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种家伙,这样被爱着。
曾经闫肃问他,健康重要还是音感重要?
他的答案坚定不移,甚至不近人情,生命在音乐面前不值一提。
但他想可能自己是错了。
他幸运的找到了,比音感还要重要的东西,他们比他自负自傲的天赋,还要重一千倍,一万倍......
他不能再弄丢了。
永远都不会再松手了。
蒲城既没有山, 也没有龙脉,杨今予不知道这个人造江为什么起了这样一个名字。
谢天解释说:“你刚走没两年,就咱们脚下站的这块儿, 发掘出了新石器时期的什么文化遗址。喏,再往前走几百米, 就地建了个博物馆, 有兴趣改天可以进去看看。”
“同桌你知道吗, 这些年蒲城变化特别大,尤其是发现了遗址以后,旅游业可算是发展起来了。”
曹知知指着江对面飞檐吊角的阁楼, 夸张道:“看见前面那个再回楼了吗, 里面据说请了国宴大厨的徒弟, 吃一顿饭一个月工资就进去了。不过明摆着是坑外地游客的,咱们本地人没人去吃。”
咱们本地人。
咱们脚下。
杨今予喜欢这个称谓。
他轻轻“嗯”了一声,问道:“那烟花大会是在哪边?”
“那儿!”曹知知扬了扬下巴, “人多的地方就是, 现在九点五十,还有十分钟。”
杨今予随曹知知指的方向, 看到人头攒动的白石栏杆处, 一串串写着灯谜的花灯将夜色驱散,江水粼粼映着灯影, 漂亮极了。
他们没有跟着人群去前排, 毕竟杨今予现在这个病残人士,别说和游客挤了, 怕是一阵风过来都能吹散。
曹知知可不敢拉杨今予冒这个险, 她怕她哥直接给她一枪。
乐队的四个人寻了一块视野好的高地,离人群远远的, 席地而坐。
这三个人在家里时压根就没喝尽兴,来时路过便利店,忱哥又进去拎了一提出来,曹知知甚至自带了野餐布。
他们把伤员包裹得跟米其林似的,杨今予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宽大的白色羽绒服——闫肃衣柜里拿的。
谢天把自己的围巾也摘下来给杨今予围上了,杨今予想抬手拽掉,被谢天一把拦住:“不许动!手拿开!江边本来就风大,你明天要是发烧更严重,我们一万个脑袋都不够闫肃一枪的。”
“嗤。”谢忱不屑一顾,“你们怂别带上我。”
曹知知高深莫测摇摇头:“不,忱哥,今时不同往日了。”
谢忱挑了挑眉。
曹知知解释道:“闫肃家现在可不得了,武馆不止小刀一个师弟,还有一群师侄,各个是武林高手。”
“什么玩意?”
“小刀,连续三年全国青年组枪法套路赛亚军,但其实跟冠军水平旗鼓相当,就是运气差了那么一点点。闫肃家的武馆被闫叔改成兴趣班了,因为有小刀这个亚军坐镇,再加上拍短视频在网上挺火的,这几年收了不少新学生。”
杨今予的注意力不由自主被吸引,感到匪夷所思。
兴趣班?
短视频?
这两个曾被那位一身傲骨的闫家老头子嗤之以鼻的东西,是怎么做到被接纳的???
在杨今予记忆中,那可是个宁折不弯的主儿。
他讶然,不禁陷入了沉思。
谢天早就想问了:“到底谁这么厉害啊,让小刀连吃三年败仗,混哪门哪派的?”
曹知知摇摇头:“不知道,只听小刀说过冠军姓周,而且用的枪法居然也是江家枪!”
说起这个她就觉得神奇,曾经她和闫肃都以为,江家枪一脉只剩闫家一支独苗在传了,没想到在世界的另一端,还会再出现貌似江家枪的后代。
这真是天下之大,人外有人。
或许世间因缘际遇,冥冥之中都是定好的,就像他们几个注定了还能再聚首,就像杨今予和闫肃注定了缘分没断。
曾经那个只会跟在屁股后面喊小鱼哥的小孩,也长成了个有自己一方世界的国赛苗子,还有了个屡战屡败的宿敌。命运着实有意思。
思忖间,烟火大会开始了。
远处的人群顿时骚动起来,振臂欢呼,仿佛只要踮脚够高,就能触摸到绚烂瑰丽的元宵。
“快看快看,这个蓝的哇~真漂亮。”曹知知兴奋地叫道。谢天的眼睛却没往天上看,目光全长在了笑靥如花的女孩脸上。
谢忱瞥了杨今予一眼:“发什么呆,带你出来玩不是让你一个人自闭的。”
杨今予回神,叹了口气:“忱哥,你不觉得你越活越婆婆妈妈了吗。”
“嘁,你以为老子想管你。”谢忱眉毛挑的老高,看样子是在观测目前的杨今予能不能经得住他一顿胖揍。
这些天可攒了不少账没算呢。
杨今予清了清嗓子,嘴角微扬:“忱哥,谢了。”
谢忱虎躯一震,警惕地向外挪了挪,躲杨今予像在躲瘟疫:“别来煽情那一套,老子用不着。”
越是这样警告,杨今予仗病行凶的信号越响,他生出蔫坏的心思,故意往谢忱边上凑了凑:“这些年要是没有你,我活不到现在。忱哥,我这辈子都欠你的。”
谢忱直接鸡皮疙瘩掉了一地,牙碜道:“再不闭嘴给你扔江里信不信!”
杨今予乐不可支。
旁边谢天小声跟曹知知咬耳朵:“我哥,反矫达人。”
曹知知回他:“可惜他遇见了我们,回回耍酷回回翻车。”
谢天啧啧感叹:“真惨。”
谢忱好男不跟病人斗,连带着杨今予那份讨打,一同气急败坏丢给了他弟受着:“我还没聋呢。”
谢天眨眼装傻,指着天上:“哎快看!这个烟花可真烟花啊。”
“快看闫肃!”曹知知突然从高地站了起来。
谢天:“什么闫......卧槽闫肃!”
曹知知指的方向,有一纵队穿着黑色特警制服的巡逻警察穿越不远处的高地。
为首的闫肃手持对讲机,说了些什么。
他身后的一队人马训练有素跟上,连步伐的距离都严丝合缝,整齐划一。
帅的不得了。
这是杨今予第一次见到穿制服的闫肃。
跟他少年时想象中的模样不谋而合,秩序、正直、守卫,如童话故事里的骑士,有着稳扎稳打的安全感。
但又与想象中的浩然正气略有不同,他没想到居然会有些性感。
他忏悔!
他知道自己不该亵渎闫肃神圣的职业,可忽然看到闫肃以发号施令的姿态出现在视野,他没办法不记起昨晚种种。
那个被欲望驱使按着他吻了一晚上的人,和眼前不苟言笑的禁欲系警官,居然是同一个人。
那个芝兰玉树的少年,彻彻底底长成了一个男人。
浑身上下都在散发成年色彩与荷尔蒙的男人。
不行,不能再看了。杨今予甩了甩发昏的脑壳,把自己见不得人的念头甩了出去。
他刚闭了闭眼,一旁的曹知知鬼鬼祟祟“哎”了一声:“哎哎,过来了,闫肃带人过来了!”
杨今予猛然抬眸。
闫肃还真的朝着这个方向,款款而来。
不合时宜的,杨今予心跳停了半拍。
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心虚,他将脖子上的围巾往下巴上扯了扯,盖住了一半神情。
闫肃越来越近,依稀能看到闫肃嘴角破裂的一个小伤口,那是他咬的。
杨今予甚至想逃。
不过预想中的尴尬并没有到来,闫肃停步在离他们两米间隔的地方,做了一个标准的向右转,然后立定在原地,目不斜视对着人群。
哦,原来是站岗。
杨今予不由得松了口气。
同时又有些无奈,自己怎么变的一惊一乍,见面就见面,怕什么?
昨晚他才是“受害者”好吧,脖子里那片旖旎的作案痕迹又不是他自己弄的。
谢忱戏谑地捣鼓杨今予。
杨今予瞥过去一眼:“干嘛?”
谢忱一哂:“你俩真有意思,他不敢看你,你不敢看他,就睁着眼装瞎。”
杨今予扁扁嘴,无话。
烟花大会进行到十二点,闫肃便一动不动的把军姿站到了十二点。
零下的气温,连江水都开始结了冰,更别提矗立在江风中的人了。
杨今予从一开始的胡思乱想,到最后只剩下浓浓的心疼,他用余光打量闫肃,闫肃贴在裤缝的双手已经冻得发青。
与游客不同,执勤的警察们不能穿五花八门的羽绒便衣,也不能随心所欲抱着暖宝宝,他们的制服看起来单薄修身,可真够受罪的。
终于十二点的钟声从江对面传来,闫肃肩上的对讲机准时亮起信号灯。
他对着对讲机回道:“收到。老魏,小京,迅速归队,配合张队疏散人群,防止踩踏事件再次发生。”
闫肃扣好对讲机,终于如愿以偿往杨今予的方向看了一眼。
杨今予不禁出声:“你......”
闫肃飞快道:“回家等我。”
闫肃的目光只在杨今予身上停留了一秒,那一秒好像有千言万语,等着有人来开口。
但话音还没落,闫肃便提步跑开了,杨今予看到他搓了搓冻僵的手指,迅速与小队接上了头。
无论寒冬还是酷暑,这样井然有序的集合不允许带一丝一毫的个人情绪,仿佛已经演练了数万遍,早已刻进闫肃的骨骼。
杨今予本来是想问闫肃要不要贴暖宝宝的,出门前曹知知往他身上塞了几个,还热着。
但还好他还没问出来。
这是闫肃虔诚以待的工作。
他也不可以看轻了闫肃啊......
回家等我,闫肃说。
杨今予觉得自己的脑子已经被江风吹过载了,脸颊跟着阵阵发烫,随着最后一束烟花的降落,他心里那片烟花,也开始引捻点火,散成了满天星。
第162章 我负责
乐队几个人保镖似的把杨今予运送回去, 临走前谢天揽住杨今予:“负心汉杨同学,咱们那个群你是不是该加回来了?”
“加,现在就加。”杨今予摆出一副任由打骂的赎罪状。
【爱|广播|飞机】群甚至连头像都没换, 还是原来乐队几个在烟袋桥路灯下的剪影。
久违的让人恍惚。
“好了。”谢天摇摇手机,说:“本群主先定个群规矩啊, 以后未经允许, 谁都不能擅自退群。”
点的就是你们, 不听话的谢忱杨今予!
杨今予目送几个人离开后,独自呆了许久,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这是满载而归的一天, 好像他这些年所有的空洞无望, 在24岁这天都峰回路转。他被填得满满当当, 再无暇装得下孤冷。
江边盛大绚烂的烟花似乎还在眸中停留,这是他近年来看过最美的东西。
他想他离不开这一切了......
正如他在香港时犹豫胆怯的那样,一旦回来, 自己就再也离不开了。
杨今予洗漱完毕后, 站在两间卧室门口迟疑了半晌。
昨夜是情非得已,他被闫肃抱到了主卧, 那今晚呢?
闫肃还没回来, 主动去睡前男友房间,好像个傻逼啊......
傻逼就傻逼。
杨今予转身进了主卧。
他可是个病人, 客房门坏了, 晚上要着凉的。
这一刻,杨今予就是全世界最爱惜身体健康的人。
闫肃的床上有淡淡的熏香味道, 枕头是荞麦芯的, 有些硬,但也安神。
杨今予想等闫肃回来, 跟他聊一下上次说要带他去医院的事,可没等到闫肃,眼皮就开始打瞌。
他好久没有这么充实的度过一天了,也好久没有在不失眠的状态下强迫自己产生睡意了。
实在难得,他将自己蜷起来,安然闭上了眼。
闫肃收队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他顺手将门口杨今予换下来的鞋子跟自己的摆到一起,然后蹑手蹑脚往客房看了一眼。
杨今予不在里面!
闫肃拼命压了压嘴角,才推开自己卧室的门。
床头的夜灯将整个房间蒙上一层昏黄,柔软的被褥包裹着一个熟睡的容颜。
睡梦中的人陷进枕头,蓬松的头发被压得不成样子,露在外面的鼻尖呼吸浅浅的,叫人想摇醒他亲上一口。
这个画面,是闫肃少年时曾幻想过无数次的,他与杨今予的未来。
他想过做着理想的工作,赚钱养家,杨今予就只管当个特立独行的小艺术家,该演出演出、该排练排练,但晚上要回来。
他也许会加班到很晚,杨今予等着等着就睡着了,睡相让人心软。他会轻手轻脚拥住睡梦中的人,吻他的眼睛,对他说晚安。
而现在,幻想好像照进了现实,闫肃顿住了呼吸,眼眶浮起一片雾气。
他像幻想里演练过千百遍那样,轻轻走到床边,没发出一点扰人的声响。
闫肃弯下身,从后面虚抱住杨今予,甚至没有碰到他。
怕吵醒时光,发现这是一场梦。
杨今予迷迷糊糊中感觉有热意接近,不自知翻了个身,梦呓道:“谢谢,戒了。”
这是梦到了什么?闫肃好笑的抿了抿嘴角。
杨今予突然警觉地睁开了眼睛。
闫肃一愣,措手不及收回了虚抱的姿势,“怎么醒了?”
杨今予紧皱眉头,大概是没从惊吓中缓过来:“我觉浅,你知道的。”
是了,杨今予是个觉很浅的人,甚至是个害怕睡觉的人。他总突然从觉中惊醒,生怕多睡一秒就要面对噩梦。
这点,原来一直没变。
以前同居过的那一小段时光里,闫肃以为杨今予只是常年独居不习惯与人分享空间,一晚上总是要醒一次。
后来知道杨今予的病情后,才知道他的“觉浅”,可不是说出来的这么简单。
杨今予的病情,已经严重到无法像正常人一样拥有睡眠了。
“抱歉。”闫肃忙道。
他不该一时贪心,去破坏杨今予得之不易的安睡。
杨今予回过神后,缓缓展开了眉,有气无力笑笑:“抱歉什么?是昨天还是今天?”
闫肃就知道逃不过这一劫!
杨今予意有所指的语气,直指他的祸心。
无论是昨天还是今天,他都冲动得不像自己,失去思考一般,本能地对杨今予做了过分的事。
“我......”闫肃眼底闪过窘迫,但他毕竟不是一个会把羞赧挂在脸上的年纪了,大班长成长了,学会了装蒜。
“杨今予。”他叫道。
“嗯?”
闫肃:“你还困吗,我们谈谈。”
“谈可以。”杨今予往里挪了挪,瞄了闫肃一眼:“但你能不能先把衣服换了,这身制服看着怪怪的......”
怪涩的。
闫肃下意识以为杨今予是说他穿着工作的衣服说要谈谈,会有种被审讯的压力,立马懂了,从衣柜里取出睡衣,跑到客厅换上了去。
顺便去卫生间刷了个牙洗了个脸,把自己收拾干净才进门。
双人床,杨今予腾出的位置,正好是他昨天睡的位置,闫肃不知道这是不是让自己躺过去的意思。
杨今予打了个哈欠:“你是在等我起来去书房谈吗?”
“......”
闫肃叹了口气,躺了过去。
“我先说吧。”杨今予说。
他侧目,凝了闫肃片刻:“你上次说的医生,哪家医院的?靠谱吗,权威吗?”
闫肃猛然侧过头:“你同意了?”
杨今予转头望着天花板出神,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嘴角的弧度是上扬的:“嗯。”
闫肃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他又确认了一遍:“真的吗?”
“嗯,我想了很多。”杨今予淡淡道。
闫肃立即去摸手机:“我现在就预约,就约这周日好吗,那天我调休。”
闫肃一边翻出通讯录,一边向杨今予解释:“医生是谢天推荐的,是他姑姑的私人心理医生,专攻强迫行为与双相情感障碍方面的专家,放心。”
“好。”杨今予嘴角始终上扬着。
闫肃放下手机一回眸,却发现杨今予脸上那并不是笑,更多是难以形容的、类似苦涩的落魄。
他一愣:“杨今予......”
“嗯?”杨今予应声。
闫肃放轻了语气:“如果你还没准备好,可以再等等,没关系。”
杨今予闭了闭眼:“不,我准备好了。”
自欺欺人这么多年,也该接受现实了。
绝对音感、天才、疯子,那些东西在他身体里撕扯了很多年,成了魔。那些他为了与魔共舞丢弃的药,那些他不惜死掉来捍卫的天资,到头来全败了。
他愿意接受治疗了,也愿意承担副作用了。
他的“魔”,要被他放弃了。
杨今予突然感到眼角被人触摸,他睁开眼。
闫肃的指腹轻轻擦过他眼睛:“别哭,不会有事的。”
他哭了吗?杨今予无知无觉,茫然了片刻。
闫肃倾身过来,眼眸里的温柔像春三月的风,跋山涉水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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