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拳头砸了下刺骨的河水,咬牙说:“听!我听,不管什么代价我都付得起,只要能回去。”
“这第二种方法就是,你现在就可以回去,但是霄时云就要永远的留在这里,你走了他就会死。”老头儿摸着胡子娓娓道来。
白逸瞳孔骤缩,握紧的拳头无意识的松开了。
“那么现在,你要选择第二种回去的方法吗?”
白逸嘴唇动了动,半天说不出来话,“我……”
“你可要想好了再回答,机会只有一次。”老头儿意味深长的说。
白逸跪在河边,河水翻涌向东方流去,水永远在流动,人也不可能永远的留在这里,过着简单的日子。
他失神问:“如果我选第二个方法,霄时云会死吗?他能不能不死……就算他留在这里回不去,能不能别让他死?”
“不能。”老头儿的回答斩钉截铁。
“这是天机,只要你离开,他就会立刻暴毙身亡,那么现在我倒数十个数,你来决定。”
白逸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他呆呆的看着奔腾不息的河水,迟疑不决。
他想回家这个巨大的机会,如今就摆在他面前,真的要放弃吗?
放弃第二次机会,然后用剩下一年的时间去赌一个未知的结果。
“十、九。”
“八。”
“七。”老头儿眼中充斥着复杂的神色,真是个可怜的年轻人。
白逸吐出一个字,“我……”
“快点这是必须选的,六。”
白逸喉咙发出声哽咽,低下脑袋说:“能不能别让他死,求你了。”
老头儿没有说话,继续倒数,数到二的时候白逸双手捂住脸,声音从指缝里漏出来。
“第一个!不就是条命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回去只能是我们一起回去。”白逸抬起头,露出变得坚定的眼神。
人生不过是体验,何必活得那么久,若是七情六欲悲欢喜乐全了,怎么会留遗憾。
“死就死了,有什么可怕的,我不会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的。”白逸故作坚强的说,其实他已经后悔了。
真的值得吗?可是他既然背着那个路人去找医馆,又怎么能为了私欲害了另一条活生生的命。
老头儿没有意外的说:“好,你依旧选了之前迟迟完成不了的任务,但是在做这个决定前老夫就说过,是有代价的。”
“代价就是,你只能活半年了,六个月一百八十天,珍惜当下吧。”
白逸从噩梦中惊醒,心脏处传来密密麻麻的剧痛,白天发生的种种却是真实存在的。
他猛烈的咳嗽起来,白逸突然脸色一变,腥咸的血卡在他喉咙不上不下,他没有表情的咽了下去,伸手抹去了嘴角的血渍。
真的只能活半年了吗……
白逸在黑夜中下床,摸索着点亮了蜡烛,烛火明明灭灭,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的熄灭。
他慢吞吞的打开刚带到普城时的行囊,往里装了件衣服。
白逸在普城待了三天,这三天他在大街上的角落坐着,观察来来往往的人。
有身体只像三岁小孩儿一样高的侏儒老人,缺了条胳膊蹒跚的走着。
还有被抢了生意偷偷哭的女孩儿。
“你听说了吗,老张家的大儿子去西北做生意,都半个月没回来了。”铺子门口的伙计叹了口气。
掌柜望着天说:“这不是天灾是人祸,西北的蛮夷骑着马大摇大摆的闯进了我们的家。”
“我们的家是国家啊,蛮夷的铁骑踏进了北境,为何不打?难道要让老百姓打?!”掌柜激愤的说道。
白逸拍了拍屁股上的泥土,走近他们低沉的说:“怎么不打,北境会有将士率先挺在前面。”
“嘿,你说的轻巧,若是真的打又怎会让旁的东西踏进北境半步,我看就是怂,北境的士兵怂,像你这样细胳膊细腿的,也得折。”
白逸盯着他的眼睛说:“如果真的打仗我会第一个上场,我不会再当逃兵了。”
如果真的还能活半年,他想把他最后的价值发挥到最大。
霄时云你知道吗,我不会再当逃兵了。
“有病。”那人骂了句,别开脸进了铺子。
霄时云站在小院外敲白逸的门时,白逸并不意外,他在屋子里听见了熟悉脚步声,他知道是霄时云来找他了。
他打开门,霄时云的脸出现在白逸眼前,他酝酿了下要说的话:“白逸……好久没见,最近过得怎么样?”
“走吧,我跟你回去。”白逸没让他进屋,而是利落的从屋子里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行囊。
霄时云不来接他,他也会想办法坐马车去上京。
“你知道朕要说什么?”霄时云意外的往旁边走了一步,让出门口的位置。
白逸把行囊扔进马车里,率先上了车,霄时云紧跟其后,他的视线黏在了白逸身上,这是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光明正大的的看白逸。
贪恋的温度,疯狂跳动的左心房。
“以前是朕太冲动,没有为你的处境考虑,朕知道你那天很累,是朕说话没有过脑子。”霄时云没有底线的道歉。
所以你能不能原谅朕?
白逸打断了他,“好了,以前的事就别再说了,我不想再计较了。”
因为他没有时间计较,他的生命在倒计时,所以他要把所有想做的事都做一遍,他还要放肆的再爱一次。
不热血的青春怎么能叫青春。
白逸主动搂住霄时云的脖子,闭上眼睛吻了上去,这种快感只有霄时云能给他。
像两头原始社会的野兽,狩猎人叼住猎物的脖子,红了眼眶问:“你……是原谅我了吗?”
白逸喘息着大笑起来,眼角溢出眼泪,“我们重新开始吧,霄时云。”
他伸出一根手指抵在那柔软的唇上,“嘘,时间紧迫什么都别说,如果你还喜欢我,那就再爱一遍,什么都别问。”
不切实际的像在做梦,霄时云搂紧他的腰,把白逸抱在怀里。
马车里的空气不断升温,白逸抛弃了世俗和一切规矩,从今天开始他只遵循自己的内心。
喜欢是没有逻辑的,喜欢就是非他不可。
白逸额头冒出了汗,马车的地板在颤动,他的睫毛以不正常的频率眨着。
“霄时云,抱我回景乾殿吧,从今天开始我们不要再顾忌别人的目光,大胆点儿。”
霄时云打横抱起白逸下了马车,披风被寒风吹起,浅浅一层的雪地上留下了一串脚印。
他们顶着宫女和侍卫的目光,回了景乾殿。
白逸回宫的消息在宫里传开了,三宫六院至满朝文武皆为此哗然。
六个月前没有大臣知道,皇帝的爱妻是白逸。
但是自从白逸走了以后,所有人都知道了。
姜乐乐打着麻将说:“那祖宗终于回来了,我可不想每天面对一个疯子。”
“疯子”是用来称呼霄时云的,几个妃子缩了缩脖子,回忆起这几个月宫里的光景,眉头能夹死只蚊子。
景乾殿上了锁,皇帝不许任何进去,尤其是白逸的寝室,几乎自惩般每天宿在书房。
早上五点半上朝,一直到深夜都在书房处理政务,除了政要官员,其余人一律不见。
宫里没再举办过任何宴会,也没有人大声说话。
淑德皇贵妃被秘密处死了,理由是生病暴毙,霄时云批准赵刚回军营练兵,不用再来上早朝。
手段堪称残忍般迅速将朝廷换血,姜乐乐同情的看着夏贵妃,她家被抄了,她父亲被流放。
不过夏贵妃没什么反应,仿佛那些都是陌生外人的家事。
“你说皇上什么时候会和白逸大婚?据说连婚服都准备好了。”姜乐乐说着,手里打麻将的动作没停。
那件正红色婚服被宫里一个洒扫景乾殿的宫女看见了,原本应该石沉大海的秘密,传遍了宫里的每个角落。
霄时云不太在意外面的流言蜚语,整日把自己关在书房处理政务。
“那还不快吗,白逸都回来了,皇上和他大婚肯定就是最近的事。”夏贵妃说。
景乾殿内,猎物的双腿缠着狩猎人的腰,整整三天三夜没有出过大殿半步。
他在半睡半醒间提出了个请求,“霄时云,我想去军营。”
“好,听你的。”霄时云随意应了下来。
本来就要把白逸送进军营历练,在乱世里只有学了本领才能保护自己,他护不了白逸一辈子。
白逸身体沉沦,脑子却是清醒的,让他最后再为霄时云做些什么吧,也不算白活。
“那我明天就要去。”
霄时云察觉到不对劲,他皱着眉问:“为何这么着急?去军营要备些东西,还没有给你准备好。”
为什么着急去军营,因为他没有时间了,白逸在心里想,脸上却笑了。
他亲了亲霄时云嘴角说了个谎话,“我太想体验军营生活了,会打架不是很酷吗。”
“我们再也不分开,你可以经常去军营看我。”白逸顺着霄时云的想法说。
“军营没有你想的那么好,每天训练的强度都很大,尤其是新兵。”霄时云如实说道。
“那又如何,我不管我就是要去,军营多好玩儿啊。”白逸故作天真的说。
霄时云抵不住白逸求他,他仔细的给白逸想好了他去军营要带的东西,柔软的被褥枕头不能少。
军营里的被子都很糙床也很硬,他得给白逸把床铺的软一点。
还有舒服的鞋子,军营里的鞋磨脚。
“去了不能后悔,别哭着求朕要回宫。”霄时云想到白逸又要离开他,抓着他肩膀的手不自觉收紧。
白逸开玩笑的说:“怎么会后悔,去了就再也不回来了。”
第51章 指挥官
霄时云把白逸送到了军营,白逸背着行囊进入京外的一片空旷营地里,神秘的大本营逐渐漏出身影。
这里位于上京与普城之间的地段,没有城墙没有集市,甚至连通车的官道也没有。
马车的轱辘行驶在泥泞的土地上,四周灰白的群山环绕看起来荒无人烟,天空飘着零星小雪。
一顶军绿色的帐篷隐藏在雪白的雾气中,这里是北境二十四军团的驻扎地,也是总团的指挥部。
“闲杂人等不得入内!”两个士兵竖着长缨枪,汗水顺着脸颊在冬日里留下。
挺拔的军姿可是让他们整天都不挪动半寸脚步。
驾车的侍卫露出一块儿特质的军符,两侧的士兵立刻单膝跪地垂下头,放行马车进入二十四团。
马车内白逸捧着暖茶,撩开车帘一角向外看去,“我以后就在这里练武了吗?”
霄时云在马车里翻阅着密报说:“不全是,你们会随时移动,可能会去别的团,三个月一换岗。”
白逸尚未意识到他面对面坐着的人是谁,他不光是皇帝,也是北境全军部的最高级总指挥官。
他嬉笑道:“那你岂不是很难见到我了?”
是吗?霄时云勾起嘴角没有说话,怕是日后相见的时日更多了。
马车停下,车夫掀开帘子请他们下车,到了军营一切将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霄时云没踩脚踏,身手矫健的跃下马车,他伸出手在下面接白逸。
马车不算高,白逸忽视了横在他面前的手,也随着霄时云的动作跳下马车。
下了雪的泥地很滑,白逸没站稳往后倒去。
一只有力的臂弯揽住白逸后背,霄时云语气有几分责怪的说:“以后别再冒冒失失的,注意安全,在外面不要逞强。”
他不能时时刻刻陪在白逸身边。
“我这不是学你吗。”白逸面子有些挂不住。
“那你还差了些火候,缺练。”霄时云带着白逸走进了军营里。
他刚踏进军营的大门,绕过军帐就听见了呼声震天的响亮口号,“第二式擒拿,所有人准备——”
大约有几千个人整齐的列成方阵扎马步,从远处看黑压压一片。
赵刚回头看见了霄时云和白逸,先把口令喊完了才快步跑过去立正,“请总指挥官指示!”
几千人的方队鸦雀无声,每个人都整装待发神情紧张,等待检阅。
白逸被这种大场面震的浑身一颤,霄时云也没告诉过他军营是这样的啊。
他很突兀的站在霄时云身边,像是剧本里不起眼的小卒被迫陪领导视察。
白逸也开始紧张起来,眼神盯着地面,不敢看身侧的霄时云和军帐台下的千名士兵。
经过冗长的等待,霄时云坚硬如铁的声音散落在几千人的军营里。
“二十四团整体精神面貌优良值得表扬。但是,你们距离真正上战场的强度还不够,继续加练!”
“是——”犹如雄狮低吼般震天的整齐声音传来,士兵们等待着赵刚的指令。
平时会和白逸开玩笑的那个赵刚消失了,连霄时云的气质也变得完全不同,近乎严肃冷血。
白逸本来想拉一下霄时云袖口的小动作生生止住了,他小声问他:“那个……指挥官,我一会儿去哪儿?”
他改口叫霄时云指挥官,霄时云眸色中多了些看不清的意味。
他下意识摩挲手上的扳指,简短的说:“听副指挥安排。”
白逸还有想跟霄时云说的话,但是霄时云已经被几个士官簇拥着走进了远处的总军帐。
“你叫什么名字?”赵刚留了下来,把白逸带去了总军帐台子下面,当着所有士兵的面问道。
白逸歪头和他对视,兄弟你明明认识我,你每天叫我起床,还带我练了几个月的箭。
怎么他才走了半年,赵刚就不认识他了。
“回答我的问题!以后长官问话要有立刻回答,念在你是新入伍的兵,给你一天的时间适应。”
赵刚后背笔直的站在中间,用命令的语气说道。
白逸初到军营时的侥幸心理少了几分,他其实很内向,当着几千人说话多少有些紧张。
“大家好,我叫白逸,希望以后能和大家共同努力训练。”
“好,归队。”
白逸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走进了千人方队,成为了里面的一员。
到了晚上基本没什么训练,士兵们都擦着汗回了休息的帐篷。
有人叫了白逸一声,“喂新来的,去给我打盆水。”
白逸寻着声音找去,是个晒得雀黑的瘦子,他把自己的脸盆莽撞的塞进白逸怀里。
从来没有人这样跟他说过话,白逸把脸盆扔在地上,冷笑说:“不去,你自己的事自己干。”
那人走到白逸面前挥起拳头,“新来的你是不是不想混了,再说了我这是帮你熟悉军营生活,你去帮我打回水就知道去哪儿洗脸了。”
白逸听他说完,点了下头说:“你说的对,我不去。”
刚来军营的第一天白逸和人打了一架,两人摁着对方的头,从军营里打到了军营外。
反正他都要死了,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跟他打架的人叫张四,深更半夜白逸和张四被赵刚罚在雪地站一夜。
白逸脚都站麻了,还是张四先忍不住跟白逸说了话。
他顶着被白逸拳头揍青的眼窝说:“那个你是叫白逸吧,你看咱俩和好行不行?团长说了只要咱俩和解双方写检讨,就能回去睡觉了。”
白逸没搭理他,他用胳膊碰了下白逸,“你这性格真招人讨厌,扭扭捏捏的小心眼儿。”
“我去你大爷的扭捏。”白逸翻身把他摁在地上,两个人又顶着寒风在军营外打了一架。
这轰天动地的一架打到了霄时云的军帐里,有人来禀报霄时云外面发生的事。
原本有些困倦的霄时云睁开眼,听完外面发生的事后瞬间从椅子上站起身。
他迈出脚步准备撩开军帐的帘子,手又顿住了。
霄时云把军书扔在桌子上平淡的说:“该罚,这两个人按照军规处置,不用顾忌他是新兵。”
“是。”来禀报的人是赵刚,他大概明白了皇上的意思,看来皇上是真的要锻炼白逸了。
白逸只觉得第一天来军营倒霉透了,没有想象中奋战沙场的热血场景,军营里的欺下媚上和不讲情分倒是体验了遍。
他看见赵刚裹着军衣来了,顿时像看见了救星,激动的几乎要落泪,奶奶的幸好军队里有他的老熟人。
中午他做自我介绍的赵刚装不认识他是碍于人多,那半夜没人的时候赵刚总该跟他叙叙旧了吧。
“团长,我想见霄时云。”白逸送了口气,终于能解放了。
霄时云肯定会给他铺好床,然后乖乖的等着他倒苦水。
赵刚在黑夜里有双透视眼,他视力很好的看出了白逸的软样子,听了他这番话更是感觉气不打一处来。
他毫不留情的踹在白逸的小腿上,白逸没有防备的趴在了雪地里,看他笑话的张四屁股上也重重挨了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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