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麸的人最后都结婚了(莉莉艾特)

卫莱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嘴里泛起淡淡的苦涩。果然……连景还是不信任他。把他放在最不容易出错，但也最不容易出彩的位置上。
“有没有问题？”连景问了一句，像是例行公事。
卫莱攥紧了手指，指甲掐进掌心，低声回答：“……没有。”
“好。”连景似乎并不在意他的情绪，“所有人，记住自己的任务和目标。这次厅战，关系到雅音厅的存亡，我不希望看到任何人掉链子。散会。”
频道里陆续传来成员们离开的提示音。卫莱却呆呆地坐着没动，看着屏幕上连景那个灰色的头像，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说不清是失落、委屈还是不甘。
为什么别人都能得到重要的机会，他就只能做陪衬？就因为那次失误吗？连景是不是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他正沉浸在自怨自艾的情绪里，手机突然连续震动了几下。是张小乐拉的一个小群【雅音厅不是牙医听】。里面没有连景。
张小乐不小（张小乐）：@所有人兄弟们，厅战最后冲刺了！大家都加油啊！
萧萧不是笑笑（谢萧萧）：加油加油！干就完了!
才不是钱多多（钱佑才）:奏是，怕啥，整就完了！
恩恩不是思思（江旭恩）:嗯，尽力而为。
苏摹不摸鱼（苏摹）:一起努力。
潘科不是潘子（潘科）:加、加油！（小兔举胡萝卜）
张小乐不小（张小乐）:@莱不是菜别紧张，明天晚上跟着我们就行，和声部分很简单，晚上我们再对对？
萧萧不是笑笑（谢萧萧）：：对啊莱莱，pia戏那个配角我跟你再捋捋台词，很容易的！
才不是钱多多（钱佑才）:有啥不懂的吱声啊，别自个儿憋着。
看着屏幕上突然跳出的、带着温度的文字，卫莱愣了一下。他原以为自己会被排斥，被看不起，却没想到……大家似乎并没有因为连景的态度而疏远他，反而在私下里给他鼓劲。
一种微妙的、陌生的情绪悄悄涌上心头，酸酸涩涩的，却又有点暖。他迟疑地打字回复：谢谢快乐哥，谢谢大家……我会努力的。
放下手机，卫莱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将那些杂乱的情绪压下去。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不管连景怎么看他，他至少得先保住这个“饭碗”。
他点开颤乐平台，却没有进入雅音厅的直播间，而是鬼使神差地搜索了“立刻厅ST”和“爱乐厅AY”——这两个是目前平台公认的、炒CP最成功也最火爆的厅。
尤其是立刻厅，据说厅风更加激进，一切以流量和收益为导向。
卫莱点进立刻厅的直播间，正好赶上一场双人CP联动。镜头前（他们厅是露脸直播），两个颜值颇高的男生靠得极近，正在玩一个喂食游戏，动作暧昧，眼神拉丝，言语间的暗示和挑逗几乎溢出屏幕。
公屏上的弹幕疯狂滚动，礼物特效几乎没停过，各种露骨的、起哄的言论层出不穷。
「亲下去！亲下去！」「啊啊啊老公们太会了！」「这还不在一起说得过去吗？」「礼物刷起来！送哥哥们上第一！」
卫莱看着那飞速跳动的礼物金额，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这种赤裸裸的、毫不掩饰的利益交换和热度狂欢，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这不就是他最初想要的吗？
他着迷般地观看着，手指飞快地记录着那些引发粉丝狂欢的互动点：“不小心”的肢体接触、充满占有欲的台词、暧昧不清的眼神交流、针对彼此的“特殊待遇”……
一个念头在他脑海里越来越清晰：连景看不起这些手段，雅音厅的氛围也不适合这种直白的操作。但是！如果他私下里模仿这些套路，偷偷录制一些类似的、带有暗示性的音频小剧场或者合唱片段，用小号发出去呢？不标明身份，只利用声音特质吸引一波喜好这口的粉丝，说不定就能引流过来，或者至少……能赚点外快？
这个念头让卫莱兴奋起来，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线曙光。连景不让他明着来，他就暗地里进行！反正他以前也不是没干过类似的事情。
他完全沉浸在了对“学习”的狂热中，反复拉进度条，分析语气、停顿、背景音乐的选用，甚至开始琢磨自己的声线怎样调整会更勾人。
至于连景的警告、厅战的压力、以及成员们刚刚那点微不足道的关心，都被他暂时抛在了脑后。
眼前的利益和想象中的爆红，像甜蜜的毒药，再次牢牢捕获了他。
他打开录音软件，调整好麦克风，深吸一口气，试着用更软更糯的声线，模仿着刚才听到的、一个非常受欢迎的“撒娇”腔调，轻声对着话筒练习：
“哥哥……你别总是看我呀……”
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带着刻意营造的黏腻和诱惑。
卫莱听着耳机里的回放，满意地勾起了嘴角。
对，就是这样。明修栈道不行，那就暗度陈仓。
他一定要成功。

厅战最后三天的冲刺，在一种近乎凝滞的紧张氛围中拉开了序幕。
卫莱将自己私下“研究学习”的兴奋和窃喜小心翼翼地藏好，按照连景的安排，老老实实地扮演着他的辅助角色。
在明晚的六人厅情歌对唱中，他精准地踩着和声的节拍，声音收敛而稳定，既不会抢了张小乐、江旭恩他们的风头，也圆满地完成了垫音的任务。在后天的四人pia戏专场，他那个只有几句台词的配角，也被他演绎得中规中矩，情绪虽不算出彩，但也挑不出错处。
他像是一颗被磨平了棱角的齿轮，严丝合缝地嵌在雅音厅这台高速运转的机器里，不起眼，但暂时也没掉链子。
连景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在每次直播后言简意赅地点评几句，重点依旧放在核心成员和整体数据上。这种被“忽略”的感觉，让卫莱在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失落。
最后一天，厅战进入白热化。平台的排名实时更新，雅音厅在20到30名之间剧烈波动，每一次排名的下滑都让核心群里的气氛更压抑一分。
下午是一场关键的双人厅PK预热直播，由钱佑才和苏摹搭档。原本计划是走反差萌和音乐性路线，但直播到中途，弹幕的风向却渐渐被带偏。
不知是哪个粉丝先起的头，开始刷：
「油彩哥和默数哥也好配啊！」「低音炮X温柔公子！冷面搞笑男X清醒打工人！这什么神仙设定！」「互动多一点啊！求求了！」
起初只是零星几条，但随着直播进行，这类言论竟然越来越多，甚至盖过了讨论音乐的弹幕。显然，厅战的高压和频繁曝光，吸引来了一批热衷于到处抠糖吃的CP粉。
钱佑才似乎有点懵，面对那些要求“互动”“发糖”的弹幕，只会干巴巴地重复：“啊？啥配不配的，好好听歌呗。”不然就是一句东北话脱口而出：“这都啥玩意儿啊？”惹得弹幕又是一片「哈哈哈」。
苏摹则始终保持着温和但距离感的态度，巧妙地将话题引回音乐本身：“谢谢大家喜欢，我们还是专注歌曲吧。”
然而，CP粉的热情一旦被挑起，就很难平息。礼物也开始夹杂着一些带有明显CP倾向的备注。
一直在后台监控数据和弹幕的连景在核心群里发了言，语气凝重：「弹幕风向不对，佑才、默数，控制一下，别被带偏，专注直播内容。」
就在这时，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也许是连日的压力让卫莱有些昏头，也许是那些不断刷过的CP言论和礼物刺激了他那根敏感的神经，又或许是他心底那份对“成功捷径”的渴望从未真正熄灭——他看着屏幕上那些因为一点点互动苗头就狂欢的粉丝，看着那些甚至算不上暧昧的言论就能带来的热度，一个冲动之下，他做了一件极其愚蠢的事。
他用自己的私人小号，悄悄潜入直播间，在那一片“油彩X默数”的刷屏中，小心翼翼地发了一条弹幕：
「其实……莱莱的声音和油彩哥也挺配的，清冷受X低音炮，上次那段合唱我循环了好久……」
发完这条弹幕，卫莱的心脏怦怦直跳，既害怕又隐隐期待。他甚至幻想了一下，如果有粉丝认同，是不是就能……
然而，现实给了他当头一棒。
他的小号等级低，没有粉丝牌，这条突兀的、试图强行插入当前热门CP的言论，在弹幕里显得格格不入，瞬间引来了围攻。
「？？？这谁？乱入什么？」「抱走我油彩哥和默数哥，不约！」「莱莱？那个新人？唱功不行炒CP倒挺积极？」「笑死，上次拖后腿忘了？这会儿又来蹭？」「房管呢？不管管这种乱带节奏的？」
讽刺、质疑、厌恶……冰冷的文字像冰雹一样砸过来。更糟糕的是，似乎有眼尖的老粉丝注意到了这个ID的风格有点眼熟，开始质疑：「这个号说话语气怎么有点眼熟……有点像……」
卫莱吓得魂飞魄散，手忙脚乱地立刻退出账号，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他差点就暴露了！
就这么一分神一慌乱，直播那边也出问题了。
轮到卫莱唱《光阴的故事》副歌部分。原本是首需要投入感情、气息平稳的歌，但他心神不宁，开头第一个音就没稳住，气息猛地一岔，声音突兀地劈了一下，虽然他立刻调整回来，但那个失误在流畅的直播中显得格外刺耳。
弹幕静了一瞬，随即爆炸。
「……又来了。」「我就知道不能对他有期待！」「关键时刻必掉链子！」「这是在干嘛啊？厅战呢大哥！」「拖后腿专业户！」「雅音厅收人的标准到底是什么啊？」
这些尖锐的批评，和他刚才用小号发出的、此刻正被嘲讽的那条弹幕交织在一起，像无数根针，密密麻麻地扎进卫莱的眼睛里，扎进他的心里。
直播间的背景音乐和其他成员的声音似乎都远去了，他的世界里只剩下那些不断滚动的、充满恶意的文字。他的手指变得冰凉，喉咙发紧，大脑一片空白。
接下来的直播，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熬过来的。声音像是脱离了掌控，干涩而机械，毫无感情可言。他甚至不敢再去看一眼弹幕。
直播结束的瞬间，卫莱几乎是瘫软在了椅子上，冷汗浸透了衣衫。
他颤抖着手点开厅战实时排名。
雅音厅的名次，在他直播失误和弹幕混乱的双重影响下，如同断线的风筝，猛地跌到了第45名。
距离解散区，仅差3名。
这个数字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了卫莱的眼球上。
都是他的错。
是他心术不正，是他妄想走捷径，是他关键时刻掉链子……
巨大的恐慌和自责像滔天巨浪，瞬间将他吞没。他死死地盯着那个刺眼的“45”，眼眶迅速泛红，视线变得模糊。
一直以来支撑着他的、对金钱和走红的热切渴望，在这一刻仿佛成了一个巨大的笑话。他那些自作聪明的小算计，在残酷的现实和数据面前，不堪一击。
他不仅没能成功，还差点拖垮了整个团队。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他只是……只是想快点赚钱，想被人看得起……想证明自己不是那么一无是处……
滚烫的泪水终于忍不住，大颗大颗地砸落在键盘上，晕开一片湿漉漉的痕迹。卫莱猛地低下头，把脸深深埋进臂弯里，瘦削的肩膀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
压抑的、绝望的呜咽声在安静的房间里低低地回荡。
心态，彻底崩溃了。

卫莱在电脑前不知枯坐了多久。
眼泪早已干涸，在脸颊上留下紧绷的痕迹。屏幕上的厅战排名依旧刺眼地定格在“45”，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疤，无声地嘲笑着他的无能和他的痴心妄想。
房间里一片死寂，只有主机风扇低沉的嗡鸣，衬得他内心的荒芜愈发清晰。他甚至不敢点开雅音厅的核心群，害怕看到任何一条消息，无论是失望的质问，还是沉默的忽视。
就在他几乎要被这种自我厌弃的情绪彻底淹没时，私聊窗口那个熟悉的、令他心悸的头像再次跳动起来。
连景：「过来。」
又是这两个字。比上一次更加冰冷，更加不容置疑。
卫莱的心脏猛地一缩，几乎要停止跳动。该来的，总会来。
他几乎是拖着沉重的步伐，再次点进那个熟悉的私人频道。这一次，他甚至没有勇气先开口。
连景似乎也在等他，频道里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沉默。
良久，连景的声音响起，没有预想中的暴怒，反而是一种极致的、冰冷的平静，但这种平静比任何怒吼都更让人恐惧。
“排名看到了？”他问。
卫莱喉咙发紧，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看到了。”
“有什么想说的？”
“我……对不起……”除了道歉，卫莱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巨大的愧疚感攫住了他。
“对不起？”连景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温度，只有浓浓的讽刺，“对不起什么？对不起你直播失误？还是对不起你……私下里那些上不了台面的小动作？”
卫莱浑身一僵，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了。
他……他知道了？他知道自己用小号发弹幕的事了？
“以为换个没人认识的号，就没人能发现？”连景的语气陡然锐利起来，像一把终于出鞘的寒刃，精准地剖开他所有伪装，“卫莱，你是不是觉得所有人都跟你一样蠢？”
“我……”卫莱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巨大的恐慌淹没了他。
“厅战期间，所有人绷紧神经生怕行差踏错，你呢？你在干什么？研究怎么蹭热度？怎么强行拉郎配？甚至不惜用自己的小号去引导弹幕风向？”连景的语速不快，但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狠狠砸在卫莱心上，“结果呢？热度没蹭到，差点把自己暴露了，直播也搞砸了，排名直接跌出安全区！这就是你想要的？”
“不是的！我……”卫莱试图辩解，却发现自己词穷。连景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事实。
“我上次跟你说的话，你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连景的声音里终于染上了一丝清晰的怒意，那是压抑到极致的失望，“‘心术不正’，‘走捷径’，我以为我说得够清楚了！看来是我高估你了。你根本不在乎这个厅会不会散，不在乎其他人的努力会不会白费，你只在乎你自己那点可笑的、见不得光的算计！”
“我没有不在乎！”卫莱被他的话刺得生疼，猛地抬起头，尽管对方看不见，他还是激动地反驳，“我只是……我只是想快点……我想证明我不是那么没用……”
他的声音带上了哭腔，是委屈，也是绝望。
“证明？用这种方式证明？”连景厉声打断他，“用这种拖所有人后腿的方式？用这种差点把整个厅都拉下水的方式？卫莱，你的‘证明’，代价未免太大了！”
“雅音厅不是给你玩过家家的地方！更不是让你用来实现那些低级欲望的跳板！如果你所谓的‘证明’就是一次次地挑战底线，一次次地把个人那点心思凌驾于团队之上，那我明白告诉你，这里容不下你！”
“要么，立刻、彻底收起你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摆正你的位置和态度，用实力和努力说话！要么——”连景顿了顿，声音冷得像是能冻结空气，“现在就给我滚蛋！雅音厅不缺一个只会搞破坏还自以为是的废物！”
“废物”两个字，像最终判决一样，狠狠砸在卫莱头上，砸得他眼前发黑，耳鸣不止。
所有的辩解、委屈、不甘，在这两个字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可笑。
是啊，他就是个废物。唱不好歌，演不好戏，连走捷径都走得这么漏洞百出，最后害人害己。
频道里再次陷入死寂，只剩下卫莱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
连景似乎也耗尽了耐心，最后丢下一句话：“这是最后一次警告。厅战还没结束，最终排名出来之前，我不想再看到任何意外。你自己好自为之。”
说完，通讯再次被干脆利落地切断。
嘟嘟的忙音像是某种倒计时的钟声，敲在卫莱心上。
他瘫在椅子上，浑身脱力，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冷汗涔涔。
连景的话，像一场凌迟，将他所有的伪装和侥幸心理剥得干干净净，只剩下血淋淋的、不堪入目的内在。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自己那些小聪明、那些算计，在绝对的实力和规则面前，是多么可笑和不堪一击。也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的行为可能会带来的、无法挽回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