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幸道:“不,非必不可啊!”
他左右一看,突然一愣:“诶?”
不远处,一个男子正朝这里缓缓走来,身上衣着是和林徵如出一辙的粗布麻衣,不过看起来比林徵多上几分文气。
“爹。”他先是冲着林徵道,又朝亓幸点头,“小亓公子。”
林徵摆摆手:“来了。”
亓幸终于想起来,笑着道:“是大名鼎鼎的‘小灵枢’啊。”
男子一愣,随即笑着摇摇头:“谬赞了。”
不错,此人正是灵枢仙君林徵之子,林返景。
林徵飞升后,并没有带任何人上天庭,偏偏他又一直勤勤恳恳担任着修建灵网这一大任,可以说全心全意为了天庭,为了三界苍生。
文卷倒是想给他行些方便,可林徵此人又极守原则,愣是没拿过一点不属于自己的好处。
只有那次,他下凡去修网时捡到个投缘的孩子,便带了回来,这便是林返景了。
按说林返景不算被仙君正儿八经点上天庭的,可林徵的功劳实在太大,他“灵枢”的名号实在太响亮——毕竟灵网可是重要东西,断了灵网,就算是神君,也和西北那野蛮粗鲁的野人没什么区别。
作为林徵唯一的传人,林返景可以说相当优秀,甚至可以独立解决灵网上出的某些问题了。
像重锦江枫,是亓幸飞升时带上天庭的,但大多数时间只能待在次琼庭,勉强能挂个仙君的名号,却是没有封号的。
这不,重锦正式飞升之后,才拟了封号「锦阙」。
林返景甚至连仙君也算不上,自然没有专属的封号了。
但是,由于他过人的本领,林返景就被称为「小灵枢」。
「灵枢」这个称号分量极大,可不是一般人能驾驭的。
而这林家父子,偏偏都是一等一的能人。
“嗐,你别谦虚,本公子可佩服你了。”亓幸一手搭在林返景肩上,道。
林返景微微一笑:“荣幸之至。”
江枫慢慢睁眼,入目一片鲜艳的红。
他眯了眯眼,半晌,扶额看去。
红叶瑟瑟,轻枝曳曳,池水漾漾。
而宋彧就在他不远处打坐。
江枫盯着他看了半晌,慢慢走过去。
又在离宋彧三步远的地方停下了。
他俯视着宋彧,道:“这就是你说的风水宝地?”
宋彧睁眼,微一抬眸,对上江枫略带审视的目光,一笑:“正是,感觉如何?”
江枫四下打量,肯定道:“确实是一处不可多得的好地方…”他话锋一转,直截了当道:“不过很奇怪啊…”
“哦…?”宋彧敛眸笑了笑,“哪里奇怪?”
江枫蹲下身子,视线与宋彧平齐,一字一顿道:“你,和这里,都很奇怪。”
一阵风过,叶声沙沙,光影细碎斑驳,池面波光粼粼。
宋彧弯了弯眸子:“小枫儿…你也在这里,看来你也很奇怪啊。”
江枫看着他,点点头:“是很奇怪。”他环顾一圈:“我向来不是热切的性子,为何会主动上前搭讪你?我向来没什么耐心,又怎会静下心来听你讲那个故事?”
“哈…”宋彧笑了一声,“没准你看我眼熟?”
闻言,江枫看向他的目光愈发冷峻。
“宋彧,没有人能骗我。”他声音很冷,与周围鲜艳的环境格格不入。
宋彧闷声笑了几声:“有意思…小枫儿,看来我方才说的话,你一句都不信了?”
江枫冷眼看他:“是。”
宋彧似是觉得有趣至极,忍不住笑起来,道:“好…好,小枫儿,那我告诉你,从方才见你到现在,我确实说了谎。以后…也还是会将这个谎言继续下去。”
他模样十分懒散,看上去就不太真诚。
江枫嗤笑一声:“我们一共才说几句话?可见你不是什么值得相与的人。”
“嗯?”宋彧略微一顿,随即摇摇头,“不,你会觉得值得的。”
他侧头望了望天边:“或许我给你留下的第一印象不太好,那我给你什么补偿好?…要不,我承诺你一件事?”
“骗子之诺,我不稀罕。”
宋彧可惜地叹了口气,倏地,他“啊哈”一声,似是有了主意,道:“这样,小枫儿,这个承诺我先放着,等你什么时候稀罕了我什么时候再兑现——现在,我再允你另外一诺——下次你遇到大麻烦时,我会出现。”
江枫嘴角一抽:“如今你就是我最大的麻烦。”
宋彧微微一笑:“那真是抱歉了。”
江枫道:“阁下胆识过人,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
他眼神很冷:“一,你给我滚;二,我杀了你。”
宋彧无奈地叹了口气,这才正眼看向江枫。
他的短刃早已抵在自己喉间,触感冰凉锋利,两人却还有来有回地闲聊。
“小枫儿,这里可是我的地盘,怎么还赶起我来了?”
江枫冷声道:“所以你准备死?”
宋彧道:“还真是心狠哪…小枫儿…”他视线环绕一圈,“小枫儿,你知道这山,这池,名何吗?”
江枫道:“不感兴趣。”
宋彧随意地扭动着脖子,丝毫不顾脖颈间血迹汩汩,自顾自说道:“这里是…一叶山,知君池啊…”
江枫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一叶知秋,一叶知君?
宋彧又抬头望向那个方向,悠悠道:“那…期待我们的再次相遇?”
江枫面无表情:“走好不送。”
宋彧轻笑一声,缓缓消失在原地。
江枫皱眉,手开始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短刃随之掉落在地上。
他很清楚,宋彧实力在他之上,他甚至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
这又是在搞什么…?
妇人反应过来,立马看向她,有些勉强地扬起笑:“不染…”
应不染轻轻叹了一口气,走过去握住了妇人的手。
“母后,不要太伤心了。”
妇人也拍拍应不染的手,故作豁达道:“你也是啊,孩子,眼睛都肿了。”
屋内霎时间安静下来。
话虽如此,可谁也不会真的无动于衷。
不过是两个伤心人所做的寥寥慰藉罢了。
沉默良久,妇人轻轻开口:“不染…”
她有些迟疑:“我…告诉你一件事…有关……你父皇…”
亓幸闲得在天庭四处打转,实在没忍住又跑去了玄水殿。
虽然郁兄该静养,但是他也不会太吵吧…?
亓幸这样想着。
“郁兄——”亓幸探头探脑,左右张望,和郁玄的视线对个正着。
郁玄不慌不忙地收回手,好整以暇地看向他。
亓幸毫无尴尬感,冲他咧嘴一笑:“郁兄!”
“怎么?”郁玄一挑眉,“不是说要让我静养吗?”
亓幸有些委屈地撇了撇嘴:“诶哟,可是我好无聊啊,我哥还让我下凡去。”
郁玄道:“应该也不让你来我这吧?”
亓幸顿了顿,摆手笑道:“唉这个——呃,没有的事!”
郁玄挑了挑唇。
亓幸凑近了,问:“郁兄,你的伤怎么样了?”
郁玄道:“小伤,无碍。”
“噢。”亓幸的手攀上郁玄的衣袖,“那你说的事解决了吗?”
郁玄看着他,缓缓道:“还早,不急。”
“那——”亓幸把脸凑到他面前,眼巴巴地望着他,“你陪我下凡玩呗——”
拗不过亓幸,郁玄当然妥协。
毕竟,就算需要静养,也得外出散心的吧?
“嗐,到时候有人问起来,你就说我非要拉着你下来呗。”亓幸扭头冲郁玄道。
郁玄道:“那些人我不熟,应当不会有人问我。”
亓幸一愣,这才想起来郁玄其实没什么朋友。
他性子冷淡,不喜与人交往,当初还是亓幸追在他后面非要交个朋友。
没想到,郁玄竟成了自己最好的朋友。
亓幸拉住他的手,朝他一笑,大大咧咧道:“没事的郁兄,你不要难过啊,你还有本公子这个最好的朋友呢!”
郁玄微微低头,看着他咋咋呼呼的模样,微勾了勾唇,手指微微蜷了蜷,轻轻抵在亓幸手心。
他说:“不难过。”
他说:“有你足矣。”
流星国。
市井喧嚣,人声鼎沸,车水马龙。
“郁兄,你知道流星国的由来吗?”亓幸扭头看向身旁的郁玄,笑嘻嘻问。
郁玄道:“不太清楚。”
亓幸一打响指,兴致勃勃道:“流星国的前身乃是凤凰国。‘凤凰鸣矣,于彼高冈’,三百年前,凤凰国贯朽粟陈,物阜民丰,极为繁荣。”
“而凤凰国的乐丞公主,大名鼎鼎,妇孺皆知,是一位奇人。”说着,他突然有些迟疑起来,“…我还挺佩服这位公主的…算了,后面的故事就很老套了。南蛮入侵,政权交替,改朝换代,江山易主,就成了如今的流星国。”
郁玄点点头,慢慢收回目光。
他对这些琐事向来没什么兴趣,不过亓幸高兴讲,他便愿意听。
亓幸小声道:“不过我听说,南蛮攻打凤凰国的原因…便与这位乐丞公主有关,想必又是什么政治阳谋了。”
郁玄正听着,余光一闪而过一抹影子,他眉眼一凛,丢下一句“等我”,便匆匆而去。
徒留亓幸一头雾水待在原地,不过他转念一想,想必郁玄的确是遇上了十万火急的事,才会这样抛下他,也就没什么气性了。
亓幸一边小声嘟囔着“看你回来哄不哄我”,一边停在了一家摊子前。
眼前是一张褪了色的红布铺就的小摊,布角用几枚铜钱压着,被风吹得微微掀起。
摊子正中,摆着一只斑驳的铜制罗盘,指针微微颤动。
旁边散落着几本泛黄的线装书,书页卷边,隐约可见“麻衣相法”“六爻占卜”的字样。
摊主是个瘦削的老者,面容清癯,一袭灰布长衫,袖口磨得发亮。
他半眯着眼,脸上布满皱纹。
见亓幸驻足,老者慢悠悠开口,沙哑道:“公子,可是心中有惑?”
篷下悬着一串风干的符咒,朱砂写的符文早已褪色,却在风中轻轻碰撞,脆响细微。
摊子一角还摆着个竹筒,里头插着几支签。
亓幸的目光落在那竹筒上,挑眉一笑:“道长,你这卦准吗?”
老者长叹,指节叩着罗盘,幽幽道:“小公子这命盘——”
“胎光魂火呈三花聚顶,九重金阙之相,三魂七魄皆受三垣二十八宿加持。出生时天显异象,此乃「仙胎道骨」之相。”
“三岁引百鸟朝贺,实为「百灵献瑞」,凤纹印堂隐显五色凤纹,正是「五道承嗣」「五德朝元」的圣人命格。”
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五岁观星…咳咳咳…引动荧惑守心异位,此乃…咳…「篡天机」。”
铜钱“叮”地立起旋转:“更奇的是命宫——”
“父母宫日月并明,兄姊宫双鸾交颈,田宅宫见「金匮玉堂」,这是顶级的富贵命「天贵格」,本该…”
他猛地吐出一口血,霎时间面前摊上鲜红无比。
亓幸缓缓伸出一根手指:“错了。”
老者一愣:“嗯?”
亓幸看了看摊面,道:“本公子父母双亡,长姊早陨,算哪门子的「天贵格」?”
老者神情有些复杂:“我还没说完…”
“嗐,我懂。”亓幸摆摆手,“接下来就是某一年我突然灾长福消,厄运连连,然后一路坎坷,但是又遇见了贵人,得以时来运转,方有今日辉煌,是不?”
老者摇头:“不是,你的命格比这复杂得多…这可真是我见过的最奇怪的命了…和那个孩子一样奇怪。”
想起当年那个孩子,便回忆起他的师父。
犹记那日,她说:“一生唯一幸,一幸幸终生。”
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亓幸耸了耸肩:“好了道长,你可不要再误人子弟了,若真想求个好彩头,不如——”
他抬头朝天上望了望,一扬嘴角:“拜拜天上的风君吧。”
老者表情更疑惑了:“啊…?”
亓幸双手合十作祈祷状,笑意盎然:“啊——风君大人会保佑你的。”
亓幸继续往前走,不知不觉到了一座高楼前,他抬头一看牌匾,气派地写着“仙乐楼”三个大字,尽显气势。
“听曲的…?”亓幸小声嘀咕,迈了进去。
另一边,郁玄一路追着那影来到城外山林。
他眉眼冷峻,四下打量。
突然,一柄暗箭疾飞而来,郁玄手都未抬,那箭便被水流裹住,狼狈地坠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响声。
箭上,携着一张纸条。
“小公子,来呀~”
“我从未见过像这般俊俏的小郎君——都别跟我抢啊!”
“小公子,怕什么呀——”
“小公子是来听曲的吗?我琵琶弹得可好了——”
仙乐楼内的一众姑娘本散在席间待客,突然看到一位朗目疏眉,玉面白衣的俊俏小公子,情不自禁都围了过来。
这下亓幸可有了难。
他被围在一群朱唇榴齿,色若春晓的姑娘中间,一时间只觉香气缭绕,丝丝缕缕地往他口鼻中探,霸道非常。
“姐…姐姐们……”亓幸脸颊通红,磕磕巴巴道。
谁被这么一群如花似玉,活色生香的姑娘们围着不迷糊啊?
更别说还是这般单纯的亓幸了,怕是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架势。
姑娘们本就喜爱他这个俊俏少年,此时见他如春水初生般的懵懂害羞样,愈发兴致盎然。
其中一位姑娘说:“呦,还是个单纯小公子~”
“诶哟,小郎君害羞了呀~”
“瞧这小脸蛋红扑扑的,真招人疼——”
亓幸羞红了脸,疯狂思索着脱身之法,正急得团团转,突然感受到了熟悉的冷冽气息,随之而来的便是那一贯来令人无比安心的嗓音——
“他有主了。”
只见郁玄冷着脸拨开人群,一把拉住亓幸的手腕,将人往自己身边带。
郁玄似是随意地扫了眼亓幸,目光在触及他衣领上沾的胭脂时倏然一冷,探手并指一划,那抹刺目的嫣红瞬间消失在视线里。
“郁兄…”亓幸唤得很没底气,他目光飘忽不定,最后蔫蔫地垂下头去。
他修的是缥缈派,重的是“无痕无形无相无影无踪无迹”。
虽说不要求戒情欲戒嗔怒戒贪婪什么的…但面对那样豺狼虎豹般疯狂的架势,亓幸这不谙世事的小公子还是挡不住。
“罪过,罪过,这也太热情了…”他小声喃喃,抬起眼瞟了一眼郁玄,又飞快地低下头去。
“原来是有了家室的公子。”不知谁说了一句,然后楼内又开始喧嚣起来:“二位公子皆是玉树临风,丰神俊朗——果真是并世无双,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亓幸只觉脸颊又开始发烫起来。
不等他扭头想说什么,余光突然瞥见一抹白影。
亓幸猛地扣住郁玄的手腕,而郁玄很明显也看到了那人。
四目相对,亓幸瞬间冷静下来,面上的温度也降下来,他朝众人一拱手:“多谢姐姐们的热情,不过在下有事在身,暂不奉陪了。”
说罢,他便拉着郁玄朝那白影去处飞奔而去。
身后人见他们直奔的方向,惊慌中不知谁大喊一声:“那是乐丞的屋子啊!”
踏进二楼长廊,二人站在一间房门前,亓幸警惕地观察着周围。
方才那白影便是进入了这里,可…这里的每一间都是姑娘的屋子,他一个大男人进去…这不是有损姑娘家清誉吗?
亓幸心里着急,竟是完全不知这里是所谓人间仙乐楼,也不知这里的人并不在乎这些。
这时,背后传来一道柔和的声音:“二位公子这是作甚?”
二人转身一看,面前立着一位女子——
身姿如弱柳扶风,眉如远山含黛。
眼似秋水横波,含着脉脉情意。
眼尾微垂,偏生眸光清亮如寒星。
唇若点朱,肤若凝脂,不施胭脂而自带三分颜色。
十指纤纤如春葱,指节处却覆着薄茧。
此刻,女子正轻绞着素帕,透出几分不安,又显出几分坚韧。
轻风掠过,她耳畔一缕青丝随风轻舞,簪头兰颤颤欲飞。
——好一位绝世佳人,简直美得不似真人!
亓幸看得愣在原地,目光痴痴。
郁玄脸黑了黑,握住他的手腕,又还是不满意似的,不由分说地将十指侵入亓幸的指间,态度强硬。
亓幸这才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抱歉姑娘,方才我二人见有一人闯入这间屋子,本想追去,又有所顾忌,便驻足于此——这是姑娘的屋子?”
女子一笑,又晃了晃他的眼:“无碍,多谢二位了。”
三人进了屋,亓幸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踪迹,这让他不由得对自己方才所见一幕产生了怀疑,可转瞬又打消了这个念头——毕竟郁玄也看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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