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阿姨的事情让他下定决心要自己带奚斐然,不再交给别人,原本心里还有点踟蹰,现在却发现,带孩子这件事,好像并不那么让人困扰。
“明天再继续吧……”滕时揉了一下奚斐然的脑袋,高烧似乎已经渐渐褪了下去,头已经不太痛了,只是胃里的难受还没散去,“我困了……”
“哦。”奚斐然有些意犹未尽,却还是乖乖地安静了下来,收回按在滕时胃上的手,帮他好盖上被子,“你睡吧。”
那只小手从胃部撤走的一瞬间,熟悉的拧绞再次从胃底翻涌而起,滕时一个没忍住,痛地“呃”了一声按住了上腹。
奚斐然吓得赶紧扑过去:“还疼?”
下一秒,被子被掀起,奚斐然感觉自己被人一裹就抱在了怀里,头随即贴在了一个炙热的胸口上。
“继续按着,”滕时挟持着小白团子,低哑磁性中带着虚弱的嗓音在奚斐然头顶响起,拉住奚斐然的小手放在了自己胃上,“在我睡着之前,不许放开。”
第32章 小偷
或许是临睡前和奚斐然讲了太多上一世的事情,滕时这一觉睡的很不踏实,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说是梦,其实更像是一场极其生动的回忆。
深秋初冬的崇景,仿佛在那一天忽然就冷了下来。
一直休学在家的滕时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自从母亲去世之后,他就丧失了做任何事情的动力,每天醒来后,他甚至可以睁着眼睛在床上躺一天。
咚咚咚。
外面忽然响起了敲门的声音,紧接着滕禹在门外冷淡道:“你要是醒了就出去活动活动,别整天闷在屋子里不动。”
滕时眼皮子都没眨。
“滕时。”敲门声更用力了。
滕时皱了皱眉头:“滚开。”
外面敲门声倏地顿住,紧接着滕禹的怒吼直冲房顶:“你说什么!”
滕时烦躁地翻了个身,下一秒滕禹推门而入,直接把他从被子里拽了起来,一把揪住他的领口:“你给我再说一遍!”
滕时的视线不紧不慢地扫过滕禹紧握的拳头,淡漠抬头:“你要打我吗?”
滕禹咬牙:“你以为我舍不得?”
滕时看着他愤怒的样子,狭长的眼眸中慢慢浮现出某种恶意的、似笑非笑的亮光:“父亲的五百万赚回来了吗?你像条狗一样给他看门,可惜该丢的还是在你眼皮子底下丢了,他对你是不是特失望。”
滕禹额角的青筋都崩了出来。
然而就在这时,滕时俊美的眉眼忽的紧蹙了一下:“嗯……”
胃里传来一阵拧绞,就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狠狠扎了进去。
滕时咬住牙关,痛的弯下腰,按住了上腹。
滕禹脸色顿时一变,哪还顾得上揍他,一把抓住滕时的肩膀:“你昨天是不是又没吃饭!”
滕时的冷汗都下来了,早不疼晚不疼偏偏这个时候疼,他甩开滕禹:“不用你管……”
然而一动之下更痛,滕时的脸色瞬间苍白,喘息捂着胃着伏在了床上,眉宇之间藏不住的露出了痛色。
“我去让后厨给你做点吃的!”
滕禹拔腿就往外冲,冲到门口又气急败坏地回头怒骂:“早就告诉你一日三餐不能断!上次低血糖的教训都忘了?天天这样胃里留下病根了怎么办!是不是缺心眼!”
滕时痛的腰都直不起来,好几秒才勉强抬起头想要冷嘲热讽回嘴,却发现门口早就没了滕禹的影子。
虚情假意,装什么关心。
我和你一样都没妈了,你幸灾乐祸还来不及呢吧。
胃里像是拧毛巾似的痛着,滕时双手深深抵进胃里强忍过一阵剧烈的抽搐,才艰难地撑住身体坐起来。
他掀开被子下床,下地的时候差点双腿一一软,抓住桌子稳住身体,从抽屉里翻出了一瓶止痛药,倒出两粒倒进了手心。
然后他随手抓来一旁放着的隔夜冷水,把药片丢进嘴里,一仰头咽了下去。
“米粥煮的烂一些,还有什么养胃的,都给他准备上,要快!”
滕禹亲自到了后厨,吓得佣人们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拼命忙活起来。
“以后他的一日三餐必须按时!就算是他说不吃也得给他做,都听见了吗。”滕禹厉声嘱咐。
下人们都纷纷点头:“知道了大少!”
滕禹在厨房里来回踱步,心里焦躁地想,他就不信滕时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把胃病做实,不想吃那就逼着他吃,塞也得给他塞进去!
轰!——
一阵发动机的轰鸣声惊得滕禹眼皮一跳,忽的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扑到了窗前。
油门轰鸣中方向盘猛打,银灰色的玛莎拉蒂从地库冲出来,一个漂移停在了别墅楼前。
车窗降下,滕时坐在驾驶座上,面色苍白地勾起唇角,对滕禹挑了一下眉毛。
滕禹倒吸一口凉气,抓住窗户猛地打开,冲着滕时怒吼:“你成年了吗!谁让你开车的!从我车上滚下来!”
滕时哼笑一声,对他竖起一根中指,猛踩油门绝尘而去。
工作的街上没有什么行人,也没有几辆车,滕时漫无目地向前开着。
去哪呢?
如果能一路开进海里就好了,沉进海底一了百了算了。
可惜崇景不是沿海城市,想死都没那么方便。
要不去找父亲的小三和那个私生子滕玟吧,滕时想。
这两位搬进滕家庄园只两周,就连夜搬走了,说是滕玟考进了城市另一边的一家私立学校,搬到学校附近租了个小别墅住去了。
但是滕时知道,他们只是想要避开发疯的自己罢了。
等到自己的情绪稳定,他们还会再搬回来,千方百计的试图赢得滕仲云的喜爱。
算了,找他们干什么呢?示威?还是骂他们一顿?
有什么意义呢。
滕时嗤了一声,随便把车停在路边,推门走了下来。
他也不知道这是哪里,周围是一片小民楼,胡同里的落叶无人清扫,零零落落地铺了一地,像是城乡结合部。
旁边的楼房里有灯亮着,隐约有人声从窗户透出来,好像是一家三口,在给家中的小闺女唱生日歌。
滕时站在那家的楼下听了好久,不知为什么竟然鼻子有些酸。
他扭头想走,身后却冷不防响起急促的跑步声,滕时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被重重地撞了一下。
“对不起!”两个脏兮兮的七八岁小孩和他擦身而过,撞他的那个冲他扬了一下手算是道歉,转瞬之间就消失在了前面的拐角处。
滕时的胳膊被撞的有些疼,下意识揉了揉,忽的感觉自己的身上好像轻飘飘的。
他猛地按住空空如也的口袋。
“靠!”
手机没了,刚才那两个小孩是小偷!
胡同深处的角落里,两个小孩蹲在墙边喘着气。
“十七哥哥你也太厉害了!真的偷到了!”稍矮的那个惊讶又崇拜地看着同伴手里的手机,他对面的那个叫“十七”的男孩满脸的脏污,缠着一个破围巾,只有一双乌黑的眼睛在暗处微微发亮。
“新款VINT手机,”十七手中拿着滕时的手机左右翻看,低声自言自语,“我就知道开玛莎拉蒂的家伙一定有钱。”
十九兴奋地看着他:“能卖多少钱?”
十七熟练地点开屏幕:“我得试试我能不能破解密码,如果密码破解不了,顶多几百块钱。”
“如果破解了呢?”
十七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两万多。”
“哇!”十九两眼冒光,崇拜得五体投地,“十七哥你怎么这么厉害,好像什么都见过,什么都会似的!”
十七脸上笑容微微暗淡了一瞬,摸了一下同伴的脑袋,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走吧,该回去了,一会儿院长该查房了,咱们得赶在她发现之前回去。”
他们背后的墙头上忽然传来一声淡然磁性的:“临走前,先把手机还我。”
十七魂飞魄散,十九尖叫一声,两人撒腿就跑。
滕时从墙头上一跃而下,一把抓住了一个离得近的:“还想跑!”
十七的后背一痛,人已经被滕时用膝盖死死压在了地上。
已经跑出去几步的十九听到声音回头,惊呼一声就要扑回来救人。
“别管我!快跑!”十七挣扎着怒吼。
十九愣在原地,手足无措地看了看地上狼狈的十七,又看了看冲他露出瘆人微笑的滕时。
“跑啊!”十七怒道。
十九吓哭了,大喊着“十七哥对不起!”,撒腿跑远了。
“小家伙还挺义气。”滕时低头似笑非笑,腿在十七后背上压重了几分,顶了顶,声音冷了下来,“手机呢?”
十七的脸都憋红了,知道自己没有希望逃脱,只得咬牙道:“裤子口袋。”
滕时弯腰去摸,谁知这小家伙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上面不知道是自己缝的还是衣服本身就是这奇葩设计,有无数个兜,摸了半天都没摸着。
“你这衣服够前卫的啊。”滕时手从上往下。
十七只感觉一只冰凉的手在自己身上游走,忽的有意无意抓到自己某处,不轻不重地一捏。
十七痛的差点叫出来,脸色扭曲颤抖着怒道:“你摸哪呢!”
“嗯?摸哪了?谁叫你那么多口袋。”滕时从容地把自己的手机摸了出来,看到手机完好的一刹那,无声地松了口气。
手机的价值倒是无所谓,但这个手机里存着他和母亲的许多合照,如果丢了,他真的要发疯了。
“手机可以和车子联机视线实时定位,这点常识都不知道?”滕时在他的脑壳上敲了一下。
十七挣扎:“车子根本实现不了对手机的精准定位!”
“我的可以,因为我改造过了。”滕时懒得和他废话,把他的双手反剪在身后拎起来,“走,跟我去派出所。”
十七被滕时反剪双手从地上拎起来,愤怒地大叫挣扎:“你放开我!”
滕时胃里还有点疼,冷淡地拎着他往前走:“我今天心情不好,你最好别惹我。”
十七死死咬着牙关想要踹他,被滕时用力一扭胳膊,登时疼的呲牙咧嘴:“你混蛋!”
滕时毫无心压力。
小脏孩看他眼神就像一只暴怒的小狼,好久没剪的头发也遮不住眼底的凶光,像是随时会扑上来咬人。
可惜是只七八岁的小奶狼,看着凶狠,并没有什么实质的攻击性。
“小小年纪就知道偷了,”滕时道,“我这也算为民除害了。”
十七浑身狼狈不堪,怒道:“你这种这辈子过的一帆风顺的大少爷知道个屁!我们每天吃不饱穿不暖,被人看不顺眼了还要挨打!不出来偷点东西换钱填饱肚子怎么办?你来养活我吗!”
滕时:“别扯淡,现在经济发展的那么好,国家制度健全,就算是低保照样活的好好的,哪里还有人吃不饱饭,你编故事也编的合点。”
十七气的七窍生烟,眼眶都憋红了:“你什么都不懂!”
曾经的他也是这么认为的,直到自己也落到这种境地,才知道阳光下也有阴影,地狱原来真的存在。
滕时:“再废话把你扔水沟里。”
滕时拎着他往前走,忽的想起他刚才隐约听这小脏孩提到过‘院长’两个字。
什么院?医院?精神病院?还是……福利院?
“你家人在哪?”滕时问。
十七像是被踩到了七寸,吼道:“关你屁事!”
滕时懒得跟他废话,把他拽到自己身前,翻开他的衣服领口,果然看到用红色机打写的几个字——“同心福利院”。
果然是福利院里跑出来的小孩。
滕时莫名觉得这个名字好像有点耳熟,似乎在哪听过。
不过如果是福利院的孩子,送到派出所也没用,没有家长过来批评教育,警察也不会管,只会通知福利院工作人员带走。
“放开我!”十七奋力挣扎,忽的一个用力过猛,刺啦一声整个领口都被撕开。
滕时没想到他这衣服竟然这么不结实,伸手攥住棉服的口子想阻止它掉棉花,却没想到那破棉服里面竟然掉出了灰黑色的棉絮。
那些棉絮被深秋的寒风一吹就散了,品质非常劣质,几乎碰一下就碎了,根本不保暖。
滕时的眉头皱起来,现在的气温大概只有两三度,穿着这样一副衣服走在外面,肯定要被冻伤。
福利院的待遇竟然这么差吗?……看来自己要收回国家制度健全这句话了。
十七在寒风中寒风中瑟瑟发抖,冷风顿时从脖子里灌进来,冷得刺骨,
可他偏偏不愿意在滕时面前显露出来,硬要仰着头瞪着滕时,只有小腿肚子控制不住地哆嗦。
滕时无声地看着他,叹了口气,拎住他一只胳膊调转方向。
十七一惊,立刻又挣扎起来:“喂!你带我去哪?这不是去派出所的路!”
滕时一路拽着他走出胡同,快到路的尽头的时候,十七才看到那里正停着滕时银灰色的玛莎拉蒂。
车子随着滕时的靠近感应到他手机上匹配,滴滴两声轻响解开了车门锁,自动开始在车内循环热风。
滕时打开副驾驶的车门,把十七往里面一丢,然后又啪地把门关上了。
“你干什么!喂!”
被一个陌生人锁在车里,十七的鸡皮疙瘩都起来,拼命想要打开车门,却发现车门从里面反锁了。
“开门!”十七拼命敲打着车窗,正当他要急哭的时候,忽的听到了后备箱打开又关上的声音,然后滕时从后面绕到了前面驾驶座,打开门坐了进来。
十七警惕地盯着他,后背死死贴着车门,浑身紧绷僵直。
滕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怕自己,自己好像也没干什么。
他没多想,把手中的东西丢给他:“穿上,稍微大了点,但是总比你身上这件强。”
十七被他丢来的东西蒙住头了,拽下来才发现竟然是一件黑色的Moncler的羽绒服,登时愣住了:“这……这羽绒服得一万多。”
“嗯?你竟然认得?”滕时有点意外福利院的孩子竟然认得名牌,摆了摆手,“我穿旧的,你拿去穿吧。”
十七没动,一双大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滕时,眼底的情绪复杂翻涌着。
滕时被他看的有点发毛:“看什么看?”
十七:“你要我干什么?”
滕时一头雾水:“啊?”
“这羽绒服,你要我拿什么换?”十七的声音都在发颤,抓着那羽绒服的手指几乎掐进柔软的面料里。
滕时简直哭笑不得,这小屁孩脑子里装的是什么啊!
他忽的起了坏心思,眯起眼睛似笑非笑地上下打量了一下十七:“你说呢?”
十七的眼底瞬间崩出血丝,猛地把羽绒服丢了回来:“我不要!”
“逗你玩呢。”滕时把羽绒服又塞回了十七的怀里,“赶紧给我穿上,我数三个数,三个数之内你要是不穿我就……一,二!”
他也没说就怎样,但是没有任何一个小孩能抵抗得了数一二三的压力,十七在滕时数到二的时候,已经飞快地把衣服穿上了。
“这还差不多。”滕时心满意足地打量了一下裹在大衣里的小不点,又忽的伸手过去。
十七猛地收腹,几乎整个人吸在了椅背上,眼睛死死盯着他,后背恨不得长出吸盘来。
滕时没管他,打开他前面的置物盒,只见里面装着各种小零食。
还好,好久之前塞在滕禹车里的零食他还没扔。
“吃吧,”滕时看向十七,“不是吃不饱饭吗。”
十七的喉咙上下滑动了一下,犹犹豫豫地拿起一袋进口饼干。
滕时:“先看一眼过没过期。”
距离他上一次坐滕禹的副驾驶,已经过去半年了,估计有一部分已经不能吃了。
十七翻到饼干后面看了看,道:“是上周生产的。”
滕时愣了一下:“哦,那你吃吧。”
好像是真的很久没有吃饱饭了,十七也没客气,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滕时扒拉了一下那堆零食,又随手拿出来一个,看了一眼生产日期,发现也是最近两周内生产的。
难道滕禹一直在更新这些零食,保证它们的日期都是新鲜的?
滕禹也有吃零食的习惯吗?
似乎有什么念头在滕时脑海深处一闪而过,但滕时闭了闭眼,没让自己细想。
十七狼吞虎咽的吃下了一整包,又看滕时,滕时觉得他可怜又可笑:“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剩下的你都带走。”
十七于是又撕开一包火速吃了,正要撕开第三包的时候却停住了。
“剩下的我带回去给小伙伴,”滕时听到他用很小的声音问,“有袋子吗?”
那天滕时终于还是没忍心把小屁孩送到派出所,而是开车把他送回到了福利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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