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周末去出去散散心怎么样,我有个朋友开了一家酒吧……”
 “志哥,”成榆突然开口,打断他的话,“我考虑了一下,这边的房子我可能要退掉了。”
 “退掉?不租了?”
 张志合脸上错愕,大概没想到他突然会提到这个,“是不是房子太小住不习惯?不然我给你换个地儿,哥底下还有几套房没租出去的,给你打个折。”
 “不了谢谢志哥,”他会心一笑,“我可能、过段时间要回老家一趟,大概不会再来江市也说不定。”
 “这样,”张志合看了他一眼,眼神晦暗,令人捉摸不透。
 “谢谢志哥这些年的照顾,我很感激。”成榆由衷说道,他很感谢他的帮助,即使里面变了味。
 张志合点点头,笑问:“什么时候走?”
 “下个月。”
 “那行,什么时候搬,跟哥说一声,我来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好,谢谢志哥。”
 没聊几句,一个电话打来,张志合走了。
 “哥哥,我们要搬去哪里?”
 成榆转身摸了摸成景的头发,没回答。
 “老家是哪儿啊?”
 “没有老家。”
 从他们出来的那一刻起,所谓的老家,已经没了他们的容身之处。
 就算回去,又能怎样呢?
 “哦,那你刚刚跟张叔叔说什么呀?”
 成榆盯着成景纯真无邪的脸,轻笑了一声,眼神阴冷,“骗他的。”
 “啊?”
 “小孩子不要问那么多,好好去吃饭。”
 “哦。”
 成榆望着张志合消失的方向,忽地勾唇一笑,不过半瞬,脸上笑意退散,很快阴沉了下来。
 他不信,张志合藏了那么多年会善罢甘休。
 他在等一个机会,只是现在、时机未到
第20章 求求你
 这天半夜,像往常一样,成榆洗漱完睡觉。只是模模糊糊中,听见一声声低低哼叫声。
 困意席卷而来,眼睛几乎睁不开,他重新闭上眼沉睡。
 只是不过半晌,上铺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伴随着痛苦的低吟。
 成榆瞬间大惊,连忙爬起来,抬手一摸成景。
 额头滚烫,脸色通红,成景嘴里低低地哼哼唧唧,竟连眼皮也睁不开。
 夏日酷暑,大概是吹风多了,出了汗,又在外面瞎玩一通,发高烧了。
 成榆从小最怕他生病,一生起病来,没个一周也好不了。
 虽然家里备了退烧药,他还是不放心,喂了药以后就坐在床沿,给他擦汗。
 白天工作消耗了不少体力,晚上又去跑单,到底经不住困意,迷迷糊糊中他又睡着了。
 半睡半醒中,有人抓了他一把,成榆瞬间清醒。
 手一摸额头,烧不仅没退,成景似乎更加难受了。
 额头还是滚烫,出汗也少,成榆又摸了摸他的脚,冰冰凉凉,心里顿时慌乱一团。
 他记得,更小时候有一回成景也是发了高烧,半夜他背着人去医院,到底是小孩,成景烧的又厉害,到了半路竟抽搐起来,吓得他当时脸色煞白、三魂丢了七魄。
 来不及多想,他赶紧给人穿好衣服,拿了水杯和银行卡卡,匆匆忙忙出了门。
 黑沉沉的夜,路边灯光昏昏暗暗,偶尔有车子从一旁快速驶过。
 成榆骑着车,成景坐在后座,车子飞快穿梭在寂静无声昏暗的街道。
 医院离得远,他骑车过去大概半个小时,好在半夜车少,几乎畅通无阻。
 “哥哥,难受。”成景哼哼道。
 成榆抓了抓他的手,触碰到一片滚烫,心上又急了一分:“不怕啊,哥哥带你去看医生,很快就好了,乖乖啊。”
 不过安慰了几句,一下分了心,眼前突然出现一道极强的白光,刺激得他一下别开脸,赶紧拧了下刹车。
 只是车速太快,他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
 “嘭”一声,划破沉寂的夜空。
 车子连带人瞬间摔到地上。
 饶是他想尽办法护住成景,成景还是额头受了伤。
 “嗯哼”他难受地叫出声。
 “小景你有没有怎样啊?”成榆焦急地一边检查他身上的伤,一边问他。
 成景只哼哼,说不出话来,脸上被刮到的伤口流出的鲜血糊了一脸,瘆人得慌。
 成榆一下子急哭,心尖犯凉,像掉进了冰湖。
 身子止不住地发抖,想去推电车,车子不知怎地,重得他推不起来。
 心越着急越乱,成榆甚至来不及看清车上走下来的人,就往路中间跑,想拦下车。
 手臂忽地猛然被抓住,将他从危险的边缘拉开,他听见一声响亮的呵斥。
 “你在干什么?”
 成榆闻言,意识慢慢收了回来,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
 他浑身颤抖,嘴唇张张合合,颤着指尖指那头的成景,“陆璟安,救、救救我弟弟,求求你。”
 陆璟安扶起成景,也被他脸上的血吓了一跳。
 “我靠!死人了!我靠!怎么办,我完蛋了!”
 一旁的陆承安也跟着下车,看到现场一幕,吓得魂飞魄散,白着脸跌坐在地上。
 “死?小景会死吗?他要死了吗?陆璟安,救救他,我不要他死、救我弟弟……”
 成榆被陆承安一吓,又瞧见成景的模样,早被吓得脸色惨白、语无伦次,不知所措,只紧紧抓着陆璟安的衣服,像抓住救命的稻草。
 “他不会有事,别害怕。”
 陆璟安边检查伤口边安慰成榆,确定没有其他受伤才将人抱起放进车内。
 等救护车过来还得有段时间,还不如自己开车去医院快些。
 “还不滚上车!”
 陆璟安踢了一脚跌坐在地上痛哭流涕的男人。
 陆承安哪里还敢碰车,只看了一眼成景他们,就差点晕了过去。
 只好陆璟安自己来开车,成榆抱着成景在后边坐着。
 车子飞快行驶,车子只有成景断断续续的哼哼声。
 还有一旁哭个不停的陆承安。
 “二哥,警察来找我怎么办,我不想坐牢。我爸妈该怎么办啊?他们就我一个儿子,呜呜。”
 “他是不是、伤得很重啊,怎么都说不了话了,呜呜,我害怕。”
 “闭嘴,再说话丢你下去!”陆璟安从镜子里看见成榆惨白的一张脸,脸上的恐惧和慌乱一览无余。
 “成榆别怕,小景他会没事的。”
 成榆嘴唇动了动,陆璟安听不清他说了什么。
 都怪陆承安,玛德!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开车还打电话,他不过眯了下眼就出了事。
 陆璟安心里暗骂一顿,好在一路畅通,不过一会儿就到了医院。
 不幸中的万幸,医生检查完后成景只是额头被刮伤出了血,再加上发高烧,其他地方也只是皮外伤并无大碍。
 成榆闻言松了口气,脚下一滑,身子软了下去。
 陆璟安及时扶住他,将人扶到一旁凳子上坐下。
 “好了别担心了,小景没事。”
 成榆闻言抬起头看他,眼眶通红,抓着他的手还有些抖,嘴里喃喃回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陆璟安一把将他搂进怀里,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托住他瘦小的身子。
 成榆还是有些抖,他无法想象再次失去至亲的痛苦,该要如何生活下去。
 成景是他生存下去的唯一支撑,没有他,他甚至想不到他现在一切的努力工作,到底还有何意义。
 “你怎么了?”
 陆璟安忽地出声,眉头紧皱,成榆在他怀里越抖越厉害,呼出的气息有些急促。
 “哪里受伤?”陆璟安松开他,仔细检查他的身上。
 这才发现他的两边膝盖处裤子破了一个洞,青紫一片,伤口上的血液早已干涸。胸前的衣服隐隐透着血色。
 陆璟安刚碰到他,成榆就难受得闭上眼,痛吟轻呼出声,脸不由得皱在一起,身子不受控制地抖得更厉害,脸色煞白,额头上全是冒出的冷汗。
 “好疼。”
 “陆璟安,我好疼。”
 陆璟安心揪到了一起,心疼得他心慌意乱。
 成榆这才发现自己也受了伤,只是刚刚一心挂在成景身上没察觉到疼痛,现在刚放了松,才感觉身上疼的厉害。
 “我去叫医生,你别动。”陆璟安慌忙站起身,跑去喊了医生。
 检查结果肋骨骨折,需要住院观察休息。
 两兄弟一下病倒在床,身边也没个人照顾。
 陆璟安自然而然担起了这个责任,每日尽心照顾俩人,饶是养尊处优的少爷,照顾起人来也有模有样。
 成榆都看在眼里,心里说不出的温暖与感激。
 陆承安自知犯了错,心里有愧,也自告奋勇天天往医院里跑,医药费误工费什么的,一概全包了,撞坏的电车也帮他修好,私下还给了他一笔钱赔偿。
 成榆原本不想要,那事他也有一半责任。但陆承安哭丧着脸非要他拿下,就差跪下了。
 成榆尴尬极了,最后还是陆璟安帮他收了放包里。
 前前后后住了差不多一周,成景退了烧好全,成榆也好得差不多了,说什么也不愿再继续待着。
 便出了院,成榆本想自己打车回家,陆璟安一个眼神瞟过来,他不自觉闭上了嘴。
 上回明明两人已经说开,闹得也不愉快,可现在、又走到了一起。
 他心里矛盾又纠结,乱成一团麻。
 正当他思绪飘远,身子忽地一轻,他下意识抬手抓住身上的人。
 抬眸与陆璟安四目相对,成榆心上慌乱,挣扎着要下来。
 “别动。”陆璟安抱着他紧了紧,脸上尽是自然淡定的表情。
 “医生说了回来也不能剧烈运动,爬楼梯也算。”
 成榆面上发烫,一时手脚僵硬,瞧见一旁的成景笑嘻嘻地看着他俩,他更是臊的慌。
 “我可以……”
 “不可以。”
 陆璟安没给他拒绝的机会,抬脚稳步上楼,毫不费力。
 “你太轻了,要多吃点饭才行。”
 “我吃的挺多了。”
 “屁咧。”陆璟安堵住他的话,“昨天你也说吃饱了,怎么转眼我没注意又掏了两馒头吃?没吃饱你说嘛,正长身体呢。”
 成榆尴尬笑了笑,手扶在他的肩上,温热的触觉刺激得他脸色发红。
 “吧嗒吧嗒”的脚步声在安静的楼道里响起,打乱他的呼吸节奏。
 “陆璟安,”成榆突然开口,瞥见成景先跑在前边,他又小声说道:“谢谢。”
 陆璟安闻言垂眸看他,眼神深邃,面上无表情淡淡问:“你拿什么谢?”
 “啊?”成榆被问的一愣,手不自觉地搅紧底下的衣服,“我、那、请你吃顿饭,可以吗”
 “不可以。”
 陆璟安脚步一顿,停了下来,眼眸炽热坦诚,目光灼灼:“你明知道、我想要的、不是这个。”
 “为何不能如我所愿?”
 成榆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眼神躲闪不知所措。
 “算了,搞得我像个欺负良家妇女的流氓,”他自嘲道,“我是应该尊重你的选择,对吧。”
 没等成榆回答,他又继续说:“可我这个人就是容易一意孤行,我妈常说的‘少根筋’。”
 “你也不用整天为了这事烦恼,我照顾你跟成景,你就当、是普通朋友应该会做的事就好。既然不愿意就别为难自己。”
 “我喜欢你,只是我喜欢,仅此而已。你喜不喜欢、最重要。”
 “大概是我、做的不够好。”
 “……没有。”
 成榆听了一路,终于憋出了两个字。
 陆璟安轻笑了一下,胸腔传出的震动乱了他的心神。
 “那你为什么就不喜欢?”
 “哎,成榆”他叹了口气,似无可奈何般,“我都快要不认识自己了。”
 他曾经以为,他想要得到的任何东西,只要他想,他就一定会得到。
 可自从遇见成榆,他当初的豪言壮语都变成了一纸空话。
 “是、我的问题。”
 陆璟安瞧见他头都快低到自己怀里了,耳尖红红的,他又想逗他。
 “嗯,就是你的问题,你怎么就不勇敢一点儿呢?”
 成榆闻言头埋得更低了。
 陆璟安嘴角上扬,还想逗他,就听见上方传来一道声音,将两人的谈话打断。
 “小鱼儿,你终于回来了。”
 张志合站在门口,垂眼朝他们问道。
 眼睛一转视线扫过成榆,落在抱着他的陆璟安身上,半笑道:“这是怎么了?”
 成榆赶紧下来,站直了身子,尴尬回:“受了点伤,陆哥、帮了下忙。”
 见他解释,陆璟安脸色难看到极点,偏偏成榆似乎还看不到他的脸色,两人站着闲聊起来,把他当成了空气。
 陆璟安靠着墙,面无表情地盯着成榆。
 成榆忽视他的眼神,向张志合说道:“手机碎了屏幕,还放在店里修没拿回来,不好意思志哥。”
 那天摔碎了手机,又生着病,成榆一直放在修店没领回来。
 “这样,怪不得一直打不通你电话。”
 “好些了吗?”
 “好了,谢谢志哥。”
 张志合唇角勾起一抹温和的笑意,“跟我不用那么客气。”
 “哦,”成榆讪笑,拿出钥匙开了门,扭头又发现此时门外的场景、似曾相识。
 他还未开口,张志合便缓缓问道:“小鱼儿,不请我喝杯茶?”
 “哦哦”成榆侧开身,眼睛瞟到后边阴森森站着的陆璟安。
 他动了动嘴,不知还说些什么。
 陆璟安本就脸皮厚,未等他开口便自顾自地往里走,像进自己家门一样自然。
 成榆松了口气,关上了门。
 “吧嗒”,门口合上,三个大男人齐刷刷站着不动,成景早就跑去玩弄自己的玩具,留下三人面面相觑。
 房子虽小又拥挤,待客之道还是得有。
 成榆给两人分别倒了杯水,放在折叠桌上。
 张志合象征性地喝了一口,放下杯子。
 陆璟安冷笑一声,一口喝光,拿出了喝酒的气势。
 成榆淡定地坐在对面,突然觉得陆璟安有些好笑,又有些、可爱,可爱到让他突然有种想摸他头发的冲动。
 “小鱼儿,搬走之前一起吃个饭吧,就你和小景咱仨。”张志合忽然开口。
 陆璟安脸上的得意一下消失,皱眉紧皱,仿佛听见了什么见不得的事,不可置信地看向成榆:“搬走?去哪儿?”
 成榆汕汕,不知如何回答。
 张志合闻言噗嗤一声笑了,笑容轻佻:“怎么璟安不知道吗?小鱼儿下个月要搬走了,回老家,是吧小鱼儿?你怎么还没告诉璟安呀?我还以为他早就知道了呢。”
 成榆真想捂烂他的嘴。他根本就没想回去,那只是为了……
 可陆璟安不知。只觉得心里难受得很,脸上的表情难看,似乎要到了爆发的边缘。
 他闭了闭眼又睁开,艰难问:“他说的、是真的?”
 成榆余光瞟见张志合一副看热闹的表情,心里就来气。
 他忍着意,讪笑道:“暂时是这样,还、还没想好。”
 “所以、还是要走?”
 成榆回答不了,只得沉默。
 看热闹不嫌事多的张志合,又继续补充道:“小鱼儿可说了,回了老家,就不回来了。”
 “哎呀,说起来,志哥还挺舍不得你跟小景的。可惜了,我还想带你们去玩呢。”
 “呵”张志合抬起杯子一口喝完水,站起身,瞟了一眼发愣的陆璟安,淡淡笑道:“小鱼儿,过几天是哥的生日,我来就是要告诉你一声,那天记得带小景过来热闹热闹。”
 “志哥、我”
 “哎说定了啊,我亲自过来接你们,就当哄哥哥高兴别拒绝。”
 “……好吧。”
 张志合满意地转过身,又忽然想到什么似乎的,侧过身子,扯开嘴角,淡笑道:“璟安,到时候一起来呗,人多热闹。”
 陆璟安低着头没作声,看不清他的神色。
 张志合也不恼,临到门口又对成榆道:“小鱼儿,不见不散。等哥来接你哦。”
 成榆低低应了一声。
 待张志合走远关上门,一转身就看到身后不知何时走过来的陆璟安。
 对方脸上露出勉强的笑容带了一丝自嘲质问道:“为什么突然要走?连离开都不愿跟我说一声?我有那么、不堪,不值得你告诉吗?”
 “不是……”
 “还是说,”陆璟安心里难受,胸口像被针扎一样,整个人如坠冰窟。
 “因为我、我打扰到你的生活,所以你、非走不可?”
 是了,他之前说过,想要安安稳稳地生活,是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来打扰他,他就是一根筋,非要让人为难。
 “真的是、因为我?”
 成榆还是摇头,卡在喉咙里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呵,我还以为、总有一天你会被我感动呢?真是、可笑,我真是、太高估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