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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只猫?(牛阿嫂)


她全身心依赖着自己的孩子,尚未长大就匆匆离世,死前仍用他那双酷似程竞思的眼睛,久久停留在罗锦玉脸上。
程云乐大概也不甘心,才留下了那句回来的承诺。
罗锦玉讨厌宽阔的马路,更从心底厌恶无法阻止死亡的医院,即便在那里她迎来了第二个孩子。
罗闵的诊疗记录自八岁后断档,他确实很完美,从头到脚非常健康,符合罗锦玉的期望。
但总有在期望之外的时候。
罗锦玉被以携带刀具请出过医院两次,她坦然地解释只是想给水果削个皮,罗闵却知道,她想借这把刀剖开胸膛,取出心脏。
谁的心脏呢,可能是他的,也可能是罗锦玉自己的,或是抢来别人的。
在外罗锦玉镇定而温和,轻易得到别人的信任,她丢了刀又踏进医院,满怀不解地道:“为什么会生病呢,小闵?”
她病得那么早,只有罗闵知道。罗闵不知道的是,她怎么能骗过其他人,好像,自己才是罗锦玉的病因才对。
为了让罗锦玉不发病,罗闵也鲜少生病。
但这高烧又为什么折磨着他,全身仿佛置身烈火中,又霎时坠入冰窟。
冷得逼着罗闵睁开眼,看到数条连接身体的长管。
街道张灯结彩, 中央广场摩肩擦踵,众人皆维持着同一动作,仰头,盛大瑰丽的烟花与夜空中绽放。
火树银花, 热闹非凡。
原本秦护士也该是人群中一员, 但今夜她和人换了班次。
在重症监护室值班容不得她遗憾,眼观八方耳听四路, 恨不得再长出三头六臂来才忙得过来。
在这里, 生死都是常态。许多人离开时甚至不会记得她的长相,他们要么昏睡, 要么痛苦得精神紧绷, 思绪混乱,清醒时他们都会问,“我什么时候能出去?”
“再坚持一会儿就可以。”秦护士向每个进入重症监护室的病人都这么说。
除了那个青年, 秦护士看了他的医嘱单,知道他叫罗闵,十八岁。
今天是他转入内控重症监护病房的第九天,他还没有醒来过,心脏骤停使他陷入深度昏迷。大脑非常神秘而复杂, 缺氧的几分钟造成的伤害不可估量, 青年很可能成为植物人。
哪怕秦护士早已见惯了年轻的生命逝去, 也不免为青年叹息。
她擦去了青年脸上的污垢, 重症病房冷白的灯光照得肌肤近乎透明。秦护士在时不时将目光投向青年,余光的错觉中, 仿佛下一秒孱弱的青年就会睁开双眼。
重症监护室的探视时间非常短暂,只有十五分钟。只来得及看一看,说几句紧急的话, 但到了这里,每一句话都显得异常重要,想说更多,又怎么都说不出口。
然而面对没有任何回应的青年,无论多少,或许都是一样的。
他对外界的回应太少,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将所有人隔绝在外。
来探望他的人会感到深重的无力。
秦护士发现,探视罗闵的有三个人。
最为年长的来得最多,第一次来,还是精神利落的黑发,而后银丝占了上风,鬓边霜白。
秦护士最习惯他来,男人会讲近来发生的大小事,细致而温和,不紧不慢,除了某次提到谁的骨灰已经下葬时顿了顿,转而说起另外的事。讲到最后一句话,时间刚刚好,他会俯下身,额头贴着青年的额头,和他郑重地说再见。
偶然瞥到男人的眼角,才发现他不如面上平静。
而后是一个个子很高的年轻人,他说话的语调很怪,似乎从来没学过字正腔圆地讲话,不过他也不怎么说,只会哭,泪水把口罩打湿,险些滴到罗闵身上,秦护士不得不把他请出去平复心情。
大概是因为高个子年轻人太爱哭,所以他只来了一次,之后又换了一个相貌很英俊的人。
虽然英俊,但也异常令人不适,他比前两位沉默得多,他来的几次都只是坐在床沿,深深地凝望着青年,那样的眼神,像是要将青年吞进肚子里。
他一句话也不说,气氛死寂,静得令人心悸。
但偶尔的,他会小心地伸出手,将几缕贴在罗闵脸侧的发丝拂至耳后,只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动作,却使他从指尖到小臂颤抖。
他们或许都在恳求着某个奇迹,青年会掀开他长长的睫羽,以惊人的速度恢复他应有的健康,和他们离开这个嘈杂的空间。
到处都是仪器的响声,没有一刻是停歇的,点滴的下坠汇聚,形成回响。秦护士习惯了,但对于喜欢安静的人来说,实在难以适应。
大概也因为这,才吵醒了青年。
青年醒时,秦护士正在为他测量体温,那双紧闭的眼帘毫无预兆地掀开。
一抹蓝绿色的幽光闪过,而后回归于一片深邃。她惊讶地直起身,数据正常,才要出去唤来值班医师,却见罗闵开合嘴唇,似乎在说些什么。
秦护士低下头,隔着氧气面罩,听青年含糊而嘶哑地说:“…冷……”
体温36.3℃,很正常。
但青年似是忍受不了,泪珠争先恐后地从他漂亮的眼睛中冒出,滑过侧颊,隐没在发丝中。
他只是流泪,面容还是如沉睡版平静。
可落下的泪珠并不停歇,那双黑沉的眼中没有悲伤,没有恐惧,青年面无表情,仿佛只为了流泪而流泪。
泪水洇湿了枕头,医生赶到时,他又闭上了眼睛,再度陷入昏睡。
罗闵也没能认识秦护士,秦护士休假的一天,他在昏睡中转入普通病房。
病房内采光很好,阳光和煦地照进来,窗户被卡死,只漏了些许微风,吹动瓶中百合轻轻晃。
比花叶更引人注意的,是青年秀挺的侧脸,那日的泪痕早已被拭去,脸颊洁净,如瓷如玉。
恬静的氛围被一道抽泣声破坏。
合上《如何成为情绪管理大师》,裴景声侧目,“你怎么还在哭。”
“你不是和我差不多时候知道的吗,你就不伤心?你冷漠无情,我不是这种人。我想哭就哭,我看到他就想起那些事,我心里难过。”陈啸吸溜鼻涕,这些天他声音恢复迅速,只是腔调还有些怪异,带着机械腔,像钢卷抖动的共振。再过数月,或许就能彻底恢复。
思及自己的幸运,陈啸又抽噎一声,罗闵还躺着没睁眼,他的嗓子都是好上了,就好像他压根不在意罗闵,心情倍儿好才能痊愈得如此之快。
这要是罗闵醒了,他怎么解释?干脆继续装哑巴算了!
他胡思乱想着,看着罗闵搭在身侧瘦削的腕骨,这些天没法吃饭全靠营养液维持,心里又是一阵伤心。
以前就不该给罗锦玉装一大兜子橙子吃!
“陈啸……”
“我知道了,我不出声了!”陈啸愤愤摸脸,一股巨力将他扒拉到一旁,陈啸从恼怒中回过神来,扑到床前。
刚醒来的青年眼里还蒙着一层水光,对他来说过强的光照刺痛双眼,他却无论如何都不肯合上眼帘。
周郃按下床头窗帘的自动开关,陈啸呵呵两声自窗边折返回来。
偏头躲开裴景声手掌为他遮出的阴影,罗闵不安地吞咽,却因胃管在喉间的不适而皱眉,他忽略了周郃与裴景声,直直看向陈啸,声音沙哑,“为什么我会在这?”
陈啸正是怜爱他的时候,将声音掐得细细的,“你忘了么,你从火场里救了人,出来晕倒了。你怎么不和我说你身体不舒服,你知不知道多吓人?”他没注意到身旁两个男人难看的面色,咬着牙关道:“算那个放火的运气好被抓了,要是落我手里,他连上医院的机会都别想有。”
“放火?”罗闵面上浮现几分困惑,不止为陈啸话中的经过,也为陈啸本人。
他忍着不适道,“但为什么你的声音变了,人也变老……我妈呢,她在哪?”
提到罗锦玉,陈啸眉头倒竖,终于品出几分不对。周郃先他开口,“小闵,她不在这里了。”
视线聚焦的速度很慢,本能刻意回避的男人的脸倏然出现在视线中,罗闵瞳孔紧缩,心电监护仪响起警报,周郃青白的面容映在罗闵夹着排斥的眼眸中,而后被涌上的医务人员隔开。
混乱、嘈杂。
三人被阻隔在病房外。
陈啸不解而恐慌,左看周郃面如纸色右看裴景声阴云罩顶,转回脸伸长脖子向病房内祈祷。
不多久,医生从房内退出,“患者刚醒来,身体状况不稳定是正常现象,我们已经给他使用了阻滞剂,心律已经恢复了正常。但是……”
不怕直言不讳,就怕医生突然的转折,裴景声肃声道:“但是什么?”
“患者在抢救过程中,大脑因短暂缺氧而造成一定损伤,导致出现了一定认知障碍。”
“……认知障碍?”陈啸眼泪唰的下来,“他会变傻子?”
医生忙摆手,“那倒不是,只是记忆上的错乱,比如失去过去几年的记忆,认为自己还在小时候。患者刚刚提到自己只有八岁,就是失去了过去十年的记忆。这种错乱可能是暂时的,也可能是长期的。家属不要太心急,要合理地疏导患者的情绪,不要引起太大的情绪波动,我们会持续观察。”
心衰患者中认知功能发生障碍的概率很高,患者可能表现为思维灵活度减弱、执行能力减退、注意力不集中、认知受损。
罗闵最突出的表现便是认知受损,他完全忘记了过去十年的经历,才会认为二十二岁的陈啸不符合自己的认知。
在他眼里,陈啸还是个招猫逗狗,与他关系不善的小霸王。
但在陌生的环境中,他的第一选择,只能是并不亲近的陈啸。
而周郃……程云乐早已融入了他的生活,相似的相貌会带给他冲击是极为正常的一件事。
陈啸恍然大悟,转向裴景声,“他看到你确实没反应……”
“……”
罗闵的眼神从他身上淡淡略过时,裴景声顾虑着青年身体才按捺不发,此时陈啸正撞在枪口上,他掀眸睨去,“既然这样,就麻烦你多照顾点了。”
要照顾罗闵,陈啸当仁不让,“那当然没问题。”
裴景声扫过木着脸的周郃,“您面色不好看,先休息会儿吧。我先进去看看小闵情况怎么样。”
您就先别进了,挺大个的刺激源,在外边等着吧。
周郃启唇,咬字很重,“辛苦你照顾我的孩子了。”
“不客气。”裴景声无耻地颔首,快步走进病房,并贴心地拉上帘子,以防周郃出现在罗闵视野中。
“你是生病了, 在这儿把身体养好,才能走,胃管得看你能好好吃饭了才能撤,不能直接拔……罗闵, 你在听我说话吗?”陈啸讲得口干舌燥, 定睛一瞧,罗闵的注意力都不在他身上, 低着头不知在摩挲什么。
陈啸对他误拔留置针的悍行心有余悸, 生怕他又看哪根管子不爽,腾地起身, “你别动!”
忽然提高的声量令罗闵的手一抖, 又很快稳定下。靠在床头的青年抬头,面无表情,唇线抿得紧紧的, 乌黑的眼珠沉沉的。
他手上什么也没有,“你不回家吗。”
罗闵用了陈述的语气,催促陈啸离开的意图明显。
陈啸瞬间蔫了劲,弯着腰哄他:“我不是凶你……”
罗闵却因他突然的靠近绷紧了身体,眼睛盯着陈啸, 姿态紧绷, 像受惊又虚张声势的猫。
“好好好, 你别动了。”陈啸妥协地后退。
他正处于八岁时期的朋友, 在二十二岁的他看来,镇定疏离的表象一戳就破。八岁的罗闵高度敏感, 对任何人的接触都保持着警惕。
陈啸信誓旦旦地担保,别说照顾却连靠近都做不到。
殊不知,他在罗闵眼里, 变得太高大了。
虽然长相没有太大的变化,但身高体型与罗闵记忆中的陈啸大相径庭,极具威胁。
然而不只是陈啸,还有太多超出他理解范围内的事。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医院的病房中醒来,陈啸已不是少年模样,罗锦玉不知去向,他的身体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处处的不合理诱人多思,可一旦深思,一股剧烈的疼痛便会敲打后脑,逼得他停下。而在思虑的过程中,他无意中将针头拔了,又是引得陈啸一阵哭嚎,头更疼了。
不过陈啸的唠叨并非毫无用处,至少有声音能转移他的注意力。
来自病房另一头的视线太过灼人,罗闵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
视线的主人靠近了,在罗闵都没反应过来时松开他掐出指痕的手指,“哪里疼,我叫医生给你打止痛好不好?”
他动作做得自然无比,像握过罗闵的手许多次,“指甲长长了,睡觉前剪一下。”
熟悉感徘徊在罗闵此时并不灵光的脑内,男人的名字呼之欲出,但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任何与他有关的记忆。
于是,罗闵脱开手,因身体虚弱而小声地说:“不用。”
“是不用剪指甲,还是不用打止痛?”裴景声故意装不懂。
罗闵的心脏功能尚未完全恢复,身体各部位缺血缺氧,会产生疼痛感,加上胃肠道淤血,腹部的钝痛会更明显。罗闵不倚靠在床头不仅是因为情绪上的焦躁不安,还有腹部时而尖锐的绞痛。
蜷缩的姿势能减缓一些痛感。
和黑猫养病安静时的状态一致。
眼前的男人虽语气和善,但不容置喙的态度极具压迫感,似是对罗闵隐瞒不适的举动不满。
“我不喜欢你。”罗闵说。
一句话打破还算和谐的氛围,空气凝固。
不只是裴景声定住了,连陈啸也被他突如其来的反感发言惊得不敢作声。
在裴景声冷厉的眼神示意下,陈啸一溜儿出了病房,去护士站询问罗闵的情况是否适合打止痛。
罗闵的目光并未随着陈啸离开,仍然定定地望着裴景声。
裴景声蹲下身,比病床上的罗闵还要矮一截,“为什么不喜欢我,小闵不是不认识我吗。”
眼神落在罗闵浅色的唇。
“那你为什么要对我生气?”
罗闵说话的口吻也变得幼稚。
他细腻而敏锐地捕捉到男人的不安躁郁,这份情绪轻易地传递给他。
本想按捺不管,但显然他高估了目前自己所能积攒的情绪。
裴景声脱口:“我没……”
“你认识我,但是我不认识你。”
罗闵睫毛下垂,眼底蕴着水,“我不喜欢这样。”
不公平。
“小闵……”要不是罗闵还看着,裴景声直想向自己脸上打一拳,“你只是暂时忘记了一点事,但忘记也不代表不好。是我没处理好情绪,吓到你了,是不是?”
说不上吓,但罗闵此刻情况特殊,含在嘴里捧在手心都不为过,裴景声就是没错也能给自己编出二十条罪名来。
更何况他确实没藏好自己的情绪,还直接影响到了罗闵?
裴景声加速复盘,罗闵本就不舒服,他不能为他舒缓就罢了,还说些似是而非的话表现亲近。
非但起不到安抚作用,还让罗闵增加了精神负担。
以罗闵现在的状态来评判,裴景声就是个莫名其妙的怪叔叔!
想通了关窍,裴景声立刻做出整改,自我介绍道:“我是小闵的朋友。”
罗闵怀疑的眼神在裴景声身上转过一圈,“我们是忘年交吗?”
裴景声笑容一垮,哈,不仅是忘年交,还是跨越种族的“友谊”,“……是。”
他补充道:“小闵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来找我。我一直为能帮上你的忙高兴,现在……”
现在你却开始排斥我。
罗闵垂眼沉思,他思绪很乱,逻辑思考对艰难,单从直觉上反应,裴景声说的是实话,“你不是在对我生气吗?”
“我不会对你生气,我只是担心你。”裴景声为自己辩解,“如果让你不舒服,那也是我的表达不对,我应该道歉。小闵可以原谅我吗?”
裴景声字字真心,他第一次对着罗闵情绪失控,就犯下了惊天动地的蠢事。
以致日后回想起雨夜他质问罗闵的画面,便夜不能寐食不下咽。
彼时,理性和直觉,他哪一方都没跟随。
“为什么要帮我?”
罗闵有太多问题,为什么他会失忆,为什么裴景声会是他的朋友,为什么向他道歉,最后又只落回到一句话。
为什么要帮自己,他想要什么呢?
由于高度差的缘故,罗闵自上而下地看着裴景声,这样视角的对话,似乎不止发生了一次。
裴景声的顺从与迁就,不是临时作秀。
“我喜欢罗闵,所以想他从我身上拿走点什么,越多越好,越任性越好,我希望他高兴。”裴景声坚定地回视,敲开十八岁罗闵的蛋壳前,向守门的小鸡崽小闵坦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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