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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未来见过你(醉灯)


“对了哥,”滕时歪着头,“我一直想问你,你肚子上的疤是从哪来的?”
穿越过来的第一天,为了确定滕禹不是程序里的NPC,滕时掀了他的衣服,那道伤疤至今都让他无比好奇。
滕禹的眼神仿佛有一瞬的闪烁:“小时候贪玩,被树杈划的。”
“树杈?”
“对,”滕禹似乎是被问的不耐烦了,“你睡不睡,不睡干脆跟我去医院再做一次检查。”
“睡睡睡!”滕时两眼一闭倒下,立刻响起了轻微的鼾声。
滕禹哭笑不得,摇了摇头,推开门走了。
房间里重新恢复了安静,滕时掀开浓密的睫毛。
树杈?什么树杈能划出那么深的伤口,看样子应该是缝过针的。
滕时的脑海中回忆出那道疤的样子,还未来得及细细琢磨,忽的感觉胃里一阵轻微的抽搐。
“嘶……”
翻了个身,滕时侧卧蜷缩起身子。
刚才胃已经不太难受了,怎么这会儿又有点不舒服。
他微微用力用指尖按住上腹,想等着这阵余痛过去,却忽然感觉一阵强烈的不适从胃囊深处翻涌而上,仿佛整个胃被用力地捏住。
这不适来的太快,也太突然了,滕时完全是本能的动作,猛地掀开被子冲进洗手间,还没来得及站稳就扑倒在马桶上吐了出来。
“呕!……”
胃里翻江倒海,这次可不是干呕,滕时把早上吃的全都吐干净了,吐到最后眼泪都出来了,手指控制不住地发抖。
蒋洲成那番在他胃部的乱戳,似乎真的造成了某些影响。
滕时胃里简直翻搅的死去活来,后来吐的只剩胃液和胆汁,重生之后他还是第一次这么难受,嗓子眼里像是被火烧,胃里撕裂似的疼。
要知道自己的胃这么脆弱,他当时就奋力反抗一下了。
为了蒋洲成这个傻逼受这种苦,真是太不值。
忽的,一阵剧烈的疼痛绞痛猛然升起,下一秒滕时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人锤了一拳,弯腰猛地吐出一口胃液。
那一瞬间他只觉得大脑都空白了,好几秒钟才一点点恢复,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那口胃液里,竟然带着血丝。
与此同时,一直躲在厨房的奚斐然终于蹑手蹑脚地走上了楼梯,犹豫了一下,来到了滕时的房门前。
刚才隐隐约约听见滕禹进门的时候说了一句,滕时好像不太舒服。
自己要不要进去看看?

说好了以后和滕时保持距离呢。
就算滕时身体不舒服,刚才滕禹应该也肯定带他看过医生了,自己还非要凑上去干什么呢。
……还是别敲了吧。
房间内,滕时正趴在马桶上喘息。
史无前例的难受。
胃里像是被一只大手用力地捏来捏去,又不断拉扯着,恶心的感觉一会儿汹涌万分,一会儿又烟消云散,翻来覆去地折腾。
滕时的手几乎戳进上腹里,按着胃部强忍着。
他额头上冷汗顺着皮肤滑下来,眼前一阵阵发黑,那接连不断的反胃感简直能把人逼疯。
——不能再这样吐下去了。
滕时咬紧牙关深呼吸,用尽全身力气咬牙按下冲水键,在又一次反胃感来临之前强迫自己站了起来,扑到水池边漱了口,然后用冷水狠狠洗了把脸。
仿佛某种神奇的仪式,强烈的呕吐感在这一连串的操作下竟然忽的消失了。
“……”
滕时精疲力竭地喘息着抬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他额前的碎发都被打湿了,脸色白得吓人,明明是少年的容颜,却透出一种仿佛下一秒就要原地升仙的虚弱感。
就算是医疗技术发达的70年代,自己都浑身是毛病,更何况是二十年前。
年纪轻轻,却依旧经不住折腾。
这幅身子真的是纸做的。
唯一的好消息是不吐了。
滕时筋疲力竭,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他虚按着胃,拖着自己纸做的身子推开洗手间的门,想回到床上躺着,却感觉胃里像是被细密的针组成的球滚了个来回,胃里一阵不祥地抽动。
眼皮一阵狂跳。
那一连串的操作终于把强烈的呕吐感压制了下去,然而这样做的后果就是胃里向外反的势能转而向内。
下一秒,反胃变成剧痛,滕时甚至没来得及扶一下什么,就猛地捂着胃弯下了腰,跪在了地上。
门外,奚斐然深深吸口气,转过身。
算了,还是走吧。
减少对滕时的依赖,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减少见面次数,自己还是明天再问他怎么样了吧。
奚斐然落寞地转身离开,朝着楼下走去。
然而走了没有两步,他忽的一个猛回头,跑回滕时门前飞快地敲了三下。
靠!就看一眼能怎样。
“滕时,你怎么样?我能进去吗?”
回答他的是一片安静。
睡了吗?奚斐然心里有点担心,小心翼翼的拧开门把手,推开一条缝。
第一眼他看的是床上,却只看到被子被掀开,下面空空如也。
然而下一秒,奚斐然听到了虚弱的喘息声,那声音太小了,还带着颤,如果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到。
奚斐然心里猛地一跳,屏住呼吸顺着声音发出的地方快步走过去,果然在洗手间外的地上发现了倒在地上的滕时。
“喂!”奚斐然猛扑过去,脸色都变了,扶起滕时冰凉的身子,“你怎么了!”
滕时死死按着胃,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眉头紧锁着,在疼痛的间隙勉强抬眼看了他一眼,声音几乎是气音:“是你回来了啊……唔……”
疼痛加剧,滕时蜷缩起身体,那是奚斐然第一次在滕时脸上看到“疼到烦”这个情绪。
那是被疼痛折磨得死去活来得太久而生出来的怨气,但偏偏他又太虚弱,以至于这种怨愤配合着发红的眼角,有种说不出的可怜。
滕时双手攥拳狠狠往胃里抵了进去。
奚斐然一把攥住他的手:“别这么用力,会受伤的!”
滕时牙齿紧咬,后背紧绷,手指在胃部用力戳下去,表情看起来快崩溃了,奚斐然见过他几次胃疼,却从没见过他这么难受过。
“我扶你去床上。”
奚斐然把他的右胳膊搭在自己肩膀上,把“和滕时保持距离”的决心早就丢到了九霄云外,一手揽住了他的腰。
掌心下的腰线清瘦单薄,隔着毛衣都能摸出来几乎没有一丝多余的肉。
奚斐然忽的很庆幸自己推门进来了,要不然滕时要在这冰冷的地板上躺多久。
以他那个能忍的性格,估计疼到晕过去也不会叫人。
滕时几乎栽倒进了床上,然而很快又因为疼痛蜷缩了起来,以一个类似跪姿的姿势趴在哪里,双手抱着腹部微微颤抖着。
奚斐然看着他那样都觉得心疼,起身就要往外跑:“你等一下,我去叫医生。”
“回来,”滕时喘息着,头顶在枕头上颤声道,“已经去过医院了……”
奚斐然焦头烂额:“可是你这样……”
滕时跪趴在床上不说话,俊美的眉眼强忍着痛意,冷汗顺着下巴往下流:“没事。”
奚斐然真是看不了他这副忍痛的样子。
他发现自己对于滕时的其他形态都可以从容应对,但是唯独滕时生病难受的时候,他真的没有办法拒绝他的任何要求。
不去就不去吧,滕时心里肯定有数,估计没有严重到要去医院的地步,奚斐然强行安慰着自己,稍微冷静下来。
“那躺平好不好?你这样窝着顶着胃不好。”奚斐然轻轻抓住他的胳膊。
滕时虚弱地微微睁开眼,看向奚斐然。
似乎每一次自己难受,这个小家伙都会碰巧出现在身边。
滕时其实不愿意这样,自尊心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怕奚斐然把照顾自己当成一种义务。
以前他还所应当的受着,因为奚斐然的按揉真的很舒服,比任何方法都能缓解疼痛,但是滕时知道,奚斐然在滕家始终没有安全感。
他不确定奚斐然为什么会帮他,如果是怀着“你生病了,我一定要来照顾,才能讨好你”的心思,那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
对一个人的关心,应该是发自内心的,看到对方难受会心疼、会跟着一起担惊受怕。
如果还没有到那种地步,他宁愿不要。
滕时闭上眼,摇了摇头。
竟然不听话……
奚斐然知道窝着虽然感觉上舒服,但是实际上这样挤压对胃没好处。
这样下去不行,看来还是得揉揉。
“我来帮你。”
奚斐然熟练地把手伸向滕时的胃,却在即将碰到滕时的一刻微微顿住了。
——我这样做,真的合适吗?
之前明明已经想好了,不和滕时过多接触和牵扯了,怎么他一难受,自己又凑上来了。
他们注定是要分开的,自己也注定会站在滕家对立面。
说好了把他当成宿管和房东呢,你会帮房东揉肚子吗?
奚斐然忽的就犹豫了。
自己为什么总会忘记刚定下的原则?
他看向滕时俊美的侧脸,那皮肤如同雪一样白,眉目绝美如画,冷汗淋漓蹙眉的时候,有种说不出的感觉,饶是西施捧心估计也比不过此时的滕时,细想,竟然是某种似有若无的魅色。
奚斐然的心跳忽的微微加快。
为什么滕时每次难受,自己都会碰巧看到?
难道说,他知道自己看不得他难受……是故意的?
抬起的手距离滕时颤抖的身体近在咫尺,却怎么也没法再往前伸一分。
滕时眼前阵阵发黑,觉得自己要被折磨死了。
胃里翻江倒海似的疼,这种疼并不是那种撕心裂肺的剧痛,而是绵延不绝的绞痛,就像有人用擀面杖在一遍遍地碾压他的胃。
要命了。
为什么没有人研究出来人造胃,把自己这破烂胃换掉。
来个人把自己打晕也好。
“嗯……”一声发抖的呻-吟终于忍不住从齿缝溢了出来,完全是下意识的,滕时死死抓着腹部的衣服,“疼死了……”
“疼死了……”
奚斐然仿佛忽然惊醒,在满脑子胡思乱想中清晰听到这一句。
明明那颤抖沙哑的声音微不可查,但他的心底仿佛被什么重重的撞了一下,晃动出一层又一层扩大的心疼的涟漪。
奚斐然狠狠咬了牙,忽的翻身上床,把他整个人轻轻向旁边掀倒,抱在了怀里。
我可能就是有病,奚斐然想。
滕时脆弱的一面就是能勾起他心底最柔软的部分,让他根本没有办法袖手旁观。
姿势的变化让滕时呜咽一声,还没来得及挣扎,一双小手已经按在了他的胃上。
“别动,我帮你揉。”
就这一次。奚斐然想,就算他故意的,我也认了,这是最后一次。
与此同时,滕禹走进市中心最豪华的办公大楼,楼下的前台和保安立刻起身向他问好。
滕禹眉头紧锁,坐电梯直上顶层,电梯门打开,他大步走向走廊尽头,在面前独立办公室的黑色大门站定,深深吸了口气。
然后他敲了敲门。
“进来。”
滕禹推开门。
办公桌后,中年男人抬起头来。
“父亲,您找我。”滕禹微微低头沉声道。

滕仲云坐在椅子里,在逆光的阴影中抬起头看过来,视线冰冷。
滕禹不知道为什么有种感觉,似乎从小到大,他和父亲的交流都是以这样的角度,隔着一张桌子,他站着,滕仲云坐在后面。
小小的他仰着头,想要看清桌子后面父亲的表情,却只能在逆光中感受到俯视的淡漠视线。
他的身高一点点长大,从比桌子还矮,逐渐长得超过几乎周围所有人,而当他进到这间屋子里,面对着滕仲云,却依旧感觉自己是被俯视的。
“刚才蒋凯给我打电话,说你把他的儿子打了,”滕仲云说,“他儿子现在在医院里做手术,断了好多骨头,救护车接他的时候甚至无从下手,几乎没法把他从地上挪到担架上。”
蒋家果然来兴师问罪了。
“他想对滕时图谋不轨,”滕禹冷硬地抬头,“我收到滕时的消息去接他的时候,这小子正把滕时压在地上,那混蛋罪有应得。”
“罪有应得?”滕仲云笑了。
滕禹有些诧异。
“滕时又不是什么纸做的娃娃,就算是被蒋洲成上了又能怎么样?”滕仲云语气淡漠,仿佛说的不是自己的儿子,而是什么完全无关紧要的人。
滕禹不可置信:“父亲!……”
滕仲云冰冷的视线凝在滕禹紧绷的表情上,生生把他没说完的话堵了回去:“蒋凯得知他儿子被打了之后非常愤怒,我们和蒋家的合作都有可能因此被影响。”
滕禹怒道:“凯斯不过是一个小民企!就算不跟他合作了我们也……”
“你现在还觉得凯斯是一个小民企吗,”滕仲云的眼神阴冷下来,“他们手上掌握的奚家技术,一旦破解出来,足以让他们在短时间内爆发式增长。”
“他们有足够的野心和狠劲儿,远比奚家更激进,等他们真的上市发达了,你觉得滕家再想介入,还能以现在的姿态?”
滕仲云站起来,绕过桌子走到滕禹面前。
他的身材也很高大,虽然没有滕禹高,但看着滕禹的时候就像是狼王看着正值壮年的幼崽,那种深沉孤冷的睥睨气质,是年轻一辈身上绝对没有的,是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滕禹,我培养你这么多年,你要是连这点敏锐度都没有,我还不如去换个人培养。”
那一刻滕禹感觉自己仿佛又变成了那个还没有桌子高的小孩子。
他的腮帮子咬的死紧,下颌的线条崩成了一道锋利的线,许久,低声道:“我只是忍不了滕时被人欺负。”
滕仲云玩味地注视着他:“你还真是在乎他。”
滕禹避开滕仲云的视线:“他是我弟弟。”
“也是,”滕仲云扫向他的腹部,“小时候你甚至愿意为了他被捅一刀。”
滕禹一语不发。
“可是你在乎他,”滕仲云轻声笑起来,“他却不见得在乎你。”
滕禹皱眉,不知道滕仲云是什么意思。
滕仲云嘴角噙着笑意:“他为什么叫你,而不叫祁南槿来呢?按来说他们的关系更好吧。”
“明明只是一次简单的拜访,他又为什么提前给你发短信让你来接?难道他早有预料?但是如果早有预感蒋洲成会对他不利,他为什么还要涉险去呢?”
滕禹的心脏一缩,一股寒意顺着脊柱蔓延上来。
“他是想借你的手除掉蒋家,”滕仲云的眼神如同深渊,按住滕禹的肩膀,“你没发现吗?滕时对蒋家非常反感又敏感,当初他忽然从家里跑到江临去打断蒋家对奚家的屠杀,救走奚斐然,现在又闹了这么一出,就是想要我们家和蒋家交恶。”
“他明知道你打了蒋洲成,对方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却还是把你拉下了水。”滕仲云的声音灌入滕禹的耳朵,“虽然并不知道他为什么对蒋家第敌意这么大,但是有一件事很清楚——他在利用你,他知道你能帮他达成目的。”
滕禹用力闭眼:“为什么不是因为他信任我。”
滕仲云的笑意更深了。他转身走到桌边,抽出几沓文件拍在滕禹胸口:“看看。”
滕禹拿起那些文件翻开,随着看到其中的内容,脸色终于一点点变了。
“他在暗中接触约翰哈德森,除此之外,还和不少行业里的大佬建立了初步的联系,这都是最近一个月左右发生的事情,”滕仲云欣赏着滕禹脸上的表情,“你说他这是在干什么呢?”
滕禹的嘴唇有些轻微的发抖,这些资料里面都是滕时在商业方面的动向,股票代持、厂房收购,接触行业大佬,他竟然私下做了什么多事情,而自己竟然一无所知。
“滕时一点都不单纯,你想保护他,他却想取代你。”滕仲云语重心长地说,“滕禹,你是我的大儿子,我一直最看好你,也只用心培养你,但是现在看来滕时似乎更像我一点,也更能认清现实。”
滕禹的心脏仿佛被什么用力的捏住,透出撕心裂肺的痛意。
“妈妈希望你能成为最好的自己……”
素白的病床前,重伤的母亲在弥留之际捧着滕禹的脸,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下来。
“小禹永远是最棒的,妈妈一直相信……”
“你的母亲希望你做到最好,永远做最棒的那个,”滕仲云的声音带着阴冷的寒意钻进滕禹的骨头缝里,“别辜负她。”
卧室里。
滕时缓缓睁开眼睛,感觉好像过去了好久,自己可能是睡过去了,也可能是晕过去了。
怀里热呼呼的,滕时微微一垂眸,就看到正睁着大眼一动不动盯着自己的奚斐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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