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率了点,比自相残杀强,相泽干脆的接受了,让运气决定也比让柳决定好。
“你出什么?”
“石头,你呢?”
“剪刀,你会变卦吗?”
“我这人,说不准。”
“三,二,一,石头剪刀——布!”
柳没变卦,出了石头,相泽出了布。
“确定病灶了,看来我是过敏。”柳输了还特别气。
“三局两胜怎样?”相泽极力争取,“不要轻易放弃,后面两局你会赢。”
“胜负已分,多说无益。”
“……”
相泽越想越不对。
人生大事居然毁在一秒一局定胜负的猜拳。
“你是认真的吗?”相泽郑重的问道。
如果柳要以这种方式拒绝,相泽尊重柳的选择。
“认真的。”
“好,我可以等。”
相泽嘴角抿起,包容的望着柳。
柳心肝一颤,丢盔卸甲俯首投降。
“我变卦了变卦了,能不能反转输赢条件?”
☆、二六章
黎明突破黑暗,天际墨蓝浅金逐次排开,鳞云遍布,雨气未消,太阳升起温度也随之回暖。
“我还想坦诚,你知道我瞒了你不少事。”
“嗯。”他突然的表白,柳困扰之余肯定会怀疑动机,“我对你查的案子略有耳闻。”
“那我接下来坦白为什么一开始拒绝。”
柳选择了明说,让相泽有知情并选择的权利。
“我嫌你麻烦,怕你碍事,案子我一个人就够了,你什么忙都帮不上还容易暴露我。我还怕你改变我,怕你侵入我的生活,让一切失去控制。”
柳说的不留余地,相泽不恼,静静地听着。
“我还怕你因我而死,不是怕你死亡这个事实本身,是你没有为拯救人民,为抢险救灾,为理想为正义,只是被伪装成自杀的谋杀了,死的毫无意义,你死前难道不会怨恨我吗?”
相泽看柳目光出奇复杂。
“别这么看我。”柳感到好笑,“你就没一秒嫌过我什么?”
“没有。”
“你确定?”
“……偶尔。”
没人是完美的,柳和相泽都不例外,人与人相处中难免在某一刻对另一方生出不满乃至杀心。
“你说的对,那为什么变卦?”
被相泽这么一问,柳顿时有了病发趋势,火冒三丈。
“瞎还是傻,我都这么喜欢你了怎么就看不出来?”
但接受了这种不完美,多少能让杀心减几分,让彼此缺憾相补。
此时惹柳生气相泽谜之愉悦,明知故问:“真的?”
柳气炸。
相泽不气柳了,转而提起一件有点在意的事:“那你什么不是第一次?”
他说这个柳更气。
“你就没少过一只白雪清酒的酒瓶?”
柳提醒了相泽,他依稀想起来了。
不堪回首那晚的相泽有点语塞。
“原来不是梦……”
他居然当梦?
柳无奈叹了口气,转向泛起金色波光的河面,将双手悬于眼前。
手腕皮肤下透着淡淡青色的血管,依然暗淡的天光中,柳晦暗的灰眸凝望着这片此时尚且平整的皮肤。
这是断过手,割过腕,曾化为湮粉,却能不留一丝痕迹的不死之身。
如果世界是个游戏,柳就像被死神忽视的一个BUG。
毫不浪漫的说,如果柳能真正死去,相泽是唯一嫌疑人。
……
柳女士本就不支持柳重蹈丈夫覆辙当警察,职业英雄不仅光鲜,连税都比警察少收得多,结果没两年柳竟然要调去外省,更引起了她的强烈不满。
柳未必喜欢这次升职调任,但柳女士的过激反应让柳一口应下。
每次职业重大转折好像惯例似的,必然逢着一场同学会。
热情愈渐淡薄,留在这个城市最后一场同学会柳无所谓去或不去,抱着这种心态柳倒是赶上了后半场。
相泽不在,钱没还成。
跟其他老同学喝了不少酒,出来柳就吐了,吐过之后酒醒,体质决定了他会醉,但醉不久。
走出居酒屋不远的商业街传来一阵恐慌的尖叫,人群向这边涌来,明显出了事,逆人潮而上,看到了发动敌袭的敌人。
像蚯蚓成精的怪兽,分不清头尾,实际个性应该是蜥蜴的敌人正用分叉的长舌破坏建筑。
柳待原地,淡漠的仿佛旁观一场灾难电影,甚至想点根烟。
“你不是英雄吗?为什么不去救人!”
有人认出了隐退没几年的柳。
柳懒散回道:“会有英雄来救,我现在是警察。”
那人愤愤而去。
目前没看到生命有危险的受害者,柳把那失望的眼神看在眼里,依旧无动于衷。
然而下一秒职业英雄赶到了。
是同学会上提前离席的相泽。
柳说曾与相泽共同作战,实际只是于一旁在心里默默给他加油,不是不想上,没力气,没了那种精气神。
柳中途看的无聊去买了瓶水,回来发现结束了,目光去寻战胜的英雄。
相泽在墙根吐。
“……”
柳原想一走了之,担心相泽醉得厉害,好歹同学三年,还欠了饭钱,柳调转方向走过去,把水递给他。
相泽抬头见是柳,伸过手,没拿水,攥住了柳的手。
时隔多年,相泽褪去少年青涩的眉眼疲惫而深邃,比起上次见面,黑发也长了些,望向柳的向来丧气无神的眼眸,似乎倏而亮了起来。
“一起喝一杯?”
声音也沉了,柳不得不注意到他成熟了太多。
“也行,我请。”
柳记得自己要还他饭钱,六七年过去本息加起来一次酒钱也差不多。
光线昏暗的酒吧角落,相泽一杯接一杯的喝,柳默默看着,回忆其实是否欠了他不少钱。
钱是次要,柳不觉得相泽肝和胃那么强健,按住他的酒杯。
“再喝下去你明天早上肯定后悔。”宿醉的滋味柳很清楚。
“你要调走了,去哪?”
相泽问话出乎意料的镇定,不怎么像酒后。
“为什么突然不做英雄了?”
一连串疑问砸过来,柳不知道怎么答,但相泽有种奇怪的让人倾诉的魔力。
柳权当是别人的事叙述:“假如一个人有无限复活的个性,力量有限却不自量力,当了英雄还质疑英雄。”
“那种的就别当英雄了。”相泽客观道,“英雄首先有自保能力,其次才是对敌能力。”
“但他不会死,从主流英雄论讲,不该任劳任怨的坚持用无尽的生命救无数人唯一的性命才正确。”
“多日不见,你怎么加减法做得这么差了。”
同学会上喝的酒劲上来,加上这几杯,相泽松开酒杯,顺柳按杯的手臂搭上他的肩,将他拉近。
“不是这个道理,如果一个人真的那么正确,迟早被这道不平等公式压垮。”
隔着窄窄的酒桌,酒精影响下相泽身体不自觉倾向柳。
“那种世俗公认正确也未必正确了。”
距离愈来愈近。
“英雄的前提是能力,能力的前提是努力,努力的前提是每个人都是普通人,会有拼尽全力做不到的事,不值得沮丧,生活就是如此。”
柳不排斥相泽近在咫尺的面容和言语间清淡的酒气,他的一番话让柳思考良多。
“那你呢?”
“就算挫败,我还会做英雄。”相泽不假思索的回答,“在我力所能及范围内极力试探触碰那之上。”
相泽和柳处境相似,柳的情况要更特殊一点,但相泽碰的壁应该不比柳少,却从没有放弃奋力求索。
无人灰暗的这一隅中,眼前看似颓废的男人有着如此温柔强大的内心。
“可惜我放弃了英雄,去做了警察。”
“不能这么说。”
相泽拍拍柳的头。
“大部分警察相比有呼风唤雨之能的英雄,个性不尽如人意。”
相泽边说,边又用手指悉心给柳梳理自己弄乱的发。
“不过也能用他们不尽如人意的个性,保护同样弱个性无个性的人们,执行属于他们自身的英雄主义,这样岂不是比英雄还伟大么。”
柳呆呆的任他动作,模模糊糊抓到了什么。
“有你任课,真是雄英的荣幸。”柳对相泽说。
相泽失笑,在以前是柳先弄醒的他。
付完酒钱,柳扶暂且分的清南北的相泽回家。
柳把人送回来就想走,转头看到相泽又喝上了,眼见他要和白雪牌清酒瓶子一道滚在地上,柳只能留下。
没一会儿,相泽觉得热,坚持去露台吹风。
不是过分的要求,柳扶可能已经分不清南北的相泽的坐到生长着几株绿萝的露台,月光下绿萝的叶子青翠欲滴。
“植物养的真好。”
柳扭头看到相泽拿着个眼熟的药瓶点开浏览器。
刚刚拉扯中柳随身携带的药瓶掉出来被他捡了。
搜索出氟西汀的疗效,瘫坐在椅子上的相泽霎时酒醒了一半。
摸遍全身终于翻出一块白巧克力,给了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