辰的字,放空歇息片刻后又拿起书院发的《子论》来研究。
这本子论是结合了孔孟的儒家思想,选取了较为简单的部分进行汇总。从简短的两三句对话到长篇阔论的见解分析都有,由易至难,倒是很人性化。
期间陆陆续续有人上交了课业,褚夫子点点数,似乎是觉着够了,这才抬起脸来:“不错,今日没有人需要留堂上晚课。往后都要这样保持,多学习多思考,勤于积累方得长进。”
底下一众学子应了声是。
褚夫子对这一态度还挺滿意,如果不是要当众点评课业内容的话,他的满意程度或许还能维持的稍微长久一点。
“我看了交上来的几篇文章,李一凡、赵亮、蒋文思,你们三个给我站起来!”
被点到名的三人依次起立,神情无一不紧张。
一上来就被点名通常预示着不妙,而褚夫子接下来的话也恰好应证了这一点。
“李一凡,你这篇文章一共就写了百十来个字,用词前后矛盾就算了,还有一小半字是错的!你难道指望考试时定考官去帮你排列正确的吗?回去把千字文给我抄足三十遍,月底之前交给我!”
“你还有脸笑?赵亮,人李一凡好歹写的还是书上有的词,只是字错了而已。你这又是什么东西,上这编书来了?前言不搭后语,还引用了七八个我都没听过的典故,我看回头你也别在书院上学了,要不要换我拜你为师啊?”
“我说他没说你是吧?蒋文思,你这名字取得好啊,文思泉涌,一开闸止都止不住。通篇的废话,没一个字能看的,也真难为你七拼八凑写了这么几大页!你和赵亮把千字文抄五十遍,月底交不出当心吃戒尺板子!”
褚夫子重重一哼,那三个人皆灰头土脸的坐下去。
原本课室里大部分人都为交上课业松了口气,这样一闹,那松下的气不免又提了起来。
谁知道下一个被公开处刑的是不是自己,丢脸都罢,寒冬腊月下,动仄几十遍的抄书也够折腾人的了。
褚夫子继续点了几个名,这些人比开头那三个要好些,虽说文章内容不尽如人意,但好歹书写上没有大问题,叫起来指点了几句就叫坐下了。
“这回布置课业算是摸一下你们的底,有个别学生还是不错的。高傲,你的整篇文章流畅度尚可,引用的典故也有亮点,切记不可骄傲自满,争取下一次成绩更好。”
“多谢夫子。”
高傲人如其名,个头高,块头大,看人时从不用正脸,那下颌一抬像是谁都不放在眼里。
郑庭见状撇嘴一嘲:“真给他装到了,搁这儿扮演什么举世文豪呢。我找人抄书那会碰上他了,还不和我一样是个请人代写的废物货色。”
郑庭骂起人来连自己都不放过,简言之无语,默默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正巧褚夫子朝这边看来:“郑庭!”
郑庭被吓了一跳,从座位上弹起来时表情还是茫然的。
褚夫子恨铁不成钢:“站没个站相,腰挺直,肩别抖!你这次作文章进步不小,来,同大伙说说你的破题思路。”
郑庭:“......”
他为偷懒直接就把简言之写好的文章给交上去了,连看都没看,哪知道什么破题思路。
“言之、言之.....”郑庭小声叫唤,见简言之眼观鼻鼻观心充耳不闻,急的在课桌下踢了踢他的脚:“親哥,我親大哥,你别发呆了,快帮帮忙啊,夫子审问我呢.....”
简言之听他亲大哥亲大哥喊得顺耳,这才高抬贵笔,慢悠悠在纸上画了一个简笔画的豬头。
郑庭都快疯了,口不择言:“我是豬?!”
“嗯?”褚夫子瞪眼:“你在哪嘀咕什么?叫你讲破题思路,不是自我介绍!”
“呃.....那个、破题思路嘛,我、我是这样想的.....”郑庭头一回被点名起来不是因为犯错了挨骂,当真有点不习惯。
好在他思维活跃,照图编故事也能编上几句。
“那什么,前一阵书院后边的猪圈不是塌了么?张院长亲自带人满书院的抓猪,我看着那些猪崽啊,就想.....就想这做人嘛,不能像猪一样饿了就吃、吃饱就睡。”
“猪的归宿是被宰,或许它们也会对比,怎么别的猪比我吃的多长的胖?自己太瘦了卖不出好价钱,在牲畜界都抬不起头来。”
“连猪都这样,那人就更不用说了。书中云三人行必有我师,要勤于反省学习,找出自身的不足加以改进。所谓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不是!是有对比才有进步的空间。”
郑庭呼出口浊气,非常有仪式感的致出结束陈词。
“嗯,以上就是我的破题思路,请夫子和诸位同窗赐教。”
郑庭这回算是急中生智了,倒误打误撞对上了简言之给他拟的文章内容。
褚夫子难得跟他给次好脸色:“坐下吧,虽说例子举的粗俗了些,但能写出文章来也算进步。”
郑庭由衷的松了口大气,一坐下就满含热泪的看向简言之:“你可真是我亲哥,这回忙帮大了,晚上等着吃席,我请!”

簡言之以为郑庭只是说着玩儿,家里备好了饭菜,随便吃吃就得。
不想才一散学他就溜的没了影,单留下句‘先回去找你夫郎吧,晚点我到院子门口接你们。’
这回文章作的巧妙,褚夫子把簡言之和慕柯还单独拎出来表揚了一阵,尽管只是在夸奖慕柯的过程中顺带提了他一嘴,簡言之也觉得这是个很好的开始了。
回到家时临近晚饭时分,昨儿说好了要去郑庭家蹭晚饭顺带看孔雀,沈忆梨就没准备食材。
小哥儿闲来无事,搬了把小馬扎坐在院子里磨荞麦。
褐色的颗粒抓一把丢到杵臼里,用力槌上几下就成了碎末,许是沈忆梨觉着那碎末不够细,用筛子筛过一遍后又重复槌了好几次。
簡言之在旁边看了片刻才走近:“这工具不大趁手,回头买个能推的石碾吧,用那个磨得又快又细。”
沈忆梨顺声回头,一见他就露出个笑来:“买石碾还得多花钱,不趁手我慢慢磨就是了,反正也不很着急用。今儿读书辛苦了吧,你坐下歇歇,我去给你泡杯热茶来。”
简言之剛想说在課室里坐了一天,正好走动走动活动下腿脚。那边沈忆梨已经把他按到椅子上,折身去找茶壶倒热水了。
“给,下午風不大,我去院子外边的田埂里转了转。没想到运气还不错,挖到了几株野蒲公英。”
沈忆梨捧上茶盏,里边的蒲公英根被清洗的很干净,摘掉根茎边缘的碎枝,还另外拿红糖水煮过一遍去了草本植物的涩味。
简言之抿了一口,舒坦的眼睛都要眯上了:“阿梨,我身体恢复的很好,外边冷的话就别费心去找这些东西了,不打緊的。”
“那怎么行,恢复的好也得多巩固。这点冷我还受得住,只要你能健康,我做什么都愿意的。”
沈忆梨一笑眼睛就弯成了月牙,简言之丝毫不怀疑他话里的真挚,他很相信,沈忆梨可以把他照顾的很好。
两个人一起边干活边闲谈,天光擦黑之际,郑庭总算在小院外露面了。
他是坐着馬车来的,足以容纳五人乘坐的宽敞车厢,标配两匹高头大馬,显然是郑府最高待客规格。
“我在回味楼订好了包间,这会儿去正赶上上菜,到了就能吃。”
一听是在回味楼,简言之下意识和沈忆梨对视了一眼。
这家酒楼是明望镇上最好的食肆,要价昂贵不说,没点声望还难以抢到座。郑庭直接就订了个包厢,其感谢之意溢于言表。
不过昂贵有昂贵的好处,酒楼里的菜品新颖又新鲜,味道更是一绝,这回真算是有口福了。
而讓简言之没想到的是,不止郑庭,连他阿爹阿娘竟然也都来了。
“你就是庭儿常提到的那位同窗吧?在书院里多亏了有你的帮衬,才讓我这不成器的儿子有今天。来来来!别客气,与你夫郎同坐,嘗嘗这些菜合不合胃口。”
郑庭承袭了他阿爹的乐观开朗,老爷子手下的铺子不少,做着大生意,待人却极和气。
瞧简言之带着夫郎,还专门多点了几道清淡的菜,怕小哥儿吃不来。
简言之不由暗暗扶额,心道一点微不足道的衬托之情不提也罢。
郑家世代经商,社会地位不高,是以郑庭一开蒙就被送进了书院念书,可以说是全家人的希望了。
可惜一直没考上功名,这难免让郑明易跟他夫人有些着急。
“这下都好了,庭儿结识了你这么个好同窗,两个人互帮互助,課业上一定能有大助益。我听庭儿说他在书院被先生点名夸奖,这真是开天辟地头一回,可把我跟他娘给高興坏了。”
“什么开天辟地头一回啊,爹,您也太夸张了。”
两老口乐得合不拢嘴,郑庭也高興,趁倒茶的功夫悄悄给简言之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别说漏嘴。
简言之笑笑:“伯父伯母望子成龙之心,想必郑兄也能明白。他下午同我说有意在年中的会考中搏个好名次,到时候您二位只怕还有得高興呢。”
“啊?”郑夫人一喜,激动到抹了抹眼角:“是真的吗?庭儿,你这样有出息了?!”
郑庭:“.....呃、应该是的吧?”
简言之这个坑挖得猝不及防,郑庭还待用眼神向他泄私愤,简言之却不着痕迹的偏过头,询问起了沈忆梨想吃哪道菜。
回味楼的特色招牌布了满满一桌子,其中一道黄豆煨蹄膀炖的软烂入味,简言之给沈忆梨夹了好几筷子。
郑老爷子和夫人因为郑庭受表揚一事心情大好,就着一碟卤味三拼跟酸菜羊肉煲喝了两盅。简言之也没亏待自己,把加了卤肉沫的八珍烩吃的只剩几根蒜苗。
整个桌上唯一食不知味的只有郑庭了,他满腹郁悶无处发泄,干脆埋头苦吃,塞了一肚子的炝炒时蔬。
这种郁闷一直持续到晚饭结束,老爷子和夫人提前告辞,说要去临近的铺子里转一圈,酒楼门口就只剩了他和简言之两口子。
“饭请你们吃了,茶也请你们喝了,我还有事要忙,你们自己个走回去吧。”
郑庭往马车边上一靠,满脸的不高兴。
简言之给看笑了:“请客吃饭,叫人坐着马车来,吹着冷風回去,哪有这个理?”
“从这到你们家才半个时辰的路,我不得早点回去温书博名次么,哪有功夫送你们?”
简言之道:“我问你,晚饭时见你爹娘开心的样子,你心里舒不舒坦?”
“舒坦啊。”
郑庭撇了下嘴:“可舒坦又怎样,会考是几所书院一起排名次,择最优的前一百名张榜布帖。我就不是读书的料,连这次被先生表扬都是你的功劳,否则靠我自己,把书院读烂了都不见得有这么一回。”
简言之是完全能理解郑庭爹娘对他的期许的,同样他也能理解郑庭的不自信。
“只要你有这个心就好了,搏没搏到名次又有什么要緊。你尽力一试,哪怕是为你爹娘高兴,也不枉他们对你多年如一日的热切期盼。”
这个道理郑庭怎会不懂,简言之不知道,其实他尝试过,失败了而已。
“你不是没有那个念书的脑子,只不过感兴趣的点不在这里。做文章和经商本质没有区别,试着用你擅长的地方去应对你不擅长的地方,也许会有不一样的发现。”
郑庭听的有点绕了,兀自念叨了几遍擅长的,不擅长的,半天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简言之也不急:“回头夫子再布置課业的时候我教教你,晚上起风了,我得和阿梨早点回去。”
年后得有一阵比年前还冷,就站了这么一小会,沈忆梨鼻尖都冻红了。
郑庭向来嘴硬心软,边往马车里蹦边悶声道:“算了,上来吧,我送你们回去,省得风把你们剛吃的热食都给吹冷咯。”
从那日宴请后,郑庭在念书一事上还真勤勉了许多,至少打瞌睡的时间少了大半,偶尔还会仔细琢磨下夫子布置的課题。
转眼迎来二月开春,初春的早晚都带着凉气,白天的日头却好,催开了一些耐寒的花。
每逢初一十五两日,书院的学子们能得半日闲散。
虽说仍然要应付课业,但不拘于课室。要是愿意的话可以到后山上逛逛,听听风拂树林,或是拨弦吹笛找些灵感。
目的就是能让学子们感知万物,和临溪冥想一个道理。
青西书院占地面积不小,出了书院大门就是两条上山的小徑,分别通往不一样的山面。
沿左边的小徑上去是一长条石阶,穿过石阶到半山坡有一个半大不大的瀑布。瀑布周围顺阶修了几个凉亭和石凳,天气好时学子们大多都爱扎堆聚在这里。
沿右边的小径上去则是一片密松林,两种不一样的松树穿插生长。那里看得到阳光斑驳,随便铺点什么在地上,就能靠着松树静心思考,直至傍晚归家时分。
简言之喜欢待在课室里,一个是他习惯了坐在桌前学习办公,另一个是同课室里的人都出去了,里间比外间还要安静。
今儿要不是郑庭非拉着他去松林里打松鼠,简言之恐怕到散学都不会踏出课室半步。
“成天闷在课室里,你还没待够?照我说你身子骨差,就不该总这样闷着,出来走走吹吹风透口气多好,看你脸色不是红润多了?”
简言之被他连拖带拽的爬了半座山,一时气没喘匀,脸色纯粹是被憋红的。
郑庭那厮一离开课室就像脱了缰的野马,劲头足得很,不是捡石头在瀑布下的小潭里打水漂,就是摘了松果吓歇在枝桠上的鸟。
“我不骗你,这林子里真有大尾巴松鼠,见人也不怕的,要是能捉两只回去养着,刚好给我家孔雀做个伴。”
“松鼠生来就是要在林子里跑的物种,放在家里根本养不活。况且你确定松鼠能给孔雀作伴?我看是你手痒,想捉两只自己玩玩才对吧。”
简言之翻着白眼戳穿,郑庭也不恼,昂起脑袋在松树里认真找寻。
“看看看!那儿,看见没,大尾巴!好家伙,吃什么了这是,长得可真肥!”
郑庭看到只抱着松果啃的肥松鼠兴奋不已,做了个手势让简言之噤声,自己悄悄摸了根树枝,蹑手蹑脚的向树根靠拢。
那松鼠长在林间,自带着股子灵动野性,反应比郑庭快多了。
简言之捡掉在地上的松果,从里面抠剩下的松子,边吃边看郑庭跳舞似的奔来跑去和松鼠博弈。
“呼....这也忒难抓了,本来我都碰到它尾巴了的,没想到这东西竟然会咬人!还好我手抽的快,不然非得让它给我咬出两个牙洞来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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