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点晕染开来的猩红被强行压制、驱散,沸腾冲撞的灵力长河迅速归于平顺的奔流,周身失控逸散的恐怖剑气也如潮水般收敛。
盛昭低头,琉璃色的眼眸第一次清晰地映出怀中孩童苍白的面容,神色复杂。
那破碎念出的古老咒言,每一个音节都像重锤敲在他尘封的记忆深处!
坤载溟渊锁十方恶障……
这……分明是他前世于北域绝境之中,观九幽黄泉、感天地肃杀,呕心沥血自创的封魔禁诀!
此诀从未外传,亦未载于任何典籍,随着他前世自爆元神,早应彻底湮灭于时空长河。
这风家稚子…如何得知?!
玉佩的青金光晕渐渐隐去,只留下心口皮肤上那微弱的、带着神秘青铜纹路的灼烫感。
盛昭的目光扫过那枚紧贴孩童心口的羊脂玉佩。
玉缘的青铜纹路在黯淡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幽深。
他伸出手指,极其轻微地拂过沈烬眉间那点朱砂痣,指尖传来的触感温润,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空间之力。
“非此界中人……”他低声重复了血篆之言,眸中冰霜之下,翻涌着更深的探究与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被触动的涟漪。
他不再停留,抱着风溯雪,一步踏出。
脚下霜痕蔓延,身影化作一道流泻的月光,瞬息间消失在废墟尽头、沉沉的夜幕之中。
只留下遍地无声湮灭的冰尘,以及废墟深处,那半枚被压在焦木下的青铜书页,在死寂的夜风里,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霜月西沉,寒鸦哀鸣。
盛昭抱着风溯雪,身形如一道飘忽的流云,瞬息间已远离风家废墟的核心,落在一处相对完好的断墙残垣之后。
断墙勉强遮蔽了凛冽的夜风,地上散落着烧焦的梁木和破碎的瓦砾。
盛昭将怀中孩童小心地放在一处尚算干净、铺着半片残毡的地上。
他自己则背靠冰冷的断壁坐下,眉宇间笼罩着一层罕见的疲惫。
强行压制鬼潮、又骤然遭遇怀中孩童体内那股诡异暴戾之气的冲击与反噬,即便以他深不可测的修为,此刻灵府之中也如狂风过境,灵力激荡未平。
他闭目凝神,试图梳理体内略显紊乱的气机。
就在他心神稍懈的刹那,一股更阴冷、更粘稠的恶意,如同潜伏在深海下的巨兽,悄无声息地弥漫开来,锁定了这片小小的避风处。
昏迷中的风溯雪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并非痉挛,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悸动。
他小小的身体蜷缩着,额间那点朱砂痣再次变得灼热滚烫,红芒明灭不定,如同风中残烛。
盛昭若有所觉,倏然睁眼,琉璃色的眼眸寒光一闪。
然而,他体内尚未完全平复的灵力被这股突如其来的、针对风溯雪的森然恶意一引,竟再次出现不稳的迹象。
一股逆血上涌,被他强行咽下,喉间泛起浓重的腥甜。
究竟为何……一定要杀死这个孩子?
如果不是自己重生归来,知道今日风氏会被灭族,专程赶来,
恐怕这孩子已经死了吧。
可惜……盛昭抬眸看了眼一片废墟的风氏族地。
他还是……来迟了。
风氏最擅窥探天机,几乎从不树敌。
是谁?会想要痛下杀手。
就在这时,昏迷中的风溯雪仿佛被巨大的梦魇攫住,无意识地伸出了小手,在空中虚抓。
他小小的手掌,竟精准地、带着某种寻求庇护的本能,触碰到了盛昭垂落身侧的手腕——那被宽大袖袍遮掩的地方。
盛昭垂眸看向怀中孩子。
可惜……他盛昭……要他活!
“啊!”
孩童的身体猛地弓起,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紧闭的眼角渗出鲜红的血泪!
孩童纤细的手腕瞬间发出令人心悸的骨骼摩擦声,皮肤下泛起骇人的青紫。
盛昭低头,他看清了孩童痛苦扭曲的小脸,看清了那不断渗出鲜血的紧闭眼角,更看清了那眉间疯狂闪烁、仿佛随时会炸裂的朱砂痣!
“反噬……”一个冰冷的念头如同冰水浇头,让他沸腾的杀意为之一滞。
“桀桀桀……好一副师徒情深啊~”
阴冷粘腻的低语直接在两人识海中响起,如同毒蛇吐信。
断墙的阴影如同活物般蠕动起来,数道比之前更加凝实、散发着腐朽恶臭的黑影缓缓浮现。
它们并非纯粹的鬼修,形态扭曲不定,身体部分区域竟隐约显露出被烧融的青铜书页残片的轮廓。
这些残片如同寄生的甲壳,镶嵌在黑影的核心,散发着与风溯雪眉间朱砂同源的、令人心悸的空间波动!
为首的黑影,一只完全由蠕动黑液和细碎青铜片构成的巨爪,带着撕裂空间的尖啸,直取风溯雪眉间。
爪风未至,那恐怖的恶意与空间锁定之力已让风溯雪的惨叫戛然而止,小脸瞬间灰败,生机如同风中残烛。
千钧一发!
盛昭扣住孩童手腕的五指非但没有松开,反而猛地注入一股极其精纯、却又带着刺骨寒意的灵力!
这股灵力并非攻击,而是强行贯通风溯雪被剧痛和反噬冲击得近乎崩溃的脆弱经脉,如同在即将决堤的河床上筑起一道冰坝!
与此同时,他另一只空着的手并指如剑,快得超越了时间的感知,对着风溯雪眉间那点即将爆裂的朱砂痣,凌空点下。
指尖并未触及皮肤,却在距离朱砂痣毫厘之处凝住。
一道凝练到极致、细小如针的霜白剑气,自他指尖骤然迸发!
“嗤——!”
剑气精准无比地刺入那一点殷红的核心!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声仿佛琉璃碎裂的细微轻响。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那点朱砂痣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纯粹到刺目的赤红光芒。
这光芒并非扩散,而是凝聚成一道笔直的、凝若实质的赤红光柱,如同破晓时分刺穿永夜的第一缕神罚之剑,悍然冲破孩童的额间,撕裂了浓郁的黑夜。
光柱所过之处,空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扑到近前的鬼影,那只由黑液与青铜碎片构成的巨爪,首当其冲。
光柱轻易地洞穿了它,如同热刀切入牛油。
被洞穿的部分没有流血,没有惨叫,构成巨爪的黑液和青铜碎片如同暴露在烈阳下的冰雪,瞬间汽化、湮灭。
连带着爪牙本体发出凄厉到非人的精神尖啸,整个扭曲的身影都变得稀薄透明,仿佛随时会消散!
赤红光柱持续了仅仅一瞬,便倏然收敛,尽数缩回风溯雪眉间。
那粒朱砂痣依旧存在,但颜色却黯淡了许多,不再有那种灼灼逼人、仿佛随时会破体而出的邪异之感。
一层极淡、几乎看不见的霜白色光膜如同最精妙的封印,覆盖在朱砂痣表面,隔绝了它散发出的绝大部分波动。
剑气掠过朱砂痣的刹那,红光如神罚之剑刺穿夜幕。
这惊世骇俗的一幕,不仅重创了鬼影,更如同一道无声的宣告,刺破了的黑暗,其光芒与蕴含的奇异道韵,足以被某些高踞云端的古老存在所感知。
盛昭点出的剑指缓缓收回,一丝刺目的鲜红终于无法抑制地从他紧抿的唇角溢出,顺着冷峻的下颌滑落,滴在他霜雪般不染尘埃的衣襟上,绽开一朵小小的、触目惊心的血梅。
强行压制反噬、贯通孩童经脉、再以本命剑气施展如此精妙的封印,对他此刻的状态而言,负荷远超想象。
他低头,看着怀中终于停止抽搐、陷入深度昏迷的风溯雪,孩童眉间那被暂时封印的朱砂痣显得安静而脆弱。
琉璃色的眼眸中,翻涌的冰寒之下,是深不见底的探究与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凝重。
他拭去嘴角的血迹,抱起孩童,最后冷冷地瞥了一眼虚空之处,身影化作一道染血的流光,彻底消失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里。
断墙之后,只余下被剑气余波冻裂的地面,和空气中尚未散尽的、空间被撕裂后的淡淡焦糊气息。
第4章 问心,原是穿书
云海翻腾,罡风烈烈。巨大的云舟破开乳白色的云涛,平稳地驶向太虚门所在的玉衡州。
舟身覆盖着流转的符文光罩,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与寒意。
舟舱内,盛昭盘膝坐于窗边的玉榻之上,霜雪般的白发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束起,几缕碎发垂落,衬得他侧脸线条愈发清冷。
他闭目调息,周身萦绕着极淡的寒气,如同静卧冰雪中的神祇。
风溯雪裹着一件明显过大的素白道袍,蜷在离他不远的软垫里,小小的身子几乎被柔软的织物淹没。
他眉间那粒朱砂痣被一层极淡的霜白光晕覆盖,显得安静而内敛,再无昨夜那欲要破体而出的邪异红芒。
只是脸色依旧苍白,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浅浅的阴影,带着劫后余生的脆弱。
舱内安静得只剩下云舟破风的低沉嗡鸣,以及窗外流云飞速掠过的光影。
风溯雪悄悄抬起眼皮,琉璃般的眼珠小心翼翼地转动,打量着这陌生的环境,最终视线落在闭目养神的盛昭身上。
那清绝的侧影,那霜雪般的气息,与昨夜血月废墟中踏碎青铜铃、剑气封魔的仙尊身影重叠,带来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更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敬畏与隐隐的恐惧。
就在他目光流连之际,盛昭毫无征兆地睁开了眼。
琉璃色的瞳孔清澈见底,仿佛能洞穿人心,瞬间捕捉到风溯雪未来得及收回的视线。
“醒了?”声音清冷依旧,听不出情绪。
风溯雪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小声道:“嗯。”
“识海可还有不适?”盛昭的目光落在他眉间被封印的朱砂痣上。
风溯雪感受了一下,摇摇头。
说实话,除了身体有些虚弱,昨夜那撕裂灵魂般的剧痛确实消失了,连带着那些混乱恐怖的记忆碎片也沉入了意识深处,变得模糊不清。
短暂的沉默后,盛昭再次开口,声音平淡,却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
“风家少主,昨夜你口中念出的‘坤载溟渊锁十方恶障’,此乃上古封魔禁诀,早已失传。你……从何得知?”
盛昭并未说出这是自己所创,此时并不应该有这法决。
风溯雪心中猛地一紧。这个问题如同悬顶之剑,终于落下。
他张了张嘴,无数念头在脑中飞转——前世考古的知识?风氏传承的禁典?还是……那本名为《苍云劫》的青铜之书?
最终,他选择了最接近“穿越”本质、也最难以证伪的答案。
他抬起头,眼神带着孩童特有的茫然与一丝困惑,声音细弱却清晰:“我…我不知道。那些话…好像…好像生来就在脑子里。看到那些可怕的鬼东西,听到它们的声音…那句话自己就…跑出来了。”
他努力模仿着真正六岁孩童面对未知时的无措,小手无意识地揪紧了宽大的道袍袖子。
“生来……便在脑中?”
盛昭重复了一遍,琉璃色的眼眸深邃如寒潭,目光仿佛要穿透沈烬的颅骨,直视他灵魂深处的秘密。
舱内的温度似乎又下降了几分,无形的压力弥漫开来。
风溯雪感到一阵窒息的心悸,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就在他几乎承受不住这无声的审视时,盛昭周身的寒意倏然一敛。
“既如此,”盛昭并不拆穿小孩非此界中人的秘密。
罢了,反正他看这小孩顺眼,已经决定要养着了,以后,总归是有机会知道的。
他移开目光,望向窗外翻涌的云海,声音恢复了那种俯瞰尘世的平静,“你既入道途,当知此方天地格局。”
风溯雪悄悄松了口气,紧绷的小肩膀微微放松。
“我不知你对外界有多少了解,此界名为苍云大陆。”
盛昭的声音如同讲述古老传说,带着一种悠远的韵律,为小孩述说这方世界的格局:
“分中、东、西、南、北五域,辖十九州。中域天枢、玉衡、开阳三州,乃仙门联盟枢要所在,太虚门便立于玉衡州。东域青冥、沧澜、扶桑三州,多为修真世家盘踞,风氏祖地便在扶桑,你应该知晓。西域赤炎、黄沙、白藏三州,地脉特殊,魔气偶生,乃魔族活跃之地。南域朱明、炎方、南离三州,林深泽密,妖氛浓郁,是为妖族领地。北域玄冥、幽朔、寒渊三州,阴气汇聚,轮回之地,乃鬼修大本营。另有四州,已经流入虚空之中许久,不见踪影,便不与你说了。”
五域十九州!
这几个字如同惊雷,狠狠劈在风溯雪的脑海!
“轰——!”
方才沉入意识深处、模糊不清的记忆碎片,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深潭,轰然炸开。
一本巨大、冰冷、散发着无尽苍茫与血腥气息的青铜巨书,在他识海中疯狂翻动。
胎中迷好像突然就被破开了,像是有一双手拂开了脑海中的迷雾。
书页上也不再是模糊的影像,而是清晰无比的文字!标题赫然是——《苍云劫》!
“……盛昭,字昭华,太虚门清霁峰主,苍生道,琉璃目,霜雪发,本命剑‘昭明’”
“前世为魔君夜无尘、妖尊赤璃、鬼王墨九幽及孽徒林清羽四方囚禁,沦为禁脔,受尽折辱,终为封印天魔门自爆元神而亡……”
剧烈的头痛伴随着强烈的恶心感汹涌袭来。
风溯雪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小小的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胃里翻江倒海!
恶心,好恶心。
他猛地捂住嘴,踉跄着扑向云舟的窗边,双手死死抓住冰凉的窗棂栏杆,试图汲取一丝凉意压制那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呕吐感。
“哇——!”
终究是没能忍住,他趴在窗沿,对着外面翻腾的云海剧烈地干呕起来,却只吐出些酸水。
冷汗浸湿了额发,粘在苍白的皮肤上。
盛昭静静地看着他突如其来的剧烈反应,琉璃色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疑虑。
这反应,倒不像是晕舟。更像是……排斥?
“五域之名,竟令你如此不适?”盛昭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风溯雪趴在窗沿,大口喘着粗气,几乎虚脱。
他艰难地摇头,声音带着哭腔般的嘶哑:“不……不是……是,是头痛……好痛……”
他无法解释,那本名为《苍云劫》的书,那些冰冷的记载着盛昭悲惨命运的文字,此刻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灵魂都在颤栗。
穿书……
他真的是…进入了一本书的世界?!
而眼前这个清冷如霜的仙尊,竟背负着如此黑暗绝望的未来?!
这个认知带来的冲击,远比昨夜的血腥杀戮更让他恐惧和窒息。
风溯雪呢?
风溯雪又是谁?
他在《苍云劫》这本书中又该扮演什么身份?!
就在风溯雪心神剧震、痛苦干呕之际,他紧抓着窗棂栏杆的双手之下,那原本光滑温润、流转着淡淡防护灵光的灵木窗棂,悄无声息地发生着异变。
一点极其微小、不起眼的暗绿色锈迹,如同最顽固的霉斑,在他左手拇指按压的边缘悄然浮现。
这锈迹并非寻常金属磨损,修真界的金属也不是那么容易被磨损的。
它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阴冷腐朽的质感,颜色深邃得近乎墨绿,边缘还泛着一丝极其微弱的、不祥的青铜光泽。
更诡异的是,这锈迹仿佛拥有生命。
它正以肉眼难以察觉、却坚定无比的速度,极其缓慢地向外晕染、扩散。
在触碰到灵舟窗棂上流转的防护符文光晕如同遇到了克星,无声无息地黯淡、熄灭。
而被锈迹覆盖的灵木,却迅速失去温润的灵性光泽,变得干枯、灰败,仿佛被瞬间抽走了所有生机。
风溯雪的全部心神都被识海中的惊涛骇浪和身体的强烈不适占据,对指尖下这细微却致命的侵蚀毫无所觉。
盛昭的目光,却如同最精准的尺,早已越过了痛苦蜷缩的孩童,落在了那一点悄然蔓延的墨绿锈迹之上。
他琉璃色的瞳孔微微收缩,那里面倒映出的,不仅仅是锈迹本身,更有一丝极其隐晦、却与风家废墟地砖诡纹、与那半枚青铜书页同源的、令人厌恶的污染气息!
天魔的触角……在现在就已能渗透太虚门的云舟防护?!
盛昭的指尖在宽大的袖袍中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一道比发丝更细、几乎透明的霜白寒气,无声无息地自他指尖逸出,如同拥有生命的灵蛇,贴着舱壁极速游走,精准地扑向那点正在扩散的墨绿锈迹。
寒气触及锈迹的瞬间,如同滚油泼雪!
“滋……”一声轻微到几乎被云舟破风声掩盖的异响。
那点墨绿锈迹猛地一缩,扩散之势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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