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非蜷在灯里,传出的声音依然如鬼魅飘忽:“……我怕我的模样吓到孩子。”
话一说完,他察觉自己的嗓音也很可怕,立刻闭嘴,蜷成一团。
楼依依抿抿唇,她看向那个三岁模样的小孩儿,脸蛋还是几分像顾江雪,几分像楼映台,她也反应过来:“是小久?”
“嗯,他会维持这幅模样一段时间,直到适应魂阵。”顾江雪把小久抱起,“柳二,你出来吧,他胆子大,不会怕你。”
顾江雪注意到小久刚才就发现柳二了,还盯着看了两眼,没见半点害怕的模样,与其他小孩儿都不一样,可谓胆大包天。
但柳非缩在灯中,如同躲进保护壳,说什么也不肯出来:“这样就好,这样就好……这是谁家的孩子,长得跟你俩好像。”
他刻意放轻了声音,就怕自己鬼魅可怖的嗓音吓到小孩儿,小久目不转睛盯着引路灯,小鹿般的眼睛里充满了疑惑:“咦?不见了,灯里,咦?”
顾江雪抱着小久凑近灯盏,柔声道:“这是我家的孩子,小久,叫柳叔叔。”
灯里的柳非浑身一顿。
“柳、素素……”
柳非身体颤了颤。
楼映台摸摸小久的头,缓声教他,很有耐心:“是叔叔。”
“叔……柳叔叔!”
小久学什么都快,手掌一拍,欢欢喜喜大声地叫出来:“柳叔叔!”
柳非红了眼眶,在灯里,又悄无声息淌下血泪来。
虽然不知道这是顾江雪与谁的孩子,但小孩儿叫他叔叔,他这个做叔叔的却没什么能拿出手的见面礼,不,他甚至不能见人,这简直……
柳非心中无比哀苦,血泪哗啦啦淌了一片,听到楼依依激动道:“来,叫我姑姑!”
这个音节好发,小久:“姑姑!”
柳非血泪骤顿。
等等,他是顾江雪的孩子,又长得像楼映台,还叫依依姑姑……
难、难不成是顾江雪和楼映台的孩子!?
柳非被这个猜想吓了一大跳,连血泪都停了,满脸怔愣,甚至忍不住离灯壁近了一点点,试图仔细看看那孩子。
这一看,就是顾江雪和楼映台并肩,小孩儿拽着他俩衣摆的模样。
怎么看,怎么像一家人。
柳非一个死成祟的幽魂了,顿时被吓得不轻。
但很快,他又想,自己死都死了,即便是两个男人生出个孩子这种事,他也没什么好惊吓的。
而且,真好啊,顾江雪和楼映台还是走到一块儿了,从小他们就是金童玉孩,天生般配。
柳非忍不住悄悄看向了楼依依。
趁着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时候,他终于大胆地看向这个姑娘,多看两眼是两眼。
毕竟他这幅模样撑不了多久就会消失,到时候就再也看不到了。
看不到这个他什么心意也来不及说,就再也不敢说出口的心上人。
小久拽着两个爹爹的袖口,小脸上满是笑,很满足,顾江雪蹭了蹭他,才道:“小久,你听好。”
小久:“啊?”
“我和你爹要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
小久举起他俩袖子:“嗷,一起,一起!”
他也要一起去!
顾江雪却说:“不能带你。”
小久愣了愣,他能听明白意思,随即急了,放开袖子,一手一个捉住他俩的手,猛地摇头:“啊?一起,小久要,一起!”
顾江雪就知道这孩子完全不想离开他俩,可接下来的事怎能带他去,薛风竹等不得,顾江雪只有几句话的时间,他深深看向小久眼里,祈祷这个过分聪明的孩子能与他亲缘间心意相通。
“你只需要等上一会儿,等我们处理完事,立刻回来陪你,好吗?”
小久一张漂亮的小脸蛋急了,他一急,连话也不说了,只拽着手表示抗议:“啊!”
顾江雪:“我们真的很快就回来,不会不要你。”
楼映台轻轻抚过他的头,也望着他,目光深邃而沉稳,只有两个字:“别怕。”
他们看向小久的眼神中,都带着一致的安抚,以及许下承诺的坚定。
是那样平和,却又毋庸置疑地令人安心。
小久呆了呆,又看了看他抓着的两个爹爹的手,焦急的小脸逐渐安静下来。
片刻后,小久的手松了松。
而后,极为缓慢以及不舍地,一点一点收了回去。
他抓了抓空空如也的小手,抿抿唇,看向顾江雪和楼映台:“回,小久等,等爹爹回。”
他懂事又乖巧,顾江雪眼神一松,桃花眼中盛满柔和微光,摸了摸小久脸蛋,还勾过他小指头,跟他拉了拉勾:“乖,等我们回来。”
楼映台裹住他俩的手,一块儿捏了捏。
小久重重点头:“我很乖!”
顾江雪和楼映台松手,带着楼依依和柳二,转身步履急促走掉了,他们还要带上一部分楼家子弟做个见证,也要带上元澈,薛风竹伤得那样厉害,必须有个医术高超的医修诊治一番。
鲛人抱着小久,目送他们离开,鲛人惊异于一直无比黏人的小久居然能放双亲离开,正想夸他两句,低头,才发现小孩儿抿着唇,竟然悄悄哭了。
鲛人:“哎呀!”
他心疼坏了,连忙去给小久擦眼泪:“小少爷不哭不哭。”
他总是张扬,要什么都很直白地表达,哭与笑都很大声,这么扁着嘴巴无声落泪,可把鲛人哭得心慌意乱。
小久轻声呜咽:“小久乖,不哭,等,等爹爹,呜,回回……”
鲛人心疼地要命:“我们去吃糖,扑蝴蝶!他们很快就回来的,啊,小少爷别怕。”
小少爷不怕,小久啪嗒啪嗒掉眼泪,他不要糖也不要蝴蝶,他就要在这里等,等爹爹们来接他。
他乖乖的,就不会被人丢下,也不会变成一个人的,小久不怕。
第41章 一条黑色的龙就这么圈住了……
薛风竹透过小纸鹤告诉顾江雪,他每日能见一个给他喂药的人,除此之外,并不知道自己待的地方有多少人在驻守。
只能等顾江雪等人顺着小纸鹤的灵力追到隐庄亲自探查。
不过也能猜测一二。
这地方薛无书不能让太多人知道,他自个儿心腹也有限,但又不能不留人看管,尽管地处偏僻薛风竹如今半残不废,但薛无书也不能完全放心。
毕竟他哥哥曾经是个同辈人艳羡的天之骄子,即便落魄了,也得提防他有没有藏着的手段。
薛无书也不会料到,这个突破口还是他自己带过去的。
几人在远处林中,未免打草惊蛇,没有直接用神识探查,而是楼映台开了龙瞳,先远远观望。
他的龙瞳能望出很远,虽然不如神识探查全面,但能先看个大概。
楼映台瞧见了三人,灵息浓厚,修为不浅。
驻守隐庄的是好手,但顾江雪和楼映台更厉害,而且这次他俩从楼家带出来的,也是高手。
楼映台收回视线:“先瞧见了三个,但应该不止,观测他们的灵息浓厚程度也巡逻的位置,我猜整个宅院由五个人来最合适。”
小纸鹤还在传回画面,顾江雪道:“有一个还在房间里给风竹喂药,所以起码有四个,你猜得或许不错。”
柳非一直还在灯里,飘在楼依依身边,楼依依道:“不能打草惊蛇,不然离风竹哥最近的那人要是拿人质威胁,就麻烦了。”
顾江雪身边飘着金莲,他略微一想,手上掐诀,开了法眼。
他只是想到薛无书如今的做派,稳妥起见,决定洞开法眼。
事实证明他开对了。
金色的莲影在顾江雪漂亮的眼中缓缓转动,他神情肃穆:“宅邸周围有阵法,寻常匿息手段行不通,得能根据流动的阵法来随时调整自己身上的灵力,才能避开探查。”
其余人面色也沉了下来。
他们虽都是高手,但并不是人人精通阵法,顾江雪提的这一点,能做到的前提是可精准把握阵法的灵力符文运转,他们自认没有这样的本事。
顾江雪眼中的莲影消退,蹙眉:“很精妙的阵法,我自己能悄然进去,但带不了人。”
他又看向楼映台:“这个阵你怕也没办法保证完全隐匿。”
楼映台的阵法算不错,他都不行,楼家其余人就更不行了,楼映台丝毫不怀疑顾江雪的判断,但就放顾江雪一个人进去也不是最好的法子。
楼映台想了想:“贴在你身上的小东西,你能用灵力覆盖表面带进去吗?”
顾江雪几乎顷刻间就明白了楼映台的意思:“你是说……我可以,不过你确定要这么干?”
以前就试过一回,还是在处境比较艰难的情况下,楼映台不说没下次了吗?
顾江雪:“我一个人进去也不是不行。”
只要楼映台暂时给他把缚龙锁去了就行。
“不。”楼映台道,“一起。”
其余人不明白两位天骄在打什么哑迷,不过听起来他俩是有办法了,于是并不打扰两人交流,都眼巴巴等着结果。
毕竟顾江雪和楼映台才是头儿,此次出门,都得听他俩的。
“我个人是很乐意看的……”这样严肃的时候,顾江雪本不该笑,可被勾起那次的回忆,实在忍不住扬了扬嘴角,“你不是说过不愿意了?”
楼映台:“情形特殊。”
顾江雪:“噢。”
其实从楼映台非得给他上缚龙锁开始,顾江雪就注意到了,时隔一年再重逢,楼映台看他看得很紧。
一会儿不见似乎都不行,待在一块儿的时候,顾江雪也能感到楼映台经常将视线停在自己身上,即便是晚上分开睡,缚龙锁上也会流淌过淡淡的灵力,那是楼映台在感知他俩的距离。
小久这个小龙人黏人,他会直接扑上来抓住他俩,要抱要贴,而楼映台……谁能说这又不是一种黏糊呢?
就是大龙人黏得比较强硬,一言不合就上锁。
可谁让顾江雪自己乐意呢?
手腕上挂着这么个限制自由的东西,他偏偏还觉得挺开心,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外人还能说什么呢,只能感慨什么锅配什么盖,天生一对。
顾江雪点头:“行,那来吧。”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楼映台身上灵光闪过,眨眼化作一道漆黑细长的影子,迅速攀上顾江雪肩头,如同一条围脖,但比围脖更长,因为黑影有一条尾巴,往下一勾,在顾江雪的腰间围了个圈。
楼依依等人看到楼映台竟化作一条小黑龙就这么绕到了顾江雪身上,纷纷目瞪口呆。
有楼家人惊得下巴砸到地上,而后又悄悄把自己下巴合起来。
先天灵宝化龙身能这么用其实合情合理,但考虑到这人是楼映台,在亲眼看到之前,他们根本没没法想象,即便别人说,也不敢信。
现在能信了,原来少主有没有形象包袱,全看对着谁。
就跟他时好时坏的洁癖一样,分人,分时机。
楼映台的龙形非常漂亮,鳞片浮光粼粼,龙角威严高挺,每一寸身形线条都恰到好处,即便化作这样的小龙,也看得出流畅的躯体里蕴藏着惊人的爆发力。
他尾尖的毛整齐顺滑,跟小久那毛绒绒的可爱小尾巴不同,这条尾巴圈在顾江雪腰间,无声而有力地彰显他的占有欲,这是他圈起来的宝物,绝不容他人觊觎。
顾江雪许久不见楼映台完全的龙形,眼底也划过惊喜和怀念,只是还不等他开始回味当年,就被腰上的力道给圈了个懵。
他愣了愣,转脸去瞧趴在自己肩上的龙头:“怎么放腰上了,之前不都搭搭肩膀圈在手臂上吗?”
龙尾巴尖儿晃了晃:“都一样。”
顾江雪:“……”
这能一样吗?
他还要再说,腰上的力道忽然紧了紧,强烈的存在感让顾江雪整个身子一颤,有种浑身都被楼映台裹住的错觉,腰间竟是不由一酥。
顾江雪惊得瞪大了眼。
偏偏罪魁祸首还不知道自己一个小小的动作给顾江雪带来了怎样的震撼,龙爪子抬了抬:“走吧。”
顾江雪咬咬牙,没敢再说,就怕楼映台再乱动,连忙掐诀,用灵力覆盖住贴着自己和楼映台,隐匿气息,朝隐庄而去。
当然,奔出去前没忘记让其余人等着他们信号。
顾江雪带着楼映台进去,避开了守卫探知,也完全没有触动阵法,楼映台能感受到自己身上顾江雪灵力的流动,他一边记着走向,一边尾巴又无意识地在顾江雪腰间轻轻拍了拍。
这一下拍得顾江雪身子一抖,险些岔了气。
顾江雪一个激灵,咬牙切齿给楼映台传音:“别乱动!”
楼映台冰蓝的龙瞳微微一怔,他在顾江雪肩上歪了歪脑袋:他动了吗?
顾江雪气不打一处来:“别装傻啊,你的尾巴。”
楼映台:啊。
他这才发现自己尾巴动了。
一旦变作龙形,有些习性……和人类的时候是不太像。
楼映台:“抱歉。”
他把尾巴收了收,紧紧贴在顾江雪腰侧,确保不乱动。
顾江雪:“……”
他的腰现在是怎么回事,怎么随便被碰一碰,就要软上一时半刻的?
顾江雪带着莫名的情绪,从屋顶落入关押薛风竹的房间时,那个喂药的还没走,当即被从天而降的顾江雪一剑鞘劈晕,叫都没能叫一下就摔倒在地。
不知道这些人有没有留生机灵光在薛无书手里,如果有的话,这边死了,薛无书立马就能发现情况,因此能不杀就先不杀,打晕控制为上策。
顾江雪摸出绳子利索将人一绑,快速来到床榻边,扶起薛风竹。
薛风竹已经瘦得不成样,扶他起来的时候,隔着单薄的里衣,手上尽是被骨头硌过的感觉。
瞧见他这幅模样,顾江雪鼻头一酸,胸腔的怒意又翻了上来,手一抓,直接震碎了他四肢的镣铐。
“抱歉,”顾江雪道,“我们发现得迟了。”
薛风竹摇摇头,他眼眶红着,眼里已经克制不住地湿润了,嗓音沙哑而沉重:“他刻意为之,本就让人难以察觉。”
薛风竹本以为无路可走,顾江雪和楼映台能来,实在是绝处逢生。
有些情谊,不是挂在嘴边,而是放在心上,落在一举一动间的。
要带着薛风竹出去,就不可能悄无声息了,楼映台松开顾江雪的腰,落地重新化为人形,拔剑而出,直接一剑破开了这座屋子。
石墙轰隆碎裂,巨大的动静立刻把其他守卫引了过来,而守在外面的楼依依也带着其他人冲了进来。
——这就是他们的信号。
楼依依长枪横扫:“打晕他们,别让他们有机会传消息,若实在不行,再杀!”
楼家弟子:“是!”
顾江雪架着薛风竹先远离了战场,带他靠坐在树干上,等在旁边的元澈立刻上前,二话不说,先一把按住了薛风竹的脉搏。
他越是把脉,眉头越深,顾江雪没敢出声打扰他,担心都写在眼里,看着元澈飞速给薛风竹扎了两针,又塞入两颗药丸,才紧张地问:“如何?”
薛风竹吃下那两颗药,喉头一动,偏头,却吐出一口乌黑的血来,呛声不止,单薄的身躯颤若风中残烛,随时都能栽倒在地。
顾江雪一惊,连忙扶稳薛风竹。
“瘀血吐出来,他能好受些,腹部的贯穿伤已经愈合得差不多,压制灵力的药好说,片刻后就能解了,但是他的根基……”元澈抿抿唇,“我没法让他恢复如初。”
在玉骨扇被幽鬼震得支离破碎的那刻,薛风竹听到丹府传来撕裂的声响,他在昏死过去前,无比清晰的知道,等着自己的是什么样的伤重代价。
顾江雪手指成拳,骨头捏得咔咔作响,薛风竹咳了一阵,确实好受多了,他虚弱地喘了一口:“没想到能再见到你,元澈,你……”
你又是何苦?
他看了看眼中闪过一点红芒的顾江雪,那是魔的表现;又看了看元澈,浑身上下都是祟气,再低头看看自己,一时竟不知后续该说什么话。
好像他也没资格这么问,说什么,都不合时宜。
奉神司内大家一块儿那样打打闹闹的日子,明明也没过几年,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薛风竹闭了闭眼,他也知道,无论是他还是面前两人,同情或者怜悯对他们来说都不需要,有些物是人非的话也不必非得开口,远处打斗的动静渐渐停了,薛风竹再说话时,略去了他们之中隔开的光阴,他冷静地问:“能恢复到几成?”
元澈道:“七成,后面再好好养的话,或许还能有八成。”
如此肯定地回答让薛风竹一愣,随即他挣扎着使劲,想让自己脊背直起来一些。
虽然元澈说得愧疚,但对薛风竹来说已是意外之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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