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肃愣愣的目送杨今予光速逃走,也没琢磨明白卡bug是什么意思。
他搓了搓同样滚烫的脸。
看似轻而易举脱口的三个字,其实已经在他体内天人交战了许久。
那一刻感性凌驾于理智,他莽撞得不再是他。
闫肃按了按心脏,快要跳到了嗓子眼的感觉非常难以形容。
果然还是太冲动了。
太冲动了。
不该打没有准备的仗。
杨今予出了警局,恍惚了好一会儿,一片空白的大脑才逐渐冷静了下来。
不行,得找人分散一下注意力。
他忙给谢忱回过去电话,试图继续之前没聊完的话题。
谢忱接的很快:“忙完了?”
杨今予“嗯”了一声,不知道他这算是忙完了,还是更他妈忙了,草。
谢忱迫不及待道:“忙完就给我想想办法,这两天他眼神就没离开过我的琴。昨天闭店之后,我把琴放舞台琴架上出去吃饭,半夜回去取车钥匙,你猜我看见什么了?”
“你看见他抱着你的琴睡觉了?”杨今予信口胡诌。
脑补了一下那画面,有点滑稽。
谢忱沉默了一下:“你猜对了。”
杨今予:“?”
谢忱口中的“他”,不是别人,是一个旧识——姜老师。
事情说起来就跟电视剧似的,巧得让人匪夷所思。
这段时间杨今予和谢忱回来过年,“LIPU-分贝尘埃”便由宋娴阿姨和店内员工在打理。期间杨今予出了这档子事,谢忱便跟宋娴交了个底,说杨今予大概率是要留在蒲城,不回香港了。
过去的几年里,酒馆的夜间表演是谢忱和杨今予轮班上,现在少了杨今予,自然是要再招一个乐手来。
要求不需要太高,会唱点适合下酒的民谣就行。
本来谢忱不抱太大希望,他知道不管招个什么样的人来,都比不上绝对音感。
结果就在他回到香港的当晚,店内员工打电话过来,告诉他酒馆来了一个要应聘的全能乐手,技术可能不比杨今予差。
谢忱是不太信的,抱着挑刺的心冒雨骑到酒馆,见到了他要面试的人。
那是一个看起来二十八九的青年人,怀里抱只猫,留着一头及肩卷发,黑夹克牛仔裤,很有上世纪玩迪斯科的范儿。
谢忱总觉得看着面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八成是来店里喝过酒。
直到他指着自己那把吉他,让面试者先弹一段听听技术——
那人走过去,怔了半天也没动静,视线黏在琴颈一侧的烫金字样上。
J→C。
磨蹭什么呢?光摸不弹。
谢忱第一反应这人是不是有病,能弹弹,不弹滚。
那人半晌才平复,问了一句:“你是不是认识一个叫杨今予的鼓手?他有个乐队叫离谱,乐队里的吉他手姓谢,用的也是这把琴。”
“姓谢那个就是我,谢忱。”谢忱不明所以回道。
那人愣了一下,显然是没看出来。
他掏出了手机翻找了一会儿,打开一个视频,又对照了一下眼前的谢忱。
“这个,是你吗?”那人问。
谢忱一震,很难形容自己看到了什么。
举在自己眼前的视频里,是棱角还显青稚的他自己,像个傻逼一样举着三根手指发誓:“我以后对它肯定比对亲爹还亲,琴在我在,琴亡我亡。可以了,录好了吗......”
这是六年前,杨今予送给他这把琴时,逼他录下的视频。
这种黑历史居然还有人留着!?
谢忱瞬间想起来眼前这人是谁了,尴尬道:“......姜老师?”
姜老师温和的笑笑:“是我,没想到会在香港遇到你,和它。”
姜老师爱不释手看了眼手中瓦蓝色的吉他,看起来有点不太想还给谢忱。
这不是第一次有人觊觎谢忱这把琴,但这是第一次,他莫名产生了危机感,觉得自己好像这把琴的后爹。
现在人家亲爹找来了,跟谁走还得问孩子意愿。
“孩子”意愿很明确......因为这把琴在姜老师手里,发出了音乐厅大师级的演奏曲。
而这仅仅只是一个酒馆招聘的试音现场,谢忱如临大敌。
杨今予听完谢忱的描述,以及语气的紧迫程度,差点笑出声。
完咯,忱哥遭人踢馆咯。
“让你平时不练琴,你也有今天。”杨今予幸灾乐祸。
谢忱严峻道:“现在已经不是技术问题了,我他妈怕我的琴跟他睡出感情。”
杨今予不由得暗喜,心道:“机会这不就来了。”
谢忱练琴总是不积极,从高中时便一副百无聊赖的态度, 谱子“会弹”就行,从来不想着“求精”。
但杨今予拿谢忱没办法, 毕竟从一开始忱哥答应加入乐队, 就只是在履行那个陪他疯一把的义务。
要忱哥积极主动爱上练琴, 基本不可能。
姜老师的出现,居然让忱哥对自己的琴产生了护食的危机感!
这真是再好不过了......
谢忱在电话那头问:“你笑什么,我听见了, 别装。”
“咳。”杨今予清了清嗓子:“姜老师可是现成的大师课, 你还不取取经, 把琴练个进阶。”
“练个屁!”谢忱道,“现在又没有演出要上,等有了再练。”
杨今予叹口气:“忱哥, 琴光是会弹远远不够, 技术情感很重要。就好比写歌词,光是空有想法, 没有笔力渲染, 也会越写越苍白。”
“你干脆直说我弹的烂就行,不用拐弯抹......不是, 你什么时候还对写作有研究了?”谢忱奇怪道。
杨今予怔了怔。
这还真把他问住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会有这种感想。只是从警队“逃”出来后,他感觉自己有点想写歌了。
想把藏不住的风月, 全收进歌词里。
“忱哥, 先不聊了,突然有灵感。”杨今予神情一凛, 挂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谢忱低骂道:“回回不说完就挂,欠收拾。”
虽然嘴上不爽,谢忱骂完后没发现自己脸上也浮现出笑意。
“灵感。”谢忱感慨的念叨了一遍。
这两个字,多久没有出现在他们的生活中了?
谢忱想到那些暗无天日的苟活就像被诅咒了一般,给杨今予套上了一层江郎才尽的枷锁。
让杨今予失去灵感,比让他失去生命还要沉痛。
现在那家伙终于等来了他的灵感。
真心是好事。
谢忱决定回酒馆喝一杯,就当是提前庆祝乐队的第3张专辑面世了。
顺便......就听那家伙的吧,回去请那个姜老师吃顿饭,取取迟来的经。
该死,乐队都组了这么多年,居然现在嫌他琴弹得烂了。
这谁能忍?
说干就干,杨今予在音乐的世界有着极强的行动力,他埋头钻进了隔音房。
与当年写《踏花少年》时的心境类似,他翻出纸笔,在白纸上画出几个音符,又记上几句碎片式的歌词。
顺利的话,一首歌的雏形,将在这张纸上诞生。
杨今予思考时总在无意识的转笔,多年转鼓棒的陋习看来是改不掉了。
他转着笔,思绪越飘越远。
-“我爱你。”
这样滚烫的字,经闫肃清正冷调的音色说出,居然会是这种味道。
意外的绵长。
仿佛身至高山大川,青廓黛影连绵不绝,云层抚摸过耳朵。
还真是个端方正经的人,连本该耳鬓厮磨的话,都说出了要献出心脏的宣誓感。
“啊......”杨今予边转笔边后仰到椅背上。
怎么办,无关年龄,他总会反复陷进闫肃给的柔软里,无法自拔。
满脑子都是某人拥抱他时,厚重的虔诚。
杨今予咬了一下笔帽,在首行画了个书名号,歌名诞生:“《第一志愿》。”
-为什么要去北京?
鉴于“越线”约束,闫肃没能说出口的那句答案。
-你是我的第一志愿。
杨今予,你是我的第一志愿。
歌名有了,思路有了,基调有了,杨今予久违的感受到了迸发的灵感,如潮水般渗进他的桎梏。
他封闭的灵魂被撬开了一道小口,豁然有光,若隐若现,正一点一点攀缘,试图将他拉进崭新的国度......
傍晚六点,杨今予的手机闹钟准时响了,打断了他得之不易的思路。
他掐灭闹钟,看了眼屏幕上的备注提醒:晚饭,吃药。
若是平时,他在灵感最盛的时刻被打断,必定是会烦躁到摔了手机。但这次没有,他惊奇的发现自己忽然很平和,心里甚至是在期待吃药时间的。
早些健康吧,小鱼。
早些去拥抱正常人拥有的一切!
杨今予对着手窝里的药片拍了张照片,甚至加了滤镜。
他和闫肃还没有加回好友,于是他暗藏心机的把这张照片发给了曹知知,知道曹知知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丫头,必定会第一时间转播给闫肃看。
果不其然,曹知知收到照片后,回消息速度都变慢了,八成是在切出去跟闫肃聊天。
不多时,曹知知转发过来一张傍晚的落日照。
【曹凤雏】你们俩搞什么鬼,平时都不找我闲聊,这会儿突然一起给我发照片。
【曹凤雏】熊猫挠头.jpg
杨今予点开那张天空落日,没错了,是闫肃拍照的角度。
啊,思君。
自从知道了天空照的含义,杨今予再也无法直视闫肃看似稀疏平常的天气预报了。好像每看一眼,都能听到闫肃的声音在耳边摩擦:“我很想你。”
多么含蓄,又多么热烈的表达。
杨今予心脏被填得满满的,笑着点开闫肃送的音箱。
从第一天开始用药后,他给自己定下的时间规划就非常明确,每一天都区域划分,掰成碎片来训练自己的因药物副作用导致的越发零碎的专注力。
因为他实在不想造成太多不可逆的消耗,即使闫肃说他负责养回来。
可哪有那么简单?
好听话是好听话,事实是事实,杨今予心里很清醒。
晚上七点到九点,是他的听歌时间。
这是一天中对他来讲最重要的两个小时,可以全身心安静下来,把自己放逐到瑰丽的音符世界。
一边欣赏前人的光点,一边去触摸自己的上限,像吸氧一般,让自己快速成长着。
吾日三省,取长补短,是朴实无华又亘古不变的真理。
这也是从闫肃身上学到的好习惯。
今天他又轮播到了那首《生之响往》,忽然发现自己对这首歌的感悟,发生了一些改变。
与那日在闫肃家的沙发上听到睡着的心境不同,这首歌极丧的感染力到后半段,冲向了极光明的蓬勃。正如最后急转之上的歌词所写:
生如烟花
炸开自己纵情燃烧吧
让爱与幸福之火在今夜空中绽放
暗夜点亮
城市里自由之血涌四方
日出后我们扬帆启航迎风破浪
如梦欢畅
幸福我不愿只能幻想
醒来时惊恐的心悬停腹中寻氧
彼此身旁
人生绝不该永远如此彷徨
它一定不仅是梦、幻觉与暗月光
曲风一扫前段的颓废灰暗,逐渐昂扬起来,似一张褪色的画卷正在一步步自行修复,幻化出无穷色彩。
堪比人之境遇,曲径通幽,恍然若有光。
音乐里的主人公,跌入谷底后彷徨挣扎,又在自我重塑中竭力求生,一边唱着“悲哀之后可能被爱”,一边希望“人们却依然相信什么未来会更精彩”。
多矛盾的他。
多想给自己机会的他。
杨今予觉得是时候可以联系一下花哥了,他的身心终于做好了准备。
花哥于杨今予,不是亲缘,也不是朋友,没有一个明确的身份去界定他们的关系,但有一点杨今予是从小就养成的习惯,自己对花哥,必须报喜不报忧。
就像游历的孩子,也不会总向家里诉苦一样。
他毕竟叫一声哥,被花哥看着长大,在枪花的庇护下才度过不想回家的幼年期,和执意追梦的少年期。
当年他离开,只对花哥说自己是保送留学,花哥直到现在还蒙在鼓里,以为他还在国外没回来。
花哥的手机号还是枪花店里的号,一打就通:“枪花刺青,有什么需求?纹哪啊?”
电话里的声音,依旧是跟个花孔雀似的,没个正调。
“哥,是我。”杨今予说。
“......”
电话静止了一会儿,突然发出暴风国粹:“我草!我弟回来了!这不巧了吗老陆,丫牛逼坏了啊!”
“?”杨今予愣了愣。
花哥迫切问道:“你是不是回国了?现在在哪?”
杨今予听到电话里喊老陆,突然有种奇妙的预感,他回道:“蒲城,家里。”
电话那边传来好几个人的吆喝,起哄。
随后花哥道:“刚回来?快来枪花,给你接风洗尘,顺便带你见几个人!”
杨今予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十点了。
“这么晚?”杨今予迟疑道。
听花哥那边的气氛,喊他过去肯定是免不了一顿大酒,喝到第二天都有可能。
可他现在,是一个绝不熬夜的乖病人诶。
电话里传出脚步声,花哥大概是跑出店外避开了其他人,小声私密的跟他说:“你原先那个离谱乐队还在玩吗?要是还玩着,就快点过来,有个大机会!”
“什么机会?”
闻言,杨今予心里的天平顿时倾斜了一大半,把要早睡的事放到了一边。
花哥说:“你猜谁在我这?盛惊浪你还记得吧,那个大经纪人。”
“他现在在枪花?”
这倒是很意外的一个名字,杨今予记得那个人,离谱乐队第一次去北京看音乐节,用的就是他给的赠票。
不过也就只有一面之缘,杨今予不太记得那人是干什么的了。
“盛惊浪年前刚注册的一家唱片公司,正到处收歌准备办比赛呢,因为是开年第一届,他跑了三十多个城市,有意向找三十多支乐队来海选,这不正好路过蒲城,经骆野推荐到我这儿了。你要是没回来,我跟老陆本来打算推荐咱们蒲城另外一个本土乐队的,但你回来了,这名额我得给自家弟弟留住啊!”
花哥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信息量很大,杨今予一时间没太消化的了。
“骆野?你什么时候跟他又复合了?”杨今予愣愣问道。
花哥:“这都什么时候了你的关注点能不能在正事上!快点,这机会想不想要?”
杨今予:“当然要。”
花哥:“那就来枪花,详细的等你到了再说,我先进去接待一下。人家毕竟是大人物,不好怠慢,你也捯饬好看点再过来!”
杨今予被挂了电话后脑子有点懵。
送到眼前的机会谁不想要?
可......
他才刚刚找回一丁点写歌的状态,能拿得出手的作品就只有六年前的专辑,要跟三十多个乐队对打,能行吗。
他原地滞了一会儿,诸多顾虑一时间侵占了大脑。
淦,杨今予,请停止你这些年内耗出来的畏手畏脚坏毛病。
若是以前那个天才少年,会怕吗?
他一定会不掩骄傲的说——
来得正好!
笑话,绝对音感怕过谁?
去,就,去!
第169章 摇滚乐
比赛这种事情, 通常会有提前一两个月的准备期,到时候去哪比还不一定呢,杨今予决定把这件事发群里, 问问大家的意见。
毕竟现在的大家,已经不是可以随时不管不顾的学生时代了。
曹知知主业副业兼顾着, 谢天的研究所也挺忙, 谢忱还回了香港......要想参加, 得所有人都能抽出时间聚到一块磨合才行。
去枪花的路上,杨今予在群里简明要义,把花哥的话复述了一个大概。
【灵魂贝斯·蝉蝉】谢谢你同桌, 让我有了辞掉园林工作的正当理由!
【灵魂贝斯·蝉蝉】今晚连夜写离职申请, 等我好消息~
【背叛古典·小天】稍等, 我看一下接下来两个月的排班表。
【背叛古典·小天】没问题,我跟院长申请调班就好,大不了把明年年假先透支出来。
【背叛古典·小天】乐队要重见天日了吗!激动.jpg
曹知知和小天没问题, 那就只剩忱哥那边了。
杨今予刚想@一下谢忱, 谢忱直接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这么晚了喊你过去,摆明了有顿酒等着, 你悠着点, 别跟陌生人喝那么多!我听说他们经纪人圈里很乱,那个什么浪又是京圈混的, 多脏的事都干过, 小心别让他给下套了。事儿能成就成,不成拉倒, 咱们不求着他。”谢忱劈头盖脸道。
杨今予听到电话里是酒馆的背景音乐, 笑道:“听谁说的?放心吧,有花哥在, 没人能坑得了他。”
谢忱大概还是不能放心,杨今予听到电流摩挲,电话被转到了另一个人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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