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久违的熟悉的音色通过听筒传来:“好久不见,今予同学。”
“......姜老师?”
杨今予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猜到可能谢忱要让姜老师跟他说几句,但当听到姜老师的声音,还是恍如隔世般不真实。
仿佛时间一下子跳回几年前,姜老师脸上平静的苦笑记忆犹新,目送他拿走自己的青春,挥别道:“让你们的吉他手好好练,我等着听你们专辑,不要辜负了它。”
虽然最后还是辜负了来着......
杨今予听到姜老师的声音就不免心虚,主动开始道歉:“好久不见老师。我们乐队后来解散了,抱歉,没能带您的琴去更远的地方。”
姜老师无奈的轻笑:“我听说了,你们乐队后来也不容易。能重组就已经再好不过了,不用跟我道这种歉,当年我私心作祟才那样说,你和谢忱都不要有心理负担。”
“那老师现在是有什么建议吗?”杨今予问。
姜老师的语调变得正色:“我刚刚听谢忱说你要代表乐队去跟盛惊浪谈一个机会,想着有必要提个醒给你,盛惊浪那个人......我曾经的乐队也接触过。那人少爷脾气,花花肠子也多,如果他要跟你签合同,一定要把合同多看几遍,小心着了他的道!他手底下那个大明星李行舟,就是还没毕业的时候就被他用合同漏洞给绑手里的,解约的时候赔得一干二净,连作品版权都没要回来。”
这可不是小事,杨今予听进去了,思忖道:“谢谢提醒,我会注意的。”
姜老师说:“只要谨记一点,他们是商人,办比赛也是一种把音乐变成生意的手段。不要试图跟商人讲艺术情怀,他们只关心你的音乐能不能变现。”
杨今予嗯了一声:“好,我记住了。”
看来他要去见的这个人,圈里风评不怎么样。
又或者说,音乐市场就是这么回事,艺术的权利被掌握在绝大多数不懂艺术的人手里,很讽刺也很现实。
杨今予有点庆幸在去之前有姜老师这个前辈提醒,不然按他对乐队复出的迫切心理,说不定还真会着了道。
枪花的招牌依旧艳丽,枪炮玫瑰的图案在夜色里泛着惹眼的霓虹,给人的感觉像它主人一样,永远花枝招展。
杨今予推开枪花的门,映入眼帘的便是几个人姿态各异的抓着酒瓶,在闪烁的彩灯里流窜敬酒,见过的没见过的人齐刷刷朝门口看来。
没错,里面在开party。
“嘿,来了!”离杨今予最近的老陆喊道。
老陆,蒲城第一家livehouse,陆鼎记的主理人,杨今予快速在脑中回忆着熟脸。
他礼貌性点点头:“陆哥。”
老陆拎着酒瓶子就迎了上来:“上回你们乐队在我那演出,还是高中的学生吧,这一转眼都长这么大了哈哈,头发剪短有点认不出来了。”
花哥看到杨今予第一眼就皱了皱眉,毫不意外职业病犯了:“草,你脖子里纹的什么玩意?哪个孙子给你纹的,细节处理的不好,线形都飞了!”
“来我仔细看看,不行这得改刀,做点覆盖。”花哥急吼吼招手。
杨今予走过去,下意识摸了摸脖子后面:“也没有吧,飞线条是特意设计的风格。”
他纹这块遮疤纹身的时候,找的也是在香港纹身展上拿了不少奖项的纹身师,不是什么路边的阿猫阿狗,哪有花哥说的这么差劲。
在纹身行业,花哥可不服谁叫板,嘴上骂骂咧咧道:“这还叫不错?我看你就是家花没有野花香,放着你哥现成的手艺不要,出去找别人给你纹。”
杨今予抬抬手中被递过来的酒瓶,战术妥协道:“好,我错了,下次找你。”
“没有下次了,我才不跟别人共享画板。”花哥气哼哼道。
杨今予余光看到有陌生的视线投在了他身上,他低声凑近了花哥:“不闹了,说正事。”
花哥一秒变正经,往后看了一眼,端起了他谈生意的架势:“来我给你介绍一下。”
“惊浪。”花哥将杨今予引到盛惊浪面前,也不管跟人熟不熟,嘴上先套近乎道:“叫盛哥就行,喝了这顿酒都自己人。”
杨今予须臾间注视了眼前人两秒,点头打了个招呼:“盛哥。”
他记忆中只有一面之缘的盛惊浪早已模糊了样貌,这次再见,眼前这位穿着白西装的男人看着很年轻,眉宇自带一股江湖气,倒不像他来时想象中那种一身铜臭的商人模样。
更像个风流无度的玩咖。
但名利场里打滑的泥鳅往往惯于伪装,盛惊浪绝对不会是看起来这么不正经。
盛惊浪举了举手里的酒杯:“离谱乐队的队长,是吧?我记得咱们见过。”
杨今予回了一口酒:“见过,多谢赠票。”
花哥审时夺度插了进来:“这不就老熟人了嘛,惊浪,我弟的实力你问问老陆,蒲城怕是找不出第二个。”
盛惊浪也从善如流笑笑:“你们都念叨一下午了,骆野也跟我提过,我不信都不行。”
嘴上是这么说,盛惊浪还是侧目盯着杨今予审视,说:“回头你们乐队的歌发我助理邮箱,定人这事儿还得过董事会那边呢,我一人说了不算。”
“发,明儿就发。”花哥给杨今予使了个眼色。
杨今予看似模样乖顺的点了点头:“好的,盛哥。”
盛惊浪又打量了杨今予一眼,语气试探道:“你形象不错啊,玩乐队可惜了,有没有考虑过出道当爱豆?”
图穷匕见了属于是。
什么叫“玩乐队可惜”,这种理所当然流露出来的对乐队文化的误解,杨今予可听不得这个。
“不了,谢谢。”杨今予语调冷了下去。
花哥忙拽了拽杨今予,跟盛惊浪解释:“我弟混滚圈嘛,圈里说话都比较直,没心眼的好孩子。他玩摇滚那绝对是一流的,但要说当爱豆去面对镜头经营粉丝,这活儿他不行,一不留神容易塌房,惊浪你签人可得悠着点。”
盛惊浪抿了抿唇,也没再执着,喝了口酒:“我也就随口这么一问,闲聊嘛,没事,年轻人还是有点性格的好。”
杨今予感觉到花哥在他腰后捏了一把,他只好跟盛惊浪客客气气干笑了一下:“您回头可以听一下我们乐队的歌。”
花哥:“长什么样不重要,歌什么样才重要,您说是不是。”
盛惊浪似笑非笑勾了勾嘴角:“是,看来我还是功课做得不够,把乐队跟男团的概念混为一谈了。”
“哪里的话,您原先是做大流量这块的,可不得看颜值签人嘛。也是初次尝试做乐队风格,大家共同学习,把这次比赛办好。”花哥恭维的陪了杯酒。
杨今予是真适应不来这种说话绕弯子的场合,还好有花哥给他垫着,他跟盛惊浪交流的还算顺利,了解到了比赛时间是两个多月后,地点就在蒲城举行。
这点看来盛惊浪还是做了功课的,知道蒲城在二十年前举办过一场空前盛大的摇滚盛会,他此举也是想拿这个当噱头,重摇摇滚之乡大旗,卖一波情怀票。
商人到底还是商人,情怀钱赚起来打得全是理想旗号。
不过杨今予破天荒的没有反感盛惊浪这个决策,既然市场需求是存在的,在哪个城市办都是办,那为什么不能是蒲城呢?
这绝对是让蒲城这个销声匿迹很多年的“摇滚之乡”再次走进摇滚圈的机会。
届时,会影响多少怀揣梦想慕名而来的地下摇滚人,像姜老师那样的,像他这样的......
借势回春,总比被人遗忘的好。
酒过三巡,杨今予有些头疼,整个人的反应都慢了半拍。
花哥眼尖地问道:“你最近身体不好?喝这么点就醉了,不像你啊。”
杨今予哪能让花哥知道他最近一直在治疗用药的事,只打了个哈欠,带着几分醉意道:“困了。”
花哥给杨今予递了个“了解”的眼神,扭头拍拍盛惊浪:“咱们party继续,先放小孩回去吧,我弟刚从国外回来,时差没倒过来,你看把他困的。”
盛惊浪扬扬手:“成,先回去等消息吧,你们的歌我明儿听。”
杨今予站起来,正正经经干了杯中最后一口,说:“蒲城的摇滚气氛沉寂了这么多年,谢谢您帮它一把。”
盛惊浪看着杨今予转身离开的背影,扭头跟花哥赞许道:“没想到你这个弟弟,还颇有点安得广厦千万间的意思,有意思。”
花哥心里那叫一个自豪,嘴上谦虚埋汰:“这小子从小就是个中二病,觉得自己能拯救摇滚世界。”
杨今予推开枪花的门走出去,凉风一吹,腿都快软了,在里面强撑着的“千杯不醉”人设终于掉了一地。
吃着药还喝了那么多酒,搁谁谁不软。
“小心。”头顶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杨今予下意识以为自己是药物副作用,又出现幻听了。
下一秒他肩上被人用大衣裹住,温热的触感像是真实的。
他猛地抬头。
闫肃顶着一张焦急脸出现在他身后,给他系上了围巾。
“是不是没到三个月,你就觉得我不能管你了?半夜跑出来喝酒,出事了怎么办。”头顶的语气怪罪又无奈。
杨今予愣愣的眨眨眼,没太反应过来闫肃是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的。
闫肃没忍住,掌心还是落在了杨今予头顶。
“走了,送你回去。你这个状态,真要自己走回去,是想把我吓出心脏病吗?”
“你怎么在这里?”杨今予抬头, 伸手在闫肃眼前晃了晃,确定了这不是幻觉。
闫肃脱下来的过膝羽绒服将杨今予牢牢裹在里面,他蹲下去替杨今予系上拉链扣:“听谢忱说的, 他说你去跟陌生人喝酒,我下了班就往这边赶了。”
“花哥哪里是陌生人。”杨今予扯开嘴角笑笑。
闫肃的白色羽绒服穿在他身上快要到脚了, 莫名像只企鹅。
闫肃将杨今予的拉链拉至下巴, 神情一凛:“杨今予, 把我的好友加回来吧。”
“嗯?”
“下次再有人叫你喝酒,你告诉我一声,好吗?”
语气放得很低, 带了点请求的意思。
杨今予迷迷糊糊的感觉到闫肃的不安。
这不是第一次了, 从他们重逢后, 闫肃好像总在不安。
杨今予没来由的心里酸胀了一下。
他故作轻松一哂:“不用担心,在蒲城我能出什么事。”
闫肃将羽绒服上的帽子也拉到了杨今予头顶,一丝不苟打包好。
他盯着杨今予头顶的一圈鹅毛, 深吸一口气, 蓦地将人按进了怀中:“抱歉,我需要违约一下。”
“你在蒲城出的事还少吗?杨今予你没有心。”闫肃嗡里嗡气抱怨。
杨今予在闫肃温热的肩上眨了眨眼。
好像说的也对。
他情不自禁回抱住了闫肃:“礼尚往来, 那我也违约一下好了。”
说着他脑袋蹭了蹭, 紧紧汲取着闫肃身上的温度。
闫肃怕杨今予这个状态在寒风中站久了会生病,拍了拍他的背:“回家再违。”
坐上闫肃的车, 杨今予才反应过来, 不满道:“忱哥现在怎么什么都跟你说,叛徒。”
闫肃面带无奈, 替杨今予系上安全带, 屈指在他额头弹了一下:“你以为我只有谢忱一个眼线吗。”
杨今予更不满了:“叛徒,一群叛徒。”
闫肃眼睛里是浓得化不开的温柔:“你现在是大家的重点保护对象, 不可以再出事了。”
杨今予半晌才吱声:“我不会再出事了,真的,你们是不是其实不信啊?”
“乖。”闫肃透过车前镜看了杨今予一眼,“我信的。”
某人都没意识到自己现在面对杨今予时语气有多宠溺,好像只要对方能把三个月期限取消,就是要天上的月亮他都能摘到。
闫肃开着车,杨今予酒劲上头,闭着眼睛倚在靠背上哼歌。
闫肃笑问:“请问我可以点歌吗?”
杨今予心情不错,摇摇晃晃哼了一声:“杨今予牌点唱机为您服务。”
“那我要听《披星戴月的想你》,会唱吗?”闫肃眼角弯了弯。
杨今予不假思索,脱口道:“这有什么难的,这首歌我们乐队还演过......嗯?”
杨今予一顿,终于慢半拍反应了过来。
不得了,闫肃居然也会耍心眼了!
“不唱。”杨今予借着醉醺醺的状态耍赖,“就不唱,换一首。”
闫肃目视前方的道路,声调却是朝着副驾驶去的:“唱嘛,好不好?”
杨今予:“别撒娇。”
闫肃:“可是你看,今晚很漂亮。”
杨今予下意识的听话,半撑开眼皮,透过车窗看到外面的夜景。
繁星低垂,皎月银光,还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他嘴硬:“好吧,但不是给你唱的,是给天气唱的。”
闫肃露出一抹得逞的笑意:“好。”
我会披星戴月的想你
我会奋不顾身的前进
远方烟火越来越唏嘘
凝视前方身后的距离
顺其自然的借口
像森林般围绕着你我
消极的笑着痛快的哭
生命真的很难形容
顺其自然的回答
你要喝咖啡还是泡茶
下班后你快乐的去哪
我是真的不想回答
我会披星戴月的想你
我会奋不顾身的前进
远方烟火越来越唏嘘
凝视前方身后的距离
杨今予越唱越小声:“我会披星戴月的想你,我会奋不顾身的前进......”
直到副驾上传来平稳的呼吸声。
闫肃侧头看了眼瞌睡的杨今予,伸手把他下巴上的围巾掖了掖。
“我也会。”他几不可闻轻声说。
耳语抚摸梦中的人,杨今予这一觉睡得格外香甜。
等他再次被闫肃呼唤时,闫肃已经把车停在了自家小区的车库里。
“乖,醒醒,上去再睡。”
闫肃打开副驾驶的门,弯腰将杨今予身侧的安全带解开。
杨今予迷迷糊糊中觉得眼前的环境不对劲,但又无暇动脑去想是哪里不对。
片刻光景他又贪婪地闭上了眼。
闫肃叹了口气,轻手轻脚将杨今予抱了出来。
杨今予身上有着浓浓的酒气,也不知道喝了多少。但闫肃猜杨今予大概是谈成了重要的事,因为杨今予嘴角始终上扬,整个人都放松的睡熟了。
只是杨今予体重又变轻了。
闫肃查过杨今予现在吃的药,很大程度上会影响食欲,他看网上的病友反馈说,在用药期间有时候一整天不吃饭也感觉不到饿。
这些杨今予一句都没跟谁提过。
这家伙是铁了心要自己将自己重塑好,再完好无暇的面对所有人。
咽着不为人知的苦,倔强的要还他一个美好的杨今予。
闫肃在心里叫道。
杨今予再次被弄醒,是闫肃拿湿毛巾在给他擦脸,他条件反射抓住了在自己脸上移动的东西。
“这是你家?”
杨今予半睁眼,看清了卧房的吊灯,意识到是哪里不对劲了。
闫肃压根没把他送回枫铃,而是带回了自己家。
“睡吧。”闫肃收回毛巾,指节似有若无从杨今予额前的头发上擦过:“你喝酒了,不可能让你自己在枫铃。”
“哦。”杨今予乖乖应了一声,“但为什么是你房间,那边的房门还没修好?”
“......”
被戳穿心思的闫警官别开了脸。
杨今予嘴角的弧度似有似无,半清醒半醉的眼眸藏了不安分的戏谑。
他翻了个身,侧卧着盯床边的闫肃看:“闫sir,你穿制服的样子很好看。”
“喂,胡说什么。”闫肃忙不迭低头看了眼自己。
他忙侧过腰,一边去解腰侧的金属扣,一边多余的解释:“我从队里直接去枪花,没来得及换常服!”
上次杨今予无意间提过一句闫肃的荞麦枕头太硬,此时他脑袋下的枕芯已经换成了羽绒。
他半张脸都深陷进柔软的枕芯,露在外面那一半眼睛盛满了笑:“但你是不是忘了房间里还有一个我,要在这里换吗?”
闫肃一窘,尬住了动作。
“我出去换。”闫肃讪讪打开衣柜,随手取了件常服,脸热道:“你快睡,晚安。”
杨今予拉长了调子回应:“遵——命——”
真是的,杨今予喝了酒就爱胡说八道的毛病还真是一点没变,叫人哭笑不得。
闫肃在卫生间换掉制服,无意识地瞥镜子里的自己,理智告诉自己不可得意忘形。
可是,杨今予夸他好看诶。
闫肃怎么也压不住嘴角了,决定以后要多穿工作装见杨今予。
他记忆中的杨今予,总是很会夸奖,明明是那么孤僻的性格,却会对一些事物不吝言辞,意外的嘴甜。
相似小说推荐
-
朝秦暮楚(张大吉) [近代现代] 《朝秦暮楚》作者:张大吉【CP完结】长佩2025-9-11完结5.27万字20.26万人气5,096海星简介: 自以...
-
一吻之遥(狐狸宝贝) [近代现代] 《一吻之遥》作者:狐狸宝贝【CP完结】长佩VIP2025-9-11完结26.99万字8,723人阅读505.21万人气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