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半夏按住他差点要往下探的手,将他推到身侧,替他盖好被子。
“夜已深了,睡罢。”
“哦……半夏你也早点睡,晚安。”陆雩神色恍惚,胸前起伏,望着头顶帘花,久久难以闭眼。
难怪都说书生须得禁欲。
美色害人啊!
仅是口舌缠绕便这般刺激,若是他与季半夏有了更深入的交流……怕是成日都得惦记如此,恐无心学业。
季半夏肯定也是想到这一点,才不让他进行到最后的步骤。
“待你高中,我们再成婚。大婚之夜,你想对我干什么都行。”这是她先前半开玩笑对他说的话。
陆雩每回想起,都觉口干舌燥,恨不得拿起书本来连夜苦读。
就像是一块可见却不可求的美肉吊在他面前,让以成为他前进坦途的动力。
几日后,陆雩顺利拜得金陵大儒徐长风为师。别看这位徐大儒年方四十,却无心科举,时常做些学问,声名远播。
他这次能侥幸拜得徐长风为师,不知道令外界多少人羡慕。
要知道这么多年来以来,徐长风也才收过两个徒弟啊!陆雩是他的第三个门徒弟子。
而前面两位师兄,一位在七八年前高中状元,是如今的吏部尚书,一位曾中探花,不过因容貌太过俊俏,被二公主聘为驸马。
一时之间,整个金陵城都对陆雩议论纷纷。想着他未来就算不得拿下那前三之位,也肯定可以高中举人,还有那金陵富商,或是门楣不错的家庭上门提亲,想让他成为自家女婿。
陆雩以家中已有未婚妻为由统统拒绝了。最后不堪其扰,让青义在城中寻了一方僻静宅院,专心读书。
季半夏陪着他读书,不过白日时常不知所踪。
陆雩偶尔问起,青义、青耳便打着哈哈道:“季姑娘兴许是出门闲逛了。”
陆雩便也理解。书院孤苦无趣,他时常拿给季半夏银钱,让她出门也结交一些女性或哥儿好友,出去耍玩。
春去秋来,时间飞逝,两个月后,秋闱热闹开幕。
金陵城里全是来自各省县地的文人墨客,书生秀才,想着在此一展身手,笑傲群雄。
陆雩本来不对此抱有把握,但夫子徐长风让他下场赴考,也算能长些经验。
于是陆雩便赴考参加了这次乡试。
有了前几次经验,在面临这次考试时,他已丝毫不惧。
何况秋天时节,秋高气爽,温度适宜,在密不透风的考院里待上六七天,也不至于太辛苦。
这次带入考场的粮食依旧是季半夏为他亲手准备,薄薄酥脆的牛肉饼子,为避免考场督察破坏,里头的牛肉和面饼分开。
还有可以用热水冲泡的羊乳奶粉等等。
富有营养,味道不错,亦能果腹。
陆雩在考院里蹲一天考试,不用像他人一样浪费时间烧火做饭,只用烧一壶热水就行,然后一直放在柴灶上温着。
几日光阴,一晃而过。
考官宣布考试结束后,众人一窝蜂地挤出考院。一如往常,大家在议论今年的试卷。
“太难了!这是什么变态出卷官。”
“宜民,休得无言。”
“我今年肯定中不了,呜呜,无颜回家面对父老乡亲啊……”
陆雩走出考院大门时,青义和徐夫子派来的门仆已在门口等待,手里还提着一兜吃食。
“陆少爷!”青义一脸兴奋地向他招手。
“半夏呢?”陆雩张望了一下四周,没见人影,顿时有些失落。
青义道:“季姑娘……她,她在家等你呢。”
“行,那我们就归家吧。”陆雩接过他递来的吃食啃了两口,随后向徐夫子派来的门徒报平安。
至于对方问他考得如何这种话,他就随口一提:“还行。”
但在这之后,徐家仆人并未离开,反而面色凝重。
“陆少爷,徐老爷有一要事要告诉您。”
陆雩:“哦?何事?”
等到车上,徐家仆人才附他脸边小声耳语:“徐老爷让我转告您……女皇陛下她,昨日驾崩了。”
陆雩得知英女皇去世后并不太震惊。毕竟从半年前起女皇重病的猜测就陆陆续续地传出。
坊间各种传闻都有。
金陵城离京城这个权利中心不远, 地段繁华,消息灵通。
有人说女皇福薄,自古帝王都是九龙天子, 是男性, 所以她年纪轻轻就重病,没这个皇运命。
不过可以想到, 女皇一死,整个大周都要炸开锅了。
因为女皇并与子嗣, 如今国家也并未立下太子, 后继君主一片空白。
但国不可一日无君。
待徐家仆人走后,马车上就只余陆雩和青义二人。
青义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面色, 状若无意地问道:“陆少爷, 您怎么看?”
陆雩耸了耸肩道:“我能怎么看?皇上的事, 与吾等草民可无关。”
青义一时哑口无言。
想说这还真与您有关啊!
陆雩确实是这么想的。天高皇帝远,皇帝死了确实不关普通老百姓的事儿。只要不打仗就行。
大周近几十年都国泰民安, 国家在女皇的带领下蒸蒸日上, 按理来说这仗肯定也打不起来。
他眼下最关心的就是科举。
一般来说皇帝治丧, 科举得停三年。
要是三年蹉跎下去, 他猴年马月才能搏得功名在身娶半夏为妻?
在这种担忧下,陆雩面色沉沉地回到了家中小院。
出乎意料的是,季半夏竟然不在家。
他直到傍晚才风尘仆仆地归家, 脸上是肉眼可见的疲惫。
青义已经煮了一桌丰盛晚餐,倒上上好的一坛桃花春酒, 在一旁伺候。
“你去哪儿了?怎瞧得这样累?”陆雩赶忙把他扶到椅子前坐下, 从旁拿了块热毛巾给他擦脸、手。
季半夏道:“我有事去了趟外地,你先坐下吃吧,不用管我。”
陆雩一肚子疑惑, “你去外地作何事?”
“我不想随意编个谎言来敷衍你。”季半夏定定地望着他道,“此去事关我的身世,具体我还不能告诉你。”
“你的身世有眉目了?!”陆雩又惊又喜,旋即道:“无妨,待你有朝一日愿意向我提及了,我随时洗耳恭听。如你不愿开口,我也不会追问。”
季半夏待怔半晌,才轻吐出二字,“谢谢。”
“赶紧吃菜吧,一会菜都凉了。青义、青耳,你们也吃。”陆雩张罗着布菜。
“乡试考得如何?”
“我觉得不错。”陆雩轻轻一笑,道:“徐夫子高明,多亏他的考前押题,一连对了好几道题目,就连策论也跟他提前预想的并无差二。”
季半夏不语。
青耳在一旁呆呆看着,心想陆少爷笑起来可真好看啊,仿佛墙外的梨花倏然盛开。
难怪自家主君喜欢,甚至在眼下这紧要关头亦要拖着回京日子。
天气愈发凉了,秋意瑟瑟。
酒壶放在桌边炉子上温着,青义不时往里边添两块柴火。
季半夏给自己和陆雩都倒了一杯酒,手捻着杯子抬腕正准备敬他,陆雩忙推拒道:“罢了,我不喝酒,也不胜酒力,明天上午还要去徐夫子家拜访。”
往日季半夏也是不允他喝酒的,今日不知为何,却依然把酒杯往他面前推了推,道:“喝一杯吧,就当庆祝你这次乡试,旗开得胜,秋闱高中。”
陆雩苦笑着接过,一饮而尽道:“女皇突然去世,这次考试说不定都不做数。”
“不一定,万事皆有可能。”季半夏就这样定定地望着他。
青义又上前斟酒。
不知不觉,陆雩连喝了几杯下肚,意识渐渐有些不清了。
酒足饭饱后,他迷迷糊糊地在季半夏的搀扶下回到房间。
“我都说了……我,不胜酒力……”
季半夏垂下眼眸。
他全然不知自己醉酒的模样有多迷人。
青年冷白色脸蛋红扑扑的,黑眸微醺,迷离的眼更像是蒙上了一层水雾。
“那你先歇息吧,今日就不洗浴了,待明日再说。”季半夏将他扶上床塌,想替他解开衣袍。
陆雩大抵自己嫌热,三两下便拽开领子,肩袍滑落,底下散落一片旖旎风光。
季半夏看着他,喉结滚动了两下。
似乎有一股无名的焰火,自下而上蹿起。
许是醉得迷糊了,陆雩就这么靠了过来,抱着他,埋在他脖颈的温热呼吸带着酒气。
“半夏……”他轻唤他的名字,语调轻软。
浓郁的桃花酒气,在铺天盖地间将他笼罩,禁锢。仿佛在雨天里穿梭,却闻不到雨露的气息。
潮湿的衣服黏在肌肤上的触感,密密麻麻。
季半夏身子微微颤栗。
旋即,他的呼吸急促起来,小腹更是涌起滚滚热浪。
意识到想象中的后果,他脸色苍白起来。
糟糕……热潮期,怎么会在这个时候降临。
每个哥儿都有热潮期,成年以后更是会反复发作,只有在与爱侣行房事后才可缓解。
季半夏曾一度厌恶热潮期。
他恨自己,更恨这具没用的躯体。
随时随地发。情,与野兽动物有何区别?
所以上一世的季半夏,宁愿咬牙死死承受这如同地狱般的折磨,也不愿去解决问题。
身体和脸颊滚烫得厉害,季半夏的手却冰凉如冬日雪块。
这就是热潮期的厉害之处,一会冷一会热,能够折磨得每一个哥儿神智不清,沦为欲。望的野兽。
陆雩本能地靠近,把脸贴近他的手,蹭了蹭。冰冷的触感令陆雩清醒了几分,他仰起头,看向季半夏,傻笑了两下。
“半夏,你的手好舒服呀,能不能借我凉快一下。”
说着,抓着冰块般的手掌附在了滚热的肉上。
季半夏脑海里轰地一声——仿佛听到了理智坍塌的碎裂声。
他拥着季半夏入眠,酒意上头,使这场梦更添几分难以言喻的朦胧。
他右臂揽季半夏的力道极紧, 怀中人只稍稍挪动一二, 他就往前凑得更近。
“半夏……你怎么变小了。”他在睡梦中咕哝道。
季半夏:“……”
他额上青筋直跳。
不管前后两世,这都是他第一次……
陆雩是睡熟了, 可痛却令他无比清醒,根本睡不着。
这大半宿发生的一切, 都清晰地烙印在他的脑海, 久久难以忘怀。
虽然痛,但那滋味却是美妙的。
季半夏终于明白, 为何那些哥儿无论如何都想寻个丈夫, 甚至为此心甘情愿承受压榨。
缓解热潮期的这份舒适……实在令人满足到忍不出发出喟叹。
次日陆雩醒来时, 佳人已不在身侧。
仿佛昨夜不过是黄粱一梦。
他愣了一下,旋即一骨碌爬起身, 仓促寻了件外袍披在身上。
“半夏, 半夏!”他喊她的名字, 院里却无人回应。
青义从厨房钻出来道:“陆少爷, 姑娘走了。”
“走了?!”陆雩怔愣在原地,“她去哪儿了?”
青义看着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有些于心不忍。
“陆少爷, 您可以去房间看看,姑娘说给您留了一封信。”
陆雩意识到不对, 立刻冲回卧房。
一眼就看到桌上被茶壶压在底下, 摆着一封书信。
他颤抖着手打开看,薄薄的纸页上写着沾墨的撷秀字迹。
[因身世缘故,不得已回京。山高路远他日再相见, 望君珍重。]
看完信的刹那,陆雩几乎要昏过去。
他倒宁愿这是假的。可信确实是季半夏写的,她的字迹,他能一眼辨认出。
她的身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季半夏为何会突然抛下他一夜之间消失离开?
种种疑问盘亘在他脑海。
陆雩跌坐着往后退,心中一片乱麻。
这时外面传来敲门声,青义道:“陆少爷,姑娘在临走前让我给您煮了醒酒汤。”
“进来吧。”陆雩捏了捏眉心。
青义把尚温热的一蛊汤放在桌上,正欲离开,陆雩忽然拉住他道:“半夏是什么时候走的?”
“应该……是今晨吧,天未破晓时他便离开了。”青义有些吞吐。
陆雩又问:“她是独自一人离开,还是有人接应?”
青义道:“门外有一架马车,看起来像是大户人家。”
陆雩紧接着又追问青义、青耳是否知晓季半夏的身世消息,但他们都一问三不知。
想来也是。半夏铁了心要悄然离开,两个仆役,怎会知道她的隐秘。
陆雩长叹一口气,怅然若失。
心口好像空落落的,少了什么。
青耳道:“我瞧姑娘可能是京城大户人家的小姐。陆少爷,您也不用难过,等明年您中举赴京,说不定就能见到她了。”
青义跟着点头附和,“是啊,届时少爷您功名在身,姑娘定然可以与您再续前缘。”
陆雩摇摇头,“也罢。”
他只是觉得这一切发生得太快,混乱,迅速到让他措手不及。
明明在昨日之前,一切还风平浪静。
半夏还是属于他的未婚妻。
可乍然之间,皇帝去世,今年科举极有可能取消,在他前途未卜之时,她也离他而去……
青义心里咯噔一下,忙道:“陆少爷,您不会是怪姑娘吧?”
陆雩道:“我不怪她。”
她的不告而别,他能理解。
如若她真的认亲寻到了京城高门亲属,那她离开是正确的选择。
至于她为何没有跟他言说,陆雩也自动脑补了,多半是她有苦衷。
半夏前半生跟在他身边过得太苦了。如果她能有更好的生活,她应当去追求。
陆雩只怪自己没用,给不了她那么好的条件。
不过他亦下定决心,自己一定要高中,随后一步步往上爬。
他要去到京市亲自上门求娶她,让她做自己的夫人,把这世间最好的一切都捧到她面前。
青义见陆雩眉宇之间似有愁苦,却不像怨怼,这才松了口气。
主君走前说了,让他们注意,别让陆雩恨上他。
虽然他们都一致觉得陆少爷不会,但凡事都怕万一嘛!
青耳道:“少爷,快喝汤吧,姑娘的一片心意,一会汤凉了。”
“嗯。”陆雩三两口就把汤吃完了,连同早点。
青义和青耳把盘盏撤下去。
屋内重归安静。陆雩却一时有些适应不了这份静。
半夏临走前并没有带走她的个人物品,屋子里处处是她的痕迹。
他这才注意到床铺杂乱,掀开被子,里面床单上竟然还有血!
“这,这……”
陆雩死死盯着那道血痕,昨夜疯狂的记忆断断续续浮现。
其实他记不太清了,只记得她的身子很软。
再回过神来,他已面色通红,嗓音喑哑:“半夏……”
她真是一个傻姑娘。
明知自己就要离开,昨日他醉酒胡闹的时候,为何不推开他?
而是任由他犯下这荒唐的错误。
虽是21世纪的人,但穿越到这个世界多年,陆雩明白贞洁名声对大周女子有多重要。
就算如今女皇当政,也没有改变这根深蒂固的理念。
如若女子在婚嫁前失了贞洁,被夫家发现,是要被休退婚浸猪笼的。
季半夏情愿冒着这个风险也要在离开前与他**好,足以证明她有多爱他。
她可能在用这种方式,来证明她此生非他不嫁。
想到这里,陆雩心绪翻涌,整个人跟打了鸡血一样,恨不得去连夜苦读。
他一定要考中!!风风光光地去京城迎娶她。
下午陆雩去了一趟徐夫子家。
徐夫子捋着胡须道:“想必你也知道女皇驾崩的事了。”
陆雩点点头道,“多亏夫子。昨日我刚从考场出来,便有您家仆人前来告知知晓。”
徐夫子安抚道:“你也不必太担心。就算女皇发丧科举会停治三年,这次乡试已结束却是不得作废。若你在此次考试中能取得进士功名,退可入朝为官,进可再等三年殿试。”
随后徐夫子便问陆雩考得如何, 陆雩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还行。”
金陵城才子士子汇聚,他的学业又根基尚浅,事实上他自己也不敢确定能否考上。
徐夫子则与他对了一下题, 事后面色也不禁有些发愁。
陆雩这次的考题答的, 有点悬啊。
主要是陆雩有时答得经论策论太过大胆了一些,不一定能搏得阅卷官的好感。
但基础题目, 陆雩还是保持了一贯稳扎稳打的严谨作风。
徐夫子对这个学生还是挺满意的,捋了捋胡须道:“考上应当不成问题。”
陆雩拱手, “那就承夫子吉言了。”
徐夫子本还想再留陆雩说两句, 但见他一脸神色恍惚不在状态,还是摆摆手让他先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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