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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派什么的不干啦(西塔kk )


楚寒衣放下手中的茶盏,隔着纱笠漫无目的地观察着屋内的寥寥数人。
他所在的屋子是一处偏室,被引来这里的人大多都是些凡人,靠着自己的门路用真金白银砸出了一张请柬,算不得是燃金堂的贵客。但这些在燃金堂算不得贵客的人,若是单独拎出来,各个都是富甲一方的人物。
贫贱者求钱权,高位者求长生。而这些人费劲千辛万苦来到这里,无外乎求一条通天的仙途。
楚寒衣收回视线,极轻地叹了口气,继续当他的木头桩子。
大概因为楚寒衣一身修士打扮,还带了个在旁人眼中颇为装模作样的纱笠,和他一间偏室的人竟没人上前去同他聊笑寒暄,倒是让楚寒衣松了一口气。
如此这般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楚寒衣在内的一行人才被侍女引着离开了偏室,进入了燃金堂的内厅。
楚寒衣缀在队伍的末尾,打量着燃金堂内厅的构造。
从偏室离开向里走的一路上,凡入目之物,皆金器宝珠,其间窗牖焕明,富丽堂皇,不负“燃金”之名。
而燃金堂作为拍卖地点的内厅,其布置更是金碧辉煌,好不奢靡。甫一入内厅,迎面便是几株长势喜人的凝莹花,栽种在嵌满灵石的花瓶中,散发着淡雅清新的香味。
这种花生长在南渊的永夜之地,沐浴月光,汲取灵泉,百年时间才生一株,有着洗经易髓之功效,是北域里有价无市的灵药。
这样的东西,却被燃金堂放在大门口做摆件。
……好有钱。
楚寒衣有些纳闷,在他的印象中,拈花楼位列五楼之末,地处北域最南处的涟州,因为靠着赤水,人员鱼龙混杂,乱得很,实在和有钱二字沾不上边。
楚寒衣上次下山是五年前,这短短五年间,拈花楼竟迅速发展到了如此地步,哪怕是它的一个分支都有着不输小门派的规模,实在不容小觑。
内厅正中央放置着一张白玉案台,做工精良,纹刻栩栩如生。案台上面搁置着几个大小不同的盒子,皆用暗红底金绣纹的软布托着,盒子再上方,是无数道流光溢彩的结界屏障,这些结界大多出于以符咒阵法享誉北域的明月阁,一层结界便价值千百灵石,而燃金堂为了保护他们的拍品,在此足足设下了十几层,可见其对于拍卖的保护程度。
内厅两侧分别有楼梯通往上层,楚寒衣抬眼望去,相较于一楼的金玉堆砌之象,二楼的看台布置得更为雅致内敛,整体的颜色也素净了许多。
来客依次入座,楚寒衣亦跟随着引路的侍女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坐下。待一楼的座位基本坐满后,二楼的看台忽然升起一道屏障,隔绝了大部分窥探的目光。
楚寒衣对此倒不觉得惊讶,燃金堂每年都会向北域的“三阁五楼”递上请柬,今年亦不例外,想来二楼的看台便是给这些“贵客“所准备的。
伴随着一声沉闷的钟声,拍卖会正式开始。
楚寒衣静静看了半晌,琢磨出几分怪异来。
平心而论,这些拍品的确算得上是平日里难得一见的珍品,极寒之地的百年雪莲、赤水深处妖兽的丹核、出自流丹阁主之手的丹药等等。但若较真一些,这些东西却并不能称得上是“千金难求”,遑论令北域南渊无数人为之兴奋癫狂、不惜散尽家财也要换得一张请柬。
楚寒衣又看了一会儿,发现剩下的拍品依旧没那么令人惊艳。但周围的来客却仍是兴致昂扬,灵石几千几千的往上加,仿佛这钱烫手一般不愿留在自己的口袋。
最离谱的,一颗普普通通的五百年妖兽丹核,竟也卖出了一千灵石的高价。要知道这东西平日里也就值一百灵石,北域仙门中的不少弟子就靠着买卖妖兽丹核充盈自己的荷包。
难不成是他多虑了?燃金堂卖的一直便是这些东西?
不知不觉间,今日最后一件拍品被人以三千灵石的价格成功拿下。
至此,所有列在名单上的拍品皆被卖出,中央的白玉案台也被撤下,宣告着盛会的结束。
眼看周围的来客在各自身边立着的侍女的引领下有序地离开了内厅,楚寒衣心中却仍觉得有些怪异。他趁着引路侍女一个不留意,身形一闪混进了离去的人群中。

“唉,今日只拿下了两件拍品,我到底何时才能攒够那一百件啊!”说话的人一身锦衣玉袍,全身堆金积玉,就差把“有钱”二字刻在脑门上。
同他一起的人闻言笑了笑,宽慰道:“陈少爷不必着急,听闻今年的百封请柬都发了出去,竞争自然强烈,明年您定多买下几件拍品。”
“哼,没点家底也敢来燃金堂,真不明白那些那全部身家换一封请柬的人怎么想的。买下燃金堂的百件拍品,那是寻常人家能受的住的吗?”
“哈哈哈,陈少爷说得是,以您的身家,拿下百件拍品不过是时间问题,等到时候少爷您有资格去了暗场,登了仙途,可别忘了我们呀。”
楚寒衣隐了身形跟在二人后方,将他们的对话听了个干干净净。
按照他们二人所说,似乎是买够一百件燃金堂的拍品,便有资格去到“暗场”,难怪拍卖场中的人疯了一般加价。可这暗场指的又是什么?而且方才那人提到了仙途,这所谓的暗场,究竟是拿修仙做噱头,还是真的有法子让凡人登上仙途?
楚寒衣思索了半晌,随即抬手在空中画了一道令人有些眼花的符。
事已至此,燃金堂必有猫腻,他虽然远离世事多年,如今撞见了,也不能不管不顾。
燃金堂坐落于赤水旁,敢在这样一个混乱无序的环境里每年开上一场拍卖会,便自然有高手坐镇。而这道符能够藏匿他的神识与剑意,除非修为境界高于他一个大境界,否则不会发现他。
淡金色的符文消失在空中,楚寒衣转身再次踏进了内厅。
只见方才还灯火辉煌的内厅此时却晦暗一片,四下无人,只有几颗夜明珠散发着荧荧微光。楚寒衣站在角落的阴影中,视线落在内厅中央的白玉案台上,久久没有移开。
眼前分明空无一物,但楚寒衣的直觉却告诉他并非如此。楚寒衣沉思半晌,从乾坤袋中摸出一张符来。这符是前些年他和明月阁阁主打赌时对方输给他的,那时楚寒衣正频繁出入于各种幻境之中消灭幻妖,明月阁阁主便为他制了这能看破万种虚幻之境的符篆以防万一,只是直到楚寒衣解决了幻妖之祸,也没遇到能将他长久困住的幻境,这符便一直收在乾坤袋中。
没想到如今竟派上了用场。
虽然是破阵符,但到底是当今符篆第一人所做的符,楚寒衣理所应当的认为这符不止有一种功用。
他向符篆注入了一点灵力,那符篆便化作一缕淡金色的丝线没入他的灵台,楚寒衣轻阖双眼,再睁开时,眼前所见的已然天翻地覆。
这燃金堂的拍卖会果然不简单。
一位女子缓缓走到了内厅中央,随着她的到来,内厅再次明亮起来。
那女子一身红衣,肤白胜雪,脸上戴着一张鎏金面具,神秘又勾人。
红衣女子分别向四个方向行了礼,巧笑道:“诸位贵客,欢迎来到燃金堂真正的盛宴。”
她一开口,便立刻有人接上了话茬。
“哪次不是我们这些老熟人?红袖夫人就莫要行这些虚礼啦。”接话的人摆摆手,语气有些急切,“还不快快让我见识见识今日有什么好宝贝!”
被称作红袖夫人的女子闻言咯咯笑了几声,拍了拍手,随即,一个巨大的、盖着暗色绸缎的笼子被推了上来。
红袖夫人:“诸位稍安勿躁,且看——”
她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扯下了遮盖铁笼的绸缎,笼内的光景彻底暴露在一众贪婪的目光中。
“今日燃金堂为诸位奉上的唯一一件拍品,乃是罕见的火系天灵根。众所周知,五行之中以金、火为上乘,天灵根更是百年难遇,这火系天灵根无论是作为滋补还是用于养灵,都是世间极品。”
笼子里端坐着一个少年人,瞧着不过十四五岁,生了张叫人过目难忘的漂亮面孔。
即使被关在囚笼中,少年的身板仍然挺得很直。他并未束发,墨一般的长发披散在雪白的羽衣上,仿佛一条蜿蜒的暗河。
红袖夫人话音刚落,四周遍爆出了极大的呼声,甚至还没说出起卖的价格,便迫不及待地加价、争夺。
他们急不可耐地想要将这个天灵根收入囊中,甚至没人觉得将一个活人作为“灵根”而拍卖是一件多么罔顾人伦的事情。
仿佛饿了多年的鬣狗,瞧见了一块鲜美的肥肉。
见到此情此景,先前所有的“不对劲”便说得通了。
燃金堂的拍卖分为一明一暗两场,普通的那场广迎四方来客,甚至连凡人只要足够有钱都能得到入场的资格。待到明场结束,普通的来宾散去,便是燃金堂真正的拍卖开始的时候。也只有那些在燃金堂买下百件拍品的人,才有资格参加这场真正的拍卖。
明场多是灵丹宝材。至于暗场,便是些拿不上台面,来路不干净的东西。
在这里,没有什么纲常礼法,只要有钱,便能买到想要的一切。
楚寒衣站在不远处,面色冷若冰霜。
近些年燃金堂的拍卖会名声大噪,哪怕是他久居深山亦有所耳闻。燃金堂每年递来的请柬他也都见过,九衢通天阁的阁主还曾半开玩笑地让他拿着请柬下山去见见市面,可惜楚寒衣无心下山,便笑着推脱了。
如今他真正来了,才发现所谓的拍卖不过一场是染着血色与欲念的狂欢。
他一向厌恶这些。
如今看来,万全之策自然是修书一封送回九瞿通天阁,让阁主出面,派人来料理这些腌臜事。他若在这里拔剑动手,势必会打草惊蛇……
耳边时不时传来加价的喊声,楚寒衣望向铁笼内,隐在宽大袖袍之下的手摩挲着佩剑。折月剑感受到主人有些糟糕的心绪,剑身一颤,发出阵阵细微的嗡鸣。
然而就在他摸剑的一瞬间,笼中的少年似有所感般抬起了头,他抬眼将四周扫了一圈,最后将目光落在了楚寒衣身上。
一瞬间,四目相对。
楚寒衣很难形容那双眼睛,分明是一双属于少年人的莹润眼眸,却仿佛承载了许多岁月,让他莫名想起了漫天大雪覆盖下的群山,寂静而沉重。
楚寒衣无端觉得,这少年似乎是认得自己的。
裴知岁隔着狂热喧嚣的人群与楚寒衣静静对视,眼中染上几分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得意。
还真让他猜中了。
这场拍卖,楚寒衣果然会出现。
当年他从秦家死里逃生,一路南下时便听闻九衢通天阁中久不露面的沽月仙尊突然出现在赤水,以雷霆手段整治了燃金堂,披露了其长达十余年的恶行,还救下了不少颇有天赋的孩子。而算算日子,楚寒衣一举清扫燃金堂的时间,正好便是他被卖入秦家的第二天。
裴知岁对于自己重生的现状并非毫无猜测,只是这猜测于他而言太过荒谬,他一时无法完全确定,因此,他需要靠着楚寒衣混进北域,从而证实自己的结论。所以他才选择留下,还特意让红袖夫人将他与第二日的拍品调换,只为了能遇到楚寒衣。
他要去看一眼天枢古钟。
传闻这天枢古钟由万年神木制成,乃是上古遗留至今的神器,有着回溯时间之能。天枢古钟现世以来便安置在九瞿通天阁的“春水流台”中,由三阁派人共同看管。
上辈子他曾一举攻上春水流台,天枢古钟也因此在他手中存放过一段时间。他不确定自己的重生是不是真的因为那个所谓的神器,但想了那么一圈,似乎也只有它能和自己的重生扯上些关系。
可如今距离他上辈子得到古钟还有漫长的十余年,现在的他也无意再去淌一遭南渊的浑水,重新走一遍上辈子的旧路。于是权衡利弊了一番,他便将主意打到了楚寒衣身上。
春水流台里安置着北域仙门无数无主的天地至宝,被层层禁制围绕,严禁三阁以外的人靠近。裴知岁要拿到天枢古钟探寻自己重生的原因,除了强攻,便只能想方设法混进三阁,再找机会溜进春水流台。若他真能和楚寒衣搭上关系,凭借着他在九瞿通天阁中的地位,做一些事想必也能顺利很多。
他知道沽月仙尊向来刚正不阿,眼里最是容不得这些腌臜事,只要他在场,定会救下自己。
二人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对视着,或许隔了很久,又或许只有几息,楚寒衣率先移开了视线。
他伸手摘下了头上的纱笠,迎着裴知岁的目光一步步向中央走来。
裴知岁能感知到,每靠近中央一步,楚寒衣身上的剑意便更盛一分,待到他走到中央时,周身环绕的剑意已经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裴知岁很少能看见折月剑出鞘时的模样,虽然上辈子他与楚寒衣是对立面,但却不是旁人想象中的那种见面便打的不死不休的关系。而他唯一一次真正对上这把仙剑,便是在九衢通天阁上的那一战。
楚寒衣的剑意一如当年那般凛冽,只是这一次,却将他严严实实地护在了身后。
他隔着囚笼看着那道执剑而立的身影,自重生而来便萦绕在心头的郁气莫名散了几分,虽然身处他最厌恶的囚笼中,但裴知岁仍久违地感到了些许愉悦。

第5章 断浪
四周猛地安静下来,楚寒衣大张旗鼓地顶着所有人的视线站在大厅中央,神色淡然,没有半分不自在,仿佛他出现在这里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裴知岁敢断言,凡是在此处的人,有一个算一个,便没有不认识楚寒衣的。哪怕不识得他的长相,只要看见了楚寒衣手中的折月剑,便也认得了。
也正因如此,没人敢跳出来率先开口。
沽月仙尊代表的是北域“三阁五楼”之首的九衢通天阁,亦是北域仙门百家的统率。九衢通天阁自建立以来便以黜邪崇正、秉公任直享誉北域,其门下弟子皆是光明磊落之士,一向对那些旁门左道的邪术厌恶得很。
虽然这位沽月仙君不常出现在仙门的各个场合中,大多数人对其并不了解。但他到底还是九衢通天阁中的人,想来对待这些事情的态度是一样的。
红袖夫人站在不远处,难得的有些慌乱。
她曾在因缘际会下与楚寒衣有几分交集,因此楚寒衣摘下纱笠的一瞬间她便认了出来。自从昨日她将那个拥有附着楚寒衣灵息的玉佩的小孩从牢中放出来,她便预料到楚寒衣定然会来燃金堂走一遭,只是她没想到会这样快,还直接进到了拍卖会的暗场。
燃金堂虽然每年都会向三阁五楼递上请柬,但只限于可以存在于明面的前半场。他们在暗地中搞些小动作,赚的是染着人血的黑钱,这些是绝不能让三阁中的人知晓的。
三阁中的流丹阁与明月阁的阁主偶尔还会拿着请柬前来一观拍卖,唯有九衢通天阁,燃金堂年年向其派帖,却年年没人来。
也是因此,红袖夫人怎么也没想到楚寒衣会出现在这里,还破了燃金堂花了大价钱布置的幻境。
四周仍是一片死寂,红袖夫人实在不想让场面接着僵持下去,只好硬着头皮上前几步,笑容有些勉强。
“仙尊远道而来,怎么也不派人传个话。”红袖夫人讪笑几声,“若早些告知,我们燃金堂也好……做些准备,不像现在,怠慢了贵客。”
裴知岁在后面听着,面无表情地嗤了一声。
红袖夫人被楚寒衣杀了个措不及防,想来现在脑子里乱成了一团浆糊,怕不是都不清楚自己在说些什么。
楚寒衣微微颔首道:“不算怠慢,很有收获。”
红袖夫人面色一白,脸上的那点笑容也挂不住了。
楚寒衣这样光明正大地出现,甚至都没想掩盖自己的身份,便说明他要参与到这件事中,甚至要代表着九衢通天阁行管束之职。红袖夫人十分清楚,楚寒衣出现于此的消息此时定然被传回了拈花楼。都不用细想,便知道拈花楼的决定必定是弃车保帅。
一面是北域之首,一面是并不重要的、用来敛财的旁支,任谁来都知道该做出怎样的选择。
拈花楼对于燃金堂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是看在燃金堂每年向其提供的万数灵石的面子上,并不代表真的会为燃金堂兜底。到了真出事的那一天,拈花楼只会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不反过来踩燃金堂几脚都是大幸了。
楚寒衣一手持剑,一手布阵,霎时,磅礴醇厚的灵力夹杂着折月剑的剑意笼罩了整座燃金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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