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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登天(蔓越鸥)


他不能告诉许少阳该怎么做。贺凌霄在心中想,但反正若是我的话,我是一定要杀了他的。
玄灵就站在不远处,不再动手,也没有离开的意思。贺凌霄微微侧头看了他一眼,又想,能做的我都做了。行吧,我没招了。
他转身道:“好吧,就此打住罢。”
就此打住?许少阳尚未缓过劲来,抽抽噎噎重复了遍:“打住?”
“打住。”贺凌霄道:“你心志不坚,生性软弱,不是修道这块料。不如及时止损,快快回家去吧。”
玄灵静静看着。
许少阳呆了一呆,“回家去……然后呢?”
“然后。”贺凌霄冷漠道:“砍柴耕地,娶妻生子。做个寻常的凡人渡过一生,何尝不好?”
“可……可是……”
贺凌霄不再看他,“没有可是了。你想报仇,你想争气。你还不想拿刀,还不想手上沾血。傻小子,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冤仇有主,你不去寻他的仇,反而跟自己较个什么劲?他有苦衷,他或无心,这又和你有什么关系?他作壁上观总是事实,管他如何,杀了便罢了!”
许少阳被他这一番话说得呆在原地,好半晌没张得开口。玄灵看着他,淡淡道:“你执念太重,亦不适修行。”
贺凌霄扭头看他,“小道士,这又和你有什么关系?”
玄灵道:“先不论那道士所作是非对错。修行者当承天道,命有荣枯,不得多涉。”
贺凌霄森森冷笑道:“什么狗屁,我告诉你,那道士既杀了他娘,就已经是在他命里。道士见死不救是因,这傻小子报仇便是果,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有何错?”
玄灵定定瞧了他一会,纤长而漆黑的眼睫安静地垂着,敛着眼底颜色。贺凌霄被他这种又似冷漠又似悲悯的眼神看了一会,莫名想到香案上供着的那尊白玉神像,心底下意识一阵恶寒,皱眉道:“别这么看我。”
玄灵微微闭目,干脆将整个身子转过去了。
“不管如何,想出去,杀了你是唯一正道。”河水中潮浪奔涌而起,顺流而上,在贺凌霄手中汇成了一把长剑。他道:“你不动手,我来。”
玄灵说:“你不能胜我。”
“不打就得死耗着,换是你你打不打?”贺凌霄道:“废什么话。”
玄灵巍然不动,神色淡无波澜。贺凌霄不与他多言,提剑而上。玄灵两指微微一抬,贺凌霄便整个人干脆利落地飞了出去。
玄灵毫不留情,这下使得是十成十的又力道。贺凌霄五脏六腑好似都移了位,勉勉爬起,道:“……再来。”
玄灵还是说:“你不能胜我。”
“不胜也打。”贺凌霄说:“……我到底还得重复这句话多少次?”
玄灵不言。
似有风起,河水汹涌地拍过岸边乱石,轻风打着旋拂过两人身侧,将玄灵雪白的衣袖吹得簌簌作响。头顶天幕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响动,贺凌霄错愕抬首,望见碧蓝苍穹龟裂开来,势如闪电一般向着四方蔓去。
心障破了。
玄灵挺直身形如壁上寒霜,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淡去了。眼看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就要消弭在他面前,贺凌霄下意识道:“等等!你……”
一声刺耳爆响,天幕整个如碎玉般破开。脚下地面震动起来,眼前山林扭曲四散。就在即将崩裂之际,方才一直愣神的许少阳终于回过神,忽然抓住了贺凌霄的手臂,急急道:“你方才说入道修行不可有太多杂念,否则很容易走火入魔万劫不复,可你又说别人欠的一定得讨回来,我到底该怎么做?你……”
——“陈捡生!许少阳!第十九,第二十名!”
贺凌霄睁开眼,耳边仍有些嗡嗡作响,脑子里浮现的第一个念头是:哦,原来这孩子的名字是叫陈捡生。
第二个念头是:完了,我现在是在哪?
他坐起身,发现自己正躺在块空旷广场上,身旁横七竖八躺了一片人,都是些年轻或年幼的男男女女。两三个正与他们同样茫然地刚爬起来,更多的则仍还沉沉睡着,尚未逃出心障。
许少阳坐在他旁边,还未从心障的余韵中脱离出来,茫然喊了他一句:“……陈二哥?”
贺凌霄应了一声。
许少阳迷茫道:“这是哪儿?”
贺凌霄:“不知道。”
“你怎么到这来的?”
“……不知道。”
贺凌霄抬头看了看,他从未见过这处广场,也不知这到底是在太巽山的什么地方——果然是在太巽山上,应当是后来新修的。
不大妙啊。贺凌霄心说,看来如今登山这一试已被摒弃掉了,他们不知是什么时候入得心障,很有可能在登山口便已是了,太巽的手段向来是叫人捉摸不透。贺凌霄四下环顾一圈,但不论如何,当务之急,还是得赶紧寻个地方溜下去才好。
“诶!你们俩!”广场那头,有个着弟子袍的修士远远冲他们叫了一声,“陈捡生!许少阳!既醒了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快过来!”
贺凌霄循声望过去,果然是个生面孔。他一动不动,还在皱着眉盘算,那头许少阳听了这话立马急急站起,用劲将贺凌霞拉了起来,口中道:“陈二哥,快快快!那位仙长叫我们呐!”
自从心障醒来后,许少阳便对贺凌霄有了敬畏和依赖的心,听着陈捡生这个名也没多生疑,只当“陈二”或许是他的乳名。众目睽睽之下看着,贺凌霄被他这样咋咋唬唬地一扯,也不得不慢吞吞地站起来,不怎么情愿地跟了上去。
那弟子头也不抬,“玉牌拿来。”
许少阳忙掏了玉牌递上去,贺凌霄心下一动,待那弟子询问“你的呢?”,贺凌霄便作出一副为难羞愧的神色,小声道:“丢了。”
“丢了?”
贺凌霄不说话了,期待看他,满眼都是我无能我放肆快快将我逐下山去。那弟子瞧他一眼,从桌下又摸出块一模一样的,啪啪两下刻了印,仍是头也不抬道:“拿好,莫要再丢了。”
“……”贺凌霄:“谢谢啊。”
“取了玉牌速速去东南站好,会有人领你去该去的地方,只管跟着就好,不得乱跑,莫要张望。”
接了玉牌,二人转了身,许少阳满面兴奋,“陈二哥,太巽真不愧是第一仙门!你看这些仙长多好啊,你弄丢了玉牌,他们居然都不责怪你!”
贺凌霄心不在焉地应了声。东南角处,已聚集了十几个弟子,想必拔得头筹的人选也都在这了。贺凌霄无精打采地抬头看了眼,瞥见了队伍首位站着的人,面色刷得一变,转头就走。
“——诶诶诶!陈二哥?你去哪?”许少阳扯住了他的胳膊,“队伍在这头呐!”
我当然知道在这头——何止在这头,我的命也要交代在这头了。贺凌霄不敢回头,低低促道:“撒手,快撒手!别拽着我!”
东南处的那行人自然都听到了这里的动静,循声齐齐侧目看来。贺凌霄透出一身冷汗,只恨不得这里能从天而降一头老虎,把自己吞进肚子里去才好。

第7章 遍地老熟人
有此动静,站在最前面的那人自然也瞧见了。那人微微侧目,面色静默,白衣道袍胜雪,臂弯一柄银柄拂尘,随风轻轻晃了晃。
队伍中有机灵的孩子瞥见了他的神色,好心出声提醒道:“那边两位道友,队伍就是这儿了,备好了就快些站过来吧!”
许少阳这才注意到前面站着的是谁,又呆掉了,讷讷道:“他,他是……”
许少阳激动道:“幻,幻境里的那个!我娘画像里的那个!那个仙尊……真人……他叫白,白……”
——白观玉。
贺凌霄没有接他的话茬,不敢转身,也不敢回头。
竟然是他。
——怎么会是他?
白观玉身为仙门第一人,生性又喜静,从来都是独居在他的九遏峰上。往前莫说得他教诲,山中弟子连得见他一面都是难如登天的新鲜事。这种甄选新入门弟子的小事,何时也值得劳动他亲自过眼了?
贺凌霄冷汗淋漓。
眨眼没了声音,那十几个弟子噤了声,好奇而小心地冲他张望着。贺凌霄一时如芒刺背,慢慢回了身,眼神死死钉在面前地板上,哪里也不敢乱瞟,顶着众人目光,僵硬地在队伍最末尾站好了。
白观玉很高,身形挺拔如松,竖领道袍一丝不苟地扣着,面容俊美如玉,神色冷淡如霜。他看人时总是低垂着眼,漆黑的瞳孔沉如一汪死寂的深潭,是习惯了来者总是跪在他面前的样子。好在那目光也只轻轻在贺凌霄身上停了下便移开了。旁侧有一人对他道:“弟子明白了!多谢师伯教诲!”
此言一出,这才叫人发现白观玉身侧还站了个着弟子服的年轻男子,佩剑悬于腰侧,服饰与其他人略有不同,袖口滚着细细金边,打眼一看便知此人来头不小。
白观玉嗯了一声。
那弟子面色激动,笑道:“是弟子唐突,实在是这一试实有不解才斗胆拦下师伯,如今得您一言豁然开朗。想来师伯出山归来也累了,我师父前些日刚得了些新茶,只待您归山启封。弟子不多叨扰,恭送师伯。”
白观玉淡道:“不妨事。”
——原来只是上山半道给人拦住了。
贺凌霄悬着的心微微放下了些。白观玉已转身走了,那弟子恭恭敬敬地躬身行礼,直至白观玉身影消失方才直起身。众人安静不敢出声,那弟子回身一看,见这些孩子皆是瞪着眼睛怯怯望着自己,高声道:“人齐了没有?我瞧瞧,行,齐了就走吧。你们这些前二十名可都是佼佼者,编在我第一梯队里可不能落后了!行了,快些跟上!”
众弟子听得一知半解,亦步亦趋地抬步跟上他。那弟子领头走了几步远,又忽想起什么。倏然转身,险些与最前头的一个孩子撞上,“忘了说,我名李鱼,乃紫洪真人坐下三弟子。”
紫洪真人乃太巽第五真人,是个古板迂腐的白胡老头,主掌诫罚。当年贺凌霄没少在他身上吃苦头。李鱼这个人贺凌霄没见过也没听过,应当是近百年刚拜入紫洪座下。互相不识,正合了贺凌霄的意。
众人便齐齐叫了声“道长”,李鱼点点头,转身引他们往山上走。贺凌霞将自己缩在人群后,许少阳小声附在他耳边道:“陈二哥,刚才那个白……玄明真人是真的吗?不是幻影?”
贺凌霄说:“不是。”
许少阳“哦”了声,又兴奋起来,满面通红道:“那,那我们这支队伍是不是由真人亲自带的?他会收我们为徒吗?做了他的徒弟,我是不是就能当真的仙人了?”
贺凌霄全然没听到他在说什么。那些弟子随李鱼走了一阵,渐渐放松下来,两三聚在一起交头接耳。贺凌霄听着他们左一个“玄明真人居然会亲自走上山”又一个“玄明真人好似没有他们说得那样可怕”,脑中乱糟糟的,脚下踩着太巽特有的白玉地砖,又觉得相当厌烦。
越往深处走,太巽真正全貌终于展现在众人眼前——太巽确不愧是天下第一神山,浓白山雾缭绕,峰峦青而巍峨连绵,四面层起将众人环绕其中,却不会叫人觉得压抑。队伍里的这些孩子既能抢在大部分人前头破了心障,自然都不会是普通人。大多是自幼年起便拜入道门的修行者,或生在某世家的公子小姐。此刻真正站在了太巽山中,难掩激动,又觉得带队的这位仙长好像颇宽宏大度,叽叽喳喳的声音越来越大,远远看去,似一群因离巢而异常亢奋的幼鸟。
李鱼重重咳了一声。
吵闹声戛然而止。许少阳四面瞧瞧,悄声对贺凌霄说:“陈二哥,这里好气派!”
贺凌霄心不在焉地应了声。队伍前头,李鱼高声道:“各位凝神了!咱们马上要去的地方叫胜竹峰,乃我太巽演武场。你们将在此处习剑术,道法,心经等一些入门修课,此间会有些大小测验,终选前六十名可进我太巽证道。稍后会有人带你们去领弟子服,在山期间,禁饮酒,禁寻衅私斗,不得私自离开胜竹峰,违者即日逐下山去,可听明白了?”
众人点点头,有人瞧李鱼像个好说话的,便问道:“道长,终选是在什么时候?”
李鱼道:“下月初。”
现在已快是月中,满打满算也才不过二十几天。登山求道者上千名,第一试只取三百人,终选也只在这三百人中选六十人出来,实在是有些太严苛了些。
好在这些孩子心下早也有数,听了这话没多少意外,个个低头沉思起来。但许少阳可就没这么沉稳,说实话,他能挤上前二十名也纯是误打误撞,闻言小小地惊呼一声,“六十名!”
他道:“这也太严格了!谁能挤得进去?”
李鱼微微一笑,正要转身,又听人群中有个声音问道:“敢问道长,禁令可是只这三条吗?”
李鱼循声看去,见出声者是个瘦高的少年人,脸长得清俊,神情气质却相当张扬。李鱼回道:“不,当然不止。要我逐一念给你们听吗?”
贺凌霄冲他粲然一笑,“有劳。”
“我可没那个闲工夫。”李鱼说:“随弟子服发下的戒令上都有写,回去自个儿慢慢翻吧。”
真不愧是紫洪真人的徒弟。贺凌霄简直牙酸,不管本性如何,跟那老头呆久了,多少也沾上了那点臭毛病。李鱼高声问道:“还有何异议?”
众人不言,无人再问。到了山门口,两旁早早有两个等候的弟子,李鱼就此停下,朗声道:“没什么异议就进山去吧!都记住了,进了这门就再不能反悔,伤了残了死了都是修行路上的常事!即入此道就当明白这个道理,可听清楚了?!”
众弟子齐声道:“是!”
意思就是现在还能反悔是吗?贺凌霄立刻举起手,“我反悔了!我能不能现在就滚?”
许少阳惊呆了,喃喃道:“陈,陈二哥?你这是干啥……”
又是他。李鱼看着人群里那个伸着手的少年人,又笑了,“不能。”
“即选了这条路,哪还有回头路给你走?”说完这句,李鱼停了停,又意味深长地对他们笑道:“祝你们好运。”
一个名门正派应该这样吗?许少阳道:“我,我有点怕。”
贺凌霄无语道:“我也怕。”
李鱼转身下山,刚扭身却看见了一人,神色微讶,恭敬行礼道:“大师兄。”
贺凌霄一愣。
太巽山上九位真人虽坐下弟子不少,但百年前正式被收作内家弟子的只有贺凌霄一个,按理众弟子不论入道先后都要称他一句师兄——这一声大师兄还能是叫谁?
果不其然,旁侧两步远,有个万分熟悉的声音响起来,“这些就是此次新入山的弟子了?”
贺凌霄猝然转头,见是一个着青白道袍的青年人,漆黑长发以一条青色发带松散束着,斜搭在肩侧,容貌清雅端正,只左眼处被条束带遮着。李鱼道:“是,师兄,这些是第一试的前二十名,我正要带他们去换上弟子服。”
那是他自己。
——不,应当说,是一具披着他皮囊的仿制品。
“有劳你了。”镜棋眼神在这群人中转了圈,瞧见最末尾有个少年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眼神一动,朝他走去,“你叫什么名字?”
贺凌霄便眼睁睁地看着那张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脸寸寸逼近,唇角带笑,右眼温和看着自己,左眼束带下空荡荡的,瞧不清全貌。
但贺凌霄知道那底下什么都没有。
字面上的什么也没有——那是三百年前大战前夕,他的师父白观玉,亲口命掌戒长老挖去的。
贺凌霄盯着他看了会,须臾,唇边慢慢扯出个笑。
“道长好。”贺凌霄一字一顿地说:“我叫,陈捡生。”

第8章 他的半边侧影
贺凌霄此人,生了副极具欺骗性的好相貌。他有双黑亮的笑眼,眼角鼻梁上一颗小痣,专注看人时,就显得分外乖巧内敛,善解人意,好似天底下什么烦心事在他眼里全都不值一提,也都有办法能迎刃而解似的。
可惜他本人与他的长相背道相驰。贺凌霄里里外外上上下下估计没一处是能和“乖巧”“听话”沾得上边。昔日好友顾芳菲曾有言:败絮其中的坏坯,老天怎么就给你生了张这么人模狗样的面皮?
如今这张人模狗样的面皮站在贺凌霄面前,面含笑意,神色温润,低头赞了他一句:“好名字。”
贺凌霄仔细端详他,只瞧样子,是与他从前别无二致,瞧不出半点端倪来。他脚下动了动,突然站不稳似的倒在镜棋怀里,面上慌张无措,口中喊着“对不住对不住”一边胡乱抓住了镜棋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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