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秒钟后,打鼓之手似乎是突然释然了,陡然松了劲。任凭练武之手把他推向世界的另一边,甘之如饴。
好吧,我包藏祸心,我图谋不轨。
我没有那么高尚,做不到明醋暗吃,还能坦坦荡荡。
“我输了。”杨今予黯然道。
闫肃赶紧松手,看向对方通红一片的手指,眼底挂着愧疚:“疼不疼啊?”
你看这人。
说得第一句话是疼不疼,而不是我赢了。
这让杨今予怎么能,不对这样的人心动呢?杨今予真怕自己忍不住,趁醉对闫肃做点什么。
他鼻子一酸,下意识就要说不疼,话到嘴边又突然咽了回去。
有点舍不得浪费闫肃的关心。
他半抬眸看过去,眼尾稍稍下垂,故意说了句:“疼死了。”
对方的神情立即变得更愧疚了。
闫肃伸手,可能是想把杨今予的手抓过去看看,半道又觉得不妥,递出的手顿在空中。
他尴尬道:“对不起,我没控制好,可能......可能酒有点上头。”
闫肃说着要站起来:“我去给你拿红花油。”
一转身,手心却被一股力量重新扯住。
这次不是掰手腕式的交握,而是轻轻的,攥住了他的手指。
他一僵,上半身直接定住了。
就仿佛感应到了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他不太敢回头看杨今予是用什么表情,拉住了他的手。
就这么被握着,没动,也没说话。
气氛暧昧到了极点。
半晌,房间内才重新有了声音。
“闫肃。”杨今予郑重叫他名字。
冷静得不像正在醉酒的人,闫肃心跳突突撞起来。
他脖子僵硬地动了一下,声音是前所未有的轻:“嗯?”
“我接下来要对你说的话,没有非得想要一个答案,你就当我喝多了。明天醒来就忘掉,我们还继续当好朋友,可以吗?”杨今予说。
“我一直没什么朋友,好不容易有了,不想因为心里犯浑,就又少一个。”
闫肃缓缓转过来。
垂头看他,眸色渐深。
杨今予强撑着意识,尽量把话说得流畅:“没错,我是吃醋了,我很早就在吃醋了。不仅吃今天这个学姐的,平时还吃乔依的,我连曹知知的醋都吃过。”
“......”
闫肃张了张嘴,却发现嗓子紧得几乎发不出声。
“你别说话,听我说。”杨今予命令,想要一鼓作气把话说完。
其他的,闫肃怎么看他,怎么回他,他都不想管了。
“你这样的性格,我不知道你是只对我好,还是对谁都好?我看不清,抓不牢,我不想这样了。我有点害怕,我怕我想要更多,想要唯一,所以现在只想知道,你对我好是可怜我,还是也像我一样,是喜欢?”
闫肃:“我......”
“先别回答我。”杨今予紧张地颤了颤手指。
“先别这么快,别这么快回答......我还不太想听答案。”
杨今予蜷起腿,垂下头,却死死攥住闫肃的手不放,仿佛那是唯一可以支撑他说下去的救命稻草了。
“我没喜欢过什么人,也没被人喜欢过,我知道我总是惹人讨厌。但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对我不一样呢,是我的错觉吗?”
杨今予平生自负,现在却把所有的自卑,都给了闫肃。
他不敢抬头看,闫肃此刻的表情。
闫肃被攥得胳膊发麻,三魂七魄都暂时凝固了,他望向自己的手,看到自己指尖颤动,然后回握住了对方。
“不是。”闫肃听见自己这样说。
声音几乎是飘在头顶,不像是来自自己的喉咙。
他手上用劲,试图把杨今予从地上拉起来:“别坐地上。”
可手脚却不怎么听使唤。
杨今予被他拽到一半,拉扯间,两个酩酊的人失了重心,重重跌向沙发里。
砰得一声,摔得不轻。
闫肃手忙脚乱,赶紧护住了杨今予的头,没让他磕碰到墙。
就这么个姿势,像是突如其来的拥抱。
杨今予在天旋地转间,被笼罩进满是闫肃气息的怀抱里。
他愣怔着,懵懵地回味着闫肃方才说了什么。
闫肃半伏在他身上,也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两个人的呼吸不过咫尺。
“闫肃。”杨今予哑声:“你压到我了。”
闫肃凝视他,眸意幽邃,深不见底。
杨今予甚至听到了闫肃的心跳声。
像他练鼓时开到120时速的节拍器,扑通扑通,每一下都与自己的节奏不谋而合。
酒气熏人,灯光也晃眼,没什么比醉眼里的少年更旖旎的了。
“杨今予。”闫肃认真叫道。
“嗯?”杨今予的嗓音仿佛含着砂砾,是极力克制过后的沙哑,飘进闫肃耳膜。
闫肃沉吟了半晌,才低低地问:“你知道上次喝醉,你做了什么吗。”
杨今予迷惘,琥珀色的眸子蒙上一层雾:“唱歌?”
“还有呢。”
“还有......什么,断片了,不知道。”被闫肃盯得脸热,杨今予心虚地颤了颤。
闫肃深深望进他眼底。
眸光和灯晕拉扯出一片混乱,所有几欲喷薄的情绪,都藏匿在睫毛后面,欲说还休。
滞了一会儿,他毫无预兆地俯身,说:“那你就想起来。”
“唔。”
大片阴影陡然从头顶压下,杨今予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僵住了。
唇瓣上突如其来的触感,灼得他呼吸一滞。
一时间,鼻息间铺天盖地的,满是荒唐的味道。
薄薄软软,他陷进了闫肃的呼吸里。
......闫肃是疯了吗?
这个吻并不轻柔,更像是没准备好就擅自落了下来,夹带着青涩与颤抖。
仿佛初夏时一场雷雨,仓皇绵密,急不可耐宣告着夏日的降临。
闫肃觉得自己大概真是醉得一塌糊涂。
平时引以为傲的理智,在此刻全然消失不见了,当他意识回归时,发现自己早已被冲动控制了全部。
他脑子里有个声音在无声呐喊,在叫停。
可那声音实在太渺小了,小到可以一瞬间被心跳掩盖,剩余留在耳朵里的,只剩下杨今予的错愕。
嗡得一声耳鸣,闫肃的理智终于慢半拍跟了过来,四肢无措地僵了僵。
他舌头都要打结,手忙脚乱,仓促地抬起手,遮住杨今予睁大的眼睛。
“别,别看了。”
杨今予能听到闫肃错乱的呼吸,慌得好像被强吻得是他一样!
他不由得眨眨眼,睫毛刮过对方掌心,感受到闫肃手掌覆盖着自己的力度。
在黑暗中思忖了几秒钟,杨今予忽然变得勇敢,极尽嘲讽道:“哪有接吻要捂人眼的,你到底会不会?”
他一把拉下闫肃的手,世界骤然大亮。
闫肃背对吊灯,簇簇暖光镶着边儿将他勾勒起来。
被压着的杨今予闭了闭眼,缓了一会儿,才看清闫肃的眉眼。
他看到闫肃眼下的绯色早已染到了耳朵根。
“闫肃。”杨今予喘了口气,郑重看着身上的人:“你知道自己刚刚在做什么吗?”
“......知道。”
杨今予:“重新说,你知道自己招谁了吗?”
最后给你一次反悔机会。
不然,我就抓紧了。
闫肃睫毛上的雾气很是氤氲,眼尾都染上夸张的醉红。
他眼角微微下垂着,居然显得委屈可怜:“到底谁先招谁的?你讲不讲道理。”
杨今予舔了下嘴唇,觉得闫肃说的对。
是自己的问题。
他深吸了口气,气息里带着无法脚踏实地的茫然:“可能你喝多了,刚刚脑子不清醒。我现在再最后问一遍,你知道我是杨今予吗?我是一个男生。”
闫肃也不知道是把脑子喝宕机了,还是早就受够了温水煮青蛙的现状,他像是传染了杨今予的赌性,听见自己从嗓子里吐出一个匪夷所思的回应:“嗯,我知道。”
赌一把。
赌上自己,赌他能让杨今予留恋人间。
杨今予半眯起眼看人,沉吟半晌,自嘲般提起嘴角:“离谱。”
他忽然伸手,穿过闫肃的脖子,手掌在对方宕机的后脑勺用力一按,狠狠将闫肃僵硬成石雕的脖颈按了回来。
继续了这个生疏的吻。
杨今予在闭上眼睛前一刻,余光扫到闫大班长耳廓的颜色,红到几乎透明。
连耳朵上的小绒毛都亮晶晶,可爱起来。
夏夜燥热,他耳朵也跟着烫起来。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下潜,沉沦至谷底,杨今予闪过一瞬间的释然。
这是你自己选的,不怪我。
这个年纪的他们,并不会接吻。
只是趁着酒精作祟,呼吸着对方的呼吸,贴近着对方的唇瓣。
酥酥麻麻的电流穿过四肢,最后汇聚到两颗心脏,那里荒芜异常,却是一场盛大的喧嚣。
只是浅尝辄止,也足够令初食禁果的男孩们惊心动魄,变成坏蛋。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他们的呼吸越来越重,才心照不宣松开了对方。
同样也心照不宣地尬住了,都不发一言。
闫肃把头别向一边,声音变得低哑难言:“我......你渴不渴,我去,给你烧水。”
“哦,好。”杨今予干巴巴应道。
闫肃踉跄了一下,扶着沙发扶手稳住身体,径直往厨房走。
杨今予红着脖子,看闫肃同手同脚挪进厨房,样子有点好笑。
可他实在没脸笑别人。
“杨......今予,你,你先喝红花油再喝水。”厨房传来磕磕巴巴的声音。
“......啊?”杨今予愣。
“抹,抹红花油,喝水。”
“哦,知道了。”杨今予也磕磕巴巴应道。
“水,你是喝凉的,还是烫的?”
“......就不能喝温的吗。”
“哦,哦,温的,好。”
周六的清晨总是惬意的。
东方挂起一轮橘红, 窗外有两只飞鸟驻在枝丫,微风习习,吹皱了它们尾巴尖的绒毛。大概也想像人类一样过个休息日, 它们交颈而卧,还未醒来。
杨今予是被鼻尖上一阵痒痒扰醒的。
他无意识间, 眉毛皱作一团, 蹭了蹭鼻子, 又给脖子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睡过去。
没一会儿,朦胧中感到眉心也痒痒的,他下意识抬手去抓。
却抓住了一只手。
杨今予吓了一跳, 猛然睁开眼, 胸膛剧烈起伏。
大口呼吸间, 他看到一个让他后来再回忆起这一幕,心里还是会塌掉一块的画面。闫肃蹲在床边的地上,露半颗脑袋, 两只手扒在他枕头旁。
闫肃已经换上了昨天那身黑色小西装, 正目不转睛观察他,瞳光几乎化成了一汪水。
那根导致他惊醒的手指, 被他攥住无处遁形。
闫肃大窘, 眨了眨眼,手缩了一下却没抽走。
杨今予有种正被一只立耳朵的大边牧扒拉的错觉。
“醒......醒啦。”闫肃差点结巴。
杨今予听到人声, 紧绷的神经才松弛下来, 暗暗舒了口气。
还好是闫肃,不是噩梦。
“你......”杨今予睡眼惺忪, 眼底爬满诧异:“你怎么。”
闫肃看他这种反应, 含在嘴边的笑意瞬间凝固住:“你又忘了?”
“啊?”杨今予还处在混沌地状态里,反应了一会儿。
一些凌乱滚烫的画面, 零零碎碎一股脑塞进了脑海中。
昨夜种种。
冲动的,克制的,矛盾的,袒露无疑的,心跳加速的。
所有的所有,都争先恐后,喧嚣沸腾地在耳边争鸣起来……
后来两个人喝了水,洗了澡,闫肃换上他的油画印花睡衣,他好奇试穿了闫肃的西装。
两个人捧着对方的手指涂抹红花油,你一下我一下。
就这么稀里糊涂抱在一起睡了过去......?
杨今予回神,看了看扒在床边的人头。
你又忘了?
-那你就想起来。
-那你就想起来。
闫肃昨夜裹着酒气的低语犹在耳边。
他忙不迭按按太阳穴,宿醉的脑袋还在隐隐作痛。
杨今予艰涩道:“没,没忘。”
闫肃这才轻轻松了口气。
他站起来,从床头取了杯水:“那,你先喝点水,再睡会儿。我要回烟袋桥出晨功了。”
杨今予接过水,忙灌了好几大口。
水是温的,大概是闫肃醒来烧上,就一直等着他醒了。快要冒烟儿的嗓子被一泓清润浇灌下去,舒服了不少。
想起昨晚两个人酒精上头做的事,他有点不太好意思看闫肃,只好把头倒回枕头里,鼻音很重“嗯”了一声。
闫肃大概也不太好意思看清醒后的他。
只见他侧过身,假装在整理衣服,问道:“中午你还在曹知知家吃吗?”
“嗯。”杨今予答,“阿姨说今天有油焖虾。”
“那,我出完晨功再叫你起床。”
闫肃说着,终于是整理好了平整的袖口,要踱步去开门。
“闫肃。”杨今予突然喊住他。
闫肃脚步顿住,缓缓转过来:“嗯?”
“那个。”杨今予清了清嗓子:“那什么。”
“什么。”
“你过来点儿,我有问题。”
闫肃只好又折了回来,在方才的位置蹲下,一只手搭在他枕头上,声音轻飘飘的问:“怎么了?”
杨今予侧躺,有一半的脸都陷进柔软的枕头:“那现在......我们算是,咳,什么关系啊。”
闫肃听完,脖子以上的部分唰得一下烧红了。
大班长咽动了一下喉结,感觉嗓子都黏到了一块,舌头打结道:“你,你说。”
杨今予半眯着眼瞧他,半晌也不吱声。
闫肃简直想找地缝钻进去,如芒刺背,清了清嗓子,仓皇道:“就,就是你想的那样。”
随后逃也似地站起身:“我先去出晨功了,你再睡会。”
可还没等门完全关上,吱呀一声,闫肃又折了回来。
他一脸认真地走到床边,突然弯下腰,隔着被子虚抱了杨今予一下。
杨今予听见闫肃有些尴尬的问:“抱歉,我不清楚,是不是直接走了不太好?”
杨今予愣了愣。
闫肃这是在脑子里想了什么剧情?
都哪个老土的电视剧里看来的啊,杨今予好笑道:“其实也没有非要拥抱才分别吧。”
闫肃呆呆“哦”了一声:“那,我走了,你睡吧。”
“嗯。”
杨今予听着房门再次关上,锁扣啪嗒一声敲在心尖。
他怔了好一会儿,才恍然有了实感,一缕怦然不已的意念从指头缝窜到了嘴角。
他好像从今天开始,早恋了。
跟抓早恋的纪委同学早恋了。
闫肃会扣他10分吗?
应该得以身作则,先扣自己10分吧。
他冒出不着边际的遐想。
心里的汪洋从泛滥成灾,没人察觉到,连空气里流动着的细微尘埃,都显得盎然可爱起来。
临近期末,曹妈曹爸在饭桌上的话从家常变成了成绩。
曹妈看出来杨今予爱吃虾,笑呵呵说:“下回直接买虾仁做,省得剥了。”
曹知知吸溜着虾脑,发出滋滋声响:“别啊,我爱吃虾脑。”
“哎哟都说吃啥补啥,你看咱闺女,吃得比谁都多,考得比谁都少。”曹爸边说着,给曹知知夹了一筷子青菜:“别光吃肉,也补补钙吧闺女,缺钙坏智商。”
曹知知不动声色,把碗里的青菜拨到了一边儿:“我同桌跟我成绩差不多,你们怎么不说他。”
“人小鱼,考那什么乐理是吧,能考满分,你能吗?”曹妈瞪眼。
一听乐理,曹知知头都大了,悻悻闭了嘴。
杨今予轻声提醒:“乐理确实重要,弹琴不懂乐理,越往后进阶越麻烦。小天儿乐理好,平时可以找他补。”
曹知知不说话,曹妈拿筷子尾扒拉她:“听见没?培养你学艺术,我跟你爸就不要求你学习能有多好了。但咱得在专业上努努劲,跟小鱼小天多学学。”
“知——道——啦——”曹知知扯着嗓子喊。
“不过啊,再过几天你们都快期末考试了,乐队啥的,先收收心,专心考试。”曹爸话锋一转,看向杨今予。
杨今予只好点头应答。
曹知知吃好了,搁下碗筷腿一伸,摆出副大爷姿态:“我还快过生日了呢,能不能就别要求成绩了!”
曹爸才不吃这套,笑起来:“你哪年不是期末这会儿过生日,你得感谢你妈给你生了个好时候。诶?说起来,你们之前那个班主任,范老师,是不是也快生了。”
“啊,是。”曹知知掐着指头一算,“还真是,预产期就这几天了。”
她双手合十举到头顶,嘴里开始念念有词:“保佑我下学期一定一定要分到范老师班上。”
“要我说,你们那范老师就是不会管学生,管得太松,不然怎么一个两个都想去她班上呢。”曹妈撇撇嘴,正要继续说,突然转头,看到门口站了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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