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景简直能把人吓疯,三四个人侍从立刻冲过去把发疯的奚斐然扑倒死死按住,另外的立刻呼叫医生。
“二少爷!您别怕,医生马上就来!”
混乱之中有侍女吓哭了出来,几个力气大的侍从一人按住奚斐然一条胳膊或者腿,生怕他又忽然发难。
奚斐然疯狂嚎叫挣扎,手里的刀都被甩脱,然而几分钟之后,他渐渐安静了下来,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变得不太真切,他隐约听到有人在哭,有人在叫,眼前是房顶明晃晃的灯,人影攒动,在他眼前一闪一闪。
红色的滔天巨浪仿佛一层层退去,直到彻底平息,变得风平浪静,仿佛渗入沙滩的水,一丝踪迹都不剩。
好像老天把他蒙在他心口的布掀开,奚斐然忽然就醒了。
他感觉自己做了一个空白的梦,醒来之后第一感觉是胸口疼,像是被什么撞了,又像是被人踹了一脚似的。
他呲牙咧嘴地想要捂住胸口,却发现自己被人死死按着四肢。
“喂你们干什么!”奚斐然惊怒地扭动身体,不知道大半夜的这自己怎么被按在冰凉的地上,“放开我!”
侍从们还以为他又要发疯,更用力地按住他,其中看起来年龄不大的黄毛后厨小伙子怒不可遏道:“二少爷都被你伤成那样了!你还想怎么样!”
奚斐然猛地愣住,滕时受伤了?
脑海中一片纷乱,他隐约记得自己把蛋糕打翻了,然后滕时正好回来……
接下来发生什么了?
奚斐然头痛欲裂,撑起脖子四处张望,就看见滕时已经被扶到了沙发上,脱掉了上衣着上身,后背上垫了一个垫子,医生正小心翼翼地缝合着他肩膀的伤口。
滕时低垂着头蹙眉微微喘息着,麻药或许刚起作用,他苍白的脸上全是疼出来的冷汗。
光从上方透射下来,让他起伏的锁骨线条格外明显,漂亮的面部线条紧绷着。
奚斐然的脑子里嗡的一下。
是我干的?
他不可置信地侧头,一眼就看到了掉落在自己手边的长刀,刀尖上还沾着血。
我捅伤了滕时?
奚斐然虽然讨厌滕时,但从来没想过要捅死他,别说是滕时,他从小连虫子都不忍心打死,一般都是从窗户丢出去,他这辈子从没有伤害过任何人,这次却险些把滕时捅了个对穿!
奚斐然慌乱起来,手指控制不住地发抖,惊慌失措地想要解释:“我……我不是……”
滕时听到声音抬起头。
奚斐然对上他被汗水浸湿睫毛的漆黑双眸,顿时浑身都僵住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醒了?”滕时的声音有些力竭后的沙哑,听不出情绪。
医生将包扎最后的绳结收紧,对滕时低声道:“伤口已经缝好了,好在刀尖没有刺入太深,之后避免运动修养一阵,应该问题不大,不过最好还是去医院看一下。”
滕时收回视线摇了摇头,让人帮自己穿上上衣:“没有伤筋动骨,不至于。”
“少爷!”按着奚斐然的黄毛小火按捺不住心底的愤怒,“这小屁孩要怎么处置!报警吗?”
奚斐然的大脑一片空白。
“报什么警,这点小事”滕时轻描淡写地带过,甚至还浅浅笑了一下,“大家都散了吧,大半夜的。”
黄毛还想说什么,滕时已经另一只手扶着沙发站了起来。
周围的人立刻呼啦啦紧张地围过来一大片,生怕他摔倒。
滕时吊着左臂一步步向着自己屋里走去,没有再看奚斐然。
奚斐然愣怔地看着他背影,忽然却听到滕时淡淡开口:“到我房间里来。”
奚斐然:“!?”
与此同时,崇景市中心最豪华的地段,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数不清的酒吧和夜店占据了整片商区,幻彩的灯光将街道渲染得五颜六色,震耳欲聋的音乐声隐约从每一家夜店里传来,街上打扮潮流的男男女女勾肩搭背地走进去,又烂醉如泥地被人扶出来。
在这些夜店当中,星辉Club低调奢华的装潢独树一帜,面前的停车场内豪车云集,几乎像个小型的车展。
走进去,舞池中央数不清的帅哥美女正在让人血脉喷张的音乐中疯狂舞动,异国知名DJ高举着右手跟着节拍甩头,将气氛渲染到最高点,华丽的灯光一刻不停地以各种形式闪动着。
“可惜啊,没能把滕时邀请来。”
远离舞池的卡座上,坐着四个俊男靓女,其中一个穿着棒球服的男生抽着烟摇摇头叹息:“本想借着这机会让他开心开心的,母亲去世总得找个方法疏解疏解啊。”
“你以为都是你啊,”头发挑染成粉色的漂亮女生转着手里的酒杯,“滕少向来不喜欢来夜店,有这个时间人家又研究出什么新玩意了,婉拒你太正常了,你就是想要和人家套近乎,谁看不出来?”
棒球服男生被识破了也不恼,笑着摸了摸脑袋:“也是,天才跟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最近保送的名单快下来了,里面肯定有他吧。”
每次一提到这个话题就让人感受到世界的参差。
另一个黑衬衫的男生听不下去了,酒杯一放不屑地一笑:“你们女生就喜欢这种吧,学习好又性格淡定的小白脸,那个词叫什么来着,‘高冷美强惨’?”
两个女生笑做一团,酒精上头,脸上都飘上了绯红的艳色:“有本事你也美强惨一个啊汪冬,三个字你占哪个?”
“三个都不占又怎么样,”汪冬毫不示弱靠在沙发上笑起来,“但我老爹有的是钱,随便捐个几千万,到时候国外的大学不是随便我挑?”
白天的时候穿着校服,大家都稚气未脱的样子,晚上换了个装扮,却立刻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
刚成年的少年们借助酒精和尼古丁,强行把自己挤进成年人世界的大门,仿佛一旦踏进去,就有了高人一定的资本,每一个动作都是值得炫耀的。
汪冬说到兴头上,对着不远处一打响指:“Waiter!再开一瓶酒!”
听到招呼的服务员立刻走过来,弯腰低声询问:“先生,请问您想要点什么?”
“先生”两个字戳中汪冬的点,仿佛让他整个人都熨帖地抖了抖,然而在这种舒适中,他却隐约觉得服务生的声音有些耳熟,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顿时睁大了眼睛:“董雨泽?”
服务生整个人瞬间僵住,震惊而仓皇的抬头飞快看了一眼四人,然后立刻低头:“不好意思,我让同事来给您点单。”
“哎哎别走啊!这不是咱们大学霸吗?”汪冬一把拉住他的胳膊,仿佛鲨鱼看到了血,立刻兴奋了起来,“哟!这是体验生活呢?”
其余三个人也惊讶地认出了面前的人,这正是他们学校高三一班的同校同学,学校里数一数二的尖子生。
董雨泽清隽的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在夜店闪动的刺目灯光中忽明忽暗。
“坐坐坐,怎么能让班长大人服务我们呢。”汪冬不由分说地一把将董雨泽拽的坐了下来,皮笑肉不笑地揽住他的肩膀,“班长大人,这是体验生活,还是勤工俭学啊?”
旁边的三个人也都在掩嘴笑,董雨泽的人缘非常不好,简单来说,这个人有点硬,浑身上下有一股最让青春期的同龄人最讨厌的“干部气息”,经常用某些规章制度压人。
这可能是因为董雨泽有一位高官父亲,耳濡目染的原因。
然而就在前不久,这位高官贪腐落马,被抓进了局子,董家一落千丈。
要不是学校的领导看着董雨泽成绩好,能考上顶尖大学拉高升学率,估计学都没得上了。
“有什么困难说出来啊,大家都能帮你,何至于在这里当服务员呢。”棒球服的梁睿也在一旁说风凉话。
曾经他半夜翻墙出来玩,被董雨泽抓了个正着上报了老师,差点要被开除。所以面对董雨泽如今的境地,他只觉得快意。
“要不要我借你点啊。”梁睿笑眯眯问。
旁边的两个女生已经噗嗤笑了出来。
董雨泽忍无可忍想要起身,却忽的只听到一声轻微的咔嚓——对面的双马尾女生用手机给他拍了张照:“Cheese!”
董雨泽瞳孔骤缩,就像一只忽然发飙的狮子,冲过去抢手机:“删掉!”
仿佛就是等这样一个契机,汪冬一脚把他踹翻在地扑了过去,狠狠揪住他的领子:“你以为你是谁?”
周围一片惊呼,四处的目光都投了过来,董雨泽被压在地上气得浑身发抖,而汪冬比他整个人大一号,根本无法挣脱。
“我听说,”汪冬的眼神里闪着兴奋而恶意的光,贴近董雨泽的耳朵,“这里的服务员如果被顾客看上,还可以做一些别的事情,赚的可比点酒多多了。不知道班长大人被人点过几次,活儿好不好?”
董雨泽目眦尽裂,一拳揍了上去。
夜色幽深,窗外连风声都安静了下来。
滕时慢悠悠的走回房间,奚斐然浑身紧绷地跟着,直到站在滕时门口,才停住了脚步,无声的吞咽了一下。
滕时大半夜的把下人都遣散回去睡觉,然后又把自己叫到他房间里是想干什么?
难道是想要报仇?还是要杀人灭口?
“你在那戳着干什么,”滕时缓慢地坐在了床边,“过来。”
奚斐然看着月色下滕时好看的侧脸,整个人绷成了一块木头,僵直地走过去:“你想干嘛?”
“能不能有点眼力见,”滕时哭笑不得地叹了口气,“帮我掀开被子,扶我躺下。”
或许是不知道该做什么,奚斐然鬼使神差的听了他的话,他绕过滕时帮他掀开被子,然后轻轻扶住滕时的后腰。
这一碰奚斐然忽然愣了愣,滕时的后背上一片湿冷,几秒后奚斐然才意识到,那都是疼出来的冷汗。
麻药的劲儿已经过了。
奚斐然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
他虽然讨厌滕时,经常被滕时欺负,甚至发现他指使赵阿姨饿着自己,奚斐然却从来真的想对他下死手。
小小的年纪,奚斐然却已经懂得衡量事情的轻重,他知道即便滕时再不是个东西,却罪不至死,杀害奚家的不是滕时,而是滕时的老爹。
自己希望滕时付出代价,却不希望是这样。
自己是在内疚吗?
奚斐然分辨不出来。
他混乱地扶着滕时慢慢躺下,在即将碰到床的一刹那,滕时眉头微蹙,溢出了一声气音似的闷哼。
月光如练,他绝美如画的眉眼染上痛色,额头上都是碎钻似的细汗,奚斐然的心跳没有由的停了一瞬,几乎仓皇地放开了他,退后了一步。
“你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吗?”滕时缓过劲来,低声开口。
奚斐然摇摇头。
“我发现你在地上坐着,于是问你怎么了,你忽然跳起来掐我脖子,被我踢出去之后又抓了一把刀想要把我开膛破肚。”
奚斐然那一刻不知怎么忽然冒出了叛逆心:“你想让我道歉吗?”
“不,”滕时静静地看着他,“我只想知道原因。”
奚斐然就像是一只发了疯了小狼,做好准备要乱咬的时候,忽然被人轻轻的摸了一下头,竟有些无所适从,迷茫地看着滕时。
“我觉得你好像还不至于恨我恨到想杀死我,”滕时注视着他的眼睛,“你当时的心状态很不对,做出的行为似乎完全不受控制,你是看到什么,或者想到什么才变成那样的。”
这一次奚斐然沉默了好久,然后犹豫了一下道:“我看见了一盘生肉。”
“我看见了一盘生肉。”奚斐然说。
话一说出来他就低下了头,因为一盘肉而发狂发疯,甚至想要把人捅死,奚斐然在心里想,我是疯了吗?
疯了的这个念头一旦出来就像是野草一样野蛮生长,奚斐然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是疯了,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甚至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
以后会好吗?还是会一直这样?自己除了捅人,还会做出什么更恶劣的事?
“别胡思乱想。”滕时忽然开口,奚斐然猛地抬头,像是即将坠入泥沼又被一只手拎了出来。
“这世界上受到重大挫折的人多了,如果人人都发疯,那孤儿院里的婴儿都是小疯子,这个世界上也就没剩多少正常人了。”
奚斐然嘴唇微微发抖。
滕时抬起没受伤的右手,想要隔空在他身上点一点,但是实在太累了,于是又垂了下去,靠在枕头上看着他。
“人其实和车差不多,都是由无数的零件构成的,车的核心是发动机,人的核心是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大脑,轻声说:“如果出了问题,修就好了,没有必要直接认定报废。”
奚斐然心里乱成一锅粥,呼吸急促,滕时在他心里的形象似乎是撕裂的,仿佛一个双面人,一会儿欺负自己,一会又安慰自己,把他幼小的思维搅得晕头转向。
小孩子的世界非黑即白,可他却觉得滕时脚踩在界限上,左右乱晃。
“要怎么修?”奚斐然挣扎着问。
滕时心说,车靠修,人靠养,如果能让小家伙生活在有爱的环境里,放下过去经历的创伤,才能真正的走出来。
一盘生肉而已啊……
小屁孩的心问题远比想象的要严重,再放任下去就要成反社会了,得尽快解决。
怎么解决?
奚斐然这么讨厌自己,在自己身边肯定感受不到“有爱”。
赵阿姨是奚斐然的同乡,从她切入,应该会比较容易。
“赵阿姨这些天对你怎么样?”滕时问,“同乡之间是不是还亲切的?”
靠着克扣我伙食建立亲切感吗?
奚斐然没想到他会忽然提起赵阿姨,看着滕时淡然的样子,他越发迷茫,甚至觉得滕时是在阴阳怪气。
心里的内疚和感激被压下去,怒火又烧起来,奚斐然的脸阴沉下来:“是啊,可亲切了。”
“那就好,以后你和赵阿姨多聊聊天……”滕时顺着思路说下去,却忽然注意到了奚斐然铁青的脸色。
滕时眉头一蹙:“怎么了?”
奚斐然拳头攥紧,拼命克制才没让自己吼出来,咬牙道:“你难道不知道赵阿姨……”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滕时床头的手机却忽的亮了一下,滕时下意识低头一瞥,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那是他装在手机上的安全系统,别墅里一旦有人进来就会显示门口的监控画面——此时滕禹正站在一层的玄关处换鞋,看上去风尘仆仆的样子,像是刚从飞机上下来,换完鞋之后径直走向了通往二层的传送梯!
“快走!”滕时忽的抬头对奚斐然道。
奚斐然吓了一跳:“啊?干什么?”
“我大哥回来了,”滕时急的脑门上都出了汗,“我最近发现他对我保护欲有点旺盛,如果你不想被他吊在钟楼上屁股被揍开花,就赶紧回你自己的房间锁上门。”
奚斐然毛骨悚然:“你们哥俩怎么都是这个爱好!”
他二话不说窜起来就往门口扑,然而此时外面已经传来了轻微的传送梯播报声。
“来不及了!”奚斐然的手刚抓住门把手就听身后滕时道,“你现在出去会和他撞个正着!”
奚斐然猛回头:“那怎么办!”
滕时:“钻我床底下!”
此时奚斐然已经听到了外面滕禹缓缓逼近的脚步声,顾不上多想,猛地往滕时床下一扑!
大门打开了一条缝,一缕微光从门口的传了进来。
滕禹高大的身影在门口静静立了片刻,仿佛一座沉默的高山,几秒后,放轻脚步走了进来。
清冷的月光柔和的透射到大床上,白色的丝绸枕头上滕时安静地躺着,长长的睫毛仿佛两道浓密的扇子,绝美的容颜平静安然,看起来已经睡的很熟了。
“我知道你醒着,”滕禹没开灯,就着月光和走廊的微光,在滕时的床沿上坐了下来,“你的呼吸太快了。”
他坐下来的一瞬间床底立刻向下弯曲了两厘米,差点碰到奚斐然头上的的呆毛,奚斐然捂住嘴缩了缩,大气不敢出一个。
滕时缓缓睁开眼,第一句话就是一声叹息:“哥,我错了。”
“错哪了?”滕禹面无表情地在黑暗中注视着他的脸。
“我不该装病跑到江临去,擅自带个小孩回来。”可能是因为刚才一直闭着眼,乍一睁开,滕时的眼睛在黑暗中似乎闪着湿润的水光,带着点罕见的柔软,“哥,我们下周要体育测试,打断我腿的事能不能稍微缓缓。”
奚斐然心中唏嘘,他还没见过滕时这么老实温顺的样子。
不过滕时带自己回来竟然是擅作主张?他还以为是滕仲云命令他的。
相似小说推荐
-
隐爱(折腾的人生) [穿越重生] 《隐爱》全集 作者:折腾的人生【完结+番外】寒武纪年2025-01-14 完结270570字| 358212次点击| 38...
-
意向引诱(麦乐鸭) [近代现代] 《意向引诱》作者:麦乐鸭【CP完结+番外】长佩VIP 2025.1.11完结21.50万字1.36万人阅读205.19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