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们一伙人好不容易查到玖薇那里,皇帝得到消息,便确定了确有其事, 他的好女儿确实在背着他做一些不可见人的勾当。
此时出面, 拦下几人, 坐收渔翁之利。
皇帝知晓了长生之事,怎么可能放过这大好的机会,他们再想带玖薇出来,就难了。
离间仙门与人皇的关系,加剧双方不信任, 趁机搅事。这就是他们的计划吧。
洛与书侧首, 目光看向他。傅潭说不高兴地太明显,眉眼下垂,那两颗总是出来凉快的犬齿老老实实在嘴巴里面藏着, 他的情绪全都写在了脸上。
“没有。”洛与书抬手,在傅潭说脑门上不轻不重赏了个脑瓜崩,“你已经做的可以了。”
傅潭说脑门被敲,横眉竖目要发怒,然而听完洛与书后半截话,眉毛不自觉就扬了起来:“你真的觉得我做的很好了?”
洛与书点点头,如实道:“比我想象的要……聪明。”
从觉察闻人戮休不对劲,到觉察九公主不对劲,傅潭说还是有几分脑子的。
不得不承认,傅潭说认真起来,还是有些出乎洛与书意料的。
傅潭说嘴角立马翘了起来。
他方想问洛与书是不是骗他,转念一想,洛与书实在没有骗他的必要。
他若是做的不好,洛与书想骂便骂了,肯定不会夸他。
毕竟在整个重安宫,对所有弟子来说,能得到洛与书的称赞,确实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我倒是没什么,那你怎么办。”傅潭说难得替洛与书着想,“掌门不会怪你吧?”
洛与书沉默地看着他。
他是会转移压力的。
被洛与书注视着,傅潭说尴尬地移开视线。洛与书宽慰他,他转头又把压力传给洛与书了,实在是不太礼貌。
傅潭说不再多嘴,二人在诡异的沉默里,回了客栈。
客栈里灯火通明,双双未曾跟随傅潭说他们进宫,留在客栈里,但也没有睡着。闻人戮休早就飞回来,正与双双讲述晚上发生的事。
而他与傅潭说很默契地,都对今晚密室内坦诚的事闭口不提。
在双双视角看来,几个人如往常一般,并没有什么不同。
见几人安然无虞回来,双双迎上来:“师兄,鸣玉,你们回来了。”
她摊开手心,手心里静静躺着一颗圆润的褐色留影珠:“赵师兄和楚师兄方才递了消息过来,他们那边进展顺利,找到了刺杀宋家家主的凶手。”
“找到了?”
“但还没有抓到。”她捏着那颗留影珠,“所有被残害的弟子神魂俱碎,但赵师兄他们找到了另一个弟子的尸体,他死于溺水,而并非阴阳煞,所幸神魄还完整。赵师兄便搜了他的魂。”
留影珠里便是他残存的记忆。
他站在边角上,虽然视线不清晰,但仍能看见最前方带队的宁嘉师兄。
黑色的人影向他们靠近,所有的弟子都紧张起来,但唯有宁嘉师兄,紧绷的肩胛却放松下来。
傅潭说凝眉,他们之前就揣测,宁嘉师兄一行人全军覆没,不是有叛徒,就是熟人作案。
眼下看来是后者,宁嘉师兄,早就认识凶手。
待完整的身形映入此人眼帘,傅潭说瞳仁瞪大,双双看第一遍留影珠的时候已经震惊过一次,她指着那黑衣人腰间的大刀:“鸣玉,是他,是他啊!”
怎么哪里都有这个人。
洛与书蹙眉:“你们认识?”
“他便是和九公主来往的那个刀客。”傅潭说冲他眨眨眼,“我还怀疑,他也许就是多年前在钟灵山袭击我的那个人。”
多年前,钟灵山,袭击。
洛与书一怔,也就是说,是……黎芜仙君那位首徒?
可惜视角是这弟子所闻,不是宁嘉师兄亲历,因此几人并不能看到事情的全貌,只有零零散散的一些旧忆。
唯有遭遇袭击那一日,众人随着此弟子的视角,终于得以窥见那黑衣刀客的全貌。
他混入内部,突然偷袭,宁嘉师兄对他没有防备,始料不及,场面一片混乱。
傅潭说盯着宁嘉师兄的嘴巴张张合合,急道:“谁会读唇语,宁嘉说什么呢?”
“我会。”闻人戮休开口,他仔细观察两个人激烈的言辞,皱了眉,“他好像说的是,宋家,是不是你,下的手。”
“然后这个黑衣服的人回答,宋杰不该死吗,你觉得,我不该杀了宋杰吗。”
“我今天这般,不都是拜他所赐吗。”
留影珠里,刀客的刀尖指向宁嘉。
“然后这个白衣服的说,宋家对不住你,蓬丘也对不住你,你受苦了。兄弟一场,如果你想要我的命,那就亲自来取吧。”
继而视野一片混乱,想是两方打了起来。
闻人戮休像个没有感情的翻译机器,语调平平,他读完,疑惑道:“宋杰是谁啊?”
“是宋家家主。”双双咬了咬唇,“现在还重伤昏迷不醒,宋家乱成一团了。”
“啊?”闻人戮休讶异,“什么仇什么怨哪?”
最后的画面,是视角主人重伤,慌乱逃窜,然后坠入深潭,溺毙。他这辈子的记忆就此结束了。
如果方才傅潭说说那刀客可能是黎芜仙君的首徒潺宿,洛与书还存有疑虑,那看完留影珠里的景象,洛与书基本上可以确定了。
如果他不是潺宿,他便不会这般怨恨宋家。
黎芜仙君的事情太过久远,傅潭说他们四个人拼拼凑凑,才勉强凑出来一个事情的大体轮廓,可其中种种内情,并不真正清楚。
现在看着洛与书的样子,像是知道些什么。
“当年到底怎 么一回事?”傅潭说凑过来,“黎芜仙君到底犯了什么错,才会搬出蓬丘?她那个弟子怎么就成现在这个样子了?与宋家又有什么关系?”
洛与书薄唇紧抿,傅潭说知道他的品行,绝不会做背后八卦嚼舌根这种事。
遂傅潭说咳一声,一番深明大义:“小师侄,不是师叔说你,现在可不是我们八卦的时候,宋家和皇城接连两桩案子都与他有关系,你既然知晓他什么身份什么来历,自然应该告诉我们,说不定于我们查案有利,自然不能错过。”
双双惊愕地看着傅潭说一本正经瞎扯,分明是他自己好奇,现在扯上公事,让洛师兄拒绝都没有办法理直气壮了。
“长辈的事情,我不便随意置喙。”洛与书余光捕捉到闻人戮休,找了个好借口,“何况现在有外人在场,更不便言说蓬丘私密。”
傅潭说视线转向闻人戮休,抬起两只手,在闻人戮休惊恐的眼神中,堵上了他的两只耳朵。
“好了,现在他就听不到了。”
闻人戮休:?
洛与书:?
“对,这厮还会读唇语。”傅潭说使了个眼色,双双立马过来,伸出两只爪子,捂住了闻人戮休的眼睛。
“好了洛师兄,现在您可以放心说了。”
闻人戮休:???
不是,鸟妖就没有人权的吗?这个事他是非听不可吗?!
闻人戮休愤愤从二人手底下挣脱出来:“我走还不行吗。”
言罢,他化成一只紫雀,扑闪着翅膀,愤愤飞走了。
此时屋内只剩下了三人。
洛与书无奈地摁了摁眉心。
傅潭说伸了伸脑袋,压低声音,问出那句困扰他许久的问题:“所以,黎芜仙君和她那首徒,真的有私情?”
什么事情能让他一介天之骄子,在蓬丘从此查无此人,甚至连累了师尊黎芜仙君,让黎芜仙君搬出蓬丘,从此只收女弟子避嫌……欺师灭祖般的大罪也不过如此了。
双双也凑过来,四只眼睛眼巴巴地盯着洛与书。
沉默良久,洛与书才点头:“是。”
“宋家家主宋杰,便是当年揭露此事的人。”洛与书眼睫微垂,“他恋慕黎芜仙君许久,几番求娶无果,后来知晓此事,几近疯狂将此事揭露出来,闹得人尽皆知。”
傅潭说与双双,脑子好像被人敲了一棒槌,嗡嗡作响。虽然早有预料,但是听到这等劲爆的消息,还是足以令人瞠目结舌,震惊当场。
傅潭说眼前浮现黎芜仙君英武的脸,实在没有办法将她和那邋遢的刀客联系到一起。
潺宿倾慕她就算了,她堂堂仙君什么人没见过,怎么还能跟徒弟有私情呢?
双双不解,疑道:“可是师兄,蓬丘并没有严令禁止师徒不可结为道侣,之前有位长青长老,他的道侣不就是他的女弟子么?”
洛与书微微颔首:“是,寻常师徒,蓬丘并没有严禁,但是,唯独五宫之内,仙尊亲传,绝对是万万不可。”
“这是为什么?”
洛与书默了默,事情是蓬丘的机密,但眼前二人,一人是掌门千金,一人又是自家师尊眼珠子,早晚都会知晓。他便不再隐瞒,缓缓开口:“因为仙君的继承仪式。”
“每一任仙君,都要担得起三界至尊的名声,和守护问君山封印的责任。诸位仙君半步成仙,实力可算为仙门最强,可仙君之位更迭交替,半步成仙的天才却百年难遇,更何况,一出就出五个呢。”
傅潭说一点就透,若有所思:“所以,就有了继承仪式?”
“是。”洛与书缓缓点头,“仙君们通天的修为,一般源于自己天赋与修炼,另一半,便来自于前一任仙君,代代师承,蓬丘五尊,便可永盛不衰。”
“所以,仙君选择继承人,只可为师生,不可为父母儿女,更不能为道侣夫妻。”
双双惊叹:“原来其中竟有这样的门道。”
“潺宿天赋异禀,是黎芜仙君最得意的弟子,如果……如果没有那些事情,他现在便是名正言顺的仙尊继承人。”
只是,可惜了。
双双惋惜不已,频频叹气,饶是傅潭说也不禁为其哀叹一声可惜。
几人一晚上这般折腾,还未休息,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洛与书接到掌门的消息:“幼清仙君将亲自前往皇城。”
双双踮起脚:“幼清前辈来了,我们是不是要迎一下?”
话音刚落,洛与书又接到了第二个消息,是幼清仙君的弟子徐应肖:“洛师兄,大事不妙,师尊先我们一步,已经进宫了。”
众人:……
仙君就是仙君,完全不用顾及小辈,一点招呼不需要打,入皇城第一件事直接进宫,足以看出他对那位义妹有多看重了。
幼清仙君不在,另一个弟子徐应肖顺着找来了。他是幼清仙君座下的弟子,一年中有半年时间留在蓬丘修炼,半年时间随师尊游历,因而平日里,傅潭说几人并不怎么见得到他,也不算特别熟。
他肤色较白,浓眉大眼,先行与洛与书赔罪:“是我不是,拦不住师尊,师尊一去,我便立马寻你们来了,想来这个时刻,师尊已经在宫里了。”
昨晚他们险些与皇帝兵戎相见,皇宫内的情况并不乐观。
徐应肖气喘吁吁,灌了好几杯茶水:“事情我们已经听掌门说了,皇帝不放人,必然是贪图那长生之法。而九公主这番邪术若是引得皇帝效仿,恐天下大乱,人间不得安宁。”
现在取妖丹,日后便会在屠罗刹那群邪修的教唆挑拨下剖人心,甚至于屠修士,无所不尽其用。
蓬丘太祖为何与朝廷合力设立司天监,防的就是人间与仙门离心,遭殃的是黎民百姓。
道理大家都懂,可怎么解决才是重中之重。
洛与书面不改色:“掌门何意?”
徐应肖咽下一口气,以手为刃,放于颈边抹了下脖子:“九公主怕是留不得,只能这般处置。”
傅潭说眸光动了一下,掌门虽平日里对他们慈祥,可处理起这些事情并不手软,说啥就要杀了。
双双捂着嘴惊呼:“幼清仙君能同意么?”
“不同意也得同意。”徐应肖眉眼凝重,“师尊那么疼她,她却还不知足,犯下如此大错。师尊贵为仙君,自然知晓大局为重。”
“何况她一介凡人,早些去投胎转世,下一辈子,还是我们师尊的好妹妹。希望她好自为之,不要不识抬举了。”
徐应肖话里充斥着对那位公主的不满,想来是积怨已久。
确实,玖薇恃宠而骄,那样被宠坏了的性格,除了幼清仙君,恐怕没人觉得她可爱。尤其是幼清仙君座下这些弟子,恐也是深受其害久矣。
他看向洛与书一行人,举起手中的腰牌,一行金色的字迹自腰牌上飘落,浮现在众人面前。那是掌门的亲笔。
他冲洛与书一笑:“届时,若师尊狠不下心来,为防止误事,恐怕还要请师兄代劳了。”
洛与书面不改色,傅潭说却是没管理好表情,他伸手拍散浮在空中的那一行金色字迹,嗤笑一声:“哪有这样的好事,好人你当了,锅却叫我们背了?”
幼清仙君若是迁怒,这仇会落到谁身上?自然是动手的人身上。
徐应肖耸耸肩,脸上堆着笑:“我怎会做如此缺德事,还不都是掌门的意思。”
傅潭说翻个白眼,还想与他吵,被洛与书拦了下来。他指尖拂过傅潭说手背,安抚地拍了拍,叫他不要生气,傅潭说也不知怎的霎时间没了脾气,只听洛与书温声道:“掌门的意思,洛某知晓。”
徐应肖笑笑,几人商定好,即刻赶往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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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
罩着面具的高大男人蓦然出现在玖薇寝殿内,他背着手,步步走近:“怎么,不是你烧了符纸,邀请我过来的么?”
玖薇震惊:“你,你也是屠罗刹,上次,他……”
上次是潺宿。
“他有事情暂且抽不开身,我便替他来了。”澹台无寂微微俯身,俯视只穿了一身里衣,狼狈不堪的玖薇。
“瞧瞧,才几日,威风凛凛的九公主,就把自己搞成了这个样子么?”
玖薇缩在床角,无助地抱膝,喃喃自语:“我义兄会来的,他会来救我的,他不会不管我,不会的……”
“义兄?那位蓬丘的仙君?”澹台无寂嗤笑一声,坐在了玖薇的床沿上,“你怎么还指望他,你勾结魔修,偷食妖丹,修习邪术,你怎么还有脸去见那位仙君?”
“他是你的义兄,可也是蓬丘最公正无私深明大义的仙君,你犯下如此大错,他如何偏袒你?何况,只是义兄而已,你们并无血缘关系,你怎么就天真地以为,他会为了你一个凡间的公主,违反仙门的戒律?”
一声声一句句,都是玖薇最害怕最担心的问题,澹台无寂轻描淡写,玖薇一颗脆弱的心脏已经被刀凿得鲜血淋漓,千疮百孔。
玖薇死死攥着掌心,指甲嵌进肉里,勾勒出淡淡的血丝。
而澹台无寂,偏偏还凑近她的耳边,说下最狠毒的话语。
“你知道,按照仙门与司天监的戒律,你的罪行,要受到怎样的处罚么?”
他轻轻开口。
“凌迟处死,投下罪极渊,你将魂飞魄散,再无来世。”
玖薇眼珠已经凝滞住,死死瞪着,精神临近崩溃边缘。
“所以说,继续和我们合作呀。”澹台无寂轻笑一声,循循善诱,“你最渴望的长生,被世人知晓又如何,被你父皇知道又如何,想想你孤身一人的艰难,若是有你父皇帮助,要什么有什么,岂不是容易太多。”
“你们,你们坑害我,利用我,是我受了蒙骗,才搞成现在这个样子。”玖薇瞪着他,双目通红,“你们不过是利用我!”
“是,那又怎么样,你不是也在利用我们吗。”澹台无寂坦坦荡荡,“千年蠺母谁借给你的,你却搞丢了,薛罗是谁的人,为你鞠躬尽瘁,杀人放火,做得还不够多?”
“你想要长生,我们不是按照你的要求,一直在帮你么?”澹台无寂无辜摊手,“现在东窗事发被发现了,你倒怪起我们来了?”
“公主陛下,做人也是要讲良心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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