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闫肃迈步追了上来:“跟我一块坐公交吧。”
“嗯?”
闫肃说:“我爸炒菜比曹阿姨好吃,你想试试吗?”
杨今予莫名其妙被拐回了烟袋桥, 蹭晚饭。
闫肃下了公交车,给杨今予打预防针说:“我爸看着严厉,其实对小辈们很好, 你不用拘谨。”
“哦。”杨今予怔怔跟着闫肃。
想了一路也没想明白,现在自己来烟袋桥怎么都来得这么心安理得了。
闫肃在前面走, 等走到巷尾时, 怀里已经多了一堆应季水果, 全是胡同里的大婶硬塞过来的。
他一个个道谢过去。
看那应接不暇的模样,杨今予觉得好笑,于是提起嘴角:“‘掷果盈车’原来是这个意思。”
闻声, 闫肃颇为意外地回头:“原来你也听课的啊。”
杨今予一顿。
他莫名不想让人觉得他也会听课, 好像听课是件很丢人的事, 于是闷声回道:“范老师的课还能听两句罢了。”
“其他老师的课也请拜托听两下吧,快期末考了。”
闫肃端出了他在班里管学生那副模样:“你跟曹知知一样,都挺聪明的, 只要肯学, 一定能学会。”
“哦。”杨今予摆出了不耐烦的神态,故意叫道:“大班长。”
闫肃皱眉。
杨今予:“你看, 你不也不爱听别人老叫你大班长吗, 同样我也不爱听这话。”
一副无赖样。
闫肃没招,叹气都没出声, 心里跟自己叹的。
走出去两步, 比较偏理科的闫肃突然反应过来‘掷果盈车’的意思,他忽然看向杨今予。
“走啊。”杨今予催了一句。
闫肃兀自琢磨了一阵, 眼中笑意更甚。
杨今予觉得他莫名其妙的。
大概人类天性里都会在某一方面突然傻自恋, 特别是在得到一个特殊认可时。闫肃也不例外。
杨今予平时很会捯饬自己,轻易不觉得有人比他帅, 所以‘掷果盈车’从他嘴里说出来效果很特殊。
闫肃没过脑子问了一句特别不闫肃的话:“你是说我帅吗?”
杨今予:“?”
就为这事儿啊?
杨今予默默瞥回去一眼,问:“重点在这儿吗潘大班长。”
一句潘大班长叫的,闫肃立即找回了脸皮!本就面皮薄,犯蠢才问了这么一句,这下脸上更烧得慌了。
于是闫肃转身就走,再遇见堵路的大婶也硬是不收了。
杨今予在心里啧啧了一路。
等拐进闫家胡同,小刀正在胡同里爬高上低。
小孩儿助跑几步,猛得朝墙面冲刺,一脚踩着墙借力练后空翻,跟跑酷似的,杨今予隔老远看呆了。
他不禁快走了两步,与闫肃肩并肩问:“他这是在练轻功吗?你也会吗?”
即使闫肃给杨今予解释过很多次,轻功不是这样,功夫不是这样,他家也不是什么帮派。但杨今予还是像个相信武侠电视剧的小孩儿一样,见着些奇怪的动作,第一时间就先陷入自己设定的遐想里。
闫肃无奈答:“......他这是在找打。”
两人走近,闫肃果然厉声叫道:“小刀!”
小刀刚翻完一个漂亮的空翻,头顶悬来师兄的呵斥,险些没站住脚。
小孩儿心虚:“师哥......你下学了啊。诶!小鱼哥你来玩啊!”
“我爸呢?今天有同学在家里吃。”闫肃说。
小刀连忙点头:“哦哦哦,我这就去告诉师父。”
小刀飞快跑回了院里,杨今予没忍住吐槽:“他怕你怕得都哆嗦了,你还训他,当你师弟真可怜。”
闫肃抬脚跨过门槛,声音沉着:“他要去打比赛的,瞎玩摔到骨头就完了。”
“你们还有比赛?”杨今予讶然。
“嗯。”闫肃点点头,“武术竞赛有很多门类。”
“那你怎么没参加?”
闫肃顿了一下,看向杨今予:“我志不在此。”
哦......
杨今予有点想问那你志在哪里?但随即觉得自己好奇得有点多了,就悻悻闭了嘴。
杨今予是第一次见传说中的闫肃父亲,这位至今还会对孩子施行家法的长辈。正如闫肃所说,看起来确实严厉。
扎着辫子的老头儿,身上穿了件长衫大褂,背着手站在堂屋前,不怒自威。
颇有世外高人风范。
只是从两鬓的花白颜色来看,略显老态,如果闫肃不说是他爸,一般人会以为这是爷爷辈了。
“你同学?”闫父不苟言笑,淡淡问了一句。
没等闫肃回答,他便转身道:“洗手,进屋吃饭。”
这架势,这气魄!
杨今予定在了原地,脚步怎么都不想往前挪了。
闫肃偏头凑近,小声解释:“我爸很欢迎你。”
还真没看出来,杨今予心道。
闫肃见他不信,又说:“别误会,我爸这样是常态,他要是不欢迎,直接就不会让人进屋。”
闫家的饭桌与曹知知家相比,可谓是大相径庭。
在曹知知家,一顿饭下来热热闹闹的,曹爸单口相声天南说道海北,一点不会冷场。但闫肃家的饭桌一片死寂,讲究一个食不言。
如果闫父不开口说话,那就没人主动说话。
杨今予算是知道闫肃这个处处循规蹈矩的性格,是怎么养出来的了……在这种气压下,吃饭吃得人紧张,杨今予基本不怎么敢直视闫肃他爸。
虽然中途闫父还给他夹了一次菜以示欢迎,他诚惶诚恐说了声谢谢叔叔后,再也没有过任何交流。
终于在闫父放了筷子后,闫肃也跟着放下了筷子,闫父才开口说话:“手肘力量不错,练过功夫?”
“爸。”闫肃叫了一声,介绍道:“我同学打鼓。”
闫父细微点了下头:“大堂鼓?”
“......爵士鼓。”杨今予回答。
一个短暂的跨时空对话过后,就又相对无言了。
他们静坐了一会儿,闫父起身,交代闫肃道:“脾胃不好,木香、草豆蔻、白术、党参,去库房带回去煮水喝。”
直到小刀已经站起来收拾碗筷,杨今予才反应过来,脾胃不好说的是他。
于是他跟着闫肃逃离了堂屋,去闫父说的库房。
闫肃回头看了杨今予一眼,有点不好意思:“我爸年龄大了,跟小辈说话有代沟,你别介意啊。”
闫肃是老来得子,闫父四十多才有了他,所以老头儿的思维有时候还停留在一个故步自封的年代里。
杨今予倒是没什么可介意的,就是没来由的紧张,这种紧张是任何小孩儿在面对这种严厉家长都会有的。
他有些奇怪,问道:“你爸为什么说我脾胃不好。”
闫肃见怪不怪,眉尾细微地抬起一个弧度,说:“连我都能看出来,他当然也能。”
“嗯?”杨今予疑惑。
闫肃指了指嘴唇:“看唇色,你的比正常人要白一些。”
杨今予更奇怪了:“你没事盯我嘴唇看干什么?”
闫肃:“?”
这话倒是提醒闫肃了,他恍然发现,自己看得确实不少。
大概是职业病,他也忘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注意到杨今予唇色很浅了。
闫肃不自觉将嘴巴抿成了一条线,头索性扭向一边,开始在库房的药架上的小抽屉里摸索。
东摸摸西找找。
杨今予看他大有要把所有抽屉拉个遍的架势,就提醒道:“找不着算了,中药太麻烦。”
再说他也不会煮,且当闫肃他爸就那么一说,不必真要带走点什么的。
哪有去别人家蹭饭,临了还捎带给治病的......有点好笑。
闫肃突然停住动作,原地疑惑了一会儿:“我爸刚刚说的是木香、草豆蔻?”
“好像是。”杨今予帮他回想。
闫肃搓着一株甘草想,木香明明是调理神经的,不是脾胃,父亲不会连这个都记错的。
杨今予除了脾胃,还有更多别的问题?
看来他爸没明说。
闫肃深深看过去一眼。
“你这是什么表情。”杨今予古怪地蹙眉。
“没,没什么。”
闫肃指尖跳了一下,随即状若无意合上抽屉,从药柜一旁取下来一张裁切方正的白纸。
他把几株杨今予叫不上名字的“草”包进白纸,修长的手指慢条斯理,一角一折,叠得极其规整,看得人一阵舒心。
闫肃的掌心也有茧子,是长年握枪磨出来的。
但他手背却白皙细腻,做动作时有青色的血管脉络清晰,是少年独有的蓬勃性感。
杨今予盯了一会儿,伸出自己的手摆在眼前。
他没有。
“怎么了?”闫肃见状问道。
杨今予纳闷起来:“我手背上的青筋为什么不明显。”
闫肃一脑门子问号:“就为这个?”
杨今予抬眼,不满起来:“不行吗。”
行,当然行。
闫肃早就对少爷特别在意外形这件事见怪不怪了。
他解释道:“常年打木桩做苦力就会这样,但你那不是打鼓的手么。”
“闫肃,我发现你其实是个阴阳人,曹知知没少吃亏吧。”杨今予瞪了他一眼。
“冤枉。”闫肃满眼写着不与人争辩,“阐述事实罢了。”
杨今予扬起食指与拇指,在嘴唇上比划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示意他可以闭嘴了。
闫肃好笑地低头装着药包。
闫肃用细麻绳把叠至整齐的药包捆好,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正要递给杨今予时,却见杨今予一直心不在焉张望门外。
“杨今予?”
杨今予恍然回神,睫毛耷拉着颤了一下,一小扇阴影覆盖住了眼底的犹豫。
“怎么了?”闫肃问。
然后闫肃看见杨今予半尴不尬地抬手搓了搓耳垂,神态像极了小时候曹知知写作业时眼睛偷瞄电视的样子。
杨今予:“我能去看猴子吗?”
语调轻轻的,带着期盼。
“我听见叫声了,能去看吗。”他又问询了一遍。
闫肃比他高半个头,从闫肃的视角里,杨今予顶着一头很酷的发型,确实在酷不起来。
少年下意识的拘谨与不自在,无一不是他身世带来的本能反应。
若是换成曹知知,想看就直接冲出去看了。
闫肃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知道自己可能有点同情心泛滥,而眼前这个打扮的很酷的男生从来就不是会喜欢别人同情的那种人。
他看着杨今予碎发里的神情,心里无端生出一股酸涩,想安慰人,又没有缘由。
杨今予等了半晌也没等出个结果,于是果断斩断了念头:“不看了,该回去了。”
“别。”闫肃倏然出声。
“想看就去。”闫肃弯起眼角,“以后你想看随时过来,晶晶也很喜欢你的。”
第二次摸晶晶, 杨今予显然比第一次要从容很多。
他抱着猴子脑袋好一阵搓,晶晶也爱黏人,唧唧歪歪地拿头蹭他。
“我能喂它吗?”杨今予眼巴巴看向门口负手而立的闫肃。
“可以, 但它现在吃不多。”闫肃说。
杨今予从食碗里挑出一块香蕉,搁在手心里, 生疏地叫了一声:“晶晶, 来吃。”
晶晶转了转眼珠子, 没动静。
杨今予又往前送了一分,晶晶眨眨眼,还是不接。
“它怎么不吃?”杨今予又扭过去求助。
闫肃佯装生气, 对着晶晶指挥:“晶晶, 吃。”
晶晶像是思考了一会儿, 才乖乖叼走香蕉。
舌尖碰触到杨今予掌心时,那触感软软热热的,很是奇妙。
杨今予不自觉张大眼睛, 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 叫道:“闫肃,它吃了, 吃了!”
“嗯, 吃了。”闫肃附和。
能看出来杨今予对猴子的兴趣很大,连着喂了好几块水果, 才肯放晶晶去休息。
他站起身拍拍裤腿上的毛, 捏起一根,端详了一会儿。
闫肃突然就想到曹知知小时候也是这样, 拿着猴毛问他:“哥, 这个能七十二变吗?”
不过,杨今予显然没有这么傻。他没有问, 只是放在手心里端详着,也不知道想了些什么。
看完猴儿,杨今予才心满意足,准备回家。
闫肃塞给他药包时,听见他嘀咕:“带回去也不会做啊。”
那确实。
闫肃下意识瞥了眼那双“打鼓的手”,连泡面都泡不利索。
“这样吧。”闫肃脱口而出,“你先带回去,不然我爸那没法交差,不会做就先放着吧。到时候......”
说到这,他突然停住了。
“嗯?”杨今予还等着下文。
“没事。”闫肃飞速改了口。
杨今予:“那肯定就是有事。”
闫肃:“......”
确实是有事,但大班长现在要遵守“职业道德”,还不能说。
很快到了摸底成绩出来的那天,李巫婆拿着成绩单进班后,立即组织开了一次班会,公布了期末冲刺小组的分组名单。
曹知知在底下噘着嘴,一副快要哭了的表情。
杨今予余光扫过去,犹豫了一下,还是拉过一张便利贴,写道:“没事。”
曹知知甫一看见字条,真要哭了。
杨今予茫然地空白了片刻,不知道面对女生的眼泪该怎么做。他只好抬起食指,在嘴巴上做了一个“嘘”的姿势。
曹知知听话地点了点头,忍下了情绪,低头写了点什么推了过来。
“我先来的,要讲究一个先来后到啊......”
言下之意,就算有了新同桌,也要跟我最好啊!
好不容易捂热的同桌,不能说让给别人就让给别人。
青春期的姑娘家家,情绪总是细腻敏感,杨今予不解之余,也莫名感到窝心。
曹知知是他来到这个班级里,第一个主动向他示好的人。
小姑娘天真,多少次的冷脸都没有打消她要交朋友的积极性,平时又打水又操心生病,总是在自己的桌上贴带有颜文字的关心便利贴。
不知不觉已经收了厚厚一沓。
杨今予低垂着眉眼,脸上看不出情绪。
太矫情的话他自然是说不出的,但......
他下意识看向前排的闫肃,如果是闫肃,会怎么安慰曹知知呢?杨今予呆呆思索了一会儿,突然抬手,生疏的动作出卖了他毫无经验。
他看着自己的手掌最终落在了曹知知头顶,拍了拍。
像闫肃那样。
“同桌......”曹知知受宠若惊,扭头看杨今予。
杨今予飞速收回了手,掌心还留有属于小姑娘的柔软。
“没事。”他淡淡安抚:“也不一定分开。”
但下一秒,李巫婆尖利的嗓音打破了他的不一定。
“曹知知,谢天,宁静,李飞一组,组长宁静。”
谢天欣喜地转头,看向他们这边,朝曹知知招了招手。
曹知知深吸了一口气,耷拉着脑袋,最后妥协道:“好吧,还不算太坏。”
“嗯,至少还有谢天。”杨今予轻轻道。
李巫婆紧接着念到了杨今予的名字,他倏然屏息,没来由地紧张。
会是谁呢?
光是与曹知知和谢天熟络起来,已经花了全部力气了,他实在不想再重新认识什么新的人。
李巫婆:“杨今予,乔依......”
听到一个陌生的名字,杨今予皱眉。
曹知知咳了一声,提醒道:“乔依,英语课代表,闫肃斜后座。”
杨今予看向曹知知说的那个位置。
恍然想起来,哦,是那个喜欢找闫肃抽背的单眼皮女生。
乔依是个高挑的女孩儿,算是女生里比较突出的长相,经常在英语课上站起来回答问题。嗓音是甜美系的,一口流利好听的口语,收作业时有些趾高气扬。
杨今予对她的印象止步于此。
李巫婆接着公布,杨今予有那么一瞬间,小小地祈祷了一下,希望能跟认识的人分在一组。
可以是闫肃,就算不是闫肃,那退一步,陈兴李飞什么的也行......
“杨今予,乔依,陈兴,闫肃。组长闫肃。”李巫婆落了话音。
杨今予惊讶得看向讲台。
心中所想竟然成真了,还押对了两个。有些不可思议。
还没等他先表达意见,曹知知先受了刺激,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道理,她小声指挥道:“同桌,你一定要争取跟闫肃同桌,陈兴也行,但不许跟乔依。”
曹知知提起乔依时,表情很是咬牙切齿。
杨今予不解:“你跟她有仇?”
曹知知扁扁嘴,拉过便利贴写道:“是她跟我有仇。”
这倒是让人很意外,毕竟在杨今予看来,曹知知在班里跟所有人都能打成一片,从来不主动与人结怨。
曹知知见杨今予表情疑惑,义愤填膺写了一长句:“我们初中就是一个班的,见我和闫肃关系好,从来没给过我好脸色,还......算了。她以为她是谁啊?”
女生之间的小心思杨今予琢磨不透,但从曹知知的话里,他精准捕捉到一个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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