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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只猫?(牛阿嫂)


这一次, 他在梦境中奔跑。
很畅快,手脚轻盈,脚步迈得大而疾,头发散在风中。前方没有尽头, 他无所顾忌地狂奔, 阳光雨露都无法在他身上停留。
他奔向一片草原,他从没见过辽阔到没有边际的草地, 聚集的草叶似海浪, 自远处推向脚下,打在赤裸的脚面, 留下几道血痕。
罗闵不在意, 然而所有气力在奔跑中耗尽,呼吸似有丝线撕扯,视线不能聚焦, 眼前似蒙了一团雾。
他不得不躺倒在草地休憩,草叶淹没他。
不知过了多久,睁开眼,白雾散去,天空中的色彩竟都聚集到一处, 蓝得发黑, 沉甸甸地向下坠, 似远又近, 望之生畏。
罗闵只觉得那天要坠在他的胸口,因奔跑而酸痛的四肢无法抬起, 他眼睁睁瞧着那天缓缓压下,吞噬了他。
床板嘎吱一声,罗闵弹坐起身, 手环不停地震动,心脏毫无规律地跳动,声声响在耳侧。
待耳鸣和鼓噪褪去,却是一声比一声更急的狗吠。
呛涩的烟熏味自窗缝透入,自窗户向外望,能看到火焰正吞吃着不远处房檐顺着风势向罗闵房间袭来!
这是噩梦,还是现实?
黑犬不明白青年为什么僵坐,咬紧罗闵裤腿将他拖拽下床,罗闵被疼痛唤回神志,他拉开房门,门板砰地砸在墙面回弹,客厅中没有人。
这样的响声在寂静的夜里突兀,但此时却盖不住声声惊恐的哭喊:“着火了!着火了!”
城中村房屋建得紧密,其中不少违规搭建的棚屋挨挨挤挤,在熊熊燃烧的火焰下毫无招架之力,顷刻烧为空壳。
风推着火,大火蔓延的速度比想象中更快!
黑烟笼罩在城中村上空。
尖叫与玻璃碎裂声此起彼伏,崩溃的哭声震动楼房,罗闵几要站立不稳。
周郃呢,裴景声呢?
但显然,此时他们不在这里是一件好事。
罗闵踹开紧锁的房门,自衣柜抱出沉重的骨灰坛,反身喝道,“一只耳,到门口去。”
只听房间内传来重物倒塌声,黑犬口中衔物跑出,罗闵来不及分辨,将打湿的巾帕系在它口鼻处,推开大门,“跑!”
所幸楼道内还未起火,但烟雾渐起,刺痛双眼,心脏快要扑出胸膛,危机刺激着肾上腺素产生,疼痛与不适都与他隔着一层厚茧。
孩童模糊的哭喊撕裂茧壳,“救命,救命啊!!阿嫲我怕!”
声音自楼道上方传来,罗闵向下奔的动作滞住,一只耳叼着东西无法吠叫,但肢体动作不安地催促青年。
“下去,一只耳!在楼下等我!”罗闵的喝令又急又凶,没有商量的余地。
看着黑犬下奔,他一步迈上三个台阶,冲入渐浓的烟雾中。
“一只耳!”
黑犬被喝声叫停一瞬,吐出口中物什后大声吠叫。
“罗闵呢?罗闵!”陈啸未在它身后看到青年身影,只觉撕裂的喉咙要迸出血来。
瞳孔在触之地上染上脏污的玩偶紧缩,周郃疾步冲入楼道,火燎过灰黑的衣摆消失在转角。
裴景声一把扯住陈啸,“你带着一只耳去南面,他可能会从楼上爬下来!”
陈啸想问那你呢,裴景声已奔入灰烟中。
从起火到蔓延,不过几分钟,火焰似巨浪顷刻吞没一幢幢建筑,他们一路逆行而上,来路已被倒塌的雨棚侵占。
陈啸咬牙,扛着挣动的黑犬向深处跑去。
罗闵屏气抬腿,接连踹了数十下将金属门板踹得变形。打开大门,浓烟霎时涌出,与之而来的,还有热浪滚滚。
女孩稚嫩的哭喊声清晰,火起于阳台,熊熊燃进客厅,挡住了祖孙的去路。
感谢数月前的消防安全巡检,楼道内落灰的灭火器尚在可用期内,罗闵借此压制火情,干粉与浓烟钻入口鼻,忍住呛咳,罗闵喊道:“跑出来!”
骨碌碌的滚动声响起,不及轮椅高的女童奋力推动老太,在罗闵扑火的间隙跑至门口,“走……走吧!”
小型灭火器压不住火势,罗闵果断丢弃,扛起老太,老太太自觉抱住冰凉的骨灰坛,蠕动干瘪的嘴唇道:“老天保佑先人保佑啊……”
老天不会保佑,死人不会提供庇护。浓烟滚滚,熟悉的楼道笼罩着不安,火焰如野兽不知何时从何处窜出,剧烈的恐惧令女孩迈不动步子。
“别哭。”罗闵腾出手捞起呜咽的女孩,“低头,用毛巾把鼻子和口鼻捂上,分一半给你奶奶。”
女孩听话地照做。
脚下是辨不分明的阶梯,脖颈上吊着女孩细瘦的手臂,身后压着行动不便的老太,陶罐硌着肩背,每一口喘息都牵起胸膛的刺痛。
“哥哥,你手上戴着的东西在闪。”女孩闷闷的声音在耳边。
脚下的路太漫长,罗闵没有制止女孩说话,“是吗,那是什么颜色的。”
“红色,我以前最喜欢红色。”
罗闵的声音哑了,但很轻很柔,“为什么是以前?”
女孩靠在罗闵颈侧,被凸出的锁骨磨得脸颊发红,但在灰黑的脸上看不出来,“因为火也是红的,所以我不喜欢了。但是如果我们能出去,我可能还是会喜欢的。”
罗闵不再接话,舌尖刺痛渗出血腥味,他咬紧牙关向下迈步。
见罗闵不再言语,呼吸声越发沉重,女孩小声道:“哥哥把我放下来吧,这样你就能走得快一点了。”
抱着女孩的手臂收紧,脚下的阶梯几乎没有尽头,每一次呼吸都似乎过了千万年,但罗闵说:“我们会出去的,别怕。”
血腥味越来越重,颈侧静脉凸起,心脏的搏动回响在耳侧,与之相伴的还有几声呼喊。
“罗闵……罗闵……罗闵!”
声音越来越近,直至它响彻双耳。
他搂紧女孩的手被掰开,察觉他的紧张后,那道声音又轻哄,“没事,给我,跟着我走。”
身前的重量减去,带走了部分体温,那张脸模糊在云雾中,而后又一道声音闯入,身后的担子被接走。
他在牵引下大步向下,似乎永无止境的阶梯在几个转角后结束。
光亮在方形洞口后。
他走出来了。
无知觉地跟着人奔跑,直至远离无处不在的灼烫。
模糊的五感被新鲜涌入的空气冲开。
“罗闵,看着我。”
模糊的面容清晰了,罗闵眼神聚焦,叫他的名字,“周郃。”
周郃笑了,但又像是在哭,罗闵越过他,看到乱糟糟的裴景声,脸和周郃一样熏得灰黑。
大概他也差不多,罗闵抹自己的脸,摸了一手灰。
女孩和老太抱在一起又哭又笑,警铃声由远及近,罗闵回身,看隔了一道马路的城中村,沐浴在火场中,黑烟遮蔽了半个天空。
“陈啸和一只耳呢?”
小腿撞上一团硬邦邦的肌肉,一只耳呜咽着宣泄着自己被无视的不满,低头看,陈啸仰躺在地摆摆手,喘着粗气。
越来越多人汇聚在路边,有人流泪,有人沉默,有人环抱在一起庆幸逃出生天。
罗闵蹲下身,搂住了一只耳,他必须紧紧抓住什么,才不至于让身体的颤抖太过明显。
手环在浓烟下报废,罗闵没看到红色的警报意味着什么,他确实如承诺那般走出了这里,女孩和老太已由最先到达的救护车接走,离开前再三地道谢,罗闵没听清,他只是望着家所在的方向,看它被火焰燃烧殆尽。
高压水枪的加持下,火势渐渐止住,白色的烟雾蒸腾,消散在风中。
如果罗闵没有抱出陶罐,罗锦玉的骨灰将与这些灰烬混作一团,再也寻不到分不开。
罗闵在离开时是想过放下的,但最终仍然将她带离了那里。
陶罐此时就摆在地上,丝毫未损,却也没人去管,罗闵收回眼神,坐在地上出神。
“一只耳帮你带出了这个。”周郃坐在他身侧,“还能起来吗,救护车到了。”
罗闵接过那只脏兮兮的雪人玩偶,“你早就知道了。”
周郃的手搂在他肩头,低声道:“爸爸什么都知道。”
两人的衣物沾满了黑灰,脏得不相上下,面上蒙了灰,五官的存在感被削弱,却令裴景声看出几分轮廓的相似。
他上前两步,提醒罗闵离开,手才搭上罗闵肩膀,那掌下身体陡然震颤。
罗闵捂着胸口向侧方倾倒,想开口止住身旁惊慌的问询,张口倏然呕出粉红色泡沫痰液。
胸口阵阵紧缩,呼吸的本能强烈,进入的氧气却稀薄,光影融作一团虚无,视觉消退,那扰人的心跳声再度出现,沉重得如同奏响哀乐。
他被抱进怀里,腾空,紧握住的手指被动剥离,落回一阵颠簸。
不知何时,砰砰作响的心跳停止作乱,哀求得以钻入。
“求求你,别死。”
罗闵想笑,他都跑出来了,怎么会死呢。他远离了烛天火光,所以才会感到寒冷。
浸透身体的冷,冻结他的全身,连同疼痛与疲惫一齐冰封,却也令他连眼睛都睁不开,似乎在催他接续未完成的梦境。
是啊,怎么会那么冷。
那场梦,还有结尾吗?
罗闵失去意识只在顷刻间, 生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离他的身体。
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紧紧抓握裴景声的心脏,他撑起青年上身,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罗闵?罗闵……”
青年仰头, 呼吸从浅快急促渐渐不规律, 他连抬脸的力气都丧失了,红□□光落在他因缺氧窒息而青白透明的一小块洁净的侧脸。溢满神采的双眼如残烛的光亮渐渐黯淡, 望着被各色灯光映透的天边, 眼帘微合。
他无力去看谁的张皇,无序的心跳暴露着痛楚。在这样的时刻, 他也是镇静的, 面色平静而放松,虚脱地落在裴景声怀中,因重心的变化而倒过脑袋, 青紫的嘴唇仍然柔软,微弱的吐息打在裴景声下颌。
裴景声抱着他,如同抱着一团即将散开的云。
起身的动作受阻,裴景声低头看到周郃与罗闵紧紧抓握的双手,但那大概周郃单方面的, 在他主动松开手掌时, 青年的手臂便无力地垂落。
“先生, 请让开。”裴景声被推至一旁, 急救人员围在罗闵身侧,为他清理气道输氧, “脉搏微弱,血压持续下降,很有可能随时心脏骤停, 做好CPR准备!”
话音刚落,不详的嘀声警报不间断地长鸣,裴景声从间隙中看到罗闵修长的腕骨随按压而晃动,淤痕在细瘦的手腕分外显眼。
“裴景声,你跟着上车。”
裴景声侧身,看到周郃。
周郃已收敛了所有情绪,除了眼底死寂看不出丝毫异常,“罗闵跟你接触的时间长,你能帮上他,我和陈啸会开车跟着你们。”
他不待裴景声反应,匆匆越过,下颚紧绷不敢看罗闵一眼。
来不及逗留,一路风驰电掣,裴景声坐在救护车内,他不能靠得罗闵太近,以便医护人员对罗闵展开急救。
“……患者已经没有自主呼吸,立即进行气管插管……”
“……考虑急性心衰导致心源性休克,并发呼吸衰竭……”
“患者有没有既往心脏病史?先生……先生!”
裴景声大口呼吸,“我不知道,他有贫血和低血糖……最近,最近经常乏力,有很多次心律异常……是太晚了吗……?”
那只附着一层烟灰的手环被解下,握在男人手中,他面色青白,即便车速已提得足够快,路途中每一秒仍然拉得无比漫长。
在任何一个瞬间,罗闵那颗脆弱的心脏都可能永久停止跳动。
而裴景声将对此无能为力。
死亡的可能犹如一把利剑将裴景声钉在十字架上,他认为他们还有很多时间可以肆无忌惮地浪费,罗闵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他们有大把的精力创造回忆覆盖过去。
他耗费了太多精力在克制自己的欲望,否定被吸引靠近的原始本能。
但那隐匿遗留的痛楚等不及被发觉,声势浩大地爆发,裴景声才发觉罗闵并非非他不可。
他能救下车轮前奄奄一息的黑猫不在于他的强大,挽留身份暴露的青年不靠他的强势,他拥有太多幸运的时刻,而缺少警醒。
但如果软弱而无用的乞求能令幸运再次降临,裴景声绝不犹豫。
所以,拜托,罗闵,求求你,不要死。
担架床混轮滚动,急救室大门紧闭,红灯下裴景声一身狼狈。
一串急促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于身侧停下,呼吸抖动,“进去多久了?”
“三分钟,路上他心脏骤停了两次。”
周郃似是难以接受话中指代的人是罗闵,肃声道:“他会没事的,这么多年他都好好的,不会……”
他没说下去。
急救室外陷入长久的沉默。
陈啸打破了寂静,他才将躁动的一只耳安置好,撑着一口气捧着无人看管的骨灰坛跑进医院,便看到两人分立两端,一片森冷的神色,两眼一红,霎时便坐倒在地悲哭出声。
还没哭两声又爬起身扇了自己两耳光,合手祈祷,将大罗金仙到妈祖都问候了遍。
妈祖没来,抢救的医生从门后现身。
“……心脏骤停对身体的伤害是不可逆的,不止是多器官损伤,还有脑缺氧,即便后续恢复意识,也有可能存在记忆力减退,肢体活动障碍,甚至成为植物人等等可能。而且心脏长时间受损,心肌损失严重,存在再次心脏骤停的可能性非常大……我们会尽全力稳定患者的生命体征,但也请家属做好心理准备,这张病危通知单,请你们选一个人来签一下。”
脑损伤,多器官功能损伤,心肺功能衰弱,生命体征不稳定,字字句句袭向裴景声,几乎要将他的心脏挤压撕扯为碎片,他强忍着窒息感上前,却被另一个人拦截。
“我是他父亲,我签。”周郃快速签上姓名,力透纸背,“他的心脏……”
他第一次正大光明地道出他们的关系,却是在病危通知书上签字。
“目前我们还不确定患者是否患有致心律失常性右室心肌病,但从症状和表现来看,不能完全排除这种可能性。进一步确定要在之后的检查中核实,如果恶性心律失常频繁发作,建议在他病情稳定后植入除颤器,预防心脏性猝死的可能性。”
“……谢谢——”
“怎么可能?!!”不可置信的吼声传来,魏天锡扑上前,“你们弄错了,怎么可能啊,不会那么巧的!”
他被提着衣领扔出三米远,裴景声沉声道:“这里不需要你。”
魏天锡陷入某种癫狂的状态,喃喃道:“是遗传,是遗传,都怪罗锦玉,都怪她!”
他一眼捉到陈啸身旁的陶罐,扑上前去抢在手中,高举双手向下砸。
清脆的碎裂声于室内炸开。
罗闵站立不稳地反手撑在桌沿,低头看玻璃杯碎渣飞出数米远。
南面的卧室门开了,“小闵?”
罗闵烧得热烫的脸转向她,“我自己收拾。”
他身上穿着校服,高中的第一节上课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半小时,罗锦玉说:“别去上学了好吗?妈妈会请假在家照顾你。”
她走上前,环住罗闵的肩背——这是一个怀抱孩童的动作,对已窜高个子的罗闵来说很别扭。
滚烫的额温侵蚀着罗闵的意识,但他仍然坚持,“我要去上课。”
“你不想和妈妈待在一起吗?”罗锦玉很伤心,“你不应该这样。”
虚弱到握不住杯子的罗闵显然不是罗锦玉的对手,他被拖进了主卧,躺靠在床上。
“别乱走,就在这里,哪儿也不要去。”罗锦玉靠过来,“你的胸口会痛吗?”
“不会。”高烧下每根骨头都在隐隐作痛,咳喘时的胸膛很痛,但罗闵知道罗锦玉问的不是这个。
罗闵身体素质好,过去十多年发烧生病的次数屈指可数,此时即使浑身不适,也能维持着清醒,远不到精神萎靡的程度。
罗锦玉放下心头的重担,“那就不用去医院了,对吗?”
“不用。”
得到满意的回复后,罗锦玉笑了,“那小闵能一直陪着妈妈了。”
罗闵闭着眼,偏头痛找上门,他脱口而出道:“我死了不好吗,说不定程云乐就借尸还魂了。”
“……”没等来罗锦玉的回复,罗闵睁开眼,看到女人满脸的阴郁,又化成一道惨白的笑,“你不能这么说,小闵。”
报复并不畅快,罗闵不再言语,为体内的免疫细胞鼓劲,助它们早日杀死病毒。
挺科学的手段,但没有上医院科学。
不过比起罗锦玉在医院中发病,罗闵宁愿捱着。
程云乐在医院死的,才刚过八岁生日不久,在罗锦玉怀中咽的气。
什么病,罗闵不清楚,大致知道在二十多年前,是很严重的心脏病,严重到后期罗锦玉几乎是将程云乐拴在身上,住在医院,都无法阻止他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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