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闻嘉回了个“嗯”。
池镜加班,余闻嘉晚上闲着去了趟实验室,一待就忘了时间,十点多才回家。门口放着池镜的皮鞋,他已经回来了,但没跟平时那样靠在沙发那儿看电视、等余闻嘉回来。
客厅空无一人,灯也关着,池镜像是已经睡了。
余闻嘉看了眼卧房,然后回了自己的房间。
次日早晨,池镜又早起做了早餐,随后在余闻嘉起床之前换上衣服出门晨跑。
这天池镜倒是没加班,晚上准点下班还给余闻嘉做了晚饭。
余闻嘉下班前收到了池镜发来的消息:做了晚饭,在蒸箱,今天超常发挥,味道很可以。
可余闻嘉晚上到家还是没见到池镜,他走到卧房门口敲了敲门,屋里也没人应。
池镜的鞋子在门口,他肯定在家,敲门不应,又是睡了。
角色一调转,田螺小伙换人了。
这间房子里处处有他的痕迹,他却把自己藏起来了。
此后几天,基本都是这样的情况。池镜早起晨跑,晚上睡得又早,他跟余闻嘉虽然住在同一屋檐下,但早晨起床和晚上休息的时间完全被错开,两人几乎碰不到面。
周四是他们约好看电影的日子,池镜碰巧要加班,在单位提前给余闻嘉打了通电话解释。
余闻嘉说:“那下周六再看。”
池镜看了眼行程表,为难道:“我下周四要去外地出差几天,周六回不来。”
电话那头的余闻嘉沉默了两秒,问他:“是真的要出差?”
池镜愣了下,没等他回答,余闻嘉又说:“知道了,等你出差回来再说。”
加班是真的,出差也是真的,池镜不是故意避开跟余闻嘉看这场电影,可是他这次出差结束之后还是有意在外地多待了两天。
出差的城市这边有个古镇,池镜办完正事,在古镇订了间民宿,一个人在那儿逛了两天。
这天晚上回民宿,他洗完澡坐在阳台上看夜景。
宁静的古镇夜景本该让人身心放松,但池镜的心一直没静下来。
茶几上的手机“嗡嗡”地震动起来。
池镜回过神,伸手拿过手机。他盯着屏幕上的来电显示看了一会儿,随后接通了电话。
池镜举着手机走回屋里:“闻嘉。”
“休息了?”余闻嘉低沉的嗓音隔着电话传过来,池镜外出五天,这是余闻嘉给他打的第二通电话,两次来电都是在晚上七八点左右,不会太早,也不会太晚。
“嗯,刚躺床上。”池镜掀开被子躺上床。
“什么时候回来?”
池镜把被子往上拎了拎,盖住整张脸,声音闷在被子里,他撒了谎:“还不知道。”
“后天回得来吗?”
池镜迟疑了一下没有立刻回答。
短暂的迟疑被余闻嘉敏锐地捕捉到。
他对池镜说:“电影要下架了。”
池镜脸挡在被子底下,睁开了眼睛。
“后天是上映最后一天。”余闻嘉说,“我订了晚上八点的票,两张,天街那家影城,你后天回得来我们就一起去。”
“……回不来呢?”
“我自己去。”
池镜沉默着。
余闻嘉没再跟他多聊:“早点休息,晚安。”
“……嗯,晚安。”
池镜握着手机闭上眼。
如果不及时抽身,那依恋就会成习惯。
一旦习惯还怎么舍得松开手。
又过了两天,池镜没有回来,余闻嘉也没打电话询问。
这天他在爷爷家吃晚饭,两家人都在,除了池镜。
一周前池明约过余闻嘉吃饭,那时候池镜就不在家,眼下都过去一礼拜了,这差出得够长的。
“他这次出差也没出国,怎么去了这么久?”
余闻嘉吃着菜没说话。
池明转头看他一眼,身子靠过来,小声道:“你俩有情况啊。”
余闻嘉没理他。
吃完晚饭,余闻嘉没在他爷爷家久留,池明要跟他一起走。池明开了车,让余闻嘉坐他车回家。
余闻嘉上了副驾,跟池明说:“我去天街,你一会儿顺路把我放那儿就行。”
“去天街干嘛?”天街是这附近的一个商场,池明有点纳闷,“逛街?”
“看电影。”
“看电影?”池明更纳闷了,池镜都不在,余闻嘉能跟谁去看电影,“跟谁?”
“我自己。”
池明把余闻嘉送到了商场,坐车里问他:“用不用我陪你?”
“不用。”
池明欠兮兮道:“别不好意思,一个人看多没意思啊,我陪你啊。”
余闻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可以走了。”
池明笑了起来,揣着明白装糊涂,最爱说点扎人心的话:“这电影是要跟我哥一起看的吧,是不是他放你鸽子了?”
余闻嘉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
池明挑了挑眉:“不知道你俩咋了,我也懒得问,但有句话我得跟你说——我哥那是个绝对理智的人,但他再理智还是跟你结婚了。这个你心里得有点数。”
余闻嘉说:“我知道。”
“哎哟还知道呢,我当你不知道呢。”
“你还走不走了?”
“走走走,走了。”池明开车扬长而去。
电影还有十五分钟开场,余闻嘉取了两张票,在休息区的沙发上坐着。
五分钟后,工作人员提醒入场检票。今天不是休息日,电影院人不算多,周围拿着票的路人去入口处排队检票,余闻嘉仍坐在沙发上,面前的桌上放着两张电影票。
观众陆陆续续进场,休息区的人越来越少。
电影开场后一分钟,还有姗姗来迟的路人跑进来,着急慌忙地把票递给检票人员。
空空荡荡的休息区里突兀地响起行李箱推动的声音,余闻嘉抬了下眼。
池镜站在不远处,两人四目相接。
余闻嘉拿起桌上的电影票站了起来,径直朝池镜走去,神色如常。
——他像是笃定了池镜会过来。
四顾无言,谁也没开口。
余闻嘉沉默地接过池镜手里的行李箱,推到前台,让工作人员帮忙看管,然后把票递给检票人员,还顺便买了一桶爆米花。
余闻嘉拿着票根和爆米花,池镜一声不吭地跟在他身后
两个人在黑暗中寻找座位,最后一排中间的位置。这一排坐了三三两两几个人,他们坐在那几个人之间。
电影已经开始五分钟,大屏幕上闪过画面,忽明忽暗的光线映照在两人的脸庞上。
他们从进场到坐下一直保持沉默,没有任何交流。
这样的场合,这样的气氛,池镜想开口,也有点困难。
余闻嘉把爆米花递过来,池镜愣愣地接过,就这么捧在手里,没去动它。
“不吃么?”余闻嘉终于出声,声音很低。
不知怎的,池镜莫名松了口气,他拿了一颗送进嘴里,轻声说:“这么多我也吃不掉。”
“没让你都吃掉,你也别吃太多。”
池镜淡淡一笑:“知道。”
之后两人就没再说话。
两个半小时的电影,一部中规中矩的现实向剧情片,池镜过眼没过脑地看完了。他心里装着事,脑子里也是,电影剧情硬塞也塞不进去。
看完电影,池镜去前台储物区拿了行李箱。两人走进电梯,余闻嘉问:“饿吗?要不要去吃点东西?”
池镜指了指自己的肚子:“这是刚吃了半桶爆米花的肚子。”
余闻嘉垂眸看了一眼:“看不出有什么变化。”
“隔着两件衣服还能让你看出变化?”池镜笑了笑,“我都撑得不行了。”
爆米花这东西,吃的时候不过脑,纯机械化进食。
两人打了辆车回家,坐后排一路无话,池镜看着窗外,眼神放空,他想让自己的心也放空一会儿,可是做不到。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当下一切如常,不管是余闻嘉的反应,还是他跟余闻嘉相处的状态。
到家后,池镜先去洗了个澡,洗完澡他在房间归置行李箱里的东西,归置好后就待在房间里不出去了。他坐在床边看手机,还没在这屋里待上五分钟,门就被敲响了。
池镜坐着没动,愣了片刻,朝门外道:“我要睡了闻嘉。”
门外没了声响,池镜刚垂下眼,门突然被人打开了。他一怔,错愕地看向门口,余闻嘉进来后顺带把门关上,径自朝他走来。
池镜嘴唇微张,眼底一片茫然。余闻嘉走到他面前,略微俯下身,拿走了他手里的手机。
“……闻嘉?”池镜表情有点怔愣,“怎么了?”
一向很有边界感的余闻嘉此刻丢掉了这项品质,他点开池镜的闹钟,重新设置,调回了原来的时间。设置完把手机往床上一丢,看着池镜说:“帮你重新调下闹钟。”
池镜低头看向手机,听见余闻嘉问:“早上早起一小时就是为了去晨跑?”
“是这样吗?”余闻嘉蹲下来,跟他平视,“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
池镜垂着眼,没回答。
余闻嘉不让他沉默太久:“怎么不说话?”
“是不想说,还是不知道怎么说?”余闻嘉盯着他的眼睛,声音很低,话音里似乎还带了点笑意,“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敢看我的眼睛了,镜哥。”
池镜闭上眼,睫毛轻轻颤着:“闻嘉……”
余闻嘉弯着食指勾了一下他的睫毛,低声问道:“你这阵子一直避开我……”
“是因为你看明白了我的心,还是因为你看明白了自己的心?”
直到余闻嘉说出这句话之前,池镜还紧守在他给自己框定的界限里。
现在余闻嘉将他强拉出来,让他不得不直面、重新审视他跟余闻嘉已经悄然变化的关系。
池镜是个自主意识很强的人,很少会被人牵着鼻子走,同时他也很理性,该慎重考虑的事情绝不会听之任之。可这两点特质,却在决定和余闻嘉形婚的那一刻荡然无存了。
他站在一个哥哥、一个近似亲人的视角,向那日的余闻嘉伸出了手。
他当时没有多想吗?
当然是想了的,只是他更愿意相信自己倾向的答案。
他拿余闻嘉跟自己对照,觉得余闻嘉应该跟自己一样,是站在弟弟、亲人的角度,向他提出了这个提议。
而余闻嘉当时看到他的犹豫露出那样的神情,可能只是因为不被需要而感到失落,无关其他。
池镜为自己的困惑与怀疑找了一个完满的答案,足以说服自己。
余闻嘉想藏,但其实藏得不够好,很拙劣,但他被弟弟这个身份包裹着,有足够的余地,即使越界,那份情不自禁也能被归到弟弟对哥哥的亲近。
正因为池镜一直将自己放在哥哥的位置,他最开始才陷在其中,分辨不清……直到之后回味过来。
如果余闻嘉今天没有撕破这层窗户纸,池镜还可以将自己稳妥地放在哥哥这个位置,这场没有实质意义的婚姻存续着也没关系,只要他退到一个适当的距离。
池镜以前跟余闻嘉说自己不想要牵绊,然而实际是他不愿意成为余闻嘉的牵绊。
他出国协助撤侨工作的那几天,想也知道余闻嘉日夜悬心,凌晨四点多还给他打电话是什么概念,那些天余闻嘉可能都没睡过一个踏实觉。
池镜深知自己是个未来没有定数的人,别的不说,以后还会外派去别的国家这一点是肯定的。
他始终会亏欠。
从小到大池镜遇事从没有过这种回避心态,还是因为过于慎重导致的。
他选择继续扮演哥哥的角色,想一切还有转圜余地,想余闻嘉还那么年轻,将来会有更好的选择。
屋里悄无声息,池镜闭着眼,余闻嘉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他蹲在池镜身前,安静地等他开口。
尽管看电影时池镜就有预感,但眼下余闻嘉突然毫无征兆地把话问开,还是打了个他措手不及。
池镜缓了一会儿才把眼睛睁开,他可以回避,可他撒不了谎。撒谎也没用,他知道他躲不开余闻嘉审视的目光。
余闻嘉此刻就专注地盯着他的眼睛。
池镜平静地看向余闻嘉:“闻嘉,我们能不能不聊这些。”
“不能。”余闻嘉看着他,“回答我的问题,镜哥。”
池镜没辙,只能别开脸,声音很低:“我不知道。”
池镜这样子都有点不太像他,余闻嘉问:“不知道什么?不知道你的心,还是不知道我的心?”
余闻嘉抓住他的手,拉到自己身前,按在心口的位置:“这是我的心,你应该知道了。跳得这么快。”
池镜感受着余闻嘉的心跳,手心有点发烫。
“你的心呢?”余闻嘉按住他的手没放,问他,“你知道了吗?”
池镜轻轻收回手,嗓子有些干涩:“……不知道。”
“你知道。”余闻嘉凝视着他,“如果不知道,今天为什么要来电影院?你知道我是在逼你,但还是来了,是吗?”
池镜沉默以对,余闻嘉步步紧逼,没再给他任何余地:“不管你来不来,也不管这场电影你看不看,你都没办法在我面前掩饰了。”
说着,余闻嘉伸手,掌心覆在了池镜的心口:“你的心,我已经知道了。”
池镜心跳得很快,他当然掩饰不了,心跳又不是他能控制的。
余闻嘉站了起来,低头看着他:“所以为什么避开我?”
余闻嘉一直都记得池镜之前跟他说过的话:“你不需要牵绊,所以不需要我?”
尽管这不是理由,池镜还是点了头:“是。”
“知道吗,你这一句牵绊,困了我很久……困得我畏手畏脚。”
困得他变成了个胆小鬼。
池镜抬眼看向他,眼底情绪复杂。
“想让你专注自己想做的事,不想变成你的负担,一直没敢往前一步,我有很多话都没跟你说……”余闻嘉深深地看着池镜,声音沉了下来,“以前还能困住,现在不能了。”
“我知道你有自己的追求和方向,但你别想着推开我,推不掉的。”余闻嘉在池镜旁边坐了下来,侧过脸看着他,池镜的回答不仅没说退他,他这会儿眼里甚至还带了点浅浅的笑意,“你躲我,你能躲哪儿去,我们已经结婚了,住在一起,开门走几步就能见到对方,你觉得你能躲我多久?以前觉得你挺聪明,现在感觉也没聪明到哪里去。”
今天的余闻嘉不像平日的余闻嘉,他让池镜觉得陌生又熟悉。
“没领证,不是事实婚姻。”池镜垂下眼皮,“我要真想躲,我还躲不掉吗。”
“房子留给我是吗?”
池镜转头看他一眼,心想这人今天怎么这么巧舌如簧,根本说不过他。
可这一瞬间,池镜也透过眼前的人看到了记忆中那个情绪外放的男孩。
沉默良久,池镜开口道:“闻嘉,我们能不能还跟以前一样——”
“不能。”余闻嘉打断他。
“……你现在是完全不考虑我的想法了?”
“你的想法就是推开我,要我考虑你的想法,那你现在先跟我说你不喜欢我。”
“不喜欢你。”池镜立马说。
余闻嘉转头看了他一眼,忽然很低地笑了一声。
池镜就知道是这个结果,他现在在余闻嘉眼里就是透明的,“不喜欢”这三个字说出来他自己都不信。
“说了。”池镜说。
余闻嘉“嗯”了声:“考虑你的想法,但不采纳。”
他越来越有小时候那个样儿了,小时候池镜三言两语就能拿捏他,如今却拿他没辙。
不管余闻嘉怎么说,池镜仍然慎重:“那你是还要强迫我吗。”
余闻嘉想了想,说:“我好像已经前前后后强迫过你不少次了,在很多事上。这我没办法控制,我好像小时候就这样,你从以前开始就对我太好了,我总得寸进尺,总是想要又想要。你把你能给我的都给了,只有一样,我得不到,也一直没敢争取。”
池镜轻轻咬住嘴唇,他就是觉得自己将来能给余闻嘉的太少,才不能向前一步。
余闻嘉沉默了片刻,接着说下去:“我以前想,只要在你身边就行,只要你身边的那个人是我就行,我就在旁边看着守着也行,也足够了……现在我贪心了,想要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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