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赵惟能就慢慢的睁开眼,他有点害怕地偷偷看庞元英。没有预料中随之而来的愤怒,庞元英只是安静又冷漠地看着他, 眼神如死水一般。很可能庞元英把他看成了死物,所以目光才如此毫无波澜。
这种异于平常的安静让赵惟能心里很没底。
反而是一向态度冷淡的白玉堂,此刻却是惊讶地打量他,似乎这件本来不跟他相干的事儿, 却出乎他的意料。
这俩人的态度怎么反了?赵惟能疑惑不已。
庞元英之所以不惊讶, 是因为先前青枫就曾经和他说过,调戏良家事件有蹊跷。青枫当时就觉得那个‘良家’是主动往他身上贴。刚才赵惟能承认他认识那个‘良家’女子袁氏后, 庞元英就预料到了这件事是赵惟能的设计。因为当初赵惟早就说过, 他盼着自己身败名裂。
“我当时冲动,和你闹着玩的, 没想到事情后来会那么严重, 让你落水大病了一场, 害你差点没熬过来。但并不我的人打你落水,我拿命发誓,真不是我!”赵惟能急急地解释道。
庞元英依旧冷冰冰看他:“你什么意思?”
赵惟能:“当时你落水是有人故意打你,用一个很小的东西弹到你膝后,迫你落水。袁氏亲眼所见,说是个年轻男子出手。”
这件事庞元英也清楚,他故意这么问,是想听听赵惟能是否还知道什么别的信息。
“什么样的男子?”
“当时瞧她说话那神态,我就知道她喜欢人家‘英雄救美’的模样。没细问,但这男子应该长得不错,衣着不会太贫寒,不然不会入那妮子的眼。反正是我认识的人,若是我识得的朋友,她也应该见过。”
赵惟能经常会约一些狐朋狗友在一起喝酒,歌姬舞姬常伴左右。袁氏喝唱得好,深得赵惟能喜欢,当然只限于对歌声的欣赏,他的心从来只在庞元英一人身上。
每次赵惟能有酒宴应酬,都会让袁氏展现歌喉,和朋友们有乐同享。
庞元英让赵惟能再解释一下,为何来此守陵还要将袁氏带至这里。
“先帝在下面睡着挺孤单的,必然很久没有听过人间的歌声。守灵的时候让袁氏唱一唱歌,陪陪他也不错。”赵惟能编了个好听点的解释,实则就是他怕无聊安静,找个人没事儿给他唱唱歌。
庞元英懒得拆穿他,接着问他苏尚书之女为何会在霸州。
“这事儿我就真不知道了,我与苏尚书三女儿苏浅儿从未说过一句话,只是认得她。便是当初苏尚书寿宴,我和其他的贵族子弟共同照面过一次,她跟了很多贵女在一起。我们隔桌对坐,互对诗词,但我真的从没有跟她说过一句话。她倒是个有才华的女儿家,诗词不错。但我对他的印象就仅停留于此。”
赵惟能强调了两遍,他真的跟苏浅儿不熟。
庞元英:“袁氏和苏浅儿可相识?”
赵惟能摇摇头,转头瞧自己身边的随从成乐。成乐连忙表示她们二人认识。
成乐:“王爷可能不大记得了,一年前,苏家曾经请袁姑娘去苏府小住过两天。苏家小姐要学歌,只觉得袁姑娘的歌唱得好。”
“尚书府的尊贵千金跟歌姬学歌?”白玉堂质疑问。
“这就不清楚了,我不好奇那苏家小姐是什么癖好。我好像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儿,当时还是苏尚书托人过来跟我讲的。”赵惟能问成乐。成乐忙点头应承确实如此。
庞元英和白玉堂商量,主要从苏家这一块着手调查了。彭英随后让周子玉讲述一下,她们目前对于苏家的调查情况。
“没什么进展,苏家有些抗拒细谈此事。从始至终只给了一个回应:当晚她们家小姐如常入睡,早上丫鬟过来伺候的时候才发现屋里的两个贴身丫鬟都晕了,苏小姐房间后窗开着,有杂乱脚印。苏家怀疑有人将她掳走,猜测是郡王爷看中了他家小姐,生了色心,故而掳人。苏家极为气愤,称已经去信通知苏尚书参本郡王了。这些日子苏家一直闭门,谢绝任何外访。”
周子玉告诉庞元英,苏尚书排行老二,虽一整家子人都在京城,但其老家在霸州。苏家长子一家和苏老夫人就住在苏家霸州老宅子中。苏家小姐这次回来,就是代自己的父亲给祖母贺寿。
“窗外杂乱的脚印,你们看我吗?”庞元英问。
周子玉摇头,“不止杂乱的脚印,还有昏迷的丫鬟,我们都没有看过。苏家人不让看,毕竟那是女子的闺房重地,他们要顾及女儿家的清白。”
“人都死在这儿了,看个房间而已,还扯什么清白。胡扯!”
庞元英先让赵惟能引路,去了前面的林子看了看他们那晚烤肉的地方。
现场有焚烧一半的柴木,地面残留着黑灰,周围还有数块啃过丢弃骨头,四周的草木树枝都有被修剪砍过的痕迹,看这个场面的容纳量,差不多是赵惟能那些随从们的人数。从现场情况看,赵惟能应该没有说谎。
“当时带着所有属下都来了这里,袁氏和几个丫鬟还在陵墓那边。事发的时候,那几个丫鬟都在屋里睡觉,到早上侍卫们去叫她们才醒。”赵惟能接着解释道。
“为什么没留守卫?”
“这荒山野岭穷乡僻壤,外边还有两个守陵的村子,谁会来?我这个人一向喜欢和大家同乐,所以那天晚上一个人都没落下,把所有的爷们都叫上了。”
既然陵墓这里没有厨房,庞元英就细问赵惟能的日常用餐如何解决。原来都是由霸州府衙负责,一日两餐做好了送来。
“酒呢?从哪儿弄?”
“是属下带人从霸州城内的常香酒铺里所买。”赵惟能的随从成乐回禀道。
“烤的鹿肉呢?”
成喜成双两名随从站出来,“是属下二人赶着前一日的晚上早去附近的林子里打猎,一共打了两只鹿,一只野猪和十几只兔子。”
“你二人倒是厉害。”庞元英叹。
“他们俩就是专门给王府野味的。”赵惟能解释道。
庞元英询问成乐成双成喜,都在郡王府做了多少年。得知他们三人全部都是郡王府的家生奴隶之后,庞元英叹了口气。这样看来不好查了,要一个个摸排背景才行。
庞元英立刻带人前往苏府,查看苏浅儿的闺房。苏家人自然是阻拦不让,但当她们得知庞元英是庞太师之子的身份,再看到御赐金牌之后,谁也不敢造次,任由庞元英带人去调查。
距离案发已经十天了,苏浅儿住处的后院已经被打扫过数次,看不到什么杂乱脚印。庞元英就打算询问当晚跟苏浅儿同屋那两名贴身丫鬟。结果苏家管家告知庞元英,那两名丫鬟受了家法后,一个发烧病重,两天前已经死了。另一个倒是在苟延残喘,但处在昏迷之中,已经说不了什么话了。
庞元英坚持要见,家丁就将他引到马圈处,在马粪堆边上放草料的地方,看到有一名消瘦的女子蜷缩着身体躺在草席上。身上早已狼狈不堪,粘着诸多脏污,嘴唇惨白双眼紧闭,若非胸口微微起伏,很像个死人。
白玉堂瞪着苏家的管家。
“诸位大人,真不是我们苏家刻意刁难下人。但她们的贱命怎么和怎么能尊贵的三小姐相比?因她们的错,害三小姐惨死,这下场便是她们自作自受。连小姐都照不好,活该如此!”管家解释道。
庞元英令手下将这名姑娘抬抬回府衙医治。
苏家长子苏茂急忙从外头赶回来。她听了庞元英此话,立刻不愿意地阻拦,表示这丫鬟是苏家的人,死也应该在苏家死。
“这丫鬟是案子重要的目击证人,我们苏家也算是官贵,更该做表率配合官府办案。便是不想如此,按照规矩,你们也是应该配合。懂吗?”庞元英挑眉,态度不爽地反问苏茂。
苏茂故作不懂摇头,表示不明白庞元英话里的意思。
“不懂没关系。回头我写一个告示张贴在霸州和东京城,你们可能就懂了。苏家声称苏小姐无辜被掳后,破坏案发现场,蓄意谋害目击证人,全然不配合官府的调查,以图通过上述举动来自证自家小姐的清白。做法聪慧之至,让人拍手称快啊。”
“这……这……庞少尹,您怎么能这样诬陷我们苏家,我们没有破坏案发现场,也没有蓄意谋害目击证人,我们配合……”苏茂最后自己底气不足,说不出话来,只好同意庞元英将那丫鬟带走。
丫鬟被运回霸州府衙后就被仔细诊治,用了药。
“身上发热的厉害,仍处于严重昏迷之中,未必能醒过来。”周子玉回禀道。
白玉堂听完之后,对旁边应道:“苏家很可疑。”
“何止苏家可疑,南康郡王往身边的那几个随从,还有这霸州府尹,都很可疑。在他们的遮遮掩掩下,两名死者就好像是莫名其妙地死在了陵墓门前。”
第68章 都是些什么
“我不放心府衙找来的大夫, 一定要把她救醒。”
庞元英吩咐青枫暗中多找几个大夫给这名丫鬟看病, 用药自己抓,自己人熬, 不让外人动手。
这之后, 庞元英问周子玉要案发现场的血图。周子玉摇了摇头, “刚回来我就想着了, 但血图此刻不在蒋大人这边, 被晏大人的属下拿去了, 至今未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