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起身,步伐不稳地走到门口,叫了声:“闻嘉。”
“嗯。”余闻嘉还在门外。
池镜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语速很慢地解释:“我不是躲你,我……今天喝酒了,怕你生气……”
他脑子其实已经不清醒了,做的事说的话有点自相矛盾。他垂着脑袋,老老实实地跟余闻嘉说:“……我想着先去洗个澡,散散身上的味儿。”
余闻嘉从外面把门打开了,池镜抬头看向他,眼神有点迷离。
池镜愣了一会儿,迟缓地开口:“没要避开你,我就是……喝多了,想先在屋里避避风头。”
“我这么可怕?”余闻嘉问他。
池镜头晕站不稳,抬手扶了下门板,点头道:“可怕。上次吃俩馒头就跟我生气,今天不得大发雷霆,我不得躲屋里避避风头。”
“那也叫生气。”余闻嘉走近他,“怕我生气你还喝酒?”
“喝的时候没想那么多。”池镜抬起头,眼底像蒙了一层水汽,目光不太聚焦,他问余闻嘉,“生气没有?”
余闻嘉刚刚在书房敲论文,没听到池镜回来的动静,刚才出来看了眼,闻到客厅一股酒味,就知道他已经回来了。他肯定是喝了不少,身上酒气很重,讲话语速也比平时慢,每说一句话尾音轻轻下落,勾得人心尖麻麻的。
“你都要避我风头了,我还敢生气?”余闻嘉离他更近,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出来的热气。
“今天真好说话。”池镜吐字很轻地说。
“仅限今天。”
池镜看着他很慢地眨了下眼睛:“下次是不是就要大发雷霆了。”
余闻嘉点头:“是的。”
“为什么喝酒?”余闻嘉问。
池镜话一说多就晕,身子控制不住往前倾,头也垂了下去,低声道:“明知故问。”
余闻嘉扶住他的肩,池镜忽而抬起头问:“你是不是明知故问?”
余闻嘉“嗯”了声:“是。”
酒精让池镜放松了神经,这一刻他没有下意识去跟余闻嘉维持距离。他身形微晃,手搭着余闻嘉的胳膊支撑了一下身体,余闻嘉扶他回床上坐着,蹲在他身前问:“今天喝了多少?”
池镜抬眼看向他,反应有些迟钝:“……不记得了。”
“喝的什么酒?”
池镜老实道:“洋酒。”
余闻嘉沉默了片刻,说:“我想收回刚才说的话。”
“嗯?”池镜面露茫然。
“我觉得我应该大发雷霆。”余闻嘉面无表情地说。
池镜垂眸笑了下:“没机会了。你已经错过了最佳时机。”
“还笑呢。”喝多了这么乖顺,余闻嘉想气都气不起来,心里还很软,“胃疼不疼?”
“有点。”
余闻嘉把他一个人撂这,去厨房倒了杯温水。他走的时候池镜还坐那儿,回来的时候已经侧身倒在床边睡着了。
余闻嘉把水杯放床头柜上,帮池镜脱掉外套,俯下身搂住他的后颈和腿弯,想把他抱到床中间。池镜也才刚睡着,余闻嘉一碰他就醒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闻嘉。”池镜有些恍惚地叫他。
“嗯。”余闻嘉应了声,把人挪到床中央,扶着他坐起来,杯子递到他嘴边,“喝点水。”
池镜闭上眼睛抿了口水。
余闻嘉说:“再喝点。”
池镜又乖乖地喝了一口
他今天是真的喝了不少,余闻嘉也是第一次见他这样的状态,比平时软乎很多。
“闻嘉……”池镜闭着眼,喃喃道:“我们别走这一步可以吗……”
喝过水的嘴唇湿漉漉的,余闻嘉用指腹轻轻蹭去他唇上的水珠,在他耳边低声回道:“不可以。”
池镜第二天醒来已经是上午九点,他昨天没洗澡就睡了,裹着一身酒气睡了一夜,睁眼就闻到被子上一股味儿。他睁着眼躺在床上醒神,昨晚的记忆零零碎碎的,只能拼凑出个大概。
太阳穴又涨又疼,池镜坐起身揉了揉,之后又闭上眼缓了好一会儿才下床去拉窗帘。
窗外阳光刺眼,池镜不由得眯起眼睛,脑子清醒了很多,但仍无法完整地回忆起昨夜。
池镜从卧室出来的时候,余闻嘉正靠在沙发那儿看书。
听到声音,余闻嘉抬了下头。昨晚池镜睡得沉,他没硬拉他起来洗澡。池镜穿着外穿的那身衣服就睡了,衬衫睡得皱皱巴巴。
余闻嘉问他:“头疼不疼?”
“还好。”池镜嗓子有点哑,手里拿着换洗衣物,正打算去洗澡。
余闻嘉合上书放到一边,起身走去厨房:“先把醒酒茶喝了。”
他端了杯醒酒茶过来,池镜接过喝了一口,问他:“今天休息?”
“嗯。你下午有事吗?”
“没有。……怎么了?”
池镜语气里有短暂的迟疑,余闻嘉不太明显地挑了下眉:“紧张什么。怕我找你约会?”
池镜倒是没紧张,但那迟疑的一秒间脑子里确实闪过这个怀疑,不过他刹那间的反应只是思考带来的停顿,跟紧张无关。
余闻嘉让池镜别再把他当弟弟,其实在这之前他就已经自行从弟弟这个位置上退出去了。
池镜不是没察觉到,否则就不会刻意回避了。
现在余闻嘉对池镜态度上的变化放在了明面上,不仅是态度,还有他跟自己相处时的状态,尽管没有逾矩、不温不火,但还是带着一丝不容抗拒的侵略感。
池镜垂眸喝了口茶:“张口就来。我哪里紧张了。”
“是吗,那下午跟我去约会。”
这句才是张口就来,池镜不禁失笑,抬眸看向他:“你好好说话。”
“老爷子叫我下午陪他去钓鱼,你跟我一起吗?”
池镜点了点头:“行。”
池镜的醒酒茶喝完了,余闻嘉拿走他手里的空杯,问:“我哪不好好说话了?”
“你好好说话是这个样儿啊?”
“我不好好说话也不是这个样儿。”余闻嘉拿着杯子转身去了厨房,“以后你就知道。”
池镜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心想,没辙。
年少时的影子是回来了,但跟那时又不完全一样。
心思难拿捏,人也难。
总之没辙。
池镜喝完醒酒茶去浴室洗了个澡,回到房间发现自己的床单被套已经被换了。
余闻嘉人在阳台,刚把换下来的床单被套放进洗衣机。池镜走到客厅,看见余闻嘉从阳台走进来,身上没再穿着居家服,而换上了一身运动装。
“要出门?”池镜问。
“嗯,去健身房,有段时间没去了。”
池镜心想难怪昨天光露个背肌肉就这么显。
池镜平时也锻炼,但没余闻嘉这么讲究,还专门去健身房。家里有个小房间,里面放了跑步机和一些简单的健身设备,他一般就在家里练练。
换以前,池镜不可能会去关注余闻嘉身材好不好,心无杂念哪可能会注意到这些。
喜欢上一个人,必然伴随着生理性的喜欢,这是你有没有对对方动心思,最浅显也最直观的判断。
所以现在池镜想自欺欺人都不能够。
“一会儿在家干什么?”余闻嘉问他。
“不知道,”池镜想了想,“要不我也跟你一起去健身房吧,反正在家没事。”
“不带你。”余闻嘉穿上外套,走去玄关。
池镜纳闷地跟过去:“为什么不带我?”
“昨天喝那么多酒,头不疼了?胃不疼了?”
池镜无言以对。
“电饭锅里有小米粥,饿了就自己吃点。”余闻嘉坐下系鞋带,“我中午前回来,中午一起去爷爷那吃饭。”
“嗯。我开车送你?”
“不用,就在附近,走过去几分钟。”
“行,过马路小心点。”
宿醉的感觉不好受,池镜一上午昏昏沉沉的,余闻嘉走后,他躺在阳台的躺椅上看书,头疼,不是很看得进去,看了没多久就睡着了。
他睡得很不踏实,又做了很多碎片式的噩梦,惊惧、混沌,梦魇了似的,怎么也醒不过来。
余闻嘉十点半到家,走进客厅没看见池镜,抬眼看见他在阳台的躺椅上躺着。他放轻脚步走了过去,池镜歪着脑袋睡在躺椅上,手搭在身前,手底下按着一本英文书。他眉头紧锁,额头出了很多汗,按在书上的手指轻微颤动,表情看起来有些痛苦。
“镜哥。”余闻嘉低声叫他。
池镜眼皮动了一下,眉头皱得更紧,他还困在梦中,手指不安地抽动。余闻嘉轻轻抓住他的手,又叫了一声:“镜哥。”
池镜猛地睁开眼睛,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人。
他脑门上、鼻尖上都是汗,眼底是还未消散的惊惶。
“做噩梦了?”余闻嘉用指腹蹭了一下他鼻尖上的汗。
池镜还没缓过神,梦中的痛苦延续到现实,他仍旧紧锁着眉头,表情发怔,没有说话。
余闻嘉拉着他的手将他拉到自己怀里,略微俯下身抱住他。池镜的脸贴在他的胸膛,轻轻闭上眼。
余闻嘉温柔地抚着他的头发:“梦而已,都不是真的。”
池镜安静了许久,缓缓转头把脸埋在余闻嘉的心口,开口时嗓音有些嘶哑:“我有点难受。”
“哪里不舒服?”
“哪里都有点不舒服。”
余闻嘉无声地笑了下:“那我该怎么给你治,没法对症下药。”
池镜没吭声,余闻嘉低下头问他:“那这样抱着你有好受点吗?”
“有。”
“那再多抱一会儿?”
池镜闷声道:“可以。”
时间安静地流逝,和煦的日光洒在两人身上,噩梦带给池镜心理上的压抑在余闻嘉的怀抱中一点一点消散。
余闻嘉手指勾着池镜的发丝,突然说了句:“今天给人感觉很乖。”
他心想,不止是今天,昨天也很乖,乖得让人心里发软。
“什么?”池镜没反应过来,抬了下头。
“你,今天很乖。”
这种话,以前只可能是池镜对余闻嘉说。
池镜沉默片刻,一本正经地问:“我平时很叛逆?”
“比较强势。”余闻嘉如实评价。
池镜笑了声:“我能有你强势?”
余闻嘉垂眸看着他,淡淡道:“我就是强势得太晚了。”
准确来说,不是强势得太晚,而是向前这一步跨得太晚了。
以池镜的性子,如果余闻嘉从一开始就不顾虑他的想法穷追猛打,那他很可能在那时候就彻底失去池镜,连同弟弟的身份一同失去。
余闻嘉说出这句话的同时也立即反应过来,他需要反思的不是自己是不是不够强势,而是自己是不是不够勇敢。
还是心思不够活泛,一板一眼,只会直来直去地处理问题,又一根筋,所以容易走极端。
他之前迟迟不进,就是走了极端。
现在进了一步不能再走极端了,他得慢慢来,不能把池镜逼得太紧。
池镜很清醒,他甚至跟余闻嘉想到了一块:“……你一开始就跟我这么强势行事,我们俩可能走不到现在这一步。”
余闻嘉松开了他:“嗯,我强势的前提都是你给的。你也愿意给我,这点你没法否认。”
池镜确实否认不了。
“以前纵着我是因为拿我当个弟弟惯着,现在还是吗?”余闻嘉向他确认,同时也在一步一步引导他直面自己的心,“你给我的前提是什么?是对弟弟的纵容,还是你本身就不反感我的靠近?”
“这个还需要我回答吗。”池镜有点无奈,但也坦然,“你都已经知道答案了。”
“帮你问的。”余闻嘉说,“光我知道答案没用,你也得知道。”
他知道光让池镜认清自己的心还不够,池镜之所以克制谨慎,是因为他永远把自己的需求放在最后一位,他是明白自己的心了,但他也把自己的心压着。
池镜闭了闭眼,脑海里闪过方才梦中的画面,他轻吸了口气,开口道:“我的工作是什么样的性质你不是不知道,我真要向前一步,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你的以后、对我们之间的关系负责。我迟早还会去别的地方,会离开这,会离你很远,你想要的很多东西我可能都给不了,这个恋爱你可能会谈得很辛苦。”
想到出国配合撤侨工作那几天,余闻嘉日夜悬心,连个安稳觉都睡不好,池镜心里就压抑得慌,这样的牵挂对他来说太沉重了。
他知道站在余闻嘉的立场,余闻嘉未必能把他的话听进去,所以他换到了自己的立场:“现在我们还没走到那一步,或许你感受不到,以后呢,等你觉得辛苦了,厌烦了,没意思了,我们再分开,那我们还回得到以前吗?我们还怎么以平常的身份面对彼此?我还怎么跟你相处?到时候我们在对方眼里谁也不是,只能当个关系不尴不尬的陌生人。”
余闻嘉看着他静默许久,说:“那你觉得我们现在还回得到以前吗。”
池镜抿着嘴,喉结轻动,轻声开口:“可以。”
“你可以,我不可以。”余闻嘉明确而坚定地告诉他,“我是不是跟你说过,我早就困在你那儿了。你对这句话有概念吗?”
这个问题让池镜心尖一颤。
“而且你现在真的能以平常的身份面对我吗,你真能做到?”余闻嘉问他,随后笃定地说,“你做不到。”
“我们俩各自独立,各方各面都对等,我不需要你对我、对我们的关系负责。你给我的已经够多了,你应该从我这要,而不是给。”
池镜喉咙有些干涩:“你给我的也够多了。”
“不够,我还想给你更多,你又不敢要,你连我的喜欢都不敢要。以后怎么样你别管,你去哪儿、离我多远,我都在这,只要你别放手,我就永远在这。”
池镜注视着他,眼眸微颤,说不出话。
谁也没想到,一个平平淡淡的午间,两个人刚才还简简单单说着话,突然就把话聊到这份上了。
余闻嘉话赶话的,言语间带着些许逼迫感,似乎又向池镜灌输了不少压力。他不想逼池镜那么紧,就把话停在这了,没再继续往下说。
池镜心里的答案得让他自己考量,他现在硬塞给他没用。
余闻嘉没说话,给时间让池镜缓。
池镜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余闻嘉把他俩之间的情况理透之后,思维变得太清晰了,加上有了表达的欲望,一字一句,坚定有力,池镜驳不回去。
“有压力了?”余闻嘉手搭在池镜头上问了一句。
池镜抬眼。
“别有压力。”余闻嘉轻轻搓了搓他的头发,“我说我的,你想你的。但我说的你还是要听。”
池镜低声道:“以前没见你那么能说。”
“之前跟你说了,”余闻嘉把手放下来,“我有很多话都没跟你说。我也需要情绪输出,你这么多年都在外面,我攒了不少情绪不少话。”
其实还要算上学生时代的那几年,这部分被余闻嘉略过了,他向池镜剖白自己的感情,却说得并不详尽。
“我现在话多吧?”余闻嘉问他,嘴角勾起很浅的笑意。
池镜点头:“嗯。”
“以后还这样。话不会少了,对你。”
池镜垂下眼眸:“挺好的。”
“嗯?”余闻嘉反应没太跟上他。
“你小时候就不爱说话,有事总憋着,现在也是。”池镜抬眼看向他,“现在懂得情绪输出了,好事。”
“所以你小时候老爱逗我,就为了让我情绪输出是吗。”余闻嘉坐在旁边的小沙发上,“怕我憋坏了闷死了,心理变得不健全。”
“逗你是因为好玩儿。”池镜转头看着余闻嘉,“你没有心理不健全,不许这么说自己。”
“我说小时候。”
“别管小时候大时候,你哪时候心理都健全。以后不许说这样的话。”
余闻嘉点头:“嗯,不说了。”
“其实我更小一点的时候挺爱说话的,话很多。”余闻嘉说,“那时候我小学,还不认识你。”
“你穿开裆裤的时候咱俩就见过了。”池镜提醒他。
“只是见过,算不上认识。”
“认识我之后就不爱说话了?”
“那不是,我后来不爱说话是因为我青春期到了。”
池镜被逗笑了:“你青春期是那会儿吗,比同级的人小那么多,是不是还得往后捎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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