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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迫和宿敌灵修后(霁青)


二人将火把插在壁缝间,持剑而立,站得离巨石远了些,以免等会儿受到剑气波及。
虽说他们修为受限,无法聚起灵力,可手中的佩剑毕竟都是仙宝灵器,双剑齐齐劈下去,巨石果然裂开了几道细缝,碎块落入暗河水中,溅起阵阵水花。
见此招可行,两人对视了一眼,心中喜悦不自觉染上眉梢。
宁霜尘道:“再来。”
半炷香后,巨石终于全部碎在了他们的剑下,随着最后一块碎石扑通一声落水,暗河水面激起一道巨大水花。
叶云溪隐约听见耳边传来一句小心,火把被水花浇灭的刹那,宁霜尘的身影挡在了他的前面,随后四周漆黑一片。
眼前猛地陷入黑暗,叶云溪一时还没缓过神来,他依然睁着眼,听着心脏在胸腔里发出咚咚的跳动声。
预料中的冰冷河水没有落下来,眼前只有宁霜尘宽阔的后背。
叶云溪眨了眨眼。
好像……也没那么可怕?
不过……宁霜尘为什么要挡在他前面?
待到水面平静之后,宁霜尘才重新点上火把,顺着藤蔓将木筏拉到他们面前。
他拾起木筏上的竹篙,回头见叶云溪站着没动,问了句:“没事吧?”
叶云溪被他的声音拉回现实,连忙收剑入鞘,“没事。”
后面的路果然和宁霜尘说的一样,仍是一条暗河,这次他们没再遇上什么巨石,除了偶有蝙蝠飞出、风声呜呜,倒也没什么吓人的地方。
木筏在暗河中行进了将近半个时辰,头顶上的崖缝终于再次漏下了天光。
叶云溪正耷着眼皮昏昏欲睡,被一缕斜光刺得眯了眯眼,睁眼看到前方微微发亮的洞口,整个人瞬间精神起来。
出来了!
他们出来了!
他拄着拐杖慢慢站起身,满脸都是抑制不住的欣喜和激动。
只是在崖底待了短短三天,却仿佛待了整整三年。
木筏停在洞口,两人搀扶着下了木筏。
许是因为终于可以离开崖底,叶云溪头一次没有反感和宁霜尘的接触。
进入暗河时还是正午,出来时日头已经隐入了对面的山峰。
洞口外是一片嫩绿的草地,右边有个比崖底山洞还要窄小的洞穴,左边是一块雪练似的飞瀑,如从天而降一般,飞流千尺,水声如雷。
暗河的河水便是从飞瀑而来,飞瀑旁还有一个水雾氤氲的小石潭,潭水清澈见底,往下是一条蜿蜒曲折的溪流,溪水淙淙,弯曲绵延至不远处广袤无垠的密林中。
看这天色他们今天是走不了了,两人于是在右边的小山洞里暂作休整。
连续赶了这么久的路,途中又在暗河里剑劈巨石,叶云溪这会儿早已筋疲力尽,随便在山洞寻了个位置,便靠着洞壁坐了下来。
宁霜尘则去附近找了一些干枯的树枝,顺道捉了几条银梭鱼,回到山洞生起了火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叶云溪感觉此处要冷上许多,或是天色将歇,他为此没放在心上,只往火堆的方向靠近了一点。
一抬眼,却见宁霜尘正面朝他脱着身上的衣袍,白色的里衣刚好褪到一半,露出来的胸腹坚实又紧致。
叶云溪连忙扭过头:“你干什么?”
怎么突然就脱上衣服了?
就算都是男人,也太不见外了吧?
宁霜尘拣了两根树枝,把脱下来的衣袍搭在上面,“衣服湿了,烤烤火。”
叶云溪听到这话才想起,方才巨石落水的时候,宁霜尘在他前面挡下了所有水花。
可这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又不是他让宁霜尘这么做的。
想虽这么想,叶云溪仍是主动拿起了串鱼的树枝,语气带着嫌弃道:“等你忙完人都要饿死了,还不如我自己来烤,你还是先烤你的衣服去吧。”
一边说着,一边刻意避着视线,生怕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一样。
听出他话外的意思,宁霜尘不自觉唇角微抿。
枯枝在火堆里发出噼里啪啦的细响,叶云溪翻烤着树枝上的鱼,脑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起刚才的画面来。
等等……为什么感觉宁霜尘的身材好像比他更好?
不对,一定是他看错了。
似是为了证实自己的想法,叶云溪犹豫了片刻,垂下眸子用余光偷偷瞄了一眼。
天已黑尽,山崖森林浸在无边无际的夜色中,唯有这处低矮的山洞亮着微光。
宁霜尘坐在火堆前,明亮温暖的火光映着他疏朗清隽的侧脸,他似在想着什么出神,眼睛紧盯着燃烧的火苗。
叶云溪正偷瞄着,第一眼没看清楚,于是又瞄了两眼,却不想宁霜尘刚好抬起眼来,和他撞了个正着。
四目相对,他迅速转过头去,装作若无其事般,嘴里哼着小调,眼神四处游移。
宁霜尘微眯了下眼,拨着火堆,不急不慢道:“都是男人,想看就看,怕什么?”
叶云溪听了立马反驳道:“谁怕了?”
话出口后,才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快了。
他这么一说无异于直接承认了自己在偷看他。
反正话都说出口了,叶云溪索性大大方方回看过去。
他的目光先是落在宁霜尘厚实的臂膀上,然后缓缓往下滑落,从宽阔的胸膛滑至紧实的腹部。
可恶,真的比他好!
叶云溪气得掰断了手里的树枝。
宁霜尘出声提醒道:“鱼,要糊了。”
叶云溪咬了咬牙:“我知道,不用你说!”
叶云溪翻了个面继续烤,定睛一看,鱼果然被他烤糊了,他假装没看到,面无表情地将糊了一半的烤鱼直接递过去。
“给,你的。”

许是昨日太过劳累,等到醒转时,山洞外已是天色大亮。
叶云溪长睫轻轻颤了颤,好不容易才将眼睛睁开一条细缝,眼前仍是惺忪一片。
昨晚他做了个梦,梦到他和宁霜尘一起离开了崖底,他的爹娘和他的师兄师姐们都来接他,握着他的手对他嘘寒问暖,他在大家的簇拥中回到了云岚宗。
竟然还梦到了宁霜尘……
一定是这几天和他待的太久了。
叶云溪揉了揉眼,眼前逐渐清明,伴随着从洞外涌入的天光,一张深邃俊朗的脸庞映入眼来,薄唇微微抿着,鼻梁高挺,眉峰入鬓。
他的第一反应是,宁霜尘居然还没醒?
然后才意识到他们好像离得太近了,他的头搭在宁霜尘的肩上,乍一看好似搂在一起一样。
叶云溪被吓了一跳,连忙往后一退,抬头时宁霜尘刚巧醒了过来,两人的下巴和额头正好撞在一处。
叶云溪不由抽了口凉气,双腿因为屈得太久有些发麻,他无法直接站起来,只得坐的离宁霜尘远了些,皱着眉道:“谁让你靠我这么近的?”
开口便是先发制人的语气。
宁霜尘捡起从身上滑下去的外袍,听着他这话不免有些想笑。
昨天晚上也不知道是谁,自己怕冷便朝他靠过来,怎么推也推不开。
这会儿却来倒打一耙。
与此同时,叶云溪也想不明白,明明昨晚他离宁霜尘那么远,怎么一觉醒来就睡到一块儿去了。
都怪这个山洞太小了。
叶云溪正准备起身舒展一下,就在这时,宁霜尘穿上外袍后突然朝他弯下腰来。
距离越来越近,叶云溪不自觉身体朝后仰去,一脸警惕而茫然地看着他。
只见宁霜尘的薄唇半张半合,在快要贴近他的耳畔时,轻声说了一句,“昨晚某人睡得太香,口水都快流到我衣服上了。”
说完,伸手抽走被他压在手肘处的发带,直起身来。
叶云溪失神了片刻,听他这么说下意识抬手擦了下嘴角,忽然反应过来自己被宁霜尘戏弄,立时恼羞成怒,拔剑便朝他的方向刺去。
“宁、霜、尘!”
一个个字裹挟着怒意,从齿间蹦出。
宁霜尘侧身避开刺来的长剑,两指夹住剑刃,一刺一躲,两人在这狭小的山洞中缠斗起来。
叶云溪紧咬着牙:“找死!”
宁霜尘微微勾唇:“你不信我也没办法。”
直至密林上空忽地一群鸟雀惊起,交手的二人才不约而同停下动作,隐约之中,似从密林深处传来了一道猛兽的吼声,只是隔得太远,听不真切。
两人同时看向溪流对岸的密林。
便在宁霜尘走神的刹那,叶云溪趁机从侧边一剑刺去,宁霜尘闪躲不及,扭身一避,被锋利的剑刃削去了一缕长发。
叶云溪哼了一声,见宁霜尘落了下风,适才收剑就此罢休。
不过片刻,四周便又恢复到了先前的宁静,不远处仍是密林丛丛,树木草地郁郁葱葱。
两人重新回到同一阵营。
宁霜尘随手绑上发带,提起剑说道:“我们走吧。”
叶云溪闻言一顿:“现在?”
宁霜尘点头嗯了声,走出山洞:“我去搬木筏,一会儿走水路。”
叶云溪连忙拄着拐杖在后面跟上他:“我也去。”
溪水比之暗河湍急许多,瀑布飞流奔腾而下,水声潺潺,曲折迂回的溪流一路蜿蜒没入未知的密林之中。
他们将木筏放在水势较缓的地方,准备沿着小溪顺流而下,既有瀑布溪流,他们便一定能寻到深崖的出口,到时便可离开此处。
这次轮到宁霜尘在前头撑起竹篙,叶云溪则站在木筏后端。
上了木筏后,叶云溪便一直说个不停:“看在你带我离开的份上,我便大人不记小人过,等回了云岚宗就告诉我爹和我娘,让他们派人给你们霜华宗送一份谢礼。”
似是因为即将离开这里,他暂时将先前宁霜尘的戏弄,以及他和宁霜尘是宿敌这件事忘在了脑后。
宁霜尘划着竹篙道:“那真是谢谢你了。”
“不用谢。”叶云溪毫不客气道,随即又挑了挑眉:“你就不好奇我会送你什么?”
宁霜尘道:“什么?”
叶云溪却故意卖起了关子:“当然不能说,说了就没惊喜了。”
等回去后,他一定会为宁霜尘准备一份超大的“惊喜”,以感谢宁霜尘对他的“搭救之恩”。
如果不是宁霜尘同他抢灵兽,他又怎么会掉到这种鸟不拉屎的破地方。
可不得好好感谢他才行。
两岸密林随着漂流的木筏缓缓倒退,叶云溪索性背对着宁霜尘坐下来,欣赏着四周清新秀丽的美景。
若不是被困住,此处倒不失为一个闭关修炼的好地方。
只可惜他现在一心想着离开,连尚未恢复的修为也没那么放在心上。
反正他们云岚宗有的是灵丹圣药,他的师叔又是修仙界数一数二的医修,不愁找不到办法。
想到这里,叶云溪接着又道:“对了,如果你求我的话,我也不是不可以跟我师叔说一声,等我修为恢复了,也让他帮你看看。”
宁霜尘没有搭话。
“嗯,我想想……”叶云溪继续道:“你就说一句‘求求你了叶少主’,怎么样?”
宁霜尘道:“不用了。”
叶云溪挑眉:“嗯?”
宁霜尘道:“暂时用不上了。”
叶云溪刚想让他先说一句来听听,却见木筏不知几时停了下来,他回头一看,宁霜尘正手握竹篙看着周围雾气茫茫的湖面。
嗯?湖面?
叶云溪急忙起身环顾了遍四周。
四面险崖峭立,危峰直插云天,湖面似结着雾气,一眼望去白茫茫一片,碧蓝的湖水倒映着四周的峰峦树影。
溪流的尽头竟是一片湖水!
他一时间愣住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怎么回事?”
眼前的湖水却已给了他答案。
这里根本没有出口!
他们还在崖底!
宁霜尘将木筏划向湖边:“去前面看看。”
这片湖水如一块碧玉般,卧在巍峨群峰之间,北边便是他们来时的溪流,东边是溪流对岸的密林,林中树木繁茂苍翠,远远看去一片深绿。
最后,宁霜尘在靠近密林的湖边停了岸,叶云溪跟着他一起下了木筏。
在原路返回和继续前行之间,两人一致决定去往密林里看看,说不定有别的出口。
宁霜尘把木筏留在了密林入口处,用树枝当做记号,以免出来的时候他们找不到方向。
秘境中有不少这样的密林,多是妖兽妖怪的藏身之所,为此,进入密林之前两人都握紧了手里的长剑。
宁霜尘在前面拨着树枝探路,叶云溪一只手拄着拐杖,另一只手拿着剑紧跟其后。
密林里全是参天大树,粗壮的树根,弯曲的枝干,浓密的枝叶交错层叠,巨大的树冠如伞盖般往周围伸长延展,隐天蔽日。
没走一会儿,回头便已不见密林入口。
林中虽能视物,却处处透着阴森寒意,叶云溪下意识跟紧宁霜尘的脚步,只差和他的后背贴在一起。
两人在密林中走了约摸半个时辰,始终未能寻到新的出口。
就在叶云溪快要失去耐心时,走在前面的宁霜尘冷不丁刹住了脚,他正自四处张望着,一个没留神从后面撞了上去。
他摸了下险些被撞疼的鼻尖,皱了皱眉,正欲开口,却见宁霜尘蹲下身去,似在看着地上的什么东西。
叶云溪微微俯身,顺着宁霜尘的视线看向地面,“脚印?”
他顿时警觉地左右看了一眼,“还有别人?”
宁霜尘用手指拈了拈地上的泥土,又扫了眼叶云溪的双脚,起身不紧不慢道:“没有别人,这脚印是我们自己的。”
叶云溪就算再迟钝,也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不可置信道:“你的意思是,这个地方我们走过?”
可他明明记得,他们一直都是直走,从未转弯掉头。
既是如此,为什么会回到已经走过的地方?
宁霜尘嗯了声,转而拔出长剑,在旁边的树上划了一道交叉的刻痕,然后收回剑对叶云溪道:“再试试。”
叶云溪点点头。
于是,他们又沿着脚印直走了一遍,一边走,一边在树上做着记号。
密林上方时不时有飞鸟掠过,脚踩上枯枝发出清脆刺耳的声响,衬得眼前的密林愈发幽森诡谲。
在试了第三遍后,两人终于确定,他们在密林里迷路了。
这里与其说是密林,不如说是个迷阵。
宁霜尘提着剑在前面开路,回头看到叶云溪落在后面,扶着一旁的树气喘吁吁,停下脚道:“还能走吗?”
什么意思?
这是觉得他不行?
男人最忌讳别人说自己不行!
更遑论说这话的人还是他的死敌。
叶云溪听见这话立马站直了身,硬着头皮道:“当然能走!我又不是瘸子。”
他说着拄起拐杖迈开脚步,却在抬腿时忍不住倒抽了口冷气,右腿伤口似又撕裂般隐隐发痛。
半个时辰后——
叶云溪趴在宁霜尘的背上,拿着拐杖指挥道:“走这边!不对不对,那边那边!”

温热的气息从耳侧飘来,宁霜尘只觉后颈处好似有一只小虫在爬来爬去,令人微微发痒。
在他问了还能不能走之后,果然,下一秒叶云溪就摔在了他的面前。
他站在原地看了眼,弯下腰无奈地将他扶起来,然后把人背在了背上。
一开始叶云溪还不大情愿,大抵是不想和他近距离接触,发现自己真的走不动之后,才听话地趴在了他的后背,浑身僵硬着一动不动。
当然,也就听话了一会儿。
骄纵蛮横的叶少主很快又恢复了原来的本性,挥动着手里的拐杖指挥起来。
“那边!”叶云溪指着右边的密林,十分肯定道:“走那边!这次一定能出去!”
他们已经在密林里兜兜转转走了快两个时辰。
前方的密林隐约有一道光的轮廓,远远望去仿佛一个发光的洞口,两边的林木形成狭窄的甬道,将迷路的二人包围其中。
宁霜尘听叶云溪的话加快了脚步,终于在快要力竭之前,一起走出了这片漫无边际的密林。
在林中待的太久,乍一看到外面耀眼的日光,叶云溪被刺得眯了眯眼睛,下意识抬手挡了一下。
这次是真的出来了!
他从宁霜尘的后背滑下来,定睛一看,如喷雪般的瀑布,淙淙不绝的溪流,绿意葱茏的草地。
不远处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
他们确实出来了,但不是出了深崖,而是回到了瀑布边的山洞。
也就是说,他们现在仍在崖底。
叶云溪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揉了下眼再看,眼前的景物依然没有丝毫变化。
他不可置信地喃喃道:“为什么……”
为什么他们走了这么久又回到了这里?
宁霜尘则微蹙了下眉道:“看来想要离开此地并不容易。”
疲惫不堪的二人无力再思考太多,眼看天色将晚,只得暂时回到原本低矮的山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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