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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情万岁(饭宝六)


顾琢成反应过来,看着杨嘉树无奈地笑:“你都多大了,怎么还玩这种幼稚的把戏。”
但是下一秒他就打算报复回去,杨嘉树眼睁睁看他挖了一坨更大的奶油,而且是用三根手指,不由得有点害怕,万一弄到衣服上就不好了,于是他站起来,往角落躲:“不要啊,不要这么无聊!”
顾琢成站起来,追着他跑:“谁先开始无聊的。”
客厅一共就这么大点,杨嘉树很快被逼到墙角,紧闭双眼等待顾琢成的报复。旁边就是那扇开了一半的窗户,外面还在下雨,不过从大雨变成了小雨,淅淅沥沥的,杨嘉树等了一会儿,发现脸上还没遭遇“袭击”,心里不由纳闷,干嘛,顾琢成良心发现了不成?
杨嘉树偷偷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儿,发现顾琢成举着那坨巨大的奶油,正一言不发地盯着自己,似乎是在思考往哪里糊比较好。
杨嘉树瞅准时机,打算逃跑,但是被顾琢成一把拽住了手臂,顿时,杨嘉树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对不起,我错了还不行吗?你轻点,别弄到我衣服上了!”
顾琢成看了看杨嘉树的脸,又看了看自己的手,然后用另一只手的食指在奶油上点了点,低下头,蜻蜓点水一样点在杨嘉树的鼻尖上。
“……”杨嘉树愣了愣,脸以星火燎原之势迅速红了起来。怕被发现这样的变化,他推开顾琢成,头也不回地往卫生间跑,“我去洗把脸!”
等杨嘉树回来,顾琢成脸上的奶油也清洗干净了,应该是用的厨房的水龙头。
杨嘉树坐下来,继续吃东西,然后就发现顾琢成的目光频频甩过来,好像他鼻子上的奶油根本就没有洗掉似的。他忍了又忍,终于没忍住,问顾琢成:“你老看我干什么?”
顾琢成犹豫了下,才说:“你鼻子好红,脸也好红,刚刚洗脸的时候太用力了吗?”
霎时间,杨嘉树感觉一股热气从身体里蹿出来,他低下头,假装去夹桌上的羊腿肉,若无其事地说:“没有啊,可能是酒喝多了,有点上脸吧。”
“哦。”顾琢成相信了这个说辞。
这天晚上,他们像回到大学时代一样,聊了很多心事,各自吐槽生活中的不如意,评价彼此社交圈里的“奇葩”……一切好像都没变,好像他和顾琢成还在2608宿舍,明明第二天早八,却还是聊得谁也舍不得去睡觉……杨嘉树喝了很多酒,感性上头,即使心里对顾琢成的爱意满得都快溢出来了,却还是舍不得亲手破坏他们此刻亲如家人的关系。
就这样一辈子……其实也不错。
晚上,顾琢成留宿在杨嘉树家,杨嘉树家里有两个卧室,其中一个本来就是给顾琢成准备的,他会定期让家政去更换里面的床单被罩,即使顾琢成睡在他家的次数屈指可数。
第二天醒来,两人都要去上班,杨嘉树要搭十点的飞机飞宁夏,顾琢成则是九点半的飞机飞曼谷。杨嘉树起得很早,准备了两人份的早餐,打算吃完一起去机场。
早餐端出来,杨嘉树发现顾琢成在阳台,低着头在研究什么。
杨嘉树走过去:“吃饭了。你在看什么?”
顾琢成指着台子上的金钱橘,说:“怎么叶子黄了那么多?是不是该施点肥了。”
杨嘉树凑过去看了看,还真是,从根部开始,好多叶子都卷曲焦黄,甚至落了下来,他看看时间,现在处理来不及了,等出差回来再说吧:“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先去吃饭,我过两天出差回来再给它施肥,顺便松松土。”
这次分别之后,又是长达两个多月没有见面,而杨嘉树对这样的相处模式早已习惯,只是祈祷下一次的见面能早一点——或者晚一点,那样等他想顾琢成想得受不了的时候,就会在见面的一瞬间收获比平时多一百倍的快乐。

这一年发生了许多事情, 新闻频道上层领导权利斗争,导致许多栏目受到波及,面临改版、换班底,甚至停播的风险。杨嘉树所在的晚间社会新闻首当其冲, 第一个宣布改版, 与上一个时段的民生咨询合并, 形成一档全新的、聚焦时事热点、关注民生百态的新闻专题栏目。
节目仍然是日播, 可在播出形式上发生很大的变化, 节目前三分之一是当日民生资讯报道, 中间三分之一是专题报道, 围绕某个主题对民生问题展开深入挖掘, 后三分之一则侧重于时事评论,这样一来, 在选题方面就会对记者有所限制, 而且雪上加霜的是,虽然栏目改版、节目时间延长, 可制作团队人数却没有扩张,导致记者不仅要完成采访任务,还要参与节目选题策划,并且在大多数时候一人完成采访、摄像、写稿、后期……等工作, 大致可以用四个字来形容:苦不堪言。
不巧的是,杨嘉树忙的时候, 顾琢成却闲了下来,他决定辞职创业,目前已经在和鲸奇进行最后的离职交接。
杨嘉树大概是最早知道顾琢成有创业的想法的,他有自己的抱负,有才华, 有技术,不该囿于一个狭小的角落,而应该像雄鹰一样,展开翅膀飞向广阔的天空。
那段时间杨嘉树忙得人仰马翻、脚不沾地,有的时候站在火辣辣的太阳底下,会怀疑自己如此奔波劳累到底是为了什么——他忍不住跟顾琢成吐槽,说当初就不该选记者这条路,钱少,又累,人际关系又复杂,早知道就回去继承家里的玩具厂了……
顾琢成就在电话那头静静地听他抱怨,等他说完,才说:“要不要出来吃饭?”
可是杨嘉树忙得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一连两个月都在外地出差。有一天他趁采访的间隙在咖啡馆写稿子,微信忽然收到顾琢成的弹窗,是一个文件,看上去有点像木马,杨嘉树怀疑顾琢成被盗号,发了个问号过去:“?”
顾琢成说:“干嘛。”
杨嘉树:“是本人吗。”
顾琢成:“如假包换。”
杨嘉树点开文件,然后忽然发现电脑忽然好像中病毒了一样,开始满屏幕冒雪花,那一瞬间杨嘉树真怀疑顾琢成是被盗号了,然后发个木马文件过来——杨嘉树慌得要死,心说在这个节骨眼上可不要出什么幺蛾子,他电脑里一堆重要资料呢……还好是虚惊一场,屏幕上冒完雪花,又开始开花,那种特别土特别俗、中年人才会喜欢的“花开富贵”的风格——
杨嘉树已经猜到是顾琢成的杰作了,但是他没想到顾琢成的审美这么可怕,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更可怕的一幕发生了,那些盛开的花朵中央出现杨嘉树的照片,都是从他过往采访的画面里抠出来的,抠图人技术还挺好的,一点痕迹都没有……
只是这土到极致的特效……杨嘉树眼前一黑,不敢置信地想:顾琢成,你是不是疯了?
然而这只是个开始,开完花,又开始长树,真的是“长树”,一颗种子被人用铁锹埋进地里,然后开始发芽,长苗,越长越大,越长越高,最后长成一颗笔直的树,树的最顶端竟然是——杨嘉树的大头照!
杨嘉树:“……”
他就这样被迫承受了长达三分钟的视觉污染,最后,主题终于出现了,画面也相对正常——
一行淡金色的字缓缓浮现:祝杨嘉树记者节快乐。
杨嘉树的心里五味杂陈,想了半天怎样回复顾琢成,最后是顾琢成等不及了,问他:“怎么样?”
杨嘉树故意说:“什么怎么样?”
顾琢成:“送你的记者节礼物。”
杨嘉树的心里其实非常感动,零点过后就开始陆陆续续收到朋友们的祝福,其实他早就期待顾琢成会不会有所表示——毕竟以往每年都有,有的时候是一束花,送到办公室(不过杨嘉树怀疑这些花都是顾琢成的助理送的,卡片上的祝福语标准得好像是百度搜索的一样);有的时候是一通慰问电话,不过大多数杨嘉树都没接到,事后再给他回过去——
今年这么用心。
也是闲的吧。
杨嘉树慢吞吞地在键盘上敲字:“谢谢。可是你的审美该提高了。”
顾琢成:“不挺好看的么。”
杨嘉树:“我们不会这么快就有代沟了吧。/惊恐。”
顾琢成:“你对自己就这么不自信?捂脸/。”
杨嘉树:“我说的是你老了。”
——而不是我。怎么说我也是记者,紧跟时事走在潮流尖端好不好,心态年轻着呢。
顾琢成:“你在说什么。”
杨嘉树:“?”
顾琢成:“没什么。什么时候回北京?”
杨嘉树点开日历,数了数,“一个星期后吧。”
顾琢成:“等你回来,出去吃饭。”
也是托顾琢成离职创业的福,这段时间他们接触得特别频繁,不过杨嘉树要么在出差,要么在出差的路上,两人只能电话或者微信联系。
顾琢成创业的进度之所以如此缓慢,是因为他的合伙人还在做其他项目,等那边项目一完结就能启动这边的新项目,反正也是无聊,顾琢成每天就各种骚扰杨嘉树。他有时候会做一些无聊的手机小游戏给杨嘉树,让杨嘉树在飞机上或高铁上无聊的时候玩,杨嘉树本来对这种游戏不感兴趣,可是有天他点开玩了玩,发现玩到一半有个人中途加入了,而且这人一看就是顾琢成,因为他顶着“我平A键坏了”的ID,这是杨嘉树跟顾琢成大学时候玩LOL想出来的双排名,顾琢成叫“我平A键坏了”,杨嘉树就叫“我眼石忘买了”,好久没玩LOL,杨嘉树愣了一下,被勾起好多年前的回忆。他把游戏暂停,退回到用户中心,把自己的ID改成“我眼石忘买了”,然后重新进游戏。
屏幕上,一红一蓝两个小人奋力穿过各种障碍,差不多同时抵达终点。
杨嘉树退出游戏,点开微信聊天框,戳了戳顾琢成:“你每天都这么闲吗?”
顾琢成秒回:“还好吧,也有在忙的。”
杨嘉树:“那你去我家帮我给橘子树浇浇水,来打扫的阿姨说它快死了,抢救一下。”
顾琢成:“什么树?”
杨嘉树:“就大学时你送我的那棵啊。”
顾琢成:“能养这么多年也是个奇迹。”
杨嘉树:“谁说不是。”换了两次盆,虽然总是病恹恹的,可出乎意料的顽强。
顾琢成:“我晚上去。”
晚上,顾琢成发来橘子树的照片,它看起来很不好,叶子掉了大半,树根上有一些黑斑,呈现出一种不可挽回的颓势。
杨嘉树放大照片,看了又看,说:“它是不是要死了?”
顾琢成说:“好像是。命不久矣。”
杨嘉树:“不能再抢救一下?”
顾琢成:“我看救不活,给你换盆新的吧。”
杨嘉树很执着:“还是再抢救一下吧,你百度看看是什么原因?”
到最后也没搞明白是什么原因,毕竟他俩都不是植物专家。
顾琢成大概闲了有两个多月,在这期间经常跑去杨嘉树家,杨嘉树不在北京,想着正好有人帮他看家,就随他去了,只是严令禁止顾琢成不要去他卧室,“我客厅有装监控的,你要偷偷去我卧室被监控发现你就死定了。”杨嘉树如是说。
顾琢成固然好奇,可在尊重他人隐私方面还是非常有分寸的。
12月份,发生了一件大事。杨嘉树去G市出差的时候遭遇了一场暴风雪,百年难得一遇的超级暴风雪,当时他跟同事在高速上,被突如其来的风卷雪异象给吓懵了,同事哆哆嗦嗦地说:“要、要不下一个出口,咱下去吧,走国道,这太吓人了……”
话音刚落,“砰”地一声,前车紧急刹车,司机来不及反应,就这么撞了上去。
是连环车祸,杨嘉树他们撞了前车,同时也被追尾了,车里的人没什么大碍,出于记者的本能,杨嘉树扛起设备就下车去查看情况——
挺严重的,最前面两辆大货车相撞,一辆轿车被夹在中间,成了肉饼,里面的人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大货车后面还跟了一连串小车,最前面几辆变形严重,不清楚人员伤亡情况……
这不是杨嘉树第一次直面车祸现场,但却是这么冷、雪这么大的车祸现场,狂风卷起沙子一样粗硬的雪,打在脸上生疼生疼……警车、救护车尖锐的鸣笛声响彻夜空,杨嘉树强忍着内心的悲痛跟同事们完成了事故现场报道,然后又跟着救护车前往最近的医院……一直忙到凌晨五点,杨嘉树感觉腿有点疼,掀开裤子一看,才知道小腿不知道什么时候刮伤了,特别深的一条口子,血把保暖裤、袜子都染红了,挺触目惊心的,同事让他赶紧去处理,杨嘉树就一个人去了护士站。
伤口处理到一半,手机响了。
是顾琢成,杨嘉树接起来:“喂?”
顾琢成一反平时的稳重自持,特别大声、也特别激动地道:“你怎么现在才接电话?”
杨嘉树让他吼得有点懵:“我刚在忙,有事吗?”
“你没事吗?你在哪里?”顾琢成的语速很快,呼吸急促。
“我在医院。”话一出口,杨嘉树感觉顾琢成瞬间安静了下来,连呼吸声都听不见了,他这才迟钝地反应过来,这个时间——凌晨五点,普通人正在睡觉的时间,顾琢成却这个时候给他打电话,还这么着急,应该是看到G市的新闻了吧?杨嘉树上高速前还跟顾琢成发了信息,说天气有点不好,担心出什么事故——谁知道真让他乌鸦嘴给说中了。
护士冲他比划了下,意思是处理完了,杨嘉树对她笑一笑,用口型说,“谢谢,辛苦了。”然后站起来,走到角落,低声对顾琢成说,“我没事,你看新闻了?”
顾琢成无视了他的问题,自顾自地说:“你受伤了?能打视频吗。”
“小伤,擦点碘酒就行了。”不远处又起了一阵喧哗,杨嘉树瘸着腿往外走了两步,想看看是什么情况——
“嘉树!”同事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大老远冲杨嘉树挥手,“赶紧跟我走!快点!”
杨嘉树心里咯噔一声,出什么事了么?从同事脸上焦急的表情来看,应该十分棘手。顾不上别的了,杨嘉树匆匆对顾琢成说:“我这儿有个急事,先挂了!”
“等等!”顾琢成扬声说,“你住哪里?哪个酒店?把名字告诉我!”
杨嘉树说了来之前预定的酒店的名字,就先挂了。

G市因为这场暴风雪遭受了前所未有的重创, 城区大面积断电、交通全线瘫痪、群众频频受困,甚至出现伤亡的案例。杨嘉树跟同事们作为最先深入灾情一线的采访团队,担当起了实时直播受灾一线的重任,哪里有灾情, 他们就去哪里, 路被冻住, 车开不了, 他们就步行, 最后被市政的清雪车发现带走……杨嘉树又趁机采访起一线的救灾人员。此时雪还在下, 丝毫没有减小的趋势, 杨嘉树身上的白色羽绒服在奔走中变得脏污不堪, 上面甚至有不知道什么时候蹭到的血迹,一个小领导见状, 给他拿了件军大衣过来, 让他套在身上,既保暖, 还抗造。紧要关头,杨嘉树也顾不上什么美观不美观了,套上外套继续忙碌。
一直到晚上十点,杨嘉树整整48个小时没有合眼, 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酒店。现在还不是睡觉的时候,杨嘉树看到酒店旁边有个小超市还开着, 就拐进去买了瓶罐装咖啡,打算回房间整理白天的素材,写新闻稿。
刚进大堂,一个熟悉的人影就冲了过来:“杨嘉树!”
杨嘉树定睛一看,整个人都愣住了:“顾琢成?!”
“你怎么现在才回来?”顾琢成的眉头皱了起来, 上下打量杨嘉树,一段时间没见,杨嘉树瘦了很多,脸颊都凹陷了,头发也失去以往的油亮顺滑,干枯有如稻草。
“你怎么过来的?!”杨嘉树还是震惊,“到G市的航班不是都取消了吗?”
“我飞到D市,然后搭顺风车过来的。”
——赶在道路封闭的最后一刻开进来,着实是有点侥幸。亲眼见到杨嘉树,顾琢成那一直悬在心上的担忧才总算是放了下来,虽然看上去憔悴了些,可——没受伤,真是万幸。
“你疯了啊?”杨嘉树目瞪口呆,“在这种关头来这里,别人想走都来不及……”
“我担心你啊!”顾琢成脱口而出,没有犹豫。
“……”杨嘉树无话可说了。他攥紧手里的咖啡,不知道该说什么,就把咖啡递给顾琢成,“你喝咖啡吗?”
顾琢成没接,只是盯着他的手:“大晚上喝咖啡?会失眠。”
“那我喝。”杨嘉树收回手,左右看了看,同事见他有事,很贴心地自己走了。那现在有个问题,顾琢成住哪里?来得这么匆忙,有订酒店吗,酒店还有空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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