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半夏一身女装打扮,戴着面具,遮住了黑如锅底的面色。
“皇城脚下,他竟然敢招妓!”阴测测的语气,仿佛是从牙齿缝里发出来,喑哑如地狱恶鬼。
青义和青耳同时低头,为陆公子默哀。
看到那分量不少的碎银,姑娘眼前一亮,当即又砰砰给他磕了几个响头,直到把额头上都磕出了鲜血。
“公子的大恩大德,小女子无以回报,只有这一具残躯,望公子不要嫌弃……”
陆雩吓了一跳,赶紧扶起她道:“你不必如此,这钱我给你,不多,你买具薄棺把你父亲下葬,全是我的一点心意,不用你什么回报。”
“公子,求您了,不要嫌弃小女子!”姑娘微微颤颤起身,佯装双膝一软,就想跌倒入他怀中。
其实她心脏跳得厉害。难得遇到这位一位心善的公子,又年轻又俊美,出手大方衣着不俗,若是能跟了他,自己后半辈子恐怕都不用愁了。
只是不知如何,姑娘这时忽然感觉后背阴风阵阵,似乎是被什么东西盯上了一般,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陆雩一个麻利的闪身躲开。
姑娘扑了个空,倒在地上,表情快哭了。
她身上衣服有点脏,头发看起来不知多久没洗了,陆雩可不想被她碰到,连一片衣角都不想沾到。
他这过两天还要面圣呢,要知道古人普遍没有卫生意识,要是被传染了虱子跳蚤啥的咋办?
“不用了。”陆雩大手一挥道,“一点小钱而已,你不必放在心上,我路过看到乞丐可怜也会施舍,你犯不着赔上自己。姑娘家家的要有骨气,不要动不动说以身相许的话。”
姑娘的面色瞬间就绿了。
他……这是在说她是乞丐?
“公子……”她还是不死心,想伸手拉他。
陆雩转过身整理衣袍,无意间看到人群尽头,似乎有一道隐约像是季半夏的身影,立刻撒腿就跑。
姑娘:“……”
陆雩一路飞奔过去, 衣角被风吹得猎猎,心跳得很快。
这还是他来到京城以来,第一次看到与季半夏相似的人。
其实像她这般高壮的女子很少见, 故而陆雩能一眼认出。
“半夏, 半夏!”他喊着她的名字,在拐到尽头的另一条小巷后, 不免有些气喘。
自己这具身体还是太弱了。
眼见对方惊鸿一瞥,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陆雩一时懊恼。
要是他能再健壮一点, 跑得快些,说不定就能追上她了……
正当陆雩垂头丧气要折返回去时, 前方忽然出现了那道令他日思夜想的倩影。
女子衣袂飘然, 黑发如云, 亭亭斜倚在墙根处,高瘦的身影投下一片阴影。只是在看到他时, 摘下面具, 那张漂亮的脸蛋上却如冰霜般冷淡。
陆雩一时恍然自己在做梦, 有些近乡怯情, 停住脚步,在原地痴痴地唤道:“半夏……”
女子朱红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质问他:“你不是说了要高中娶我吗?怎的来京这么快就做了负心汉!”
慌忙之间, 陆雩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嗓音怎么粗沉了这么多,乍一听仿佛男子。他满心满眼都是自己日思夜想的人, 下意识便急急地解释道:“我没有!半夏, 我来到京城一直在闭关读书,有同窗要我去那烟花柳巷之地,我都没去过!我发誓!除了你我心中没有其他人!”
“哦?”季半夏慢条斯理道:“那你看看, 你现身处何处。”
陆雩抬头张望,才发现斜对角的高楼凭栏处,有穿着清凉的女子在跳舞,不时传来男女的嬉笑怒骂……
他心里咯噔一下,慌忙道:“我,我是一时迷路才来到此地!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你最好不知道。”季半夏面无表情道。
陆雩看出来她是生气了,迟疑片刻,还是鼓起勇气上前抱住了她。
肢体触碰的一刹那,季半夏身体微僵。
但他并没有推开陆雩。
怀中女子抱着的感觉很朗硬,不像是话本子里描述的那种温香软玉,但陆雩也没有抱过其他女人,故而并不觉得奇怪。经过这一年的发育,他已经比季半夏长得微微高出半个头,低下头时刚好可以埋在她的脖颈之间。
“半夏,我好想你啊。”
喷薄的炽热呼吸激起肌肤的阵阵颤栗。一瞬间,季半夏就气消了。他伸出手,回抱对方,收紧了手臂,像是生怕陆雩像一阵雾气般散开。
“我也想你。”他低低哑哑道。
夜色下,两人就这样静静地抱着,影子拉扯缠绵在一起,勾出很长。
青义和青耳赶来时看到这一幕,又默默地走开了。
还是别打扰主公了。
“对了,你如今住在京城哪里?是哪户人家?我明日去找你!”终于与爱人重逢,陆雩面色难掩兴奋。
季半夏却沉默了。
半晌后,他道:“暂时不必来找我了,我那里不太方便。”
陆雩有点失落,旋即勉强笑道:“是岳父那边不让你跟我联络吗?……没关系,待我科举过后,我便有能力来向你提亲了。”
“以后我一定会让你享福的!”他握拳。
其实陆雩能察觉出来,季半夏的真实身世应该不菲。否则,他不可能来京打听了她这么久,一点风吹草动都没听过。
况且,此时她身上的衣着打扮也很华丽,那件袍裙的真丝布料,乃是御供,外面根本买不到。
“嗯,你别忘了你的承诺。”季半夏伸出手,冰凉的手指抚过他的脸,最终停留在薄唇上,摩挲片刻。
“你说了,你会娶我。”
“当然!”陆雩点头,“我定不负你!”
他唇瓣张开后,季半夏的手指就如同灵活的蛇一般伸了进去,穿过齿贝,触碰到温热柔软的舌尖。
这个举动过于暧昧,以至于让陆雩在盯着她时怔住,喉结下意识活动了两下。
季半夏侧过身,把他压在墙上。
“还说你不是来艳场寻欢作乐的?”她的语气隐隐有几分戏虐,倒看不出生气。
陆雩耳根绯红,仓皇着解释道:“不、不是这样……”
他总不能说,自己是因为她的手指……
然而季半夏并没有耐心听他说完,下一秒,便倾身覆了过来,吻上日思夜想的唇。
他吻得极用力,霸道,唇舌交缠,吸吮,像要把陆雩生吞了一般。
“唔……”陆雩心跳加速,脑中一片空白,只闭上眼,顺从地享受这个吻。
他甚至忘记了,自己为什么会被女人压在墙上这样强吻。明明,应该自己才是主动方。
一吻毕,陆雩有些晕乎乎的。他望着眼前心爱之人的清丽容颜,傻笑了一下,笨拙地拉着她的手邀请道:“这么晚了,你还要回去吗?不如……”
不如一同下榻他的客栈。
其实以前他们也同床共枕过。虽然未曾做到最后一步,但该干的,都差不多干了。
只是差别是季半夏几乎摸遍他的身体,连他的尺寸都一清二楚,陆雩却连她的胸都未曾敢动过。
其实这也是正常的。毕竟她是女孩子……古代又如此保守,重视贞操,不可随意乱来。
故而陆雩一直忍着。此刻想邀请季半夏同眠,不过也仅限于亲亲抱抱。
季半夏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淡淡拒绝道:“不了,我还有事得回去。”
“这样啊,好吧。”陆雩有些失落,见季半夏抬腿要走,赶忙拉住她的手道:“我们留个联络方式吧,以防之后找不到你。”
季半夏不动声色地甩开了袖子,清浅道:“待你考上殿试,我们自会相见。”
说完,他回头看陆雩,再次提醒道:“别忘了你的承诺和誓言……”
陆雩再三点头,心中遗憾,也只能目送她离去。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但他相信,自己和季半夏一定会重逢的!
返回去路上,陆雩没有再遇到那个卖身葬父的女孩。倒是碰上了来接他的青义和青耳。
刚接到主公命令的青耳轻咳一声道:“少爷,你以后不可乱走了,此处是京城有名的妓院,您科考在即,于您声名有污。”
青义补充道:“也不可随意相信接济路边的人,就像那等挂牌卖身葬父的姑娘,其实是妓院派出来的雏儿,变着法子激起客人的……”
陆雩闻言大惊失色。
难怪半夏遇到他时那么生气,估计是误会了。
早知如此,自己就不该同情心泛滥。
他心里闷闷的,也有些后怕,还好半夏愿意相信他。
只是不知道,他们再次相遇会是何时……
时间转瞬即逝, 一晃就到了殿试的日子。
这几天陆雩惦记着季半夏,心思浮动,都没怎么看书。
不过之前他已经做过准备, 包括新帝的性格和一些政策都被他向同窗打探过, 想来应该能取得一个不错的成绩。
但此时的他却有些焦虑。
因为知道季半夏的身世很不一般,说不定还和皇室有关联……如果他没有在殿试进到前三取得名次, 入皇帝的眼,大概就没资格向她家提亲。
人人都说科举可以改变命运, 可那得是在被皇帝重视、委以重任的情况下。
绝大部分人入榜后, 要么被发配偏远地区当县令这种小官,要么就在国子监守着轮京官。
陆雩一点都不想去其他地方当官, 他只想留在京城。
这样, 才有机会能和半夏在一起……
“怎么了陆弟, 一大早失魂落魄的。”王宁下楼,身后跟着仆从。
陆雩抬头看了他一眼, 舀了一勺粥送入口中, 苦笑道:“还能因为什么, 殿试在即, 有些紧张罢了。”
王宁笑呵呵道:“不必紧张。以陆弟的才学,定能在此次殿试中大显身手,得圣上青睐。”
“那就承您吉言了。”陆雩放下勺子一拱手。
王宁在他对面坐下, 扬手叫来店小二点了几道早点。
其实外面天还擦黑,大堂处就坐着他们二人。
放眼全京城, 能去参加殿试的青年才俊也寥寥无几。
其他人分别住在不同的客栈。
店小二很快端着热气腾腾的早点上来, 放在桌子上恭敬道:“公子请慢用。”
王宁拿起碗筷就吃了起来。
陆雩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其实考试在即,不应该随意吃外面的吃食。
像他今早吃的粥, 就是青耳专门借来客栈厨房熬煮的,确保食材健康,没有经由他人的手。
似乎看出他所想言,王宁轻笑道:“一顿早食而已,这可是京城最高档的客栈之一,不会有什么问题的。陆弟,你要吃吗?”
他说着把装有鸡蛋和烙饼的盘子往前推了推。
陆雩摇头,起身说自己吃饱了。
早春气温合适,他穿了件鸦青色长袍,简单梳洗,乌发束起,就腰间佩戴了一块玉饰。
衣衫很合身,衬得整个人丰姿如玉,谦和温润,如同清雅矜贵的世家公子。
没一会,王宁也吃饱了,两人共同搭车前往皇宫。
今年参加殿试的有二百多人,浩浩荡荡地挤在门口,从午门进,统一排队经由司礼监点名、核查身份。
这还是陆雩第一次进入到古代的皇宫中,不禁好奇地四处张望。
气派是极气派的,一切都古香古色,透着古典的奢华,跟他前世参观过的紫禁城故宫差不多。到处都是森严的保卫,穿着藏蓝色袍子的太监们手捧着东西来来回回。
因为要面圣,检查很是复杂。包括了搜身,甚至还有太监要检查考生的头发丝、指甲缝里有无污垢。据说是新帝有洁癖的缘故,所有考生早就接到过通知,在昨日晚上郑重其事地沐浴过。
包括每个考生自己带的考篮,里面的文房四宝都一一翻开检查,其精细程度比之前的考试更严格。
所以在殿试,作弊是不可能的。
当然也几乎没人有在殿试作弊。试题都是提前一天由皇帝和大臣讨论出来临时出的,就算弄小抄也没用。
食物不可以带。
由皇宫给发宫饼,每人一包,用油纸封着,上面还有御印。
不知是不是陆雩的错觉,他总感觉自己分到的宫饼和其他人不太一样,更厚一些。
负责分发宫饼的太监看向他的眼神也格外不对劲。
陆雩掂量了一下手里的宫饼,正想叫住前边的王宁询问时,旁边的大太监一脸严肃道:“皇宫内禁止喧哗!”
这么复杂的流程,导致他们这些人从卯时,也就是早晨五点钟一直排队等到九点,才算结束。辰时他们到达太和殿,准备举行仪式面圣。
“皇上驾到——”太监尖声喊道。
现场的氛围很郑重,毕竟是人生中第一次,也许是最后一次能见到皇帝的机会,大家的心理都挺忐忑的。还有少数几个考生,紧张得当场丑态毕露,有那种被吓尿的,直接就被太监拖了下去,听说要斩首。
御前失仪,是大罪。
有了这前车之鉴在,包括陆雩在内的其他考生都稳重了许多,各自站在那里保持一动不动,随后齐刷刷跪下,磕头,再齐齐高喊:“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
就算这时有个蚊子飞到你手上,都不能动。
这可是要掉脑袋的事,众人都下意识屏住呼吸。
他们跪在殿外的空地上,前边有一众大臣,皇帝是直接走到鎏金宝座上坐下来的。如此远的距离,就算抬起头张望也根本见不到陛下的脸。
但还是有一种肃繆压抑的氛围沉甸甸地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这就是来自至高无上皇权的压制。
“平身吧——”太监又喊道。
众人这才站起身,每个人都规规矩矩低头站着,不敢乱张望。
陆雩对新任皇帝蛮好奇的,期间用余光瞄了好几眼,什么也看不清。
只隐隐约约看到一道明黄色的高大身影伫立在室内,仿佛神明一般。
仪式结束后皇帝对他们说了一些寄语,但隔着这么远,众人自然听不清,由太监转而诵报。
又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皇帝离开了。
太监领着他们去保和殿参加考试。
这个时候就可以活动了,也可以聊天说话,没人管。
众人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王宁俯过来低声中压抑着激动道:“刚才我心都快跳出来了!新帝的气场真强大。”
陆雩同样小声问:“你见到皇上长什么样了?”
王宁摇头,又用气声附在他耳边道:“听说陛下长得很英俊神武,如天神下凡。”
陆雩心想吹这么大牛皮,不至于。
人都长一双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就算他是皇帝,哪儿又比得了神。
再说,他以前看古代皇帝的画像,长得都一般……
大多是后人给吹嘘的滤镜罢了。
他们来到考场后席地而坐,每人面前摆着一张明黄色的小桌。考试过程中,皇帝并不会过来,而是由御史监察和亲王大臣进行监考。
小考桌非常矮,约莫就一尺高,要俯身提笔写很累。
于是就有聪明的人自带了折叠桌。
陆雩没有带,就老老实实地坐在蒲团上研墨。
试卷没一会就发到了他手上,他粗略一扫,便提笔在答题纸上写上自己的名字和有关的个人信息。
像自己家是哪个县哪个府哪个村都要写得详细,还有祖上三代的名字……
这些信息写完后要统一封起来,上弥封。
监察收齐个人信息后,命太监在旁敲了一下锣。
接下来就可以开始答题了。
答题时间很充裕,日落时分才收卷。
中间肚子饿的话,随时可以吃宫饼垫肚子。
但由于考试中的仪容仪表也计入到御史监察的分数里,很多人会选择饿着肚子,或者一开始趁午时吃。
陆雩不是亏待自己的人,在答题前就取出了宫饼,打算吃两块。
但拆开后他就发现了不对劲。
自己的宫饼,远比别人要精致许多。
不过一开始陆雩以为兴许宫饼是随机发放的, 版本不一样。
现场有监察巡视,他也不好抬头张望别人,几口把美味的宫饼囫囵咽下去, 把衣服上落的碎屑整理了一下, 便凝神开始提笔答题。
幸好,这次出题并不难。
被他料中了, 新帝比较激进,且许多观点都与他不谋而合……
陆雩一边答着题, 一边有种遇到了知己的惺惺相惜之感。
在这样的皇帝下面做事, 才能真正地把他在现代的才学施展出来,往后让王朝国家发展得更好。
监察在上方巡视一圈, 目光不可避免地落在了陆雩身上。
今年参加科考的众多考生中, 就数这个青年相貌最出色, 难怪陛下会对他格外关注……
陆雩做事认真,答案都先写在草稿纸上, 仔细琢磨后确认无误再一笔一划、工工整整地撰抄在试卷答题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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