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麸的人最后都结婚了(莉莉艾特)

他凭什么留下来？凭他那半生不熟的唱功？凭他那上不了台面的小心思？
也许……他当初就不该投那份简历。不属于他的地方，再怎么挣扎，最终也会被扫地出门。
巨大的失落和自我厌弃感像潮水般将他淹没。他把脸深深埋进枕头里，眼眶又一次不受控制地湿润了。
另一边，连景看着卫莱几乎是落荒而逃般下线，眉头锁得更紧。
他昨晚一夜没睡好。脑子里反复回响着卫莱那些带着哭腔的、尖锐又自卑的控诉。
“几十块钱对你连大少爷来说当然不值一提！”“我就是穷！我就是需要钱！我有什么办法？！”“你凭什么用这种高高在上的眼神看我？！”
那些话像针一样扎在他心里。他生气于卫莱的欺骗和走歪路，但卫莱话语里透露出的绝望和艰难，却又让他无法不动容。
他是不是……把话说得太重了？
连景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他习惯了对事不对人，习惯了用最高的标准来要求自己和团队。当他发现卫莱的欺骗时，那种被辜负信任的怒火几乎冲昏了他的头脑。
可现在冷静下来想想，卫莱的那些“黑历史”，金额都小得可怜，与其说是处心积虑的诈骗，更像是一个走投无路的年轻人用错了方法的挣扎。
而且，卫莱在质问他的时候，虽然言语尖锐，但那双通红的、强忍着泪水的眼睛，里面除了被揭穿的恐慌，更多的似乎是……受伤和委屈？
连景打开电脑，下意识地点开了卫莱面试时提交的那份声音样本。清冷干净的嗓音缓缓流淌出来，带着一种未经世事的纯粹和脆弱感。
这样一个声音的主人，真的会是一个无可救药的、品性低劣的骗子吗？
连景第一次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他关掉音频，目光落在安静的内部群聊界面上。张小乐他们还在群里艾特卫莱，表示关心，但卫莱一直没有回应。
频道里也空空荡荡，那个熟悉的熊猫头像再也没有亮起。
一种莫名的烦躁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在连景心底蔓延开来。
那家伙……不会真的出什么事吧？
冷战，就在这种诡异而压抑的沉默中，悄然拉开了序幕。

第17章 冷战的发酵
冷战持续发酵，像一层无形的寒冰，覆盖在雅音厅原本活跃的氛围之上。连景和卫莱之间那种近乎零互动的状态，越来越难以掩饰。
尤其是在直播中。
以往的直播，连景作为厅主，虽然毒舌，但也会适时地cue到每一位成员，包括卫莱，可能会指出他的不足，但也偶尔会肯定他微小的进步，或者在他冷场时抛个话头给他。卫莱虽然常常接得笨拙，但至少是有回应的。
而现在，连景几乎完全无视了卫莱的存在。他的指令简洁明确，只针对直播流程本身：“下一首《青鸟》，萧萧准备。”“油彩，控一下场。”“快乐，念一下这波礼物感谢。”……轮到卫莱时，他只是报出歌名“《年少》，卫莱”，再无多余一字。
而卫莱，则像是变成了一个只会唱歌的发声机器。接到指令就唱，唱完就沉默，仿佛一个透明的背景板。他甚至不敢主动去接其他人的话茬，生怕自己一开口，又会说错什么，或者引来连景更深的厌恶。
这种变化，或许厅内的成员们还能勉强用“状态不好”、“需要调整”来互相解释，但直播间里成千上万的粉丝们，却拥有着福尔摩斯般的敏锐洞察力。
【是我的错觉吗？景哥今天好像没跟莱莱说过话？】
【不是错觉！整整一小时了！景哥cue了所有人，就是没单独cue莱莱！连名字都没叫！】
【莱莱也是，好安静啊，都不怎么笑了，声音也哑哑的。】
【他们俩是不是吵架了？？？】
【可是之前就算累，景哥也会管着莱莱的啊，今天完全放养了的感觉。】
【呜呜呜不要啊，我好喜欢看景哥训莱莱，莱莱委屈巴巴的样子，虽然心疼但又好嗑！今天这种完全零交流我好心慌！】
【是不是因为上次厅战莱莱表现不好，景哥生气了？】
【厅主严格一点也正常吧，说不定私下已经训过了。】
弹幕上的猜测越来越多，甚至开始出现一些不和谐的言论。
【这个卫莱本来就很废啊，拖后腿第一名，景哥不想管他了也正常吧。】
【就是，唱得一般，也不会互动，除了声音还行简直一无是处，也不知道怎么进雅音厅的。】
【早点自己退厅算了，看着都尴尬。】
这些刺眼的言论混在关心的弹幕里，像一根根细小的针，扎在卫莱的心上。他强迫自己不去看屏幕，但眼角的余光总能捕捉到一些碎片化的字眼——“废”、“拖后腿”、“退厅”……
每一个词都精准地戳中了他内心最深的恐惧和自卑。
是啊，他本来就什么都做不好。现在连最后一点利用价值——也许还能炒炒cp的价值都没了，他还有什么理由留在这里？
这种情绪直接影响到了他的直播状态。本就因为心事重重而无法全心投入，再看到那些质疑和贬低的言论，卫莱的情绪愈发低落。
在一次需要成员们互相配合接唱的游戏环节里，卫莱明显慢了半拍，差点导致环节失败。虽然钱佑才及时用一句搞怪的东北话糊弄了过去，但那一刻的失误和尴尬却显而易见。
【……莱莱今天真的不在状态啊。】
【唉，看着好难受，感觉他要哭了似的。】
【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
【景哥你看一眼莱莱啊！到底怎么了嘛！】
连景自然也注意到了卫莱的失常和弹幕的骚动。他看到那些让卫莱“退厅”的言论时，眉头下意识地皱紧，心里那处莫名的烦躁又升腾起来。
他是不是……做得太过了？
就算卫莱有错，这样在直播场合几乎算是冷暴力的处理方式，是否也在无形中助长了粉丝对卫莱的攻击？
连景深吸一口气，试图调整一下氛围。在下一首歌间隙，他开口，声音尽量保持平稳：“卫莱，调整一下呼吸，注意节奏。”
这几乎是他这几天来第一次对卫莱说出带有一点指导意味的话。
然而，听在已经高度敏感和自卑的卫莱耳中，这却更像是一种不耐烦的催促和公开的批评。
他浑身一僵，手指微微颤抖，低声回了句：“……知道了，景哥。”
那声音里的委屈、紧张和小心翼翼，几乎要溢出屏幕。
【？？？景哥好凶啊！】
【这语气……感觉莱莱好怕景哥的样子。】
【完了完了，真的吵架了实锤了。】
【莱莱好可怜啊呜呜呜，像被吓到的小动物。】
【虽然但是……景哥只是提醒一下啊，也没骂人吧？】
【感觉莱莱心理压力好大的样子，状态更差了。】
直播间的气氛不仅没有缓和，反而因为连景这生硬的“关心”和卫莱过度的反应，变得更加诡异。
接下来的直播，卫莱的表现越发糟糕。走音，抢拍，甚至有一段歌词完全忘了唱，只能尴尬地跟着伴奏哼哼过去。他越是急于想表现好，就越是出错，恶性循环。
弹幕里维护的声音渐渐变少，质疑和批评的声音开始增多。
连景的脸色也越发沉静，他知道直播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提前五分钟结束了今天的直播内容，例行公事地感谢了粉丝后，便迅速关闭了直播。
直播结束的提示音响起的那一刻，卫莱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坐在椅子上，脸色苍白，眼神空洞。
频道里一片死寂，没有人说话。大家都感觉到了那不同寻常的低气压。
最终还是张小乐干笑着打破了沉默：“那啥……今天大家都累了，早点休息吧。莱莱，你没事吧？听着嗓子不太舒服？”
卫莱没有回答，他只是默默地、机械地退出了语音频道，仿佛再多待一秒钟都会窒息。
电脑屏幕暗下来，映出他失魂落魄的脸。
他知道，他搞砸了。彻彻底底地搞砸了。
不仅和厅主闹翻，还在粉丝面前表现如此失常。
他大概……真的离被扫地出门不远了。

第18章 泥潭难挣脱
直播间的灯光熄灭，屏幕上最后一条粉丝安慰的弹幕“莱莱好好休息，下次加油”缓缓划过，然后彻底暗了下去。卫莱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倒在电脑椅里，耳麦里一片死寂，只能听到自己沉重又有些粗粝的呼吸声。
又搞砸了。
今天的日常四人厅，他负责一段简单的剧情配音，结果中途卡壳，足足空白了十几秒，最后还是谢萧萧急中生智插科打诨才勉强圆过去。虽然粉丝们大多表示理解，但那种尴尬和无力感，几乎要将卫莱淹没。他能感觉到，连景在后台监听时，气压低得吓人。
果然，直播一结束，团队频道里一片沉默。连景冷冰冰地丢下一句“今天数据对比报告晚点发群里，各自复盘”，便率先退出了频道。
卫莱盯着灰暗的界面，心里像是塞了一团湿透的棉花，又沉又闷，还透着一丝冰凉的自嘲。看，卫莱，你就是不行。没有炒CP的那点小心思，你连最基本的工作都做不好。还妄想靠这个赚钱？真是异想天开。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胃里传来一阵熟悉的绞痛。饥饿感和挫败感交织在一起，让他格外难受。他习惯性地拿起手机，点开外卖软件，划拉了几下，看着两位数的起送价和配送费，又默默锁屏，将手机扔到了一边。
算了，省点钱吧。反正……也没什么胃口。
他瘫在椅子上，望着天花板上简陋的吸顶灯，眼神空洞。冷战已经持续了好几天，自从那次激烈的争吵之后，他和连景几乎再没有过除了工作指令外的任何交流。厅里的气氛也变得怪怪的，张小乐试图调解过两次，但收效甚微。钱佑才和谢萧萧他们说话也变得小心翼翼，生怕触碰到什么雷区。
这种被无形隔离的感觉，比直接骂他一顿还让人难受。
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死皮赖脸地留在这里，到底还有什么意义？为了钱吗？可照这样下去，别说靠打赏暴富，能不能保住这份工作都难说。连景大概早就后悔录用他了吧？一个满嘴谎言、动机不纯、还总拖后腿的废物。
卫莱闭上眼，脑海里却不合时宜地闪过连景那双总是带着审视和严厉的眼睛。那双眼睛在生气时会微微眯起，像淬了寒冰；在听他唱歌时，会偶尔流露出一丝极淡的、不易察觉的认可；在……在他差点说漏过去时，会猛地锐利起来，带着探究和警告。
他心里一阵发紧，混杂着委屈、不服，还有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害怕。怕连景真的对他彻底失望，怕被赶出雅音厅，怕重新回到那种为下个月房租绞尽脑汁、看不到一点希望的泥潭里。
“唉……”一声长长的叹息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突然正被饥饿和沮丧折磨得昏昏沉沉的卫莱，听到手机特殊的提示音，拿起来一看，瞬间瞪大了眼睛，猛地从椅子上坐直了身体。
他盯着那行字，心脏莫名地、失控地，重重跳了一下。

第19章 连景的反思
与此同时，书房里的连景刚刚结束与平台运营的沟通电话。他揉着眉心，脸上带着一丝疲惫。
桌面上，摊开着今晚直播的详细数据报告。卫莱的那一栏，各项数据依旧惨不忍睹，在线人数在他卡壳的那段时间里有一个明显的下滑波谷。
连景的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目光落在“卫莱”这个名字上，久久没有移开。
愤怒吗？当然是有的。气他目的不纯，气他屡教不改，气他那种破罐子破摔的自卑式尖锐。那天卫莱红着眼睛吼出的“你们这种人懂什么？”，言犹在耳。
但几天冷战下来，最初的怒火渐渐平息后，另一种情绪开始悄然滋生。
连景想起第一次听卫莱声音样本时的惊艳。那种清冷中带着一点脆弱感的声线，非常有辨识度，稍加打磨，绝对是能抓住听众耳朵的利器。所以他明知这人简历写得花里胡哨、动机可疑，还是给了面试机会。
面试时，卫莱的回答漏洞百出，眼神闪烁，明显藏着心事，但那副好嗓子和急于抓住机会的迫切，又让连景觉得或许可以试一试。
入厅之后，卫莱的表现可谓灾难。业务生疏，唱歌跑调，还总想着走歪门邪道。连景自认不是个好脾气的人，尤其对待工作，要求严苛到近乎不近人情。他对卫莱的批评从不留情面，一方面是真的怒其不争，另一方面……或许也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期望，期望这块看似顽劣的璞玉，能被他打磨出来。
直到他发现卫莱那些不太光彩的过去。
欺骗，这是连景最反感的行为。那一刻，他觉得自己被愚弄了，所有的期望都变成了笑话。所以他的质问带着雷霆之怒。
可卫莱的反应……却让连景事后回想起来，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那不仅仅是一个谎言被戳穿的人该有的反应。那里面还有一种更深的东西……像是被踩到了最痛处的应激，一种近乎破碎的自卑。
“对金钱的执念……”
连景低声重复着这个词。他想起卫莱简历上填写的期望薪资，高得离谱，完全不像一个新人该有的要求，想起他每次收到礼物那高兴到声音都颤抖的的感谢，想起他哪怕被骂得狗血淋头，也从未提过辞职，梗着脖子，下次依旧硬着头皮上。
这个人，似乎真的非常、非常需要钱。
为什么？
连景打开搜索引擎，输入了卫莱简历上填写的家乡，一个非常偏远落后的县城名字。他又尝试着组合了卫莱的名字和一些可能的关键词，但信息寥寥。一个22岁的年轻人，为何会对金钱有如此强烈的渴望甚至贪婪？背后是否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他想起张小乐偶尔提过一嘴，说感觉卫莱经济好像挺紧张的，用的设备都是最基础的款，好几次晚上听到他那边传来吃泡面的声音。
连景靠在椅背上，目光再次落到那份惨淡的数据报告上。
也许……他之前的处理方式太过武断和粗暴了？
他只看到了卫莱的“不择手段”和“品行有瑕”，却未曾试图去理解这背后的成因。如果卫莱真的只是单纯的爱财虚荣，他大可以去找更容易赚钱、门槛更低的厅，或者继续他的“网骗”事业，何必留在雅音厅天天挨骂，承受这么大的压力？
除非……他其实潜意识里，也是想改变的？或者说，雅音厅对他而言，是目前能抓住的、最好的一根稻草？
连景的性格里，有着超越常人的冷静和洞察力。一旦跳脱出单纯的愤怒情绪，很多被忽略的细节便开始浮现。
卫莱虽然总是出错，但每次布置的练习任务，他确实都完成了，哪怕完成度不高。他偷偷观察其他厅的直播，笔记做了一堆，虽然方向歪了，但那种笨拙的“努力”并非完全作假。那次厅战，他即使吓得声音发颤，也坚持到了最后……
或许，卫莱需要的不是一个只会批评和质疑的上司，而是一个能真正引导他、甚至……拉他一把的人？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便迅速在连景心中扎根蔓延。
他拿起手机，点开那个沉寂了好几天的聊天对话框。上一次消息还停留在他发出的冰冷质问，以及卫莱那条没有回复的回复。
连景的手指在屏幕上悬停了许久。
严厉的批评和警告已经给过了，效果似乎适得其反。那么，或许可以换一种方式？
他皱着的眉头微微舒展了一些，眼神中的冰霜逐渐融化，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复杂的、掺杂着审视、考量，以及一丝极淡怜悯的柔和光芒。
他缓缓敲下一行字，又删掉。反复几次后，最终只发出了一句看似简单的工作指令：
“明天下午三点，单独来我频道，给你加练发声。”
没有多余的废话，没有提及之前的冲突，就像一次寻常的额外训练安排。
消息发送成功。
连景放下手机，目光重新变得坚定。他决定，再给卫莱一次机会。不是给那个满嘴谎言、想走捷径的卫莱，而是给那个或许被生活所迫、藏在一身尖刺之下，仍想努力往上爬的年轻人一个机会。
他想看看，这把钝刀，到底能磨到多锋利。

下午三点的加练，像一场漫长而煎熬的审判。
卫莱几乎是掐着点，心跳如鼓地进入了连景创建的加密频道。频道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安静得能听到彼此轻微的呼吸声——主要是他自己的，连景那边几乎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