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们期待的后续肯定不是如此。
还是大石率先打破了沉默:“这个同学又不是网球部的成员,我们为什么要为他苦恼呢——可能有人会这么想吧。”
“其实没人这么想。”越前压了压帽檐。
“可是!”大石没有理会这句小吐槽,眉尖眼头全是懊丧,“热爱网球的同学遭遇了这样的事情,我们却连他姓甚名谁都不知道,这难道不是非常不应该吗!”
他拳头一攥:“也许他就是想加入网球部的,但他遇到了困难。所以才迫于无奈没有入部,只能在角落里那样渴望地注视着我们吧!”大石慷慨激昂。
“作为前辈的我们,不正有这样的义务,为后辈排忧艰难吗!”大石狂拍胸脯。
“再说了!我们青学网球部本来就不以实力作为入部的筛选条件,只要你想打网球,你就可以申请,你就有训练的机会!小同学在青学却对网球爱而不得,这不是让人非常失望的一件事吗!”大石的身后好像火焰熊熊,连富士山都喷发了!
菊丸:空气不潮了,空气滚烫了起来!
乾平静地推了一下眼镜,手头的笔迅速在本子上做了个记号:“激发大石强烈同情心的概率为97.3%。”
不二轻轻地笑了声,他侧靠在窗边,视线从房里外移,细长的水流在房顶的沟壑中相会,顺势从房檐边缘的泄水径口跃出,雨水被房檐边缘的弧度抛上半空,水花断续,倒影松快地掠过他的眼瞳:“虽然乾拿到的数据是匿名的,但要摸清楚一个人的生活轨迹却不难呢。”
松田五毛对这一切一无所知。
他很尴尬,那个蹩脚的脚踏车谎言一进保健室就被老师戳穿了。女老师郑重地发传真通知了明明就在同一栋的反霸凌处,他有一些想逃避。而下一瞬就意识到大泽还忧心忡忡地等在门口。
反霸凌处其实只是学生们对它的简称,青学的这个部门实际名称是「校园霸凌与学生事故干预处」,主要负责可能出现的学生暴力事件调停与心理干预。反霸凌处的老师本来想通知松田的监护人来共同处理,了解到松田的父母状况后有些沉重地打给了他的小叔,过了会儿听筒放下,松田看他们的表情,猜到答复一定不太悦耳。
打他的人是外校学生,松田也不知道他们的名字,这对反霸凌处来说有些棘手。然而心理疏导还是可以进行的。反霸凌处的老师认真地在表格上把勾出来的时间给他看,让他放课后按时去心理咨询人员那里报道。
松田盯着被标出来的时间段,眼睫半垂,知道接下来的几天应该是与网球部无缘了——连准时赶到Tenji都够呛的样子。
松田对于挨一顿揍这件事的恢复程度还行,心理干预一结束就踩着脚踏车火花带闪电地往Tenji冲。店长大叔对自己的店员突然变成了限定战损版这件事倒是略显忧愁,只是这个忧愁的方向比较错位。
大叔见到他第一反应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虽然入手的是一撮胡须,却感同身受般龇牙咧嘴了起来:“你这个样子不会吓到顾客吧?”
松田慌忙摆手:“我可以戴帽子!戴口罩!戴墨镜!”
大叔沉默了两秒,好像真的在想象他全副武装的模样。
“罢了罢了,不耽误事就行。”
虽然大叔这么说,但松田还是小心翼翼地在头上扣了个鸭舌帽,帽檐压得低低的,好像这样就能尽量降低存在感,化身成不让人太过留意的收银机器人。
收银机器人的业务已经很熟练了,迎来送往如常,连之前客人预定的货品都预先包装好摆在了柜台下,等着它的买主如约而至。
那个叫伊武的顾客不是一个人来的,他显然刚刚结束不动峰的网球部训练,发尾微湿,呼吸快速又有力,剧烈运动后的热气从每个毛孔散逸出来。他身边的红发斜刘海男生也差不多,两人穿了运动短裤,健康的肤色和矫健的肌理一直延伸进鞋面以下。
松田有些羡慕。他强迫自己把眼睛从客人身上移开,也不要过多注意他们的网球包,扯了个弧度很不明显的笑容:“欢迎光临,请问是来取上次预定的球拍胶带的吗?”
胶带被放在Tenji的购物纸袋里,连同小票一起递给伊武。
这次伊武话不多,不过松田怀疑只是他的碎碎念模式还没来得及触发而已。他没有别的东西要买,付完胶带的全款后便站在门边等自己的同伴。而那位红发顾客颇为熟稔地在店里转了一圈,挑了两三样止汗带、拉力皮筋一类的东西来结账。
结账的时候,红发顾客好像总忍不住看他。鸭舌帽挡住了松田的小半张脸,他又尽量低头,不想可能还是引起了其他人注意自己的伤。
“你是青学的学生?”
松田一愣,原来红发刘海男看他是因为这个?他钝钝地应了声是。毕竟他制服长裤都还没换,扫一眼就能看出来那是青学的校服。
红发顾客狐疑地打量了他一眼,没再多说什么。
松田按时在饭点下班。
刚在Tenji工作的前两天他还会出去吃。但记了两天账之后又肉疼了起来,于是回归了简单的自炊生活……说是自己做饭,实际上更多是热热预制食品和水煮乱炖而已。六叠房里有个小灶台,就搭在小冰箱的箱顶,洗手池也作洗菜用,厕所与厨房不分家。有的时候手忙脚乱,他甚至会把牙膏错拿成味增膏往汤里挤。
他曾经有段时间会在周末炖两大锅菜,用分装盒分成好几份冻起来,每顿热一盒,这样很省食材,也节省做饭的时间,只是连吃几天那个炖菜味道仿佛就焊在了舌苔上,呼吸间都是炖菜香氛的后调。
今天的晚餐是鲭鱼罐头配豆腐米饭,罐头是个好东西,不需要额外调味。从罐头里挑出两块鱼肉盖饭,剩下的还可以放进冰箱明天继续吃。
说起来……身上的伤已经没有那么痛了。
年轻人的身体好像完全不受窘境的影响,飞快地消化着这些挫折与创口。到第四天的时候后腰就不会触之即痛了,今天再照镜子就发现连青黑色都淡了一些。
应该……可以去打球了吧?松田回忆起那颗新球,隐隐有些开心。
门边放着大泽见过的那只球拍——胶带脱落,边缘掉漆,网线松散的那只。他原本想至少请人调整一下网线的。但一问价格又望而却步了,更不能忽略那人说的——“要修这把拍子还不如直接换把新的,太没必要了。”
这只球拍是父母的遗物里的。他甚至都搞不清楚这是父亲的还是母亲的东西。因为在他与父母相处的有限记忆中,谁都没有提过自己还有与网球有关的爱好。也许其中的谁年轻时突发兴致买下,但新鲜劲消退之后就随手搁置了。松田懵懵懂懂被人推着清理东西搬走的时候才看到这把积灰的球拍,那时他年龄更小,还误认成了羽毛球拍。
还好当初没有扔掉……
松田口袋里揣着那颗网球换鞋,拿起那把球拍,把垂下来的胶带又缠了缠,一圈一圈,从上到下再往上,每一圈都要叠压前一圈的边缘。即便是如此认真地缠绕,这截老化的胶带待会儿还是会掉下来的。
这次去的不是街头网球场。
倒不是挨过揍的原因,而是没有球伴,就算去了球场也是对面空空。他也不好意思和路人组局,总觉得自己没有受过系统训练,基础太差毫无章法,或许会把对面气跑。
在喜欢上网球的漫长时间里,他要么是一个人对墙练习,要么是围观他人比赛,在心里跟着练而已。
他极偶尔会捡到一些别人不要的网球,有些是球毛剥落而失了准星的,有些在暴雨时吸水过多,有些弹性太差。总之崭新出厂的球总以各种各样的原因报废在练习场地的角落里。若是打球的人懒得收走扔掉,那么这些球中稍微没那么坏的一两个,就会成为松田练习的球。松田拿到的高中生的这颗,是他目前摸过最好的一颗球。
他选择了位于六叠房与青学路线上中点的神乐町公园。这是个很小的公园,神乐町本来根本没规划公园。但碍于政府文件要求,勉为其难地在两块居民区的夹缝里开辟了一块小地方。松田很喜欢这里,鲜有人来,但没头没尾的涂鸦墙却有好几块,特别适合对墙练击球。
开始练习前,松田倏忽想到了大泽无意间跟他描述过的:“听说越前龙马家是和式庭院,可以直接拉网变成球场的那种,可大啦。有这样的环境从小练球,对网球的掌控都刻进DNA啦。”
这颗新球弹性很好,他掂了掂,又往地上一掷,黄绿色的小球迅捷地反弹回五指间。
小球抛向天空,有那么一瞬挡住了路灯的光,轮廓在他的眼中无比清晰。
“喝啊!”
网球飞弹而出,又被墙面以同样的力度倒射回来,利落点地。
他开始奔跑,气息很快便加速加重了,他听到自己心跳咚咚,好像小鼓敲了起来。
他竭力一击,那球转得飞快,又可能很慢,斜刺向墙壁。墙壁是忠实靠谱的对手,把旋转球弹射出出人意料的轨迹。
他脚步反踩,奔跑,奔跑,一定要追上那颗球!
他……有什么呢?他想再快一点,又同时在思考他自己——
别人有庭院,而他……只有一间不属于他的六叠大小的房间而已。
他连栖身之处都如此狭小,如此岌岌可危,不知道何时就会失去,但这已经是他的全部。
他好像站在六叠大小的榻榻米上,踮起脚去够那个遥不可及的距离,试探着触摸网球这项运动,去够一够那颗球,去够那个梦想……
他的瞳孔骤缩。
“啪。”
球擦着他的拍尖而过,轻巧地在地上弹跳几下,滚出好远。
够不到啊。
他站在原地喘了一会儿,汗水顺着颌线滴上鞋面。
还不够,还差一点点。
有户人家的狗吠叫了起来,小小公园的两边,住宅楼的灯光陆续亮起,行人俱归家,各家的交谈相织,一点都不安静。松田一人的身影在墙边显得很落寞。
这些声音也掩盖了公园绿化带后面的动静。
“哎哟,英二前辈你捅我干嘛。”桃城嘶哈地摸着自己的肚子。
“快看,他果然在打球!”菊丸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墙边的那个扎着小辫的身影,看清了之后他又变了表情,“哎,他的球拍好破耶。”
5|如何寻找与捕获野生小辫子
松田最近觉得有点奇怪,说不出来的怪。
他总感觉有人在看他,这种如芒在背的感觉让他浑身不自在。但等他环顾四周时,身边的人明明都在专注着自己的事情,倒显得他疑神疑鬼了。
是错觉吗?
“唉?五毛君今天有心事吗,”身边的大泽戳戳他的肩,“你刚刚回头好几次了。”
他又不是什么出彩的风云人物,哪有被偷偷关注的必要,应该是多想了吧。
松田按下心中微妙的不安感,对大泽笑了笑:“没什么,走吧。”
等到黑色的小辫子随着主人的回过头去而重新出现在后脑勺时,高削的身影才从实验楼窗边露出一小半。窗边的人视线追随着小辫子的踪迹,方框眼镜微闪,在笔记本上飞快落笔:“直觉敏锐,反应迅速,情感内向。”
小辫子咬牙唰地又回了头。乾赶在他的视线巡到实验楼前迅速后仰,留给他目之所及一扇光秃秃的窗户。
真是怪事!
“我脑子有病。”松田在心里总结。
这种怪异感在上课时略有缓解,但放课后又似有似无地出现了。
在同学们都去社团活动路上,松田逆着人流往心理咨询科室的楼层爬。两三个隔壁班的一年级同学似乎忘带了东西,也跟着他往楼上跑。
松田闷头爬楼,这几个同学也爬楼。
楼层往上走,人流逐渐稀少。松田余光瞟到跟着他上楼的同学,一个锅盖头,一个青皮光头,一个连心眉的噘嘴寸头……诶,这不是网球部的?
“啊!”寸头突然一拍脑袋,“走过了!啊呀,忘记了,走过了!”
他匆匆忙忙拦下锅盖头和光头,三个人齐刷刷转身,脚步匆匆逃也似地下楼了。
松田看着他们仨的背影沉默了。
当他是傻子吗。
大石翘首以盼的捡球三兄弟在部活开始五分钟后赶到了。三个人仿佛刚做了剧烈运动似的刚来就大喘气,大石把三人拉到一旁,叽叽咕咕地交流了一番。
他沉重地叹了一口气:“去了心理干预办公室?心理干预是反霸凌处对受影响学生强制安排的项目,看来他的确不幸遭遇了暴力事件。”大石有些难过。
小辫子同学的名字很好打听,因为是半途转校来的新生,又有那样标志性的发型,胜郎胜雄问了几个不同班的朋友便听到了「松田五毛」这个名字。也怪这几个一年级无心关注,他们居然连松田是一年级里少数减免学费入读的绩优生都不清楚。这位松田同学交友很少,所以除了名字与成绩,其他的信息他们仍然一概不知。
更不巧的是,小辫子同学每天出校的时间与网球部的部活时间重叠了,这样一来便不太好关注他放课后的去向。
但这个问题并没有烦扰他们太久。
小辫子同学放课后的去向问题的答案,竟然没过两天便意外地从一个他们毫无预见的人的嘴里忽然跳了出来。
——“我说,你们青学的人就那么缺钱吗?”神尾神情复杂地叉着腰,故意说话刺桃城。
他们在百货店偶然预见,两人一言不合绊起了嘴皮子。神尾挑剔地把桃城从脑袋尖看到脚后跟,又从下往上看了一圈。切,嗓门大没礼貌还缺心眼的傻大个,不知道哪里让人看得顺眼。
桃城少见地有点神思不属,没有立马气血上头跟他吵。反而好像听到了什么令人在意的东西:“什么什么,你再说一遍?”
“怎么,你要打架吗?”神尾被他的话挑衅到发毛,咋咋咧咧地撸袖子,“什么口气,我才不怕你。”
“不是不是,哎呀,”桃城挥了挥手,把气势汹汹的神尾推远了,“我是说,你再说一遍,前面的那句话。”
“啊?”神尾有点诧异,“青学的人很穷那句?”
桃城指指点点:“这句再往前那句。”
“哦,”神尾觉得他的反应很奇怪,但还是老老实实重复了一遍自己陪伊武逛体育用品店时看到的,“看他穿着青学的制服,还是初中生吧,这么小的年级就出来打工了,不是太缺钱是为了什么?”
他说着眉头蹙了起来:“我问别人这小孩哪儿来的,他们还说这个小男生前段时间才出现的,说是店主的亲戚,到东京上学之后就过来帮忙看店了,”他有些生气,鼻子里哼了声,“什么嘛!我可是Tenji的老熟客了,那大叔三代都是东京人,哪来的乡下亲戚?”
“啧啧,”神尾伸出食指鄙夷地摇了摇,“你们青学真不行,学生都被逼得出去违法打工了学校不管管吗?”
“我们哪知道……”桃城听得咬紧了牙,却不知从何反驳起,他还想再确认一下,“你看清楚了那个同学的长相?黑色头发……”
“扎着小辫,”神尾气定神闲地接话,“下巴皮都擦掉了一块,你们学校不是路面有坑就是治安不行。”
桃城把这些再转述给学长们的时候,乾已经整理了一份关于小辫子同学的个人档案出来,封面标注了「松田五毛」这个名字。
知道此事的几个人翻完,面面相觑了一阵。
“竟然是这个原因啊……”河村心里很不是滋味。
不二的视线从档案上记录的「破球拍」、「学费减免」和「打工」上扫过。虽然面上还是眯着眼的温和模样,但能隐隐察觉他的心情并不愉悦。
“其实钱不是问题,”乾斟酌着开口,“我问过龙崎教练和手冢,网球部的球和训练设备都是校供的,并不需要学生自己出钱,只有个人装备和球拍需要自备。至于他那把球拍……青学又不靠球拍的好坏来筛选选手,否则连堀尾都能进入正选了。”
不远处堀尾抬头:“嘎,我是不是被骂了?”
“不过他那把球拍确实不适合用来打球了吧。”越前低着头道,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大石双手抱胸,说出自己的推测:“他一直独自练习,应该是不够自信的原因。他可能觉得自己的条件得不到网球部的认可,所以才没有提出过要加入网球部。但他对网球的兴趣又驱使他忍不住来旁观网球部的训练……”
菊丸敲手总结:“所以我们网球部需要主动起来,向他发出邀请,这样他就不会觉得自己不被认可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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