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濯瞳孔一缩,捏住沉疏的手,慌忙盖住了那排淌血的伤口。
“你做什么?!”
“你别管了,又死不了!”
沉疏也被他逼急了,一把扬开温濯的手,紧紧攥住了他的肩,目光定定地看着温濯。
“我特别喜欢你,师尊,你别再想让我杀你了,以后、以后你再说这样的话,我就直接自戕,让你永远都见不到我。”
说着说着,沉疏终于抬起头,迎上了温濯灰蓝的眸光,他眼底的焦躁慢慢散成了漫漫流莹,柔和又羞赧地映照着温濯。
“云舟,我不想一个人离开,我想带你一起走,”沉疏抱紧了他,哑声道,“你愿不愿意……让我试一试?”
温濯说沉疏想逃走,想离开,想死。
沉疏没有那么想。
他只想要不离不弃,想要永远。
空气有片刻的凝滞。
“师尊,”沉疏见他半晌不说话,方才的气焰也慢腾腾烧没了,小心试探道,“你不愿意跟我一起走吗?”
话音刚落,沉疏就感觉落入了一道劲力中,温濯用力地回抱住他,因为手劲太狠,竟是直接把人扑倒在了地上。
沉疏很少见温濯这么没轻没重,他躺在地上,一时没反应过来,只会木然地望着温濯。
而目光拖到温濯的脸上时,沉疏的眼睛才微微睁大,流露出惊愕的神色。
不对啊,他也没说什么伤人的话吧?虽然刚刚有一点伤人,但也不是故意的,就是被逼急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看温濯哭,沉疏自己也好想哭,手臂上的伤口姗姗来迟地发疼。
他抿了抿唇,把这股不争气的酸涩给硬生生咽了下去。
温濯跨坐在沈疏身上,脸上落了一行清泪,他的神情再也掩不住心底的凄凄苦雨,放肆地翻涌了出来。
“我喜欢你,沉疏。”
沉疏心跳都歇止了,下意识捂住了嘴。
不是吧,在这里?
含光剑和参商剑还看着呢!
但自己方才说的话好像也没好到哪里去……
“我想和你走,好想和你在一起,”温濯哽咽道,“可是我已经快要走火入魔了,我会伤害到你身边的所有人,这一点都不值得……”
沉疏慌忙搀坐起身,紧紧抱住了温濯。
“师尊,这就是我要跟你说的,我已经想到办法对付那个心魔了,我们可以一起离开的。”
温濯的眼泪还在往下淌,他眸底的颜色太寡淡,又太复杂了,让人分不清究竟是欢喜还是悲伤。
温濯摇摇头,低声道:“我没有办法和你一起飞升,沉疏,这条魂魄太脏了,永世都得不到天道的首肯。”
“飞升有什么好的?”
沉疏揽紧他,埋在他颈窝里蹭了蹭,想用这样的方式安慰温濯。
“我就喜欢师尊,想和师尊在一起,为了飞升就得舍弃这一切吗?他们又不给我发工资。”
温濯拿指腹轻拭了下泪,问道:“工资是何物?”
沉疏埋得更深了,嘟囔道:“反正就是不开心,我没有很远大的追求,我就想做让自己开心的事情。”
温濯都被他这言论给逗笑了。
他无奈地解释道:“我手上沾了太多鲜血,杀孽过重的人迟早会被心魔反噬,死后也会堕入无间地狱,永世不得超生,我纵是陪你,也只能陪这最后一世了。”
听到这话,沉疏松开怀抱,捏住温濯的肩,跟他额头抵靠在一起。
“原来你本打算陪我生生世世呀,云舟。”
温濯低声道:“我的命活不长的,小满,我……”
沉疏知道,这是真的。
修士对生命的流速有天然的感知力,他能感觉到温濯的心魔,它正在慢慢把人的理智给吞吃干净,那些漫长无垠的寿元正在被阴翳一点点蚕食殆尽,直至不留痕迹。
再强大的人,都会因为背离天道,被剥夺不死不灭的神通。
沉疏柔声打断他:“师尊,这个世界来了一个很厉害的人,你的心魔,他一定有办法解决。”
“至于你说的杀孽,那本就是应龙逼你做的,我不信天道会认可这样的事情,你不要着急,我再想想办法……”
沉疏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只想安慰温濯,于是絮絮叨叨地讲,好像恨不得把这些天没对温濯说过的话全都说一遍。
温濯的心绪在沈疏这些堪称可爱的啰嗦里渐渐平稳下来,他把下巴搁在沈疏的肩膀上,安静地听着他的话语。
讲了一会儿,沉疏就停下了,比起这些人间的生死大事,他还有更在意的事情。
他贴着温濯,小声地问:“师尊,我们这样……是不是算恋……算在一起了?”
他怕温濯误会,特意补充了一句。
“以后要成亲的那种在一起。”
温濯搭着他的手,笑着看他:“你想和我成亲吗?”
沉疏脸红红的,说:“想的,想娶师尊。”
说完,沉疏又觉得不对劲,温濯也是男人,说娶会不会不大好?
但是也不能说“嫁”给师尊吧?
思索了会儿,他改口道:“想和师尊结为道侣,一直在一起。”
温濯指腹在沈疏的手心蹭了蹭,点头道:“好。”
那就是,谈恋爱了!
沉疏谈恋爱了!
他听到温濯这句“好”,简直比中了彩票还要激动,沉疏顿时心潮澎湃,恨不得抱着温濯起来飞转两圈。
但眼下两人都坐在地上,转圈是不可能的了,他转而用力地拥抱了一下温濯,兴奋道:“师尊,我想到了一个除掉心魔的办法,你愿不愿意听一听?”
温濯“嗯”了一声,道:“说与师父听听,小满。”
沉疏道:“我发现,师尊的心魔并非全知全能,在师尊的自我意志最强烈的时候,心魔会陷入虚弱期,这个时候,如果用祓除心魔的法术,很大概率能成功。”
“我想了想,这个虚弱期,应该是在我们双修的时候。”
温濯道:“双修?”
“对,”沉疏的眼神清澈又坚定,“我们上床吧,师尊!”
“等等再上,有人来了。”
“啊!”
沉疏荤话刚说完,就被殿门口传来的女声吓了一大跳。
他身子一凛,近乎悚然地望了过去。
只见那开敞的大殿门口不知何时站着一个身着银铠的女子,背着殿外的光,把她整个人照得漆黑模糊。
沉疏一眼认出了她。
“天机长老?!”
沉疏耳尖一下子红了,赶紧松开怀抱,扶着温濯站起了身。
完了,刚刚口不择言,全被她听干净了!
不对,为什么天机会出现在这里?他还以为这人已经被温濯给杀掉了呢!
“天机长老,你……还活着啊?”
天机戏谑地说:“是啊,好心替你师尊查探那心魔,不成想这非人的东西沉于天池百年,竟是学聪明了,故意骗过我,归元到了温濯身体里。”
“在温濯手底下过了百招,还能活着,我也算是一代英豪了。”
话罢,她慢慢走近师徒二人,沉疏这才瞧清,这人伤得着实不轻,身上的银铠已经严重变形,深深嵌进了血肉里,背后的披风也像被人狠力撕扯过似的,尾部烂成了条状,再也威风不起来。
走了几步,天机似是伤口发痛,足下一软跌跪在地,往地上呛出了一口血。
沉疏看得直皱眉,小声问道:“师尊……这是你做的?”
温濯神情有些复杂,道:“我记不清了。”
沉疏虽然记仇,但人伤成这副模样,他也不好趁人之危。
他关心道:“长老,要不我扶你去治一下?”
“来不及了,女君旱魃已经带兵压境,如今就在山下。”
天机勉强搀住地,看了温濯一眼,声音夹带着吃力的喘息。
“她说要见沉疏,问你肯不肯交人。”
沉疏一头雾水地指了指自己。
“上回女君娶亲的事情, 我和师尊可都没答应,她这是强抢啊,我可不要。”
他说完就一抱温濯, 在他耳边小声抗议:“云舟,你不会把我交出去吧?”
温濯轻轻拍了拍他的头, 说道:“不会的,小满放心,有师父在。”
天机像是司空见惯了, 干脆席地而坐, 冲温濯伸了条手臂。
“算了,你还是替我疗一疗吧, 旱魃上来还要个半日,明日卯时再去迎战, 眼下先商量下对策。”
沉疏上下打量了天机。
这么近距离一看,天机身上少说也有五六处贯穿伤,浓厚的血腥味像扯开的棉线,一丝一丝刮着人的嗅觉,刺鼻得很。
不对劲。
哪怕是修士,也不过凡人之躯,受了这般重的伤早该不省人事了,怎么还能相安无事地在这儿侃天说地?
一旁的温濯立掌替她输了真气, 淡淡道:“抱歉,心魔释放后我常常会失去意识,不曾记得伤过你了。”
“打了十天十夜, 你一点都不记得了?”
天机拧着自己脱臼的手臂,难以置信地回头看了一眼温濯。
“你给我扔锁天池里埋了,这也不记得了?”
沉疏听得神色一苦。
这天机也是够厉害的,寻常人接下温濯这么多招,能有全尸都不错的了……
气急败坏地喊完这段,天机瞥了一眼沉疏,脸上又是一副恍然。
“哦,我知道了,”她冷笑道,“替你的爱徒报复我呢?”
温濯微笑着反驳:“没有这样的事情。”
“我弄伤他眼睛,不是为了瞒过池敛吗,你这么记恨做什么?”
“天机,你想多了,”温濯道,“况且这事情本就瞒不过去,你伤他眼睛,他痛了好些天。”
天机辩不过他,嗫嚅了会儿,又悻悻泄气。
“也罢,因祸得福。”她甩了甩手,抹开额头的血渍,“多谢了,云舟。”
因祸得福?
沉疏眯起眼一看,只见天机的额心隐隐浮起了一枚银白印记,跟温濯眉间的那点青如出一辙。
这代表她的修为境界已然步入大乘期,立地飞升指日可待了。
沉疏嘴角抽了抽,暗自腹诽这飞升之路坎坷至此,难怪温濯要豁了性命,才能勉强保送自己得道成仙。
天机舔了舔上颚,舌尖漫上血腥气。
“太清宗被你灭门了,眼下能挡得住旱魃的,就只有我们几个,你说说,是直接开城投降,还是跟她斗上一斗?”
沉疏这会儿终于插上话了:“应龙既然这么恨妖,为什么还要让师尊灭了太清宗?留下点人手跟妖族厮杀不好吗?”
“灭门,不是池敛的意思。”温濯眼神暗下,道,“是我自己想做的。”
天机扯了个笑,冲沉疏抬抬头。
“为了你。”
“为了我?”沉疏困惑地看向温濯,“师尊?”
“他还没告诉你呢?”天机搀起膝,笑着看他,“你现在的灵魂是被你师尊……”
天机的话还没说完,温濯就上前按住她的肩,无声地阻断了她。
“你见到旱魃,她可有说过为什么要见沉疏吗?”
天机会他意,顺势扯开了话头:“没说,说了你不就不去了?但按她的意思,不见到沉疏,咱们也出不去太清山。”
师父眼下在狐狸祠,要穿越回去,就必须得离开太清山,这一战免不了。
沉疏坐直身,正色道:“师尊,让我试一试,旱魃先前中过我的狐媚术,如今我修为大长,应该能拖延时间。”
天机长叹口气,道:“可云舟身上的隐患太多,心魔不知何时又会跳出来抢占心智,不好说。”
沉疏道:“我有办法控制师尊的心魔。”
“你有办法?”
天机挑了挑眉,目光扫向沉疏。
“古来修士最忌讳走火入魔,因为一旦入了魔,就再难有转圜之地,会永丧飞升的资格。”
那是古来,沉疏可是个现代人。
他对此很有自信,坚定地点了点头。
“长老,只要我待在师尊身边,心魔就能被控制,所以明日我和师尊一起去见旱魃。”
天机不置一词,凝视了沉疏半晌,最后盘坐起来,没有正面回应沉疏。
“我在这儿打坐调息一会儿,明日卯时下山前,你们记得唤我一声。”
话罢,她也不管温濯和沈疏说什么,翻手掐印,双目一阖,就开始打坐入定了。
就这么……结束了?
沉疏见状,抬首和温濯对视一眼。
二人顿时领会彼此的心意,随后双双搁好了剑,默不作声地从大殿腾挪到了内殿。
闭下帘子,点了灯烛。
空荡的内殿就只剩两个人的呼吸。
沉疏累得要瘫倒了,拽着温濯就往墙边一坐,也不顾及他满身的血渍,脸蹭在温濯的腰腹上,伸手环抱住了他。
他总算可以在这儿,和自己的师尊尽情撒娇了。
不用再故作恼火,故意讲些呛人的话语。
“师尊,”沉疏闷声说,“好师尊,我要带你一起走。”
这一句许诺,温濯已经听过许多遍了。
他低头看着怀里的沉疏,温柔地抚弄他的头发,不厌其烦地应允道:“好,我们一起走。”
沉疏从温濯怀里稍稍抬头,明媚的眼眸真诚地望着他,青涩又热烈地燎进了温濯心里。
“云舟,谢谢你。”
谢谢他愿意救自己一命,一直待他这样好。
温濯被他这眼神看得心跳都慢了。
他拿手背撩拨开沉疏额前的头发,指腹划过鼻梁、眼睫、脸廓,暧昧地抚弄着沉疏,沉疏顺势就闭起眼,主动蹭过温濯的手,小心地亲吻他两下,就和他变成狐狸时一样。
从手背,到手心,再吻到手腕。
细碎的亲吻。
慢慢地,他就坐起身,视线逐渐升到和温濯一样的高度,身遭的空气也随着这样的接近,逐渐攀上旖旎的情色。
好近了……
沉疏兀自握着温濯的手腕,垂下眼,盯着温濯的唇看。
想要亲。
喜爱的人这么近距离地盯着他,温濯定力再好也受不住,他贴上沉疏的额头,像主动迎上一个吻。
然而到这关头,沉疏反倒泛起坏心思来,他往后退避几寸,躲开了温濯这个吻。
温濯顿住动作,疑惑地看着他。
沉疏不大好意思起来,小声道:“你……你叫我一声宝贝,再亲。”
在沈疏的观念里,他们的关系已经近了一步,理所应当要做一些更亲昵的事情。
比如,他想要一个爱称。
比“小满”更独特的称呼,只能温濯一个人叫他。
温濯眨了眨眼,道:
“宝贝?”
沉疏点了点头,有点脸红:“想听师尊这样叫我,叫男朋友,叫……叫宝宝,也可以。”
他声音甜腻腻的,提的要求也跟个小孩似的。
温濯听不太懂这些词,但沉疏想要什么,他就给什么。
沉默半晌后,他就贴着沉疏,在他的耳珰上落下一个轻吻。
“宝贝。”
沉疏听得心跳加速,扣紧了温濯的手,把他禁锢在自己怀里,耳朵主动贴上了温濯的唇。
好喜欢……
温濯按着沉疏的说法,挨个把他爱听的称呼唤了个遍,沉疏听得欢喜,也听得羞怯,头慢慢埋了下去,靠在温濯的肩上。
像只被蒸了的活虾,害羞得蜷成一团了。
温濯贴得他太近了,几乎是擦着他的耳朵在说话,潮湿的水雾都顺着那些亲昵的呢喃,撩拨着沉疏的心思。
沉疏听了一会儿就热,想要接吻。
温濯大抵也是这么想的,他们迎上彼此的目光,就像忽然点了心中的火,方才后知后觉对方眼中印着的情意。
对于两个心意相通的人来说,从对视到接吻,不过是一瞬之间的事情。
这一次是沉疏主动吻上去的,他有点儿着急,含上温濯的唇,舔.舐了一下他的齿间,弄得温濯浑身一痒。
随后,他就开始顶着温濯的舌,勾缠、推抵,吻得很深,连呼吸的间歇都没有留下。
这儿不是密不透风的禁所,和外界不过隔了一帘丝绸,还是要小心,不能叫剑灵和天机听见了,于是两个人压在一隅墙角,激烈地亲吻,又努力压制着唇间错乱的水渍声。
亲过那么多次,谅是笨蛋也能有所进步了,温濯有意让着他,沉疏也不客气,把主动权拿捏得很紧,压着温濯的手腕扣到墙上。
温濯背脊贴着墙,渐渐滑了下去,沉疏就干脆两只手都压住墙面,低头亲吻他。
亲着亲着,温濯就越滑越下,都快躺地上了,沉疏吻不住他,这才仓促地松开。
他喘着气,笑着看身下几乎要躺平到地上的温濯,低声道:“师尊,你老往下滑做什么?”
温濯脸也红,压住沉疏的肩。
“亲太过了,上不来气。”
沉疏自己也喘,但他就是想要亲得那么用力,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把自己的情意表达得淋漓尽致。
他喜欢温濯,温濯也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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