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白城想往后躲,怎奈后面就是床头,躲不开,只好正对着瞪他:“怎么了?我们两家世交,他就好比我弟弟一般,叫亲热些有什么?”
“怎么就没听见你叫我叫的亲热些?”谭玄说着,凑得更近,几乎贴在谢白城脸侧。
“你干什么呀?”谢白城抬手推他,“别乱来啊,这地方,咳嗽两声隔壁都能听见。”
“我没乱来啊,就跟你说说话,你想到哪里去了?”谭玄嬉皮笑脸的说。
谢白城脸颊微微有些泛红,推了他一把:“那话说完了吗?说完了睡觉!”
“说是说完了,不过我看你挺惦记我身子的,不忍心就这么睡了。”
“谁惦记你身子了?谭庄主请你自重!”
“叫人家俊逸,叫我便是谭庄主,白城,你是越来越出息了啊。”
谭玄已经凑得很近了,鼻息相闻,谢白城能看到他眼眸里映着的自己的面影。
这个人真是无理取闹,夹缠不清,都三十岁的人了,怎么都没点长进?
谢白城真想一掌拍开他,一边隔邻是程俊逸,一边隔邻是孟红菱,这人怎么回事啊!他就不能用脑子想想吗?万一被小孩子发现了怎么办?
“亲我一下就原谅你。”谭玄在极近的地方对他低语。一双沉沉如墨的眸子含笑凝望着他。
这种感觉就好像,他的眼中只有自己,再也没有其他任何。
谢白城就鬼使神差的听话了,微微仰起脸,迎上去,吻在那双唇上。
这当然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谭玄伸手扣住了他的后脑勺,变换角度,加深了这个吻。
谢白城也没弄清楚究竟怎么回事,反正回过神来,他已经揽着谭玄的肩,衣衫被他褪了一半。
谭玄俯身吮|咬着他的脖子,他一边咬住嘴唇,一边想着这要是留下了印记明天一早该如何是好。
吻渐次向下着。当谭玄埋下头去的时候,他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己其实也是同谋。
床发出轻微的吱嘎声。他心里依然没忘记惦记隔壁,但此刻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只能拾起一缕发丝咬在嘴里,逼迫自己不要发出任何声音。
气息交缠,耳鬓厮磨。谢白城仰在被褥间,只觉得好像已经提前上了船,似乎帐顶、灯影甚至地板都在摇晃,让他渐渐迷失。
他不是不担心别人听见动静,但这份担心好像化作了肌肤上一层层的战栗。他的气息在战栗间破碎了,他开始弄不清究竟身处何方。发丝终于从他的唇间滑落,但紧要关头,谭玄从身后伸来两根手指塞进了他嘴里。
他顾不得了,下意识的用力咬住。
过了片刻,谭玄笑着拨开他被汗水濡|湿的发丝,轻轻印了一记吻在他额角。然后把手指递到他面前,上面有鲜明的齿印。
“谢老板,我好吃吗?”他笑嘻嘻的问。
谢白城挥手拍开他,闭着眼睛倚在他颈窝歇息了一会儿。
待气息渐渐平复,他只觉得嗓子渴得厉害,便翻身披衣下床,去倒水喝。
谭玄跟着他下来,凑在他身边。他喝完了一杯,又倒了一杯递过去,谭玄低头就着他的手喝。
四下里万籁俱寂,夜已经深了,希望两侧隔壁的人都早已睡熟才好。
谢白城紧了紧披在身上的衣服,缓步走到窗边,微微推开一点窗扇,一阵清凉的夜风涌了进来。
到底已经是春天了,即使是夜风也不再像冬天那么凛冽,而是带上了一股缱绻缠绵的温柔。
他俯身向楼下望,楼下沿墙有一排花圃,种了几棵玉兰。一朵朵洁白匀净的花,像一群振翅欲飞的鸟栖在初春的枝头。
“还记得十几岁的时候,我们一起策马江湖吗?”谭玄走过来轻轻揽住他的腰。
“怎么会忘呢?”谢白城微微一笑,“就像昨天的事一样,一晃眼十年都过去了。”
“再一晃眼说不定又过去十年了。”谭玄道。
“那我们就都老了。”
“还不到说老的时候。”谭玄伸手覆在他撑于窗框的手上,手指下潜,跟他交缠相握。
“还能再一起策马江湖,看朔北日落,看江南烟雨。”
“能吗?”他含笑回身望向谭玄。
“能的,一定能。”谭玄握一握他的手。
一时两人都无话,只静静地看着窗外升上半天的皎月,听到猫儿跃过墙头,发出一声“喵呜”的低语。
“对了,下午你和时飞去查看尸身的时候,孟红菱对我说了些话。”
“说什么了?”谭玄扣着他的手,目光收回来落在他身上。
“她说,听到黄掌柜说的那一番话,她突然觉得她并没有很了解她爹,她从不知道她爹说出去跑生意其实是一个人不知去向。她开始有些害怕了。”谢白城也回过头来,看着他,“她没说她害怕什么,不过我想,她应该是怕她爹,并不是她一直以为的那样。”
谭玄沉吟了一会儿,轻轻拍了拍谢白城的手:“是我欠思量了,应当背着她问才好。以后若没有必要,一些事也不必让她知道。”他顿了顿,嘴角泛起一丝苦笑,“这孩子已经一个亲人也没有了,总不能连点念想都不留给她。”
谢白城轻轻叹息了一声,伸手把窗户关严了。
“睡吧。”他说,“明天还要早起去赁船。”
帐幔垂下,室中渐渐寂然。只有窗外摇曳的花枝,在春风中发出簌簌的轻响。
清早谭玄就挨个敲门把三个年轻人都叫了起来。
在饭桌上谢白城悄然观察,孟红菱面无表情的埋头吃饭,程俊逸伸头过去问她:“孟姑娘你昨夜睡得如何?药吃了吗?可有效用?”孟红菱咬着一只包子只嗯了几声应付他。时飞瞧着他们笑,拈了块胡饼慢悠悠的嚼。
唔,看来应该没有发觉什么。
谢白城把悬起的心稍稍放回了肚里。
饭毕退房出店,径直往城外去。
还是谭玄谢白城携着孟红菱坐车。上车前谭玄找了个机会交代时飞向程俊逸简要介绍下经过,时飞便拉着程俊逸骑马缀行在后,一路上捡紧要的说了。
才过两日,城外柳枝上的绿意似是更浓了,道旁甚至有几朵迎春已经迎风绽放,明黄的娇小花朵,在绿叶衬托下显得亮丽又活泼。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一条水光澄碧的长河出现在眼前,十数条码头延伸到河面上,停泊着的船只挤挤挨挨,舳舻相接,还有许多短衣打扮的粗豪汉子,正忙着运货。
河岸边更是热闹非凡,有卖鱼鲜的,有卖饭食点心的,还有卖时兴玩意儿的,人来人往,叫卖声此起彼伏。
他们一行人在这里下车的下车,下马的下马,车马不便带走,便着随行的庄众带回屿湖山庄去。
谭玄和时飞去找合适的船只,谢白城与程俊逸陪着孟红菱。游走在此的商贩们见他们几人品貌不凡,料想非富即贵,纷纷上前兜售。
孟红菱是本地人氏,这码头她以前也来过几次,并无什么兴趣,反觉有些伤怀,只撇过头不理。程俊逸倒是瞧着什么都新鲜,买了好几样小玩意儿。
谢白城买了一支小小的珠花,用蚌壳料子做的叶,配上几颗绿玉珠子攒成的小花,成色一般,胜在颇为别致,送给了孟红菱。她正是青春年纪,骤然离家,什么装饰也没有,跟同龄少女比,未免可怜了些。孟红菱乖乖接了,低声对他道谢。
不一会儿,船也找好了。船在笒川码头的客船里算挺大的,两层的舱房,船主是一对中年夫妇,并两个船工,船主的一对儿女也跟在船上,姐姐约摸十四五岁,弟弟大概七八岁。
上船后,几人分好了房间,谭玄谢白城一间,时飞程俊逸一间,孟红菱同那船家女住一起。
谭玄银钱给得很足,只嘱要快要稳,船老大答应一声,即刻就拔锚启航。
客船从船堆中滑出来,轻盈地扭转拐弯,不一会儿就行到了河中央水深处,再往前行一段,河面上的船只都有次序的排成了队,每一艘间隔着一定距离,向下游驶去。
船工测测风向,两人搭手升起了帆,惠风和畅,送着这艘小船越发轻快的分水向前。
谭玄一上船就钻进了舱室里。
他生于西北边陲之地,小时候压根没有过乘船经验。长大后虽然学会了水,乘船却还是不大行,虽不至于呕吐,但总容易晕晕乎乎的。
其他人却都没有这个毛病。谢白城与程俊逸生于江南水乡,时飞长于海边,孟红菱自幼随父东奔西走,旅途漂泊早已习以为常。于是撇下谭玄,他们四人都聚在船头眺望风景。
澄江如练,青山隐隐,时有嶙峋怪石靠近水面,仿佛举手便可攀援。靠近山顶处有烟气迷蒙,间或传来几声清越的鸟鸣,留下一道振翅长空的影子。
孟红菱自从随父亲定居到笒川县后,倒是没怎么出过远门,此刻看了这般如画风景,精神也不由一振。再加上清风拂面,长天空阔,一时间竟也稍稍忘却了心中的悲恨苦闷,有了几分畅快之意。
前三天的旅途就这么过去了。每到傍晚船家会靠岸泊船,上岸采买些菜蔬回来做饭,休息上一两个时辰再继续出发。生活虽简单到有些枯燥,但两岸风景总在不断变化,盯着出一会儿神,船就又驶出了好远。
更何况他们也会自己找些事做,程俊逸就给船主夫妻并两个船工都瞧过了病。水上讨生活的人,多少都有些关节肿痛的毛病,常靠喝烈酒熬痛。他又是给他们讲解为什么喝烈酒不好,又是给他们开方子可抓药敷贴。连船家姑娘,他都相赠了一瓶香膏,说风吹日晒伤皮肤,可以涂一涂保养。船家少女一下子羞得小脸黑里透红,躲到孟红菱身后去了。时飞在一旁嘿嘿笑着,伸手拿过香膏扔给孟红菱,叫她转赠给船家小姑娘。
他们三人年纪相近,几日下来又没别的事可做,就很快混熟了。
谢白城到底年长了他们不少,不太掺和他们的玩闹,常在舱内陪着谭玄。程俊逸倒问过谭庄主怎么不出来赏赏风景,谢白城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他忙着思考问题,帮谭玄遮掩了过去。心里感到自己真是十分善良。
到了第四日,他们来到了桐州港。按谭玄吩咐,船在这里停靠半日。
港口码头本就是鱼龙混杂之处,更何况桐州港这样一个地处要道的繁华大港。靠码头和水路讨生活的帮派就有两三个。船停靠后,谭玄带着时飞一起上岸打听情况,谢白城就带着程俊逸和孟红菱在港口四处逛逛。
一个多时辰后,谭时二人回来,从桐州港第一大帮派渡水帮得来的消息,曾有一名老家在宣安的小头目于码头上看到过一个很像陈溪云的人,但来往人实在是多,一错睫的功夫就不见了踪迹。
陈溪云年纪虽轻,这两年名气上升却很快。除了他自身个性争强好胜、爱出风头以外,百川剑门对他不遗余力的宣传也有功劳。他被誉为百川剑门中五十年一遇的少年天才,宣安附近会点武的,不可能有不知道他的。
那小头目还在向人吹嘘见到这位风头正劲的武林新秀如何风姿出众,便被谭玄找上了门。
对于这些在灰色地带混饭吃的小帮小派而言,屿湖山庄更是不能得罪的真佛。见帮主亲自陪着前来,那小头目哪敢隐瞒,赶紧一五一十的说了。
虽说他一个没盯住,就没看到陈溪云究竟往何处去,但到底坐实了他们先前的猜测,且确实捕捉到了一点踪迹。桐州港地处笒川和雎江的交汇口,进入雎江往下游走,不出五六日就能到宣安。这四人去了百川剑门的可能性又增强了几分。
当下就又抓紧启航。船入雎江,和在笒川看到的风景又不一样。
跟雎江比,笒川不过是一条小河。雎江水面宽阔,往来船只更多,甚至不乏四五层高、二十丈长的艨艟巨舰。
几个年轻人都没怎么见过这般景致,全聚在船头看个新鲜。孟红菱到底是十几岁的小姑娘,这几日间看了许多新鲜事物,终于也不是一昧愁苦,眸子灵动活泛了许多。
等到他们跟一艘逆流而上的客船交错而过时,她不禁瞪大了眼睛。那艘船上载的全是胡人,穿着异族服装高鼻深目的少男少女,聚在船舷边有说有笑,指点着两岸的风光,嘴里叽里咕噜说的都是他们听不懂的语言。
“说不定是要去衡都表演的胡人杂耍团呢。”时飞倚在一旁,闲闲的拨弄着手里一根芦苇穗,也不知他是从哪里拔来的。
“真好啊,我都没有去过衡都。”程俊逸也看着那艘渐行渐远的船,目光中流露出明显的欣羡。
他说出了孟红菱想说的话,孟红菱就闭嘴不吱声了。
“去玩呀,”时飞兴高采烈的说,“等这件事查完了,你们就跟我们一起回衡都,我请你们去看杂耍,有喷火的,有吞刀的,有能凭空变出小鸟的,可好玩了。再请你们去吃好吃的,白城哥的东胜楼菜很好吃,还有别的好多馆子,还能吃到外国的菜呢!”
“我想去我想去!”程俊逸一脸兴奋之色。
“我跟你们说,那些胡姬啊,特别不一样,有的眼睛是绿色的呢!跳起舞来,那圈转的,人看着都要晕了,她们没事人一样!”时飞兴致勃勃的给他们比划。
程俊逸和在一旁悄悄听着的船家少女春秀都露出神往之色,孟红菱忽然道:“这有什么稀奇的,我也见过,还会说几句他们的话呢!”
时飞奇道:“在哪里见的?你还会说胡语?”
孟红菱绞了绞衣服下摆,抿了一下嘴唇:“我很小的时候跟着爹在一个地方住过,就有不少胡人。”
时飞又问:“什么地方?”
孟红菱却答不上来了,她那时才五六岁光景,哪里说得出。
“那你会说什么胡语?教我几句呗?下次我去跟跳舞的胡姬小姐姐搭话!”时飞笑嘻嘻的问她,“你好怎么说?”
孟红菱想了想:“撒拜诺!”
其他三人都念了几遍,时飞再问她:“那‘你真漂亮’怎么说?”
孟红菱白了他一眼:“这太难了,我不会!”
时飞笑道:“这你就不会了?也算会说胡语呀!”
孟红菱不服气道:“原先应该会的,过好多年了当然就忘了!”
时飞还要笑她,春秀却怯生生的道:“你们真好呀,去过那么多地方,不知道我这辈子能不能有机会去衡都看看呢!就听人家说,像神仙住的地方哩!”
程俊逸道:“这还不简单,叫你爹娘把船开到衡都做营生嘛,衡都达官显贵多,更容易挣钱呀!”
春秀苦涩的笑了一下,摇了摇头:“哪有那么容易,我听爹爹说,各处码头都有自己的势力,不是想去就能去的。随便跑去,人家一点营生也不会让你做到,还会欺负你。”
这说的倒是实话,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谋生从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三个年轻人一时都接不上话了,默默起来。
待到这日傍晚,又靠岸停泊,船家夫妻上岸去采买,两个船工一个在歇息,一个去买柴。船家小儿子搬来一根鱼竿,程俊逸自告奋勇说他擅钓鱼,抛钩入水,其他几人都伸长了脖子巴巴地看。
不多时,鱼浮还真的一动,在时飞的大呼小叫中,程俊逸手忙脚乱的收杆,一尾银光闪闪的肥硕大鱼“嘭”地一下跃出水面。
“好肥的一尾鱼啊!”船家姐弟俩都开心地拍手笑起来,眼瞅着这尾大鱼在甲板上不住蹦跶,春秀道:“我去取把刀来先收拾了它!”
孟红菱却走上前道:“不必,我给你们瞧个好玩的。”
说着她捋起左手袖子,露出细瘦手腕上戴着的一个银色镯子。
这镯子造型还挺别致,是一只鸟儿,喙衔着拉长的尾羽。她动作麻利的抹下镯子,在嵌着绿色宝石的鸟眼睛上一按,然后手指一转,鸟嘴竟从尾羽中衔出一柄不盈三寸的小刀,刀身弯弯,又薄又亮。
她把鱼拎起来,往案板上一扔,一手按住鱼,一手把小刀凑近,那柄小刀如同滑入水中般毫无阻滞的剖开了鱼腹。
一旁的船家姐弟都啧啧称奇,要了过去细细观看。
孟红菱得意道:“这是小时候我爹买给我的,是西域的东西。小时候戴太大了,现在倒正好。”
时飞和程俊逸也接过去看了,时飞俯身把镯子上的鱼血洗净了,递还给孟红菱:“西域货?难怪看着别致。嵌的还是祖母绿,可得不少钱吧?”
孟红菱接过来把小刀收进去,又戴回手腕,垂着头,语气有些低落:“我也不知道,不过不管值不值钱,这总是我爹留给我的。”
谢白城坐在二楼的舱室里,从窗户伸出头去看着聚在船头的这群年轻人,谭玄斜靠在一旁的床榻上看着他。
相似小说推荐
-
贵校万人嫌陷入F4修罗场(柏雪洵春) [近代现代] 《贵校万人嫌陷入F4修罗场》作者:柏雪洵春【完结+番外】晋江VIP2025-09-11完结总书评数:389 当前...
-
氪金玩家勇闯末世(陈戟) [穿越重生] 《氪金玩家勇闯末世》作者:陈戟【完结+番外】晋江VIP2025-09-12完结总书评数:815 当前被收藏数:3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