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阙:“……”
章阙和他们拼了的心都有了,话音从牙缝里飘出来:“这是我们同僚之间的玩笑话,城主莫要当真。”
澹台淙正慌慌张张要去四处筹钱贿赂章掌司,闻言吃了一惊,深受震撼。
幽都的风土人情竟然如此彪悍吗。
是他没见识了。
澹台淙见四人氛围似乎有些剑拔弩张,提议道:“既是都是刑惩司的大人,那便一起去瞧瞧停在后院的尸身吧。”
章阙冷笑:“这就不……”
离长生往前几步,笑眯眯地接受邀请:“好啊好啊。”
章阙从没见过这般厚脸皮的,正要讥讽一顿,视线在离长生身上的衣袍上碰了一下,像是被烫到似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好一会,章阙才勉为其难地道:“如此甚好。”
勉强达成一致,众人一齐往后院走。
章阙和离长生并肩而行,视线一直控制不住往他身上瞥。
忍了又忍,章大人没憋住,在澹台城主面前保持着平和的微笑,低声问:“你当真同和我们殿主有旧情?”
离长生微笑:“这话章掌司应该去问你家殿主才对吧。”
章阙哪敢跳到封讳跟前提这个,但他好奇死了:“你若将答案告知我,中元节本掌司或许能请愿不将渡厄司裁撤。”
离长生:“…………”
离长生瞥他一眼:“听说章大人在刑惩司几百年颇受封殿主重用,怎么没听过他提过半句吗?”
“三界无人知道封殿主有旧情啊。”章阙见离长生似乎松动了,能屈能伸地挨上来和离长生勾肩搭背,“此番邪祟若真是大厄,本掌司就拱手……嘶——!”
话音未落,章阙搭在离长生肩上的手忽然像是被阴冷的蛇狠狠咬了一口,猛地弹开后隐约可见手腕上一个泛着黑色煞气的咬痕。
离长生肩上的玄衣暗纹似乎扭曲成一条诡异的蛇,正竖着瞳阴森地冲他吐信子。
章阙:“……”
离长生疑惑回头看他:“拱什么?”
章阙安安分分将爪子缩回来,不敢再动手动脚了:“……拱手相让,如何?”
离长生似笑非笑:“章大人还是莫要这么早下定论,三百年前度崇君以身封印大厄,自此后便从未在三界出现过,怎么可能这次就遇着了?”
他还指望着渡厄司被裁撤呢,绝不会如此倒霉。
片刻后,四人在城主府后院的柴房中观察最近几具惨死的尸身。
澹台府还有不少贵客没招待,澹台淙一路上道歉了七八回,终于满脸愧疚地离开,将后院交给四人。
在幽都的人都见惯了各式各样惨死的尸身,鱼青简没什么神情,蹲在那观察那几具死相可怕的尸体。
“唔,每个皆是因气运不佳而磕碰的外伤所致,按理来说不该致命才对。”
走吉蹲在那看,问:“他们身上的东西能吃吗?”
鱼青简道:“不能吃!”
“哦。”
章阙拿着长锏挑开一具尸身的白布,一道漆黑煞气倏地窜来,他伸手捏住,指腹微微一捻,黑气似乎惨叫了声,化为一滴水。
章大人眉梢一挑:“哦哟,煞气。”
离长生不太懂,拎着灯走了几圈,见这三人各说各的,疑惑道:“所以这邪祟是?”
章阙皮笑肉不笑:“恭喜。”
离长生期盼:“是寻常厉鬼?”
鱼青简腾地站起身,看谁都想啧的脸上难得露出个兴奋的神情:“这只十有八九是修为颇高的厄灵!天佑我渡厄司……不对!定是崇君在天之灵庇护!”
离长生:“?”
离长生怀抱着期望:“和龙神庙那只厄灵差不多?”
“呵。”鱼青简冷笑,又开始装,“龙神庙那只还能叫厄灵吗,一击就死,小鬼都算不上,毫无功德,浪费时间。”
离长生:“……”
你被“小鬼”按着揍的时候可不是这副高贵的嘴脸。
离长生头疼,觉得简直离谱。
几百年没出现大厄,怎么他一来就正好碰上了?
离长生还在崩溃,在旁边一直撇嘴的章阙率先发出邀请:“鱼大人,若是大厄作祟走吉一人恐怕招架不住,不如同我合作?”
鱼青简似笑非笑:“我看章掌司是怕超度大厄时损了功德,打算利用我们崇君的附灵吧。”
“实话说出来就没意思了。”章阙笑眯眯道,“厄灵最爱吃功德,咱们离掌司这明晃晃的金色功德往外一杵,管它是厉鬼和大厄都会主动送上门来。走吉虽然修为高,可又要保护你们俩废物又要去打大厄,恐怕力不从心。”
离鱼俩废物:“……”
鱼青简倒是没否认“废物”的称谓,冷笑道:“你是既想利用走吉的附灵渡厄,又想用我们掌司当饵,楼金玉都没你会打算盘。”
章阙只是笑。
鱼青简转念一想,察觉到不对:“刑惩司一向只超度厉鬼怨魂,但凡见到厄灵相关早就跑得没影了,你怎么还想掺和进来?”
章阙叹了口气:“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我一起听听?”
“好吧,假话是本掌司心系三界安危,奉公无私。”章阙和他们同僚多年,早知晓彼此是什么德行,也很实诚,“真话是封殿主下了死命令,要我务必超度厉鬼获得功德,令渡厄司中元节成功裁撤。”
鱼青简:“……”
离长生:“?”
离长生眉梢都要扬起来了。
封讳会这么好心?
走吉不高兴看着幸灾乐祸的章阙:“渡厄司被裁撤,对你们到底有什么好处?”
“那可多了。”章阙笑眯眯地拿着长锏朝走吉一指,走吉可不惯着他,立刻就要抄起长刀揍他,“渡厄司被裁撤,你们这群有罪之人按照规矩应该会被投入黄泉魂飞魄散,再不入轮回。”
走吉动作一顿。
离长生也愣了。
这算哪门子裁撤,这不是赶尽杀绝吗?
章阙眼眸一眯,露出个坏笑:“但谁让我们封殿主乐善好施,菩萨心肠呢,根本不忍心渡厄司众同僚下场凄惨,所以想在重泉殿大会上提议……”
离长生眼皮重重一跳,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章阙笑容越来越大,几乎带着笑音说道:“……让渡厄司并入刑惩司,归为幽冥殿麾下。”
离长生:“…………”
鱼青简、走吉:“?”
走吉大刀差点掉了。
章阙眉飞色舞,长锏几乎挥到鱼青简脸上:“往后你们就是本掌司的属下了,一同为封殿主效力,必定吃香的香火、喝辣的符纸,前途无量。”
鱼青简:“……”
离长生:“……”
那他这个掌司,不就会降职为寻常执吏,还要受封讳统领?
这还有活路?!
离长生一改之前百无聊赖坐等看戏的死样子,肃然地对鱼青简道:“还等什么啊鱼大人,事不宜迟,赶紧把本掌司吊起来用金色功德引大厄吧。”
鱼青简:“…………”
作者有话说:
章阙:一想到要收购渡厄司我就喜不自胜。
长生:一想到要成为旧情人下属我就想先死一步。
四人一拍即合。
主要是离长生他们拍,鱼青简甚至和走吉传了个音,达成了“先渡厄,后踹章阙”的意见统一。
离长生说做就做,将山鬼从发髻间拔出,乌发半披散下来衬得眉眼沉静,他在还未好全的右手腕间比划了下,随意道:“现在就放血引厄?”
鱼青简:“?”
鱼青简沉默了。
并非是放血之事,而是离长生的态度太过从容,就好像这具躯体的疼痛、生死根本无关紧要。
离长生上次受伤失血整整昏迷三日,鱼青简怕他又伤了自己,赶紧上手去阻拦:“不必……嘶。”
“啪”地一声脆响,山鬼化为玉尺狠狠抽了他一下。
鱼青简:“……”
山鬼山鬼,它是崇君的山鬼。
鱼青简默念了几遍,收回被抽得生疼的手,解释道:“临近中元节,三界阴气煞气汇集,你不放血也会像是盏闪瞎鬼眼的明灯,吸引无数阴煞来吃你。”
离长生沉默了一会,终于发自内心地问出一句:“让凡人入幽都渡厄司,还亲赐金色功德……莫非是我作恶多端,天道是恨不得我死?”
轰隆隆——!
天幕一阵雷鸣,震耳欲聋。
离长生说:“天道视我如亲子,这样安排必定有祂的深意!”
雷声这才渐渐消停。
众人:“…………”
章阙唇角抽动:“你们掌司到底是什么人?那玉尺又是……”
“章掌司!”鱼青简人高马大挡住章阙看离长生的视线,似笑非笑道,“既然刑惩司在祠堂布置了阵法,你定然潜进探查过吧。如今我们已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说说看,祠堂里到底有什么?”
章阙瞥他,倒也没隐瞒:“一汪清水,最当中却有灵力。”
“厄?”
“不像,也并非煞或鬼,反而有些像……”
章阙犹豫半晌,才斟酌出一个词:“仙人之灵?”
离长生单手握着山鬼将散落的乌发挽起,闻言挑眉:“仙人?”
三界能被称为仙人的并不多,除了陶州两位只差半步飞升的仙君,再有便是三百年前雪玉京的景河君和度上衡。
可这两人早已相继陨落。
鱼青简蹙眉,神使鬼差想起南沅城相传的“崇君转世”,他沉思半晌,道:“入夜后我们再去祠堂探查。”
试试看附灵会不会对“仙人之灵”有反应。
章阙正要点头,余光一扫猛地回头看去,微微愣住了。
停尸的柴房门口,有个半大孩子扒着门框眼巴巴往里瞧,也不知看了多久。
——最诡异的是,在场修为最高的走吉和章阙竟然没察觉到有人偷看。
孩子身上衣袍绣着流水云纹,是南沅城的标志。
章阙和鱼青简面面相觑。
坏了,刚才还在这儿商谈要偷偷探人家祠堂。
章掌司心狠手辣,眼眸闪现一抹凶光,沉着脸走到门口,伸手一指,一道流光猛地窜向孩子的面门。
孩子眨了眨眼。
那道流光准确无误停在孩子面前,香甜的糖味儿缓缓散开。
——是一颗糖。
章阙眯着眼睛走上前,弯下腰像是要哄孩子的人贩子:“吃糖吗?”
孩子半个身子躲在门框后,只露出一只右眼怯怯望着。
他鼻子轻轻动了动,似乎对糖很好奇,好一会终于没忍住缓缓点头。
章阙笑起来,将糖递给他:“告诉哥哥,你在这里干什么呀?”
孩子含着糖,小声说:“我我在玩呢。”
章阙总觉得这孩子面容有些熟悉,正要细问,门口长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澹台淙的身影着急忙慌地出现。
瞧见那孩子完好无损站在那,澹台淙悄无声息松了口气。
他赶紧扬起笑快步走过来,一把将那孩子拉到身前,歉意地道:“对不住,下人没看住他,没给几位大人添麻烦吧。”
孩子被他拉得一个趔趄,终于露出另一只眼睛。
鱼青简眉头狠狠皱了起来。
他就是“崇君转世”?
三百年来陆陆续续冒出无数冒充“崇君转世”之人,被骗得次数多了,渡厄司早已习惯不抱丝毫希望。
可这个孩子的眼睛……
的确是天生的金纹,而不是像一百年前抠了自己眼珠换了义眼的赝品。
见澹台淙如此重视这孩子,鱼青简试探着道:“澹台城主,听闻南沅寻到了崇君转世之人,莫非就是这孩子?”
澹台淙勉强笑了下:“是他——几位大人可探查出什么了?”
“还没什么眉目。”鱼青简看出澹台淙似乎不想多谈这孩子的事,笑着道,“得花费些时间。”
澹台淙惯会察言观色,听出话外之意,温和笑着提议:“时辰也不早了,章大人若不介意可以在寒舍住下。”
“那就叨扰城主了。”
澹台淙牵着那孩子的手,彬彬有礼地颔首:“徐掌教还在前厅等候,我就先带这孩子过去了。”
鱼青简不着痕迹和章阙使了个眼神。
章阙笑嘻嘻地上前,重重拍了拍澹台淙的肩膀:“徐掌教多尊贵的人物啊,哪能久等呢,还请澹台城主替我家殿主向徐掌教问好啊。”
徐观笙和封讳一向不和,澹台淙不知该不该答应,只能干笑。
他并未注意章阙拍在他肩上的位置有片符纸倏地没入他的身体。
左眼金纹的孩子牵着澹台淙的手,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不远处一直没做声的离长生。
在转身的刹那他不着痕迹舔了下唇,右眼悄无声息化为猩红的鬼瞳,一闪而逝。
离长生眉头一皱,正待细看那孩子已拐了弯离开。
没一会,城主府的管事将他们迎去客房。
等人一走,章阙拿出个匣子放在桌案上。
管事依照城主吩咐送来不少鬼吃的香火和符纸,愣是一口水都没上,好在离长生在封讳那蹭了一顿,否则迟早饿出毛病。
离长生病歪歪地靠在窗边的软榻上连榻做诱饵,见章阙在那摆弄符纸,疑惑地问:“这是什么?”
“傀儡戏,刑惩司探案用的——方才我在澹台淙后背贴了张符,能借那张符看到前厅之事。”
章阙很想知晓那孩子到底是不是崇君转世,兴致大发,将一把没有面容的纸人胡乱在桌案上一扔,指尖钻出无数细细密密的鬼气。
其中一大一小的纸人“嘿咻”一声蹦起来,雪白的纸人也随之变换颜色。
大纸人温温柔柔一袭白衣,两个墨点点出来的眼眸微微弯着,看起来在笑——分明就是澹台淙的模样;
小纸人蹦蹦跶跶,左眼是金笔点出的点,是那个“崇君转世”。
两片纸人蹦蹦跳跳地往前走,东拐西拐似乎在走连廊。
离长生惊奇瞧着,连半歪着的身子都微微直了起来。
有点意思。
很快,澹台淙牵着那孩子到了前厅招待宾客之地,随后又是几片纸人感知周边人的气息,缓缓化为对方的模样。
一袭墨绿道袍,眉眼漠然,墨点像是蛛网交缠一圈圈涂黑,一看就是阴郁压抑之人。
另一人却是眉峰竖起,一副随时要去干架的气势。
离长生歪着头,指着那只墨绿袍纸人:“徐观笙?”
章阙挑眉:“这你都认得出?”
离长生正想说“传闻徐掌教常年墨绿道袍,这么明显我自然认得出”,忽然忍不住“唔”了声,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好在众人视线都在观察桌案上一本正经坐下的纸人,并未听到这声轻哼。
离长生伸手咬住曲起的指节,浑身上下似乎有一道奇怪的东西缓缓爬过去,留下酥麻的痒意。
什、什么东西?
离长生指尖发着抖猛地按在胸口,那东西却贴着他苍白的皮肤一路向上,直到脖颈处。
……随后脖子传来一阵轻微的疼。
离长生微不可查“嘶”了声,伸手一捂。
两个血点,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
因他捂上去的动作,那条刺青似的黑蛇恰好缠在他手指上,盘在指尖冲着他狠狠一龇牙,大发神威后,好似眼眸泛着水光,闷头爬到他衣服里。
再次没了动静。
离长生:“……”
什么毛病?!
离长生不懂这封殿主留下的蛇又发什么疯。
上次打他的乌鹊,现在又开始咬他。
离长生被无缘无故咬了一口,罕见有了点怒气,正想着,忽然听到桌案上传来一道冷冷的声音。
“……他不是崇君转世。”
离长生被说得回了神,擦去脖子上的两点血,偏头看去。
说话的是徐观笙。
徐观笙一身云雷纹掌教道袍,发冠高束,浑身上下一丝不苟,注视着那孩子的眼神全是厌恶,毫不留情道:“左眼金纹又如何,赝品就是赝品。”
那孩子被他满是杀气的眼神看得浑身一抖,怯怯地躲在澹台淙身后。
澹台淙讷讷道:“徐掌教,这孩子的天赋、命格皆是最佳,生来身负功德……咳,我也知晓近些年有不少人冒充崇君转世,等明日子时大祭,徐掌教祭台之上问道如何?”
“问道”是通天阁的阵法,可窥前世今生。
封殿主的“杀身仇人”,便是通天阁问道而来。
徐观笙漠然:“不必问道,他定不是我师兄。”
澹台淙和厅中其他人面面相觑:“徐掌教是瞧出这孩子有哪里不对吗?”
众人全都期盼地望着他,想听听这位得道大能、尊贵的雪玉京掌教是如何火眼金睛看破这个“赝品”。
徐观笙直勾勾盯着那孩子的脸,像是被伤到似的撇开脸,冷冰冰吐出一个字。
“丑。”
众人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什么?”
“我亲手将我师兄抚养长大,不必问道也能知晓答案。”徐观笙冷冷道,“我师兄就算转世无数次,也不可能这般丑陋伤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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