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庞元英竟听出了凌厉,感觉好像被白玉堂咬碎的那颗花生是晏殊一样。
“其实也情有可原。”庞元英让白玉堂别生气。
白玉堂撩起眼皮,冷漠看白玉堂一眼,垂眸继续夹菜吃。
庞元英感觉自己帮晏殊说话,惹白玉堂不高兴了。他可不想人还没到霸州,把人都给得罪了。庞元英忙陪笑对白玉堂道:“我的意思,我们大气,不和他计较,长寿哈。”
白玉堂表情随和了一份。
“长命百岁,寿比南山。”庞元英见白玉堂高兴,再补充两句。
俩人一起长命百岁,不错。
白玉堂勾起嘴角,问驿丞要了好酒,给庞元英倒了一杯,随即将自己的酒举起。庞元英会意地举起自己这杯,和白玉堂互敬,各自将酒饮尽。
“这是约定。”白玉堂道。
“约定?”庞元英懵了下,在白玉堂严酷的目光下他迅速‘领悟’了,应承道,“对对对,约定,都要遵守,必须遵守。”
“白护卫,这是我交代厨房做的糖醋红鲤鱼,绝对是最大个鲜活的。”青枫开心地端过了一盘香喷喷的大鱼过来,笑着对白玉堂解释道。
“好香,我先帮你尝尝好不好吃!”庞元英刚拿起筷子,忽听到楼上有人喊小二,问他们晏大人要的鲜活现做的糖醋红鲤鱼在哪儿。
小二急忙忙跑上楼,一脸茫然地问:“晏大人点了糖醋红鲤鱼?”
“废话!好大的胆子,敢怠慢我们晏大人!”侍卫喊道。
小二忙赔不是,立刻要去通知厨房去做。
“现在才做,按我们晏大人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用上饭。”侍卫朝楼下示意,“那不是有盘做好的么,凭什么不先给晏大人?你,下去端上来!”
“这是我们自己吩咐厨房做的,可不是抢你们晏大人的菜。”青枫不满地辩解道。
这时候驿丞赶了过来,配笑着从中调和,建议把糖醋鲤鱼分成两半,一家一半就好了。
侍卫坚决不同意,警告驿丞今天这鱼若不能按他的要求端上来,他就打断小二的狗腿,顺便把这家破烂驿站拆了。
“公子,他们这是蛮不讲理!”青枫生气道。
庞元英点点头,应承是。
驿丞琢磨着到底是晏殊的品级高,相对而言,他更得罪不起。驿丞只好硬着头皮下楼,跟庞元英打商量,把这盘糖醋红鲤鱼端上去先孝敬晏大人。回头他们不管想吃多少盘的糖醋红鲤鱼,他都会安排厨房做。
白玉堂淡然夹着一颗花生米,放嘴里又‘咔’地一声。
庞元英看了眼白玉堂,再看那战战兢兢的驿丞,高声回了两个字:“不行。”
又是‘不行’,上次刺客用刀抵着晏大人的脖颈,问能不能用金牌换的时候,他说了和今天同样的‘不行’。一样的高声,一样的干脆,一样的毫不犹豫。
驿丞吓得噗通跪在地上,解释自己还有一家老小,恳请庞元英能发发善心,让了这条鱼。
庞元英问白玉堂要不要让。
白玉堂挑了下眉,言语淡漠道:“让可以,但他们欺人在先,不能便宜了他们。”
庞元英哈哈笑,转即对驿丞道:“行!那这盘鱼——”
庞元英亲自把鱼端起,在鱼身上舔了一口,然后递给驿丞。
“就让给他们了。没办法,谁叫我们心胸宽管,善良又大方呢!”
驿丞惊呆地看着庞少尹提伸舌头舔鱼的行为,心叹这位太师的之子果然如传言的‘盛名’那般纨绔。驿丞接了鱼,犹豫不知如何是好,随后蹬蹬上楼,尴尬地面对那侍卫更加不知该说什么好。
“那这……这鱼还……还送么?”驿丞小心翼翼地问。
侍卫瞪一眼驿丞没说话,先敲门进屋,跟晏殊回禀。没多久,侍卫便出来了,一把打翻了那盘鲤鱼,冲下楼,抬脚就踹翻了庞元英和白玉堂那桌饭菜。
白玉堂二话不说,便与其打起来,从堂内打到堂外,劈坏了许多桌凳。
驿丞看这光景,吓得哆嗦不已,恳请庞元英快劝劝,别把事儿闹大了。
“少尹与大人这次难得缘分,一通去霸州破案,路上闹成这样,若传到宫里去,便不好听了。赶紧把事儿熄了,驿站这边下官会处理好,保证不会让消息外传。”
“外传就外传呗,我怕什么,事情一开始又不失我挑起来的,是那位晏大人,平白无故挑衅,抢我的鱼吃。你明知道他不讲理,还帮着他过来讨鱼,我看你也逃不了干系,定个什么为虎作伥的罪肯定没问题。”庞元英道。
哪有什么为虎作伥最,这位庞公子还真是刚做官,什么都不懂。奈何人家爹是庞太师,所以即便晏大人品级高,今天的事儿还真未必是晏大人能赢,毕竟真是他不讲理在先。
驿丞记得跟什么似得,真是左右为难。他哭着跪地,给庞元英磕头,又给楼上刚刚走出来的晏殊磕头,恳请二位大人别斗了,饶了他这个芝麻小官一条贱命。
其余的侍卫们只能围观,谁也不敢帮。他们跟驿丞处境差不多,知道这两位大人谁都得罪不起。庞少尹手里有御赐的金牌。这要是真撒火了,一怒之下借金牌名义杀几个微不足道侍卫,对他来说太容易了不过。晏大人则是老资历了,以神童出仕,而今年纪才不过三十,但为官年头却不输给朝中四五十岁的肱骨重臣,而且年轻才俊,将来必成大器,同样是万万不能得罪的人物。
最后在晏殊的厉声喝令之下,终于停手了。
“庞少尹,你这是什么意思?”晏殊眼色不善地质问庞元英。
“晏大人什么意思?”庞元英笑了一声,问庞元英从小到大是不是鸡肠子吃多了。
晏殊立刻会意到庞元英问题里的意思了,这厮是想暗讽他小气鸡肠。
“明天中午就能到霸州了。我们虽彼此看不顺眼,但这案子总要破了才能回京。”晏殊提醒道。
“刚刚是你挑衅在先,现在又想讲和。世道艰难,岂可能事事都随晏大人的心意呢。案子各查各的,谁有能耐破案谁领功,咱们谁都不要占谁的便宜!”庞元英警告晏殊。
晏殊冷笑应承,他巴不得如此,随即他就带着属下上楼。
庞元英把一张倒在地上的凳子扶起,坐在上头,扭头对驿丞喊自己还没吃饱。驿丞连忙表示去通知厨房,这就重新上菜。
庞元英丢了一锭金子给驿丞,“赔偿损失,剩余的入公账,不许私吞。”
第二日中午,一行人就赶到了霸州。
前一天晚上晏殊和庞元英在驿站为争一条鱼而打架的事,已经传得霸州上下所有官员都知晓了。
霸州府尹蒋文亮与南康郡王赵惟能一同在州府府衙见了他们。
赵惟能见到庞元英,开口便道:“霸州盛产红鲤鱼,庞少尹想吃多少都有。”
“你这么一说,我就不想吃了。”
庞元英扯起嘴角,给赵惟能一个标准的假笑。
“郡王竟有闲心操心红鲤鱼的事,还不如想想自己身上的命案怎么解决。两个女人,两条人命,有一位还是苏尚书之女。您这次玩得太过火了。”
赵惟能成功被庞元英激怒了,拍桌喊道:“你明知道我不喜欢女人,而且我此来就是守陵,无缘无故杀她们俩干什么!”
第65章 锦盒里东西
场面瞬间安静了, 死一般沉寂。
晏殊、白玉堂和霸州知府蒋文亮都不约而同地看向赵惟能。三位都是经历大风大浪的人物,表情较之先前没多少变化, 但他们看人的时长已经足够体他们现出有多惊讶。
赵惟能看着大家的反应,觉得自己是有点冲动,不过既然说出来了,也刚好了。赵惟能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扬着脖子,摆出一副破罐子破摔样儿。现在的他似乎已经天不怕地不怕了。
接着,三人的目光又同时转向了庞元英。赵惟能不喜欢女人, 能让赵惟能如此发火的庞元英,和他会不会有什么干系?
“三位大人不至于这么没见过世面吧。”庞元英哼了一声,神色异常淡定, “这事儿早就不新鲜了,魏晋南北朝那会儿就很兴这个。我看郡王爷是拿时候的历史看多了,有了这癖好。不过您好男风,跟是不是杀害两名死者不发生关联。谁也没说你与两名死者一定有奸情。”
“你!”赵惟能气得说不出话来。
众人瞧庞元英没有慌张的反应, 便不怀疑什么了。贵族男子怪癖多, 细论起来,好男风的人可不止一两个。庞少尹自小就是南康郡王的伴读, 了解到他有这种嗜好并不稀奇。再说郡王喜好这个, 平常最多就找那些俊俏小倌、小厮泄火罢了。太师之子何等尊贵,他肯定不敢动, 而且俩人自少年开始就是死对头。
庞少尹肯定喜欢女子, 这之前还调戏了良家女子, 现在这女子就死在这。
晏殊咳嗽一声。
蒋文亮会意,岔开话题,请诸位大人喝茶,“给位大人都品尝品尝,这是我亲自种的茶树,亲自采摘,炒茶。”
“哦?蒋大人如此懂生活逸趣,令晏某羡慕,这出自蒋大人之手的茶我定要尝尝。”晏殊说罢,慢悠悠地用茶盖拨弄茶碗里飘着的茶叶,轻轻吹了吹,品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